第一章 潜伏 这是一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在立海大网球部背后的小树林里,一个黑色长直发,背影看上去有点阴沉的少女正单手高举着手机对着天空,似乎在搜索着什么信号。 她已经保持了这个姿势大概有一分钟了。 倏地,她的耳朵灵敏地动了动,听到了有人来的脚步声。于是她知道今天的联络只能到此为止了,再这样下去,只会显得很可疑,实在不利于她的潜伏。 她轻叹了一口气,把伪装成手机的信号放入了衣兜中,然后整个人的气质陡然一变,从刚才的挺拔锐利一下子变得萎靡不振。 在她收好手机的不久,一个少女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我说七海,你怎么又躲到这里来了,真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值得让你每天都跑一次。后援团的应援快开始了,快跟我回去。”说完不由分说地便拖着她的手臂往前走去。 被叫做七海的阴沉少女被拖得一个踉跄,本能地身体紧绷了一瞬,但下一秒她便故意更窝囊地绊了一脚,害得她前面拖着她少女也是一个趔趄。 被连累的少女险险站稳,转过身来,恨恨地戳了戳她的脑门,“平路上还能摔,你还能再废点么?” 七海低着头,嘴角歪了歪,心里不服地吐槽道,“要不是为了母星大业,别说平地,垂直的绝壁姐都能在上面托马斯回旋加360度侧空翻。” 不过作为一个优秀的外星潜伏人员,隐藏这点心思的演技还是有的。她把低得更狠了,过长的刘海完全遮住了眼神,声音里更是带上了哭腔,“樱,樱井桑,对,对不起……” 樱井见她这幅挫逼样,无力地叹了一口气,也懒得跟她计较了,“算了,赶时间,快走。”说完便拖着七海一路跌跌撞撞地往网球部赶去。 七海被她拖着,分出一半心神控制自己灵敏的运动神经保持着这种要摔不摔的状态并显得更自然,同时思考着刚才的那次联络。 显然她每天例行的回报并没有得到母星的回应。 实际上除了她初来这个次元,得到过母星一次“随机应变”的指示外,14年间,她再也没有收到过来自母星的联络。 虽然是对于他们Y星人来说,14年其实不算一个很长的时间,但整个期间一次例行的回应都没有,这让她不免略有些焦躁。 这样不好。 振作起来,1117号,你是母星最优秀的战士,怎么能这么沉不住气? 一切为了母星。 在心里默默为自己打完气之后,1117号战士,也就是在地球披着“一青七海”马甲的少女,也终于在樱井真弓的拖拽下有惊无险地到达了网球场。 此刻的网球部正在进行新一轮的正选选拔赛。 樱井和七海悄无声息地接进了属于自己的方阵,边上一个坐在轮椅上面目温和的栗色长发的少女看到她们后,有些高兴地冲她们挥了挥手,“快过来,比赛已经开始了。” 樱井和七海迅速地靠拢过去。 “浅野,真是多亏你了。”樱井如释重负地叹了一口气,“差点要因为迟到被扣活跃值。再有下次,我绝对不会去找这个废柴!” 轮椅上的浅野和美温和地笑了笑,调解道,“小七既然每天都会去那里,可能是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吧,下次她会记得时间的,是吧?” 浅野把头询问般转向七海,七海立马唯唯诺诺地点头,“对,对不起……我,我会注意的……” 仿佛见不得她这个窝囊样子,樱井愤恨地瞪了她一眼,不再说话。 浅野见状,未免她俩再生事端,转移注意力般将手中的两条蓝紫色应援带分别递到了二人手中,“快系上吧,大家都系上了呢。” 樱井接过带子,毫不犹豫地便绑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七海低着头,表情却有些纠结,盯了带子上用可爱的字体印着的“YS﹒哈特﹒本命”许久,她终于狠狠地闭了闭眼,心里默念了一句,“为了母星。”然后才缓缓地也把带子系在了额头上。 场上正在进行的正是网球部部长幸村精市和副部长真田玄一郎的比赛。因为二人实力比较接近,所以比赛甚是激烈。 两人的后援团更是看得聚精会神,几乎要拼尽全力才能生生忍住快到嘴边的呐喊和惊呼。 因为网球比赛对于场外的安静程度有一定要求,所以为了不影响球员们凭声音判断球的落点,“看球不得大声喧哗”这一要求被作为绝对的禁令写入了各大后援团的团章。 谁若违反,必被扣去大量活跃值。 而活跃值,在后援团中将决定你的福利,所处的等级,当然,也基本上决定了你在学校的女生中所能够到的阶级。 要知道学校其实是一个相当现实的地方,在这里,隐性的阶级团体泾渭分明。啦啦队长是不会跟学霸玩耍的,学霸自然也是不会跟学渣交流的。 从1117号14年前有惊无险降临地球以来,她就制定了一系列详尽的计划,以期能够完美地融入人群,降低存在感,减少暴露的几率。 最初她的行动遇到了一点小麻烦。 因为她是穿越了时间之河和空间之壁才来到这个次元的,时间之力在她的身体上发生了逆向作用,以至于她从一个Y星的有为青年,退化成了一只嗷嗷待哺婴儿。 幸而母星保佑,在1117号即将成为地球上第一个被饿死的Y星战士时,好心的一青夫妇将她捡了回去,从此她就披上了名为“七海”的马甲,实现了打入地球的第一步。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个身体也慢慢地成长了起来,但由于Y星人的寿命比较长,发育自然要迟缓些,以至于当七海打小就显得比同龄人瘦小,这也成了她从幼儿园开始受欺负的原因。 在幼儿园第一年的时候,七海由于经验不足,一时不慎将一个欺负她的熊孩子打进了医院,结果事情闹得很大,还惹上了一个变态医生,让她不得不转学改名才逃过一劫。 这件事让七海心有余悸。 作为一个优秀的潜伏者,必须做到如同一滴水之于海洋,一棵树之于森林那样自然而不显眼。在深刻地检讨完自己后,七海定下来今后一切皆不出头的行动方针,渐渐泯然于众人。 想起十几年来努力的成果,七海略有些小骄傲。特别是在进入立海大附中这一在她看来有些奇葩的名校后,她付出的努力简直是空前的,每每想起都忍不住为自己怒点32个赞。 一开始她其实是不想进所谓名校的。但毕竟是便宜父母的殷切期待,再加上离家近,而且在名校说不定更容易显得普通,所以她才经过精确计算以比这个学校略高的分数线考了进来。 哪知一进来,她就面临了一项大危机。 这个学校竟然是全民网球狂热! 不科学。 名校的学霸们你们天天醉心于刷后援团活跃值这样真的好么? 在这个学校,除了全网球部的总后援团,每个网球部的正选还有属于自己的本命后援团,甚至于稍有潜力的非正选、以及某个神秘的蔷薇领域都各自有强有力的支持者。 在校园网的BBS上,每个后援团都有独立的版块,新报道的新人在注册账号后,要每天签到、刷日常贴,完成日常任务后才能得到一定活跃值,所有账号实名注册,并根据活跃值默认升级。 这简直就是个矗立在校园内部的威严的阶级金字塔啊! 站在塔顶的无一不是校园风云人物。 一开始七海本来是打算默默绕过这座塔的,其实作为一个爱好性质的团体,你不参加自然没人强求,也不会有人无聊地来为难你。 但七海数了数网站的会员总数量后,痛苦的发现,整个学校没有加入后援团的女生仅有千分之一……也就是说如果自己不加入,无疑将会显得很﹒显﹒眼! 于是在做好各方面的心里准备后,她选择低调地加入了这个学校除总团外最大的后援团,网球部长幸村精市的后援团,成为了一个一级粉丝,称号“精﹒丝”……节﹒操﹒尽﹒碎! 不过,在经过近两年的适应后,她已经可以完美诠释一个废柴无用的没有存在感的团员形象,兢兢业业跟随大众刷论坛,刷日常,精准地将自己的活跃值控制在中游偏下,且升到了三级,摆脱了那个丧失的称号,光荣地成为了一名“村民”。 顺便说一句,她们的团长刷出了“市长”的称号,七海觉得她有生之年是达不到这种高度了。 在两年之后的今天,七海已经可以将自己的耻度打破到跟随后援团在场外做没有背景音的人浪,高举双手将身体扭成宽面条没有违和感……她骄傲,她是外星特工界的业界良心,她为自己代言。 在结束完今天的日常声援后,七海在后援团干事那里刷了自己的粉丝卡,得到了3点活跃值。她愉快地用手机登陆了BBS,确认了结果,然后装作欣喜若狂地跟浅野和樱井语无伦次地告着别。 樱井看她那没出息的样子,嫌弃地让她先走了。 一离开众人的视野,七海立马恢复了死鱼眼的表情,掏出手机登上论坛,争取在走出校门之前刷完今天的日常。 经过她的计算,只要她每天例行在总团和自己的本命团以及另外任意三个CP团签到,然后再低调地刷一个日常贴并保证楼下回复不超过3,那么她的活跃值就能长期处于全校中下游又不至于掉队。 在签完到后,她随意地打开了幸村本命团的一个日常贴。帖子要求写一首三行诗表达对主上大人的爱意。 这个帖子长期置顶,以前她也做过,所以几乎闭着眼睛就啪啪啪地打出了这么几行字。 “你的外套/ 与你肩部的摩擦力这样大/ 竟连5级的侧向风都吹不掉……” 写完后七海检查了一遍,自觉勉强扣题,又没什么特色,应该会沉,于是满意地按了提交键。 第二章 论坛 第二天,七海例行地到小树林联络母星。 这个小树林经她计算,在下午5时3分时,会是整个神奈川时空壁最薄的地方,最利于信号的发送和接收,这也是唯一一个让她不后悔进立海的理由。 她用Y星军方特有的加密波长发送了“无异状”的信息并加上了时空坐标和自己的部队、士兵编号后,又保持着发送的姿势等待了一分钟,结果依然没有收到母星的回应。 她有些失望地叹了一口气,在引起人注意前离开了小树林。 希望母星能在其他时间段联系她,即使不是信号最好的地方,相信也能收到。 在从树林走到网球部的途中,她无所事事地用手机登陆了校园BBS,懒洋洋的步子加上埋头苦刷的形象,活脱脱一个重度手机依赖症的死宅……当然,这也是作为一个优秀的外星特工的伪装色。 突然,七海有些惊讶地顿住了脚步。 她发现她昨天的三行诗回复竟然达到了100…… 简直不能再愉快地玩耍。 她把屏幕往下拉了拉看都有谁有这么无聊,结果发现二楼居然有学霸根据风力强度画出了幸村肩膀上的受力力矩图,并通过公式完美地算出了在5级45度角侧向风的强度下,假设幸村本人静止,他的外套与T-shirt之间的摩擦系数 还用得着算么?七海有些无趣地撇了撇嘴,一眼就知道两者之间的静摩擦系数约等于0.6,这几乎相当于两块木材之间没有润滑的前提下的μs值。 ——也就是说,真相是幸村绝逼在外套上缝了两块魔法贴! 七海默默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一个赞。 可惜并不是所有人都同她一般机智。在2L的学霸得出结论后,下面全是一片幻灭的声音,甚至有极端的粉掐七海和学霸都是高端黑,必须驱逐封杀! 最后还是版主出来封贴调停,然后给七海和学霸一人一个黄牌警告,24h禁言并扣去100点活跃值才平息了事态。 简直不开心! 且不说这一下子扣去了她多少天的心血,就这么在BBS上出一次风头绝对违背她低调潜伏的本意啊! 七海默默地蹲墙角里反省了好久,最后决心一解禁就去刷CP团,那里的活跃值总是最好刷的,本命团真是个血雨腥风的地方…… 怀着沉重的心情,七海来到后援团的应援固定所在地。每天部活的应援其实不是个强制任务,但作为七海这样的回家社成员这时无疑是个刷活跃值的好时机。 尤其今天她还痛失了100活跃值,更是不能放过刷部活日常的机会。 但等到了后援团方阵内部后,七海又有点后悔来了的决定。因为后援团内部有大部分的人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在本命团版块那里那首引起了腥风血雨的三行诗是用实名发的…… 累不爱。 如果说后援团其他人因为不熟还保持着一丝起码的克制的话,平时跟她走得比较近的樱井简直恨不得把她戳到地里去。 甚至连一向好人的浅野都不帮她了。 樱井压低着声音不停地数落着她,“你脑子进水了么?瞧瞧你写的是什么狗屁不通的诗!不会写就不要写啊,忘了上次的教训了么?!” 七海装作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看着樱井,唯唯诺诺地道着歉,“我,我错了……我,我只是想表达一下对主上与众不同的风采的敬仰而已……” “是你这样表达的么?啊?!”樱井好像更来气了,“物理学得差还要出来现!这种程度的问题还要画力矩图才算得出来简直弱爆了好么?!有本事你算出运动状态下的摩擦系数啊!” “呃……”七海弱弱地举手,“那图不是我画的……还有你得给定个初速度和加速度……” 樱井一下子噎住了,然后更加大力地戳七海的脑门,“现在是在意这种细节的时候么?论坛因为你乱成一片你不觉得你应该切腹谢罪么?小心被死忠饭关厕所……” “我能翻出来……”七海非常小声地反驳了一句。 樱井似乎没听清,但显然不准备就此放过她,“你忘了上次你因为三行诗被堵路口是谁救你的?” “我一个人本来跑得掉的……”七海想起那次被堵,有点怨念,如果不是樱井突然热血的跳出来,她有一千零一种方法从那些狂饭手下逃脱。 不过经樱井这么一提醒,她这才想起了上次她也是因为三行诗差点引发一场血案,看来她跟三行诗天生不合,这次真是太不谨慎了。 樱井想起了上次七海的“杰作”,气更是不打一处来,戳着她的脑门阴阳怪气地念到,“你的发带/浸满了汗水/那是无机盐还是含氮有机物的味道?” 几乎从齿缝里挤出最后几个字的樱井阴测测地看着七海,“TMD明显是含氮有机物啊你猪脑子啊还用问句写出来?” “不,我觉得吐槽地重点不该在这里。”七海突然一本正经地看了樱井一眼,然后又迅速切换回可怜兮兮的表情聆听教诲。 旁边的浅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显然也想起了那次无厘头的事件。 那是七海又一座回复过百最后以封杀结束的楼。 那帖楼下后来有一半的人支持无机盐一半的人支持含氮有机物,她们互相攻击对方为学渣,掐得不可开交。 直到最后有个学院派非常严谨地提出,这题的条件不明确,因为它没指出来那味道到底是闻起来还是舔起来…… 此话一出,楼下省略号一片,众妹纸纷纷表示太丧失太重口最后强烈要求版主封楼。 好在这么重口的画面,版主估计也是承受不来,于是当时仅做了封楼处理,而没有发黄牌。 想到这里,七海突然想起上次那个真相的学院派和这次的画图学霸似乎是同一个人,马甲叫做“三四郎”,显然这不是一个真实的名字,而且本体多半还是个夏目漱石粉。 一开始七海也没有深究,现在想来,说不定是个潜在对手,需要警惕。 七海顿时心中一凛,也无心再表演一个尽职的后援团成员。在匆匆地刷完今天的部活日常后,她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家中打开了自己的电脑。 原则上来说,为了方面管理,后援团的论坛都是实名注册的,这是为了防止某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有事无事拱火乱喷,因为一旦实名,稍不注意便要真身来战,所以大家发言也就会谨慎一些。 但着并不表示没有空子可钻。因为论坛这个版块一开始就是由直升入立海大计算机系的学校前辈搭建并维护的,所以,你只要是个潜藏在民间的超越了这些人的计算机高手,就完全可以开个后门给自己披个马甲。 因为这种人并不多,学生们反倒对这种神秘的达人保持着一种隐晦的崇拜与尊重,所以说每一个不代表实名的马甲,都代表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而成为BBS上的传说,官方也就默认了这种存在没有下大力查处。 显然,作为一个优秀的外星特工,弄一两个马甲这种事不要太轻松。 七海坐在自己的电脑前,不紧不慢地活动着手指,电脑蓝盈盈的光芒映得她的表情越发阴沉。 “哦嚯嚯嚯……愚蠢的地球人啊……”一边喃喃自语着,七海的手指开始在键盘上飞快地活动。 先做了几十个跳板完美地伪装了自己,她才悄悄地溜进了论坛的后台,一目十行地过滤着眼前的数据。 显然她十分谨慎,但这其实并非完全必要,因为她要进行的操作十分简单,仅在五分钟后,她扒开了“三四郎”的马甲,找到了对方的本体——网球部正选,柳莲二。 一个十分让人意外的答案。 想不到堂堂网球部正选竟然八卦成性,不惜身披马甲来刷这样一个几乎是纯女性的版块。 而且在幸村本命团的活跃值还不低。 如果这都不算爱。 七海查了一下他的数据,发现他在各个团都有活跃值,甚至于蔷薇版块都不放过,简直不能更丧失。 为了报复他连续两次在自己的帖子下捣乱拉仇恨的无耻行为,七海清空了他的所有活跃值,又快手撸了一张他本人的性转良心大彩图放在ALL柳的版块下,这才满足地清除了自己的痕迹小心地退了出来。 如果不是想到因为是个学生论坛,七海差点就要掉节操地上大家谴(xi)责(wen)不(le)已(jian)的18N手绘,可惜怕惨遭封杀,才擦边球地放了个海边戏水性转图,平胸妹妹头萝莉加绣着班级号的深蓝学生泳衣什么的不能更赞。 将撸出来的图挂在“接二连珊”的马甲下,七海这才满足地叹了一口气。这个马甲名还是她一个来自金星的疑似同行的竞争对手在地球用的马甲。 那家伙现在还住在荒川边上,混得太差,最近貌似还跟一个地球的公子哥谈起了恋爱,实在是丢了外星特工的脸面,所以七海表示用她的马甲挂节操图完全无压力。 自己真的是潜伏界的业界良心。 七海对自己的潜伏生涯进行了一番自我满足式的回味,然后蹬蹬蹬地跑到楼下吃了麻麻做的一大碗最爱的咖喱鸡饭,除了不能联系上母星这一点外,外星少女表示人生不能更美好。 第三章 马甲 等七海的本体账号终于解禁可以自由活动的时候,论坛上关于“接二连珊”大神再战江湖的传闻已经传得如火如荼。 当年“接二连珊”在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后,曾在蔷薇向ALL幸的版块放过一张惟妙惟肖的幸村性转图。 穿着十二单的美人在飘落的八重樱下弱不胜衣的姿态引一群狼女怒舔屏幕。 甚至当时有人动用了在大学的人脉最终都没查出这个披着神秘马甲的大神究竟是谁。 当时校园有名的画手大触都被怀疑了一个遍,可惜画风不对且无人拥有如此高深的计算机技术。 而拥有此等黑客技术的人又无人拥有此等风骚的绘画技巧。 所以当时一度流传这是一起协同作案。 可惜当时闹得轰轰烈烈的神秘大神在今后的两年内都一直沉寂,众狼女还以为大神已经毕业,没想到竟然还在,而且这次还上了良心大图…… 生活不能更美。 达到了报复目的的七海便不再关心这些八卦,而是又兢兢业业地在各团签到。 最近她的活跃值有点欠费。 但为了避免本体账号上不正常的活跃值波动惹来怀疑,她直接就把接二连珊上的活跃值设定为随时清零,而不是转到本体账号来,以至于被人顺藤摸瓜。 虽然扮演一个废柴刷起活跃值来比较辛苦,但七海以高度的敬业精神始终坚持着这一事业。 因为刚刚惹了事,七海决心要更低调一些,签完到后连日常贴都不刷,直接就退了论坛。 她不知道,在她退出后不久,名为“三四郎”的马甲就再一次上线。 * 柳莲二今天有些不开心。 任谁在发现自己辛辛苦苦刷的活跃值一夜之间被清零了都不会太开心。 再度被打回一个赤贫新人,就代表他有很多内涵版块不能再去,很多稀有资源不能再下载。 不开心。 一开始本来他只是本着一种对数据的天然好奇心才披着马甲潜入这里的,毕竟要真身围观自己社团的后援团还是需要一定程度的自恋和脸皮的。 这一点他表示尚且做不到。 据他所知,真正能毫无羞耻心地做到这一点的只有冰帝网球部的X部和X足。 对此他出于校际的和谐共处,不想发表评论。 网球部的其他同伴似乎表面上都没对这个精彩的版块表现出过兴趣。 但他严重怀疑,诸如柳生、仁王之流肯定都想办法弄到了马甲,幸村那个一肚子坏水的说不定也有。 总有一天他会扒出他们的马甲。 大概也只有真田这样的老实人和切原、丸井这样的单细胞对这个版块的存在都所知无几。 想到之前才在真切版块看到的内涵段子,柳悲悯地叹了一口气,默默将其记录在了自己的另外一本绝密小本本上。 人艰不拆。 作为社团好同伴,他会让这些内涵段子永远沉睡在自己的心里和抽屉里的。 柳看着屏幕上自己被清零的活跃值,知道自己多半得罪了哪路大神,仔细回忆了一下这个马甲最近做的事,发现拉仇恨的事做得还真不少。 拱火啊,拉偏架啊,掐CP啊,基本上能做的不能做的都做过了。真是拉得一手好仇恨。 柳难得反省了一下。虽然最近学习加社团活动的压力有点大,但这么无聊的发泄方式已经充分显示了自己空虚的内心以及贫乏的娱乐生活。 看来回去又要多看几遍夏目漱石和小津安二郎洗涤一下精神。 重新以最优方案最有效率地花了一个下午将活跃值刷回基础线后,柳终于如愿以偿地获得了进入蔷薇版块的权限。 不知有不有新的内涵段子可以慰藉自己一下午的辛劳? 柳心情放松地想着,然后就看到了总版顶端上那条血淋淋的飘红神贴。 出于一种对标题的本能不安感,他谨慎地点了进去。 两秒钟后,图片刷出。 闪、瞎、狗、眼! 嗯,总体来说笔法犀利神态到位色彩鲜明创意独特……柳坐在电脑前,面无表情地冷静理智地分析着。 ——当然这是在他噼噼啪啪差点把键盘敲烂也没成功获得权限将图删除之后。 嗯,是个高手。他停下来冷静地在心中评价。 ——这是在他再度手指乱飞真的把键盘敲烂也没扒开对方的马甲之后。 接二连珊……肯定是二年C组的人。啧,想办法查出来开真人PK。 柳面无表情地默默将坏掉的键盘扔进了垃圾桶。 接着操纵着鼠标点开C盘里的隐藏文件夹,沉着脸删除了当年保存的幸村十二单衣神图。 不、会、再、爱。 默默对接二连珊巨巨粉转黑后,柳抱着一颗受伤的心开始坚强地翻阅自己的发帖纪录,以宁杀错勿放过的决心排查出来了20个近期在论坛上可能对他产生仇恨值的可疑人物清单。 在清单的最底部,2年C组一青七海在列。 与此同时,七海也突然从床上鱼跃而起。 就在刚才,她发觉了自己犯下的一个致命失误,在“一青七海”这个本体刚刚被黑了之后,“接二连珊”这个马甲就迫不及待地报复,这其中的关系不得不引人猜测。 撸图一时爽啊! 为了挽救这个致命失误,七海不得不再度入侵后台,查阅了“三四郎”这个马甲的发言记录,排查出了近期其中对其有敌意的共二十位,并总结出了这二十位中大多数与“三四郎”掐架的主要矛盾点。 然后她不得不放弃了“接二连珊”这个马甲的一贯高冷形象,以最快的速度侵入了论坛,突破了论坛的防灌水机制,以绝美的姿态将论坛每个版块都屠了版。 同一时间,所有登录了该论坛的立海大学生都见证了这奇迹般的一幕。 刚刚才成为话题的“接二连珊”大神用一整个版面诠释了被逆CP到底会有多大仇。 所有的帖子标题都只有加粗的一句话—— “柳莲二总受一生推。” 自此役后,“接二连珊”这个马甲算是彻底臭了。无数被逆了CP的柳攻党开始矢志不渝地黑她。有些不粉CP的唯饭也相当不爽,厌恶其这种高调的作风。 当然,也还有一部分柳受党死忠逢其为神,在论坛上又兴起了一片腥风血雨。 不过这些都不是七海所关心的范围了。 此刻她正蹲在墙角忧心忡忡地反省自己的大意疏忽以及缺乏耐心。虽然已经进行了事后弥补,希望能对柳莲二产生一些误导,让他以为 “接二连珊”撸图纯粹只是为了CP爱好,“三四郎”这个马甲被洗白也只是因为掐CP产生的矛盾。 但怀疑的种子已经埋下,即使弥补也总会有不和谐的地方,只希望柳没有那么耐心和细心了…… * 因为这两天在论坛上的低调,导致七海的活跃值掉得有点快。为了不落到吊车尾的位置引人注目,她不得不申请到后援团的物资管理室打工。 因为是后勤部门,做的事又累又杂,又没有近距离接触男神的机会,所以即使后援团的妹纸们对男神的一切事情都怀有满腔爱意,也不太愿意来这里打工。 所以这个部门的活跃值给得相对较高,也是供每月因不同原因活跃值告急的妹纸刷分的好地方。 七海一般是尽量保证自己的活跃值足够而不用到这些地方来引人注意,但这个月如果她再不积极刷分,就很有可能因为活跃值不够而上黑名单,上了黑名单的人会在下个月在论坛里被挂墙头示众,显然这也不是她愿意见到的。 所以,两害相权取其轻,七海选择了在这个周末到物资管理室打工。 要说七海其实非常理解那些妹纸们为什么背着满腔的爱意也不愿意到这里来。 如果说拿着一个偶像的Q版人偶、系着一条应援带代表的是森森的爱意的话,那么浑身挂满应援带还背着一整个包袱的二头身人偶代表的便只能是变态。 很无疑七海现在成了一个可疑的变态。 她本来可以以一个Y星人狼的速度鹰的眼神灵活地穿梭于校园之中,但作为一个优秀的外星特工,在一片白雪茫茫的校园中任何多余的动作都有可能被人无意中看到的情况下,七海充分地发挥了自己的演技,时时刻刻不忘入戏。 此刻,她不是一个可以在雪地上360度前空翻加360度后空翻的优秀战士,只是一个在平地上走两步都会跌倒的废柴少女。 为了将这批物资运送到指定地点,七海已经在一百米内摔掉了三次,为了保证摔下去的时候不弄脏物资,她每次跌倒都选择了一个绝妙的角度,显得既自然又狼狈还没有造成额外损失。 即使是在Y星,有几个人能做到这一点呢? 战士1117号不无骄傲地想到。 要成为一个优秀的潜伏着,不仅得一时秀演技,而是得以敬业的精神随时飙演技,一身上下都是戏连眼神里都有戏……即使是在无人监督的情况下,也得爱岗敬业。 这就是慎﹒独。 想到这里,七海自我认同般点了点头,觉得回到母星的时候一定能凭借这见微知著般的勤勉荣获一个感动星球奖。 感谢组织,感谢母星,感谢一直培育我的领导和陪伴我的战友…… 就在七海YY着她一脸骄傲地接过星盟第一男神叶上将亲自颁发的荣誉奖杯时,一个不太和谐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妄想。 她有些不耐烦地瞪过去,然后瞬间就呆住了。 原因无他,只见她浑身应援带和玩偶所代表的正主、网球部现任部长,幸村精市正一脸微笑地看着她,轻声问道,“请问需要帮忙么?” 七海一瞬间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如果说这个学校最与低调不投缘的物体,那无疑是眼前这个拥有着“神之子”这么个充满了浓郁中二气息的外号的家伙。 虽然他本人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中二属性,但在各种光环的照耀下,他已经自动get身周三米内一切阴暗生物无处遁形技能,这对于七海这样一个见不得光的外星潜伏者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威胁。 她已经能够想象,如果有人看见此时幸村正亲切地对自己打招呼,那么明天她的一切资料都会被挖出来刨根问底甚至当天内裤穿了什么颜色都会被扒出来说三道四…… 她仿佛看到了荣誉奖杯正对自己挥手告别…… 最悲催的是,她此刻不能拔腿就跑,有什么比刚刚还在跌倒不断的废柴转瞬成了运动小超人更可疑呢? 她不能保证幸村是否会拥有一个三流言情小说男主的好奇心和想象力。 于是,她动用了全身的细胞,在短短的一瞬之内压榨出了她一生的演技,用一双并不是那么楚楚的眼睛和有些僵硬的面部肌肉做出了一个复杂至极的表情。 那个表情表达的意思是这样的—— 怎么办男神看到我了好紧张但是我这副样子会不会被当成变态好像男神说要帮我男神真是好人但我肯定会被全校女生追杀不过即使这样也死而无憾了可我死了爸爸妈妈该怎么办…… 幸村的微笑一下子就收了起来,整个人变得冷淡疏离。 七海心下不由感叹,幸村不愧为“神之子”,竟然秒懂了这个隐藏含义已经超越了人类极致的表情。 且不说幸村是否读懂了这个表情里的全部信息量,但面前少女的为难他确实一眼就看了出来。 说实话他其实并不是一个热心的人。 他知道网球部的正选在学校颇受欢迎,女生们的表现,说是迷恋也不为过。 但他却也从来没放在心上过,既不会沾沾自喜,也不会觉得过分为难。因为他从头到尾都认为,喜欢网球,不断提升自己,都只是自己的事,与旁人并无关联。 而他也从很早的时候,就以少年独有的敏感和早慧,洞悉了这样一点。那就是有的人喜欢你,并非你多么好,也许只是她刚好需要这么一个美梦,而有些人对你失望,也并非一定因为你做得不够好,只是她对你寄望太多。 如果轻易被他人的情绪所左右,那就很难成为一个强者。 所以一般情况下,他是不会主动接触这个学校里对他明显怀有好感的女生的。而且他也知道,他的主动帮忙,说不定不是帮助而是一场麻烦。女生的嫉妒心总是无处不在,而他有时也不甚理解。 本来只是周末惯例地到学校加训,如果不是回家的时候看到操场上这女生实在太惨,竟在100米内跌倒了三次,让他觉得他如果再看下去已经不是在避嫌而是泯灭良知的话,他也不会主动提出帮忙。 可惜难得的好心却被当成了麻烦避之不及,虽然知道这也是情理之中,但也难免有些心冷。 一时帮人的心也淡了。不过他也知道,这种情况也怪不了谁,有时候人与人之间就是这么奇怪,需要小心把握安全的距离才能相安无事。 于是他收回了友善,回复到一个略有距离感的态度,礼貌地叮嘱了一句,“那你小心。”然后转身离去。 在他转过身后,七海这才小心地舒了一口气。 第四章 少女 如果说七海早知道男神的性格都是这么多变的话,她一定不会这么快就放松警惕。 就在幸村转过身她也以为危机就此解除的时候,对方竟然在走出两步后突然转过身来,捡起她跌倒后落在地上的包袱就向前走去。 七海目瞪口呆地看了一会儿他的背影,才跌跌撞撞地跟上去,一路小跑到他身边,拉住了他提着的包袱。 幸村停下来看着她,一双眼睛清明如水,不带任何情绪,却无端给人以压力。 七海有些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然后磕磕巴巴地开口道,“谢,谢谢……我,我自己可以……” 幸村看了她一会儿,然后轻叹了一口气,轻声说了一句,“不要担心。” 七海愣愣地看着他,似乎表情更疑惑了。 幸村一时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 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凭着一股冲动又转身回来了。也许实在是看不下去少女那么狼狈的样子。看到有人需要帮助都不伸手,自己何至于冷漠到那种程度,瞻前顾后也不是他的风格。 趁着少女不注意,幸村又取下她脖子上挂着的应援带,然后问了一句,“是送到你们总部?” 七海这回反应了过来,点了点头。 “是在教学楼……?”幸村的语气有些犹豫。 “401.”七海迅速补充。 幸村点了点头表示了解,然后一言不发地走了。 七海没有再跟上,她知道幸村理解了她的为难之意,所以会独自送去,想来理由也已想好,必然会把她撇清,所以也就很识趣地绕到了反方向,大概估摸着他已经走人后才又去到了总部。 果然等她到达总部时,幸村已经离去,不知道对方用了什么借口,也没人来过问她玩忽职守到哪里去了。 实际上总部里周末无聊来值守的人表情都如梦似幻,沉浸在粉色的海洋里,谁还来关心她这么一个小透明的去向。 七海松了一口气,看到浅野在角落,就溜过去探探口风。 浅野坐在轮椅上,抱着一个Q版的人偶,也是满脸笑意。七海看她身体差成这样也不忘“追星”,不由佩服不已。 其实刚上初中的时候浅野身体虽然有点弱但还没到要坐轮椅的地步。结果去年冬天大病了一场,再见到的时候就只能靠轮椅代步了。 具体她得了什么病浅野从来讳莫如深,不过好在一直积极乐观,七海也就不好过多地过问。 七海溜到浅野身边找了个椅子随便坐下,故作疑惑地轻声问道,“大家这是怎么了?” 浅野这才醒过神来,笑得一脸欢喜地看着她,“刚刚幸村桑来过了。” “真的?”七海故作激动,“他都做了什么?” 浅野想了想,“就是送了一些物资过来,说是在走廊上无意看到,猜测是我们的。”说到这里浅野有些害羞地红了脸,“哎呀,总觉得被他看到这些东西很害羞呢。” 七海撇了撇嘴,心里吐槽道,“提着自己的二头身什么的,该害羞的是他好么?” 浅野说到这里又想起什么似的问七海,“说起来刚刚去拿物资的不是你么?” 七海立马一脸愧疚地低下头,“刚,刚刚我把东西放在走廊上,去,去上了个厕所,结果一出来东西就不见了,就,就一路上找了回来……” 浅野立马相信了她的说辞,也没责怪她,反而感叹般开口,“以前一直觉得幸村桑应该是比较有距离感的性格,没想到意外热心呢。” 七海愣了一下,想起那个微笑着站在面前的少年,难得点头附和,“嗯……很善良。” 浅野因为她的用词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什么呀,善良什么的,听起来倒像是没有性格的老好人了,好旧派的形容。” 七海噎了一下,埋下头去不再说话,心里却有几分不服。 善良是多么难得的品质,少年未经磨难,虽故作疏离,却能窥见其柔软的内核。 在今后的岁月中,伤害和苦难会把这柔软磨成硬茧,那时候,这样单纯温柔的善意,即使保留,也不知还剩几分,也很难再被人轻易窥见了。 * 因为幸村少年意外的热心事件,导致周末过去后整个后援团都还沉浸在格外的亢奋之中。多少周末没来学校的妹纸都后悔得捶胸顿足,那些被幸村拿来的玩偶和应援带也被哄抢一空。 连带着论坛上也格外热闹起来,各种回忆帖和记录帖。这波热潮一直持续到又一个周末都还没消退,反而在BBS上引发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大投票。 事情的起因是一个妹纸偶然提出看到幸村真人拿着应援带的时候,才发现本该与其本人发色相同的应援带与本体竟然有微妙的色差,引来楼下不少妹纸纷纷附和。 甚至对色彩具有相当敏感性的画手巨巨们也各抒己见,于是在经过了激烈的争吵之后,主流意见分为了两大派。 一派支持483D8B色号,一派力挺00008B色号。两派吵得不可开交,最后不得不在总坛上挂了全民大投票,最后那方的支持的人数多就将新的应援色定为什么。 为了刷活跃值,七海积极地参与到了投票中来,虽然她私底下认为真相其实是000080色号,但作为一个低调的潜伏人员,她还是不甘地将票投给了大幅占优的00008B,同时在心底阴暗地吐槽道,“愚蠢的地球人啊……等我大Y星占领地球的那一天,我一定君临立海,用独.裁的恐怖让你们知道000080才是真绝色!” 投完票退出论坛,七海把手机丢在床上,开始了每天例行的锻炼。 虽然Y星人的基因本身就很优异,但必须要配合必要的锻炼才能成为一个优秀的战士。 在经历时间潮汐以前,七海在Y星军中本就是极为优秀的战士,不然也不会被派遣来执行穿越时空这么危险的任务。要知道时间之力和空间之力自古就是极为神秘与高等的法则力量。 在穿越之后,身体因为时间之力而逆生长,差点被还原成个受精卵,但也带来了不小的好处。 从前七海是个孤儿,小时候没有得到良好的营养和锻炼,导致后来无论如何刻苦,都难以突破瓶颈。 如今回归最本初的婴儿状态,身上的隐患也一并消除,所以七海这回锻炼起来也格外用心,按照之前在军中获得的最佳锻炼方法,一丝不苟地完成着每天的训练量。 因为还未成年,训练过量也会影响发育,所以七海基本每天抽出四个小时认真锻炼便能达到训练目的。 而所谓欲速则不达,目前这个时空难得的和平环境,也让七海可以游刃有余地夯实基础。 结束完晚间锻炼后,七海洗了个热水澡,躺在床上进入了黑甜梦乡。 一夜好眠。 * 第二天刚好是周一,七海起了个大早,又在附近一个偏僻的公园做完早间锻炼后,才回到家中洗漱完毕,然后带着老妈准备的便当便匆匆赶往学校。 立海大附属中学坐落在神奈川县平塚市一座临海的坡道之上,每天上学时分,莘莘学子们便或骑单车或步行地三三两两地爬上坡道,来到学校。 不知为何,每天这一时候的景象总给七海一种平和美好之感,所以她总是很慢地提着书包,独自一人慢慢爬上坡道,春天的时候,还会偶尔停下来,任路边落樱落满身。 她这样有些犯傻的行为总是受到樱井的无情嘲笑,但浅野到表示理解,觉得像她这样内向的性格反倒偶尔容易表现持一些痴性。 可以说,七海在学校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装傻,到唯有这个时候,是真的想放松身心好好真傻一会儿。 她已记不太清曾经自己的14岁,是在哪一个战场上度过的了。 这一天,七海照例慢慢悠悠地爬上坡道来到学校。 走进教室的一瞬间她发现氛围有些不对,正要向前座的浅野打听,结果上课铃已经响了。 她好不容易憋到下课,还没来得及问,反倒是浅野忧心忡忡地转过身来迫不及待地告诉了她答案。 “幸村桑病倒了。” 七海神色一紧,“怎么回事?” 浅野忧心忡忡地摇头,“具体我也不清楚,听说是打完球后和其他正选一起回家的途中晕倒的,真田桑他们当时就把他送进了医院。” 七海皱起了眉头,“知道什么病么?” 浅野神色更显忧虑,“还不确定,但肯定不是简单的感冒什么的,听说这周还会转到东京的专门医院。” 七海心下不由叹息,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也不自觉有几分担心,虽然同浅野她们的感情不同,但她对幸村少年的观感着实不错。 浅野又犹豫了很久,才压低声音对七海说道,“小七,我有点想去东京看看……” 七海蹙了蹙眉,觉得浅野有点反常。 以往她总是以一个理智的崇拜者自诩,发誓坚决不打扰“偶像”的生活。那时七海还不理解,觉得她既然喜欢一个人,为什么又非要把人供上神坛不试图靠近? 她还清楚地记得浅野那时的说辞,“因为怕我的喜欢太吵,打扰到他的生活。一旦接近,就会管不住自己的心,忍不住需索无度,给他带来困扰。所以要像喜欢天边的一颗星星般喜欢他,只为看到他一眼就欣喜若狂。” 七海觉得浅野这番话让自己显得太卑微,但却似乎又能懂得那种心情。 仿佛于尘埃中仰望星空,自觉不配,小心翼翼踮起脚尖亦够不到,但并不怨怼,因为这星光让自己努力变成了更好的自己,所以满心地祝愿他能够长久地明亮下去。 第五章 荒川 最终七海答应浅野陪她一起去东京。 虽然说是去看看,但实际上不过去幸村所在的医院打听一下病情。如果真的要去探望本人那也显得太冒昧了。 她俩到达金井综合医院的时候正是周六上午,医院里来看病的人不少,偌大的大厅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 浅野一到便直奔神经内科,似乎早有准备,并不是一无所知的样子。 七海一边陪着她走一边问她,“怎么知道是神内?不是不清楚什么病么?” 浅野紧抿着嘴唇,神情自从一进了医院后就变得更加严肃,此刻听到七海的疑问,也只是简单地回答,“这里是神经内科是全日本顶好的,特意转院过来也是为此。” 浅野微蹙了蹙眉,不知道七海哪里来的消息。而且这样直奔医院的话,医生一般是不会轻易把病人的情况透露给外人的。 但看浅野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便也随她过去先看看情况。 浅野一路推着轮椅进了电梯,熟门熟路地按了4F,电梯很快就到达,一出电梯口便看到了明亮干净的护士站,笑容亲切的护士小姐抬头看见浅野,很是熟稔的打招呼,“和美酱,又来复查?” 浅野有礼地同她点头寒暄,然后细声问道,“上条医生在不在?” 护士指了指医生办公室,“在里面呢,正好有空,快进去吧。” 七海见浅野连门诊都不去直接来住院部找医生,便猜测这里的某位医生是她的熟人,而幸村的病情多半也是通过此渠道了解到的。 但出乎七海意料的是,办公室里正在写病历的医生抬头看见进门的浅野后,脸上闪过了一丝诧异,显然浅野此前并没有预约。 而浅野此刻却一反之前的笃定,反而开始和医生绕起了圈子。 “上条医生,冒昧打扰了。我和朋友来东京玩儿,便想着来看望一下您,并感谢您一直以来的照顾。” 一边说着,浅野一边呈上了一直放在腿上的包装可爱的饼干带着,“这是我自己做的,一点心意,您不要嫌弃。” 上条医生愣了一下,倒也没有推迟,很是高兴地接过了浅野的小礼物,随手放到了办公桌上,笑容满面地看着浅野,“真是谢谢了,现在已经可以自己烤饼干了么?看来恢复地很不错呀。” 浅野微笑着点了点头,“虽然走路还有点困难,但恢复到这种程度我已经满足了。” 上条医生闻言,又问了她几个关于身体恢复方面的问题,浅野都一一作答。 又聊了一会人,浅野才状似无意地问道,“我听说我们学校有个同学也转到了这里,难道也是生了和我一样的病么?” 上条医生并没有防备,立刻有些惋惜地叹道,“虽然病程发展不尽相同,但确实是一样的病症,这病的发病率并不高,没想到在你们学校进出了两例。” 浅野适时地露出了一个担忧的表情,并不过分关切,仿佛只是听到了一个不太相熟的人的事迹,只是七海无意间瞥到,她放在紧握住轮椅扶手的双手已然泛白。 提起这件事后,上条医生似乎一时也有些感慨,“好像还是个运动少年呢,很优秀的样子,是和美你认识的人么?” 浅野有些艰难地点了点头,“听说过。网球部的。”然后又用极力控制才勉强用平稳的声线问道,“那他能恢复的几率多大?还能打网球么?” 上条医生有些为难地皱了皱眉头,“这个不好说,还是看病情发展吧,恢复到能上球场的地步怕是会有些难。” 似乎不想再透露更多,上条医生岔开话题般打趣道,“怎么,这么关心?是和美喜欢的男生么?” 浅野又适时地露出了一个羞怯的表情,但依然是很有控制的,“哪里,上条医生别取笑我了。” 之后浅野又和上条寒暄了几句,然后提出了告辞。 七海陪着她走出医生办公室。一进电梯浅野就绷不住了,仿佛耗尽力气般瘫软下来,泪水也止不住地留。 七海有些担忧地握住了她的肩膀,但现在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好地方,便推着她来到了医院后花园的一个角落。 见四周无人,浅野再也忍不住地扑到七海怀里放声痛哭。 七海半蹲在她面前,将她揽入怀中,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她。 浅野一边抽泣着,一边跟七海解释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是急性神经根炎……我是去年发病的,暑假动了手术,30%的成功率,失败了,结果再也站不起来……医生说,如果再次发病,很可能直接呼吸衰竭,病重不治……我真的是花了好大力气才说服自己接受这个结果,我以为我如果把每分每秒都过得充实,就不会怕随时随地死去,父母的遗憾也会少些……我真的不怪上天,只是我运气不好……我真的是一直这么跟自己说的,不问为什么是我,只是接受,然后尽力适应……” 七海心里大为震动,虽然猜测过她的病情,但没想到会有这么严重,怀中哭泣的少女虽然纤弱,却有着出人意料的坚强与力量。 “可是为什么……”浅野哽咽着,“为什么是他,是因为我的喜欢也给他带去了厄运么?这样我就不喜欢他好了,我不喜欢他了啊……” 七海有些心酸地轻抚着她的背,用极尽温柔的声音说着,“不关你的事。你们只是都有些,运气不好……事情会变得好起来的……” 但显然浅野并不能被这样肤浅的言辞所安慰,只是断断续续地述说着她的难过,“想到我曾经的痛,他也要经历,就恨不得我再痛两倍,不,三倍,要多痛都可以,不要让他也痛啊……” 这样单纯又孩子气的话,却让七海忍不住红了眼眶。因为她知道少女确实是发自肺腑地这样期望着的。看到他痛,恨不能以身相代,这便是人与人之间至纯至真的爱情。 不需要任何理由,只把你放在我最柔软的心上。 * 浅野因为本身身体就不太好,又一时悲伤过度,下午就发起了低烧,其他身体指征也不是很好。 因为正好在医院附近,七海就干脆给她办了留院观察。 跟家里人打电话说明情况后,七海在医院里守了一夜,后半夜浅野的情况才稳定下来。 第二天一大早,浅野的家人就赶到了,但因为医院建议再留院观察一天,所以一时也不急着回去。 七海提出了告辞,浅野的父母本来要送,但七海一再表示坐新干线回去很方便,就留了浅野夫妇在医院照顾浅野,自顾自地朝最近的车站走去。 在去车站的路上,路过荒川河堤的时候,浅野一边还想着要不要去探望那个来自金星的同行,一边心情惬意地浏览着荒川河边美丽的风景。 她无意间看到不远处的台阶上似乎有个熟悉的背影,下意识便止住了脚步。 还没等她想明白对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只见对方突然身形一个踉跄,竟直接向后栽倒。 在意识反应过来之前,七海的身体已经本能地一个滑铲过去,在千钧一发之际把人接住了而自己充当了肉垫。 只听得“砰”的一声,七海痛得面目都扭曲了。如果她此刻是一个普通地球人的身体,恐怕逃不了骨折的命运。但她是一只潜伏的Y星战士,那么此刻裂的自然就是其他东西了。 倒在她身上的人开始还有点懵,等反应过来后,立马面色大变地一个翻身,单手撑着地面想要站起来,结果身体一阵无力,让他险些又跌倒在了七海身上。 七海见状淡定地伸出一只手便将对方稳稳扶住。明明这种情形最会有事的是她自己,她却依然不忘作为一个潜伏人员的伟大使命,拼命地做出了一个混合了疼痛担忧外加无怨无悔的挑战人类面部神经极限的表情,一边用弱弱的声音小心地说着,“幸村桑,你没事吧?” 尽管表情好不露破绽,但七海已经在心里默默地唾弃了自己千万遍,为什么要来救一个地球人呢?会暴露的啊混蛋!如果等会儿我爬起来他看到了地上的裂缝我会不会被送到研究室切片啊麻麻地球医生都好可怕的…… 不过幸村显然没有察觉到七海复杂的内心活动,只是一脸惊慌地看着她,“你没事吧?有伤到哪里吗?我们马上去医院……” 七海还没来得及答他,就听见河岸上一老头儿用感动的口吻感叹了一句“青春啊……”然后背着手神叨叨地飘走了。 七海正莫名其妙,却见幸村的身形有些尴尬地顿了顿,然后一言不发地慢慢从她身上爬了起来,跪坐到了一边。 七海这才想过来刚才两人的姿势似乎有点不对劲,不过一时也没有心思去计较这些了。她仰面朝天看着天上的流云,有些忧伤地想着,如果她此刻赖在地上不起来,幸村会不会耐心地陪她等到天黑……或者不耐心地转身就走…… 不想看到明天的报纸标题变成“少女背摔撞裂地面,是变异?还是外星人?”啊…… 幸村看她迟迟没有回应,以为她被摔懵了,要知道一般这种情形下骨折都是轻的。他犹豫着伸出手,想着要不要把对方抱起来,但又怕对方如果有骨折的话不恰当的处理会加重对方的伤势。 而且自从自己发病以来,常常会有偶发的无力感,刚刚本来只是心情烦闷溜出来散个心,没想到就发生了这种事,还连累到了别人,这让他心里很是愧疚。 现在害得对方受了伤之后,他连将人平安送去医院的能力都没有了,就怕路上再出现脱力的现象。 他有些痛恨现在自己的这种无力感。 七海这时终于回过神来,看到幸村表情几经变换,最终冷静了下来,镇定地问她,“你带了手机么?” 这就是要通知医院的节奏了。 七海心里发苦,等医生来了,她暴露的可能性就更大了。于是坚决地摇了摇头,想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幸村有些为难地皱起了眉。 七海见状,非常善解人意地提出,“要不你去医院叫人,我就在这里等你……” 幸村闻言犹豫了一会儿,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正好河边有位金发少女路过,便把七海拜托给她照顾,然后迅速起身向医院跑去。 待得幸村跑远,七海一骨碌就爬了起来,冲眼前穿着运动衫的金发少女伸出了手,“幸会了,金星公主接二连珊。” 本来眼神有些呆滞的蓝眼少女这才把注意力投降了她,头上的呆毛抖了抖,声调毫无起伏,“你是什么星人,怎么从没见过你。你也是荒川住民?” 七海摇了摇头。幸村随时可能回来,她不想再耽搁时间,于是一脸严肃地对接二连珊说道,“听着,你可能不认识我,但我是金星的潜伏特工人员,来地球收集情报,不能暴露身份,你必须配合掩护我……” 接二连珊的呆毛又抖了抖,似乎有些不信。 七海的头顶突然也竖起了一根呆毛,两人用不知哪颗星球的电波交流了一阵儿后,接二连珊便有些郑重地点了点头,“保证完成任务!” 七海放心的走了。 留下来的接二连珊看了看地上的裂缝,木着一张脸有些惊叹地拍了拍手,“哇哦~” 然后找来荒川住民们一起推土来填了。 待得幸村带着一群医护人员匆匆赶到现场时,看到早已空无一人的地面和上面有些可疑的痕迹,一时不由得呆住了。 第六章 化学 七海躲回神奈川后安心了一段时间。 在她看来幸村多半要留院观察,一时也没空来追究她的异常,说不定连她名字都不知道,久而久之也就把她给忘了。 但她显然高估了自己的幸运值。 寒假过后的一个周三化学实验课时,当她在理科实验室跟他们一起上课的隔壁班的幸村时,顿时整个人就有点不好。 其实幸村的情况本来是可以办休学的,但他想跟朋友们一起毕业。而且他的病程尚在第一阶段,病情也比较稳定了。长期住院的意义也不大,便向医生求来了特许,开了药和医嘱回家执行并定期复查。 立海实行的是学时制,也就是说一周只需保持一定的出勤率。医生研究了他的课表,提出了建议的出勤计划。 这样一来他只需每周到学校三天然后定期到医院检查便可以了。 班主任也因为对他放心又舍不得他留级而同意了这个方案。 幸村的回校让校内女生间的气氛略有回升,都以为他已经大好,他也没有过多解释。让这么多人担忧总是不好。 虽然社团训练不能参加了,但他一开始还是回去看看,结果那些社员们看他不下场便一脸伤感地看着他,反而更影响士气。 于是索性连社团也不去了。 以前没生病的时候,没觉得学校的课多有意思,现在反倒觉得能够留在教室里跟同学们一起上课已是幸运,十分珍惜每节课的时间。 只是化学课依旧有些苦手,尤其是化学实验课,在去了一趟医院回来后,就更加受不了那些化学物品的味道了。 这节化学实验课是跟隔壁班的C组一起上,他随意地扫了一眼理科实验室,没想到竟发现了熟人。 想到对方那天竟逃之夭夭让自己担惊受怕那么久,不由出于一种幼稚的报复心径直走到了对方身边。 那个女生果然一脸纠结地抬头看他。 幸村也是后来才想起,那个救他的女生跟自己之前在学校里遇到的拿着应援物的女生是同一个人。 对方是自己后援团的一员。 这个认知让幸村心里觉得莫名古怪。 虽然有些好奇,也有些恼怒对方的不告而别,但幸村走到七海身边后,问的第一句话还是,“你没事了吧?那天为什么不留下来等我?” 旁边的人听到这句话都竖起了耳朵。 七海恨不得把立刻学会遁地技能,但众目睽睽之下即使她会也没机会使出来了,于是只能老老实实地答话,“我,我没事的,开始只是有点痛没反应过来……后来家里有急事就,就回家了……” 幸村蹙了蹙眉,“真的没事?” 七海立刻连连点头,“我后来自己去医院检查了的……”有事的是地板…… 幸村于是没再说话。 这时老师正好走了进来,也没有让学生们重新分组,就此开始了化学实验的步骤讲解。 同幸村一组做实验无疑让七海变得很扎眼。 但是当事人七海心里却十分苦闷。一整个教室的灼人目光让她这个地下人员有些承受不来。 就连往常跟幸村同组做实验的仁王都频频向这边看过来,还不时露出不怀好意的微笑。 七海只觉压力好大。 只是这压力还没持续多久,七海随意往试验台上一瞄,便发现幸村竟把刚吸尽表面煤油的一整块金属钾往水里一扔。 七海立马眼疾手快地将他一把拉开,只见扔进去的钾与水立马发生了剧烈的反应,一时火光四溅。 整个教室里的人都被吓了一跳,老师连忙跑过来将烧杯盖住,然后狠狠地瞪了幸村一眼。 幸村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七海看着他有些无语。 男神你这么恶意卖萌真的好么? 化学渣到这种地步你家里人知道么? 化学老师黑着脸看着幸村,本来想再骂他两句,却见站在他旁边的女生突然蹙了蹙眉。仔细一看,才那些拿女生的手竟有轻微的烫伤,便也不再耽搁,直接让幸村送七海去了校医室。 烫伤并不严重,校医只简单地涂了药水,听了幸村的描述,还以为七海只是被溅出来的水烫到。 七海抽了抽嘴角没说话。心中不满地吐槽,以她大Y星人的表皮坚硬程度,区区热水算什么。起码要一整块反应中的钾贴着烧释放的热量才能达到这地步。 不过作为一名优秀的潜伏人员,她是不会纠正校医此刻的想法的。 事实上如果不是幸村坚持,她连校医室都不愿意来。 虽然心里清楚地球上肯定不是所有医生都如赤尸藏人啊樱塚星史郎啊那么变态,但是她怕啊! 想当年她年幼无知,以为地球上没人能看出她的异常,看出了也不会是她对手,结果现实给了她惨痛的教训…… 欺负幼儿园小朋友结果在医院碰到了赤尸藏人。 后来改邪归正做好事救路边流浪狗又在宠物医院碰到了樱塚星史郎…… 说起来都是泪。 她多不容易才从二人眼皮子底下逃脱啊。 这还是那两个家伙注意力被其他更感兴趣的人物吸引的情况下。 感谢天野银次和皇昂流。 好人一生平安。 合十。 现在虽然生活平静,但她也不敢放松警惕。如果扮演一个脑残粉可以不引起赤尸藏人这种变态的注意,她愿意终身脑残粉不卒业! 想到这里,她不由满眼放光地看向旁边的幸村。男神好啊,让我成为仰慕你的浪潮中一朵不起眼的浪花吧…… 幸村被他不同寻常的眼神看得浑身一颤,表情也不由不自然起来。 虽然觉得这女生古里古怪的,但还是很感激她连续两次救了他,于是很愧疚也很诚恳地道了谢。 七海连连表示不用谢,还欲语还休地适当透露出了一点倾慕之情。 幸村见状表情更古怪了,又想着对方两次救自己时利落的身手和第一次碰见时惨不忍睹的运动神经……总觉得哪里不对。 七海看他脸色便知道自己被怀疑,不由心中暗骂好人难做。 要是下次再救他我就砍手! 外星少女心中发狠道。 * 化学实验课后不久,幸村和七海少女的二三事便飞快地传遍了校园。 下午放学的时候,校园论坛上一个名为“男神还是渣男?致那些本校那些年少无知的少女们……”的帖子又为着流言加了一把火。 发帖的人身披马甲,无疑是个高端的幸村黑,所谓人红是非多,这样的人在立海也并不少见。 该帖以险恶的用心和最大的恶意揣测了幸村在实验室同七海的那两句对话,生生把幸村描绘成了一个拔吊无情的渣男形象…… 无疑这引起了后援团的极端反弹,妹纸们个个变身名侦探柯南,誓要把这渣滓查出来人道毁灭。 七海看了都不由有些佩服此人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这得是有多肮脏的思想才能把那两句话脑补成酒店剧情啊……说好的纯情校园向呢?! 同一时间,惯性爬上论坛的柳莲二,一边兴致勃勃地围观幸村的八卦(这种机会平时可不多),一边漫不经心地扒着发帖人的马甲,看看能不能顺手把他卖给幸村后援团里怒火冲天的妹纸们。 扒着扒着他的动作顿了一下,八卦女主角的名字映入眼帘。 一青氏。 虽然并不是全名,但“一青七海”这个名字莫名地便浮上了脑海。 这世上没有巧合。 万事皆有联系。 当概率达到一定数值,真相便不再遥远。 柳的猜测在听了仁王绘声绘色的八卦转述后得到了证实。 一青七海,2年C组,幸村后援团。(备注:废柴。三行诗水平不错。) 一开始注意她就是因为那触目惊心的三行诗才华。 虽然一直表现得很废柴不起眼的样子。但总觉得她化学和物理应该学得不错。 而且还是个外表低调但内心狂野不羁的黑粉。 每一个黑粉都有一颗病娇的心。 柳一开始猜测对方是个病娇属性,甚至很是担忧对方突然黑化,然后在某个月黑风高的黑夜在某个小巷把他的好部长一棒子敲晕,关到满是道具的小黑屋干这样那样不好地事情。 他已经痛心地脑补到当他们千辛万苦找到幸村时,对方饱受凌虐眼神迷离的样子了…… 柳及时地打住了想象,发誓月底前再也不去刷蔷薇向论坛,然后心有余悸地刷了十遍小津安二郎的《东京物语》才缓过神来。 但现在看来事实好像不止如此。 对方隐藏的东西似乎比想象中要多些。如果她真的是“接二连珊”的话…… 呵呵呵呵。 柳愉快地敲起了键盘,将收集到的关于一青七海的所有数据统计起来,很快建立了几个关于她的数学模型。 很多数据看起来随机,但可以做出来的随机假象经过复杂的计算之后,总是会变得有迹可循。 柳愉悦地看着眼前的数据所反映出来的结果。 从入校以来成绩起伏的标准差不超过0.5。 全校名字稳定在倒数110和倒数100之间。 论坛活跃值每天增长值与总和平均值基本一致。 看上去很简单,但实际做起来却非常难。 实际上,即使成绩非常好,要在立海大附属竞争这么激烈的地方保证自己一直在前十都不容易。更不要说稳定在这么一个前后不靠的排位。 因为每次考试的难度和侧重点不一样,每个人擅长的科目和科目内擅长的重点都不一样。而且还要考虑到各种发挥和主观因素。 事实上在立海这个能人辈出的地方,还没有人能够稳定在前十过。 为了对比,柳又做出一项统计,结果证明在校学生中除了七海,确实没有人能让自己的成绩和名次都如此稳定。 如果七海是故意为之的话,那真的很可怕。 要做到这一点,她必须在拿到卷子的时候就判断出卷子的难易程度,全校所有学生会做到什么水平,她在卡着这个水平把自己的名次送到那不起眼的灰色/区域。 细思恐极啊! 更有甚者,不确定因素更多的活跃值更难刷,对方却依然这么完美地控制了波动和总值。 这个人要么是个蛇精病,要么就是所图甚大啊…… 到底她在图什么呢? 柳充分地发挥了一下自己的想象力…… ……于是果然还是要对幸村干这样那样不好的事吧。 嗯。要提醒幸村小心防范。 ——所以说外星少女七海该庆幸的是,一个数据狂的理科男,想象力一般都不怎么好。大概。 第七章 翻墙 如果七海早知道自己有一天会被一个数据狂人统计了所有成绩来建模的话,她一定不会犯懒只用一种简单的模式来应付学校的每次考试。 她一定会加入更多的变量,把成绩和名次考得更风中凌乱无迹可寻。 可惜她低估了这个学校学生的数学能力。 于是她此刻只能默默地写了检讨用电波发给总部,希望总部能支援一台安全有效的记忆替换器。 希望不会被扣奖金。 七海忧郁地叹了一口气。 自从前两天一时兴起黑进柳莲二的计算机看到那份可怕的统计报告后她整个人都有点不好。 地球人果然不容小觑。 默默陷入自我否定状态的外星少女这几天状态很是低迷。 这种低迷让她在逃避被嫉妒心冲昏头脑立海少女们的时候有些漫不经心。 而这种漫不经心让她又一次犯下了严重的失误。 在自认为摆脱了的追在身后的女生们后,她懒得再绕路,直接轻轻一跃便从面前的围墙一跃而下。 要知道立海的围墙有三米高,可以翻过的人有,可以像她这样写意地轻轻一跳再来个单手旋转的却几乎没有。 所以她从墙头轻飘飘地落下来的时候,并不意外刚好路过的幸村以如此惊讶的眼神看着她。 七海蹲身落地缓冲,然后单膝跪地,一瞬间转了很多念头想要怎么蒙混过去。 不知道我这个时候再装脚踝骨折爬不起来还来不来得及…… 在几息之后,七海痛苦的发现,幸村除非这一瞬间智商掉落或者眼神不好到无视一个距离他仅一米的大型活动生物,不然她废柴少女的形象再维持的可能性基本为零。 于是七海瞬间改变了策略,很是利落地蹦了起来,一脸严肃地看着幸村,“你一定很奇怪废柴到100米连摔三跤的人为什么突然有了这么惊人的运动神经。 幸村一脸迟疑地看着她点了点头。 “这不奇怪。”七海背着手望了望天,做了一个四十五度角的忧伤表情,“我小的时候很不听话,打伤了一个幼儿园的小伙伴,惹下了很大麻烦。麻麻很伤心,所以在那之后,我决定不再表露出自己的运动神经以避免麻烦……你懂的,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说完七海给了幸村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可惜对方却没有如他想象中那么反应。 只见幸村蹙眉思考了一阵儿后,突然有些犹豫地看向她,试探地叫出了,“一青理惠?” “什么事?”七海下意识地应了一声,然后一脸灰暗地默默扶墙。 不打自招啊,为什么最近自己总是智商下线! 果然幸村在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之后更为惊讶了,“真的是你啊,你怎么改名了?” 七海在心里默默呕血。 她这个名字当时还是为了掩盖幼儿园的黑历史才千辛万苦求便宜老妈改掉的。知道她这个名字,就等于知道她幼儿园的“英勇事迹”…… 她有些不甘心地扭头问幸村,“你怎么会知道……?” 幸村明显在忍笑,清咳了一声,告诉了七海那被年幼无知的她忽视了残酷真相——当年被她教训了的熊孩子,名字叫做真田玄一郎。 ……这负心的世界。 七海的表情瞬间变得更灰暗了。 在七海沉浸在自己灰暗世界中时,突然听到了转角传来到了凌乱脚步声。 她耳朵一动,下一秒已经一跃又跳回了墙后。 隔着一堵墙她听到之前追着她的女生又找了过来,结果看到幸村后,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女汉纸们一秒变娇羞,抖着声音问候完后叽叽喳喳地又跑了。 听得外面没了声音后,七海又小心翼翼地爬上墙头。幸村还等在外面,这一点倒不意外。 看到七海冒出头来,幸村挑眉笑她,“动作挺快。” 七海有些窘迫,“你懂的。” “不下来了?”幸村仰头看着墙头的七海。 七海摆了摆手,“就在这里说两句话我就撤了。” “最近遇到了麻烦?因为我?”幸村说出这话时倒是很了然,还隐隐有种自嘲。 七海摇了摇头,“麻烦到算不上,就是太引人注目了。”说着七海朝他眨了眨眼,“你知道,我不当老大好多年,未免仇家上门,总得低调一点。” 幸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少女说得这样煞有介事的样子反倒显得蛮可爱。如果七海知道他此刻心里的想法不免要大呼冤枉。 那是真有仇家啊! 还是俩变态! 不过七海此刻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话说真田本人不知道那件事吧?” “你是指他幼时的仇敌其实低调潜伏在立海这件事?”不知为何这件事总能戳中幸村的笑点,一说起来就忍俊不禁。 七海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脸颊,“那时年幼无知啊。不过论谁一回神就看到有个熊孩子拿把竹剑指着自己都会当成是挑衅吧。” 仿佛回忆起了当时的画面,幸村笑得更欢了,“他那时听说你很厉害,去向你挑战,没想到你无视他,所以以为你在侮辱他。” 这事糟心的。 七海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总不能说那时她在神游琢磨弄个信号器出来联系母星。那个时候她被扔到地球来,身上被时空乱流洗刷得只剩一块破布,真是要多惨有多惨。 好在事情过去这么久了,估计当事人也都不怎么放在心上了。连那俩变态都消失了好多年,所以七海暂时还不太担心。 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七海还是很郑重地拜托幸村不要说出去。 幸村也答应了。 虽然七海总觉得他的答应不是那么靠谱,但也懒得追究,又挥了挥手说了声“回见。”然后很是潇洒地消失在了墙头。 七海消失后,幸村又定定看了一会儿伸出墙头的樱花树。想着刚才粉红色的花瓣飘落下来落得那少女满头都是,她却似乎没察觉般一脸认真地同他说着话。 不知怎的那场景让他的嘴角总是不自觉往上翘,直到回家的时候妈妈都忍不住问他是不是碰上了什么开心的事。 * 七海离开后才想到还该嘱咐幸村一句不要把那天在荒川河边发生的事情说出去,虽然对方看上去也不是个多话的性格,但有机会还是提醒他一下为好。 可惜从那以后七海就没有再找到跟他单独说话的好时机。 四月春假以后,幸村的出勤率越来越低,想来病情可能有所变化。 七海每次远远看到,对方都是一脸疲惫的样子,也就不好再去打扰。 五月之后,幸村就再也没来过学校。 学校里的女生们这才知道他的病情不是好转而是恶化了。 一时气氛又变得低迷起来。 浅野自从那次跟七海去医院后就跟她联系越来越少。 一开始七海还没察觉,后来察觉了去问,浅野又有些支吾躲闪。七海还以为是小女生听了流言闹起了别扭,但也不好解释,只能随她等她消气。 那段时间浅野和樱井倒是走得近了。七海倒也没有别扭,反而更放下心来。浅野身体不好,身边跟个人总是好的。 大概四月底的时候,浅野给七海发个邮件,大概意思是,这段时间她不是有意要疏远七海的,让她不要难过,只是这段时间樱井有点异常,所以不得不关注了一些。还有就是如果七海真的和幸村发生点什么的话,虽然樱井可能会接受不了,但是她会祝福他们的。 七海看到邮件有点无语,她跟幸村总共只说过三次话,浅野这群女生到底脑补到哪里去了。至于浅野提到的关于樱井有些异常的话题,七海一开始也没放在心上,当成了小女生普通的闹别扭。 直到樱井突然找上她,七海才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樱井找到七海说的第一句就是,“话说七海你是外星人吧?” 七海费了好大劲才控制住面部的表情,尽可能平静地反问,“樱井桑说,说什么呢?为什么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了?” 樱井无所谓地耸了耸肩,“Q贝告诉我的,其实我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 七海皱着眉头,“Q贝,那是什么?” “全称incubator,孵化者。长得有点像猫和兔子的结合体,白色玩偶状,红眼睛,三瓣嘴,喜欢讲大道理,自称没感情。说话嘴巴不会动,声调没起伏。说是在跟它签订契约成为魔法少女的话,可以达成一个愿望。” “听上去好可疑的样子……” “我开始也这么觉得,”樱井撇了撇嘴,“它还说这个宇宙熵值在增大,结果却把熵的概念解释成能量的产出赶不上消耗结果宇宙在枯竭……物理差不要拿出来现好么?都违反了热力学第一定律了以为我会信么混蛋!熵明明是反应失序现象的概念好么? “它的意思可能是宇宙自大爆炸后趋于无序,在动力学方面不能做功的能量变多了的意思吧……大概。”七海小心翼翼地解释着,心里不由感慨樱井妹纸不愧为学霸,在这种问题上较真的性格一点没变。 但是樱井抓狂后又很快冷静下来,“但是后来抱着将信将疑地态度跟它去见证了一些事后,又忍不住动摇了……” 七海静静地看着她,樱井的眼神这一刻变得有些复杂又有些脆弱,“呐,小七,你信这世上有奇迹么?” 七海没有回答。 第八章 浮游 自樱井来找七海聊过后,七海就不由自主地在意起她的行为来。 虽然七海知道这地球上存在着许多外星生命和奇葩生物,但樱井提到的Incubator却是一次都没听说过。 而且虽然樱井没有透露过多,但七海总觉得这一种族相当可疑。 为了查清楚到底是个什么生物,七海试着跟踪樱井。但几天下来,并没有在她身边发现什么可疑生物。倒是自己,几次都差点暴露。 由此可以确认,那生物的能力相当不错,起码可以控制自己有选择性地被看见。 七海本来想做个简易的追踪器什么的放樱井身上,但想了想觉得那样反而更容易被Q贝察觉。所以干脆黑进了樱井的手机,在她的GPS软件上加了个好友定位,这样反而不容易被怀疑。 一开始樱井的动向并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无非是学校家中或者路上。渐渐地七海发现,她会隔几天在晚上出门,去的位置不定,但偶尔会出现一段时间失去信号的状态。 六月初的一天,七海发现樱井竟在傍晚坐上了前往东京的列车。察觉到事情可能不小的七海也不由得跟上,特意买了同一趟列车的不同车厢。 因为Q贝的存在,七海不敢跟得太近。远远跟着樱井一阵赶路后,发现她的目的地竟然是幸村所在的金井综合医院。 樱井以前从来没主动来过这个地方,今天为什么又特意在这个时候赶来? 怀着满腔疑惑,七海跟进了医院。 医院里的氛围有些不对。即使已是夜间,也过于阴森了。 樱井也不见了踪影。 七海谨慎地一层楼一层楼地往上找。等到达四楼的时候,发现有个穿着病号服的熟悉身影正有些身形不稳地朝楼上走去。 七海看他状态有些不对,没怎么犹豫,便放弃了寻找樱井,先跟上了这边。 穿着病服的幸村爬上了顶楼,推开天台的门走到了四周围着铁丝网前,伸手扣住了铁丝网眼,看上去有些挣扎。而他颈侧的皮肤上似乎有个黑色印记,在夜色下看不分明。 七海躲在门口看着,心底疑惑不已。 虽然知道他在学校的时候也有上天台看风景的习惯,但此刻天色已晚,而且好像又不该是那种氛围。 “不去阻止他么?” 这时从旁边传来一个毫无感情的声音,七海一惊,循着声音看去,发现了一只白色的奇怪生物。 是Q贝。 她在第一时间做出了这种判断。 “你有什么目的?”七海浑身紧绷,做出了防备的姿态。 “好心来提醒你,却被怀疑了呢。看来事先知道我的存在吧。樱井桑果然不是很信任我们啊。”Q贝虽然这么说着,但并不苦恼的样子。 七海看着对方,考虑着用什么招数才能一击拿下它,对于未知的生物,最麻烦的是不知道对方又什么能力。 “现在不是对我露出敌意的时候吧。虽然不明白你是什么星球的生物。但是看得出你蛮在意天台上那个少年的。他现在可是中了魔女之吻的状态哦。”Q贝继续不紧不慢地说着。 七海害怕它突然发动攻击,不敢把视线移开,紧盯它质问,“魔女之吻?那是什么?” “简单来说,就是魔女留下的印记,激发人心里的负面情绪,引人迷失。而魔女就是魔法少女需要与之战斗的‘反派’了吧。”见七海仍不相信,Q贝还特意补充解释了一句。 虽然幸村的状态有些不对,但那边有围栏,七海一时并不担心。反倒是Q贝神出鬼没,这次难得主动现身,有些事能问清楚最好。 “那樱井已经跟你签订契约成了魔法少女而此刻正在与魔女战斗是吗?她现在在哪里?魔女又在哪里?”七海沉着脸盯着Q贝。 Q贝一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她们自然都在结界里。弱小的魔女会需要结界保护自己。不过樱井还没签订契约哟,在战斗的是另一个片区的魔法少女。樱井的话,属于见习阶段吧。意外地有些精明呢。” 七海冷笑了一声。她所了解的樱井,虽然有些热血,却也不是轻易能被骗到的类型。 Q贝见七海油盐不进的样子,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本来还想看看难得的人形外星生物是什么样子的呢。真难沟通啊。我说,你再不看看那边,那少年真掉下去了我也不好跟樱井交代啊。” 七海见他不像作假,心底暗惊,终于忍不住像门外看去。结果看到的画面使她大惊失色。 那铁丝网不知何时已经松脱,而幸村也正向天台外掉落。 怀疑是Q贝在搞鬼,七海心里暗恨,但此刻也顾不得许多,直接冲到了天台的边缘跳出去一手拉住了幸村一手扒住了天台边缘。 这时Q贝跳上了平台,看着七海四根手指把水泥的天台边缘都按出来指印,语调平平地来了一句,“果然是外星人啊,力量不小的样子。不过我看你最多还可以坚持1分钟吧。” 七海心知Q贝说的是事实。 并非她力量或耐力不够,而是水泥的韧性不行,此刻已经开始渐渐碎裂。 在水泥完全碎裂而两人眼看着就要掉下去的时候,七海无奈地叹息了一声,然后收回手迅速拍了一下胸前校服领结中间的圆形纽扣。 下一秒,两个人停止了坠落,静静地漂浮在了空中。 Q贝见状,不由惊叹,“哇哦,反重力系统,很厉害的样子嘛。不过看样子你还没有完成降落系统吧。今天是东北风,运气好说不定可以直接被吹回神奈川哦。” 虽说是惊叹,但实际上Q贝的语气还是那么欠扁的不温不火,完了还不忘补充一句,“不过如果有上升气流的话,大概会脱离大气层吧。” 七海朝它狠狠比了个中指。 * 幸村醒来的时候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记得恍惚中好像心底的负面情绪不停涌上来,为什么生病的会是他,为什么不能和队友一起参加比赛,如果接受手术失败了怎么办?等等等等。 后面的记忆就变得十分模糊了。但无论后来发生了什么事,都很难解释现在的状况。 名为七海的少女单手把他拦腰搂在怀里。明明在很高的地方,却不觉得冷。身边有很薄的流云不时飘过,脚下是万家灯火闪烁如繁星。 月亮大得触手可及,银白的月光温柔地将二人笼罩着。 他愣愣地看着那大如圆盘的月亮,不由想起小时候看过的那部名为《ET》的电影最后的名场景。 这梦可真奇妙又真实啊。 他不由在心里感叹着。 这时七海见他醒了,也忍不住松了一口气,然后见他一脸如在梦中的表情,又不由得狠狠叹了一口气。 说什么再救他就砍手……这次是砍手也蒙混不过去了啊! 母星啊,我申请的记忆替换器怎么还没到。 七海在心里默默为自己抹了一把辛酸泪,然后出言提醒道,“再不回神咱俩真的要飘到外太空去了。” Q贝那个乌鸦嘴,东北风就算了,居然真的有上升气流,如果不是七海在幸村醒来前靠单手操作就调整了反重力装置的参数使得当前二人受到的重力刚好抵消了上升力,现在二人早已在大气层的摩擦下化为灰烬了。 即使如此,两人仍以一个微小的速度匀速向上飘着。 “我说,既然你醒了,能自己抱住我么?我得空出手来完成这个重力装置的降落系统。” 七海再次出言后,幸村这才回过神来,“不是梦?”一边说还一边不客气地伸手掐了一下七海的脸颊。 七海的眼角狠狠地抽搐了几下,默默地把右手的反重力纽扣扣回领结上,然后用力抓住了对方作怪地手腕,缓缓地推回他自己的脸上,“掐你自己。” 令人意外的是,幸村还真轻掐了几下,才轻轻说了一句,“真不是梦。” 平时再怎么早熟的少年,此刻都被弄到几千米高的高空了,能有这表现已经很不错了。 七海看他样子,难得心软了一下,又将他搂紧了一点,“啊,不是梦。那么多动漫不都演了么,某天发现同校同学是外星人/魔法少女/妖怪/八百万众神……然后在某个妖异的圆月夜来个命运的邂逅什么的……” 幸村迟疑地看向她,“魔法少女?” 七海一脸深沉地回望,“外星人。” “流亡公主?” 七海满脸杀气,“我有那么弱么?前哨间谍!” 幸村噗嗤一声就笑出来了,“哪有间谍随便把身份说出来的。” 七海顿时一脸灰败。 伟大的母星啊,当初你为何选择了一名热血的战士来当间谍! 将自己暴露了个彻底的七海已完全不想再说什么,让幸村抱紧了她的腰后就腾出了双手全力投入了反重力系统的完善中。 原本体积很小的纽扣在她灵活的手指翻飞中很快被展开,幸村扭过头兴致勃勃地看着,眼中满是少年人的好奇。 很快,降落系统开始发生作用,两人以一个平缓的速度开始下降。 七海没有停下操作,反而更小心谨慎了。此时若是一个不慎直接掉落,那别说外星人了,外星非人也得碎成渣渣。 幸运的是,在一片温柔的月色中,两人终于平稳地降落在了神奈川湘南海岸的沙滩上。 柔软的沙滩带来柔和又安定地触感。 七海感到紧贴着自己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她忍不住翘起嘴角,“吓到了吧?” 少年还在逞强,“完全没有。” “那你还抱着我干嘛?” 幸村这才后知后觉地松开手连忙后退几步。 七海一脸兴味地看着月光下的少年,“第一次看你脸红呢。” 幸村呼吸滞了一瞬,但很快就平息下来,还不甘示弱地反击道,“你这么说就是经常在看我咯?” 七海噎了一下,嘴硬道,“任务所需!” 幸村轻轻笑,不说话,显然不相信七海的说辞。 七海郁闷不已,但也没法再解释清楚,也就干脆转移了话题。 “话说我虽然不得已暴露了,但是要是被我发现你告诉别人了的话,干掉你哟!”七海一边说着,一边故作凶狠地看着幸村。 幸村依旧弯着眉眼笑,“遵命。” 此刻已经是半夜时分,夜间的大海漆黑如墨。海浪翻卷,初夏的海风依然带有阵阵凉意。 幸村跟着七海在沙滩上一前一后地走着,医院的拖鞋不知道掉到了哪里,不太合身的病号服也显得有些单薄。 没过一会儿,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然后就见前面的少女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对他伸出了右手。 幸村迟疑着握了上去,然后一阵暖意瞬间传遍了全身。 “为什么会这样?”幸村好奇地问道。 七海拉着他的手依然是没回头一前一后地走着,“热传导效应。” “骗人。物理我还是有认真学的。” “外星人么,总是会特殊一点的。”七海漫不经心地说着。 “是么?超能力之类的?” “差不多吧。” “感觉好酷的样子,怎么运作的?” “少年人,不要有那么多的好奇心。” “……” 那天医院因为丢失了病人,找得兵荒马乱的。七海陪幸村在海岸附近的便利店买了拖鞋,又分别给各自家里打了电话。 两人回去都免不了一通好训。 七海爸爸那晚还连夜给七海上了名为“论私奔的危害性”的思想教育课。七海听得苦不堪言,但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总不能说她其实是个外星人,夜里出去是去救人的吧。 总不能承认,她和一个少年,像童话冒险故事一样,在一个明亮的满月之夜,飘了几百公里,才落到了湘南海岸美丽的沙滩上。 第九章 祈愿 六月中旬的时候,立海大网球部终于在关东大赛中击败半决赛对手,挺进决赛。 与此同时,为了尽快恢复健康,与队友并肩作战,幸村决定接受手术。 浅野第一时间打听到了这个消息。 七海陪着她,她久久地握住七海的手,一直说不出话来。 七海知道她在怕,她曾经经历过手术失败的痛苦与绝望,须知30%实在不算一个很高的概率。 同时浅野却明白,她没有任何立场阻止少年做出这一决定。他在做出这个决定时,便已做好赌上一切的觉悟。 赌输了可能万劫不复,但不赌,便是一辈子的心有不甘。 当初她自己何尝不是那样。 即使后果比她想象中更难以承受,她也只能逼自己接受。 那天过后,浅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有时候七海看着她,却完全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比往常更加寡言,很长时间都只是看着窗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又或者什么都没想。 与此同时,樱井也愈发地神出鬼没,几次七海跟上去甚至看到她竟然负伤。七海忍不住上前询问,却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在幸村手术的前一天,七海又一次跟踪樱井看着她进入了魔女的结界。 她站在结界的面前,思量着强行进入的可行性和危险性。 因为一直以来樱井都不是直接参加战斗而是旁观,所有七海也在犹豫是否必要。 没等七海犹豫多久,樱井却突然从结界中狼狈地跌了出来。 七海一惊,下意识地将她扶住。 樱井稳住了身形,抬头看她,目光茫然而失措。 就在这时,结界所在处传来巨大的能量波动,七海来不及细想,便匆匆把她拉到了相对安全之地。 感觉到结界处的能量渐渐平息,最终归于寂灭。一个黑色的核状装饰物掉落下来。 樱井看到后,站起身来,脚步有些不稳地走了过去,捡起那个黑核握在手中,就那么蹲在原地把头埋在膝间痛哭起来。 七海默默地走过去握住了她的肩,想要安慰却又拙于言辞。 过了很久,樱井平复下来,擦干眼睛慢慢站了起来,“这是悲伤之种。”她将那黑色的核状无展示给七海看。“魔女的遗蜕。” “魔女?”虽然听Q贝提过,但七海对这个物种还是满心疑惑。 樱井有些嘲讽地笑起来,“青春期的女孩是少女,那魔法少女成熟后不就是魔女了么?” 七海呼吸一滞,没想到竟是这样残忍的真相。看来聪慧如樱井,并没有完全被Q贝所蛊惑。 樱井收起了“悲伤之种”,然后有一种近乎冷酷的语调分析着,“少女许愿后,Q贝利用超越地球的科技实现被我们称之为‘奇迹’的现实。以此为条件,少女变身‘魔法少女’,身体被改造成适合战斗的‘容器’,而灵魂不可逆地灵核化,变为‘灵魂宝石’。” 七海皱起了眉头。这种改造极为不人道,且多有弊端。在Y星战争最残酷的时候,也有类似的将人变为战斗机器的行为。但战争缓和后没多久,便立即被废除了。 仿佛只是单纯需要这么一个听众,即使七海没有回应,樱井仍自顾自地说着,“灵魂宝石极不稳定,随时在浊化,当透亮的宝石完全被黑雾侵染时,魔法少女便要在诅咒中变为魔女,灵魂宝石变为悲伤之种。而悲伤之种,却又能成为灵魂宝石的净化剂。” “真是悲哀的轮回啊。美好的祈愿最终都以恶毒的诅咒结束。而Incubator,就在这轮回的悲剧中汲取恢复宇宙的能量。”樱井扯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语气却十分悲凉。 七海认真地看着她,“你既然都已洞悉,那你打算怎么办?” 樱井笑了笑没答话。 Q贝自称没有感情,但却从不隐瞒,一旦樱井发现疑点,它都如实相告,就那样保持着令人厌憎的理性看着樱井一步步发现丑陋的真相,陷入失望,它却保持着它一贯的笃定。 七海看不透樱井的想法,只能问她,“之前你跟你在一起的魔法少女呢?”虽然知道那个少女多半遭遇不测,但七海还是想确认一下,同时希望樱井以此警醒,不要走上不归路。 樱井果然瞳孔一缩,似想起了什么可怕场景,然后她很快又镇定下来,“刚才跟魔女同归于尽了。” 尽管她极力表现得冷淡,但如果没有刚才的痛哭,这语气会更有说服力。 七海还待说些什么,但樱井却不再给她这个机会,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转身离去。 七海没有再追,因为那一眼已让她明白,此刻她再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只能期望对方能冷静下来,看清事情利弊。 * 关东大赛决赛当天,七海随后援团去了东京。 樱井和浅野都没来,七海这才想起好几天没有见到浅野了。以前虽然她也经常因为生病三天两头请病假,但不知为何这次却让七海有些心神不宁。 同时樱井也不见踪影。手机被她放在了学校,想来已经发现七海几次能够跟上她的小把戏。 七海有些头痛,不知该先去找樱井还是先找浅野,两个人的情况都让她有些不安,却不知哪一边更紧急。 眼前立海与青学的关东大赛决赛已经进行到最后的决胜局。幸村的手术时间也到了,所以除真田外的其他正选都匆匆离席。 七海犹豫了一下,也悄悄溜出来后援团,赶去了医院。 无论如何,在今天这种日子,那两个人在医院的可能性更大。 赶到金井综合病院后,七海直奔手术室方向,在走廊转角似乎看到了樱井一闪而过的背影。 她有些不确信,正准备追上去看看,却看到一群医护人员匆匆涌向另一个方向的病房。 被簇拥在中间的医生是上条,在擦肩而过的时候七海听到他问了一句,“病人浅野的情况现在怎么样?” 七海一愣,就听得旁边的护士说,“很不好,骤发呼吸衰竭。要不要征求家属同意上呼吸机?” “先去看看……” 七海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然后匆匆地追上了上条一行人。等她赶到病房的时候,医生已经开始准备呼吸机插管。 七海在门口静静看着,病床上的浅野面色青紫,仿佛随时会死去,医生和护士在她病床边忙忙碌碌,与死神争分夺秒。 七海背靠着墙滑坐下来。有些痛恨自己当初为何一心追求强大的战力而对医疗类技能不屑一顾。 她与浅野相交,一开始确是为了伪装的权宜之计,但多年下来,也难免对这个单纯又坚强的少女付出了几分真心。 不知过了过久,浅野的情况渐渐稳定下来,医生护士渐渐离去,清冷的病房只有监护仪器发出冰冷的声音。 七海走进病房,悄无声息地坐在病床边,看着病床上脆弱的少女安静的沉眠着,突然想知道此刻的她,是否依然还在担心着她的少年。 然而七海不知道的,在她为浅野的病情担忧的时候,樱井终究还是做出了那个无法回头的抉择。 * 幸村做手术的时候,樱井就躲在离手术室不远的一个医生办公室里。 Q贝在去手术室钻一圈后,就回来轻巧地落在她面前的桌子上。 “手术的进展可不怎么好。” 樱井狠狠地瞪了它一眼没说话。 Q贝丝毫不以为意,“明明70%是比30%大得多的概率,为什么你们人类总是存在侥幸心理呢。” 樱井用左手紧紧握着自己的右手,极力平静,“我知道你的目的,不要想挑唆我。”虽然这么说着,但颤抖的声线还是让她看上去气势不足。 Q贝叹了一口气,“算了,不让你亲眼看到怕你是不会相信了。” 说完这句话后,在樱井诧异的眼神中,Q贝将她包裹在了一个结界中,然后带着她直接钻进了进行手术的手术室。 手术室此刻显得有些忙乱。 主刀医生的额头上已经见汗,但麻醉师还是用有些着急地声音报着,“血压心跳还在降……” “再推一支肾上腺……”主刀迅速地做出指示。 护士飞快地执行了医嘱,但生命体征依然在往下掉,没有任何改变。 医生看了一眼监护仪,上面的数据已不容乐观。 “再推……” “病人有苏醒迹象……”麻醉师抬头看向医生,等待着指示。 主刀医生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沉声吩咐,“加大麻醉剂量。” 麻醉师有些犹豫,“可这个病人的末梢神经系统已经很脆弱,再加会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但麻醉师没有犹豫多久,因为麻醉剂量不足,病人发生了一次术中咳嗽,导致一根小动脉被割破,鲜血一下子就溅了出来。 手术室里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樱井在结界中远远看着,整张脸白得不像话。 Q轻巧地落在她肩上,冷静地说着,“麻醉已经造成不可逆损伤。这样下去,即使命保住了,要恢复到能打网球的地步也只能祈求奇迹了。” 看樱井紧紧咬着嘴唇依然不接话,Q贝再加了一把火,“你的好友浅野现在还在病床上,你不想这个少年也变成那个样子吧?” 樱井的身体一直在轻微地颤抖着。 手术台上也暂时恢复了平静,手术又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下去。 樱井久久地看着无影灯下紧闭着眼的少年,脑中回想起那个放学后无人的傍晚,她被人欺负后关在体育器材用品室,密闭的空间因黑暗的降临而愈令人恐惧。 然后少年打开门,橘红色的晚霞从他背后照进来。他放好体育器材,接着看到了阴影中哭泣的她。 犹豫了一会儿,他走过来蹲在她面前,递过了一叠手绢,轻声说了一句,“别哭了。哭出来你就输了。” 樱井抬起头来看他,逆光中他的眼神这样温柔又安定,让她以为那是她生命中发生过的最美的事。 回忆渐渐褪去。樱井闭上眼睛,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许愿……” 第十章 Hero 幸村术后恢复得非常快。 连医生都直呼他能恢复到这地步简直是奇迹。再这样下去全国大赛上场也并非不可能。 幸村知道自己复健非常卖力,但心中却有一丝疑虑。 好得这么快有点过于异常了。 他不是没有看过同病区其他类似病人的例子。有个女孩甚至还上着呼吸机连生命都垂危。 他还听到有护士说他手术过程中一度非常危险,后来竟奇迹般地好转了。 又是奇迹。 从前他从不相信奇迹。 以为努力就会有收获,这世界没有那么仁慈。 不过无论如何,身体能恢复是好事,能和同伴一起参加全国大赛这件事又让他尤为高兴。 七月的时候,幸村重回球场。 后援团一扫之前的低迷,更加卖力地加入到应援活动中来。 然而七海没有再参加。 回校后第一眼她就发现了樱井状态的不对,稍一试探就得知了她竟然真的跟Q贝签订了契约。 七海脸色发沉,“你明知道签订契约的后果!” 樱井眼神尖锐地回视她,“那我怎么办?眼看着他最后变成浅野那个样子么?!” 七海一噎,语气变得有些艰难,“那也不能……你知道你是那什么在换么?” 樱井笑得清冷,“我当然知道,不就是一条命。以命换命,有些人还换不了呢。” 七海说不出话来。 当年樱井的父亲因绝症身故,她去医院陪着樱井,樱井的母亲就这样跪在床前绝望地痛哭,嘴里一直说着,“为什么不是我,让我替他啊……” 不久后樱井的母亲郁郁而终。 从此后樱井一直在亲戚中辗转。 七海一直知道她心中存在着一份孤独与决绝,却没想到有一天会以这样的形式爆发出来。 七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事情已经发生,说再多也是苍白无力。 最终她认真地看着樱井,只说了一句,“魔女的狩猎也算我一个。” 樱井惊讶地看着她,本能地反驳,“不行……” 七海微笑着安抚她,“没听Incubator说么?我可是外星人啊。” 两人对视良久,然后樱井大笑起来,“你可藏得够深的。” * 魔女的狩猎一开始并不顺利。 因为魔女的结界只有魔法少女和Q贝有办法进入,所以一开始七海都把功夫花在了怎么突破结界上。 而樱井又由于是新晋的魔法少女,战斗经验并不丰富,所以一开始的几次受伤都颇重。 虽然改造后的身体可以用魔力恢复伤口,但魔力的过渡消耗又不可避免地使灵魂宝石的浊化加剧。 事情在七海终于研究出来怎么突破结界并消灭魔女后有了好转。七海的战力不俗,而樱井也日益熟练,在二人的联手下,魔女的狩猎效率有所提高,消灭魔女后得到的悲伤之种也更多,完全足够支持樱井的灵魂宝石的净化。 二人的心情才略微变得轻松起来。 偶尔樱井甚至半开玩笑地说起她们两人倒是可以组个“非人类二人组”,然后长久地一直走下去。 只是浅野的病情依旧没有好转,这让两人的心情又不免蒙上一层阴影。 一次在去探望浅野的途中,樱井偶然提起,原来Q贝说过浅野也有成为魔法少女的资质,只是身体太差,除非为自己的健康许愿,不然一旦签订契约,就注定成为一个无法狩猎魔女的魔法少女而使灵魂宝石最终浊化变异。 樱井说浅野本有意在她之前许下愿望,但那时幸村还没有手术,樱井就说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结果,能不走到这一步当然是最好的。 于是两人约定在手术当天再看情况,但哪知浅野在当天因病情加剧陷入昏迷。 “其实这样也好,”樱井故作轻松地说着,“如果是浅野签订契约的话她就死定了,我起码还有一线生机。” 七海苦笑着,不知说什么好。 这俩傻姑娘。 因为青春年少,未曾尝尽生活的甜美,才这样热情无畏轻言牺牲么? 还是因为尝过了生活的苦楚,才这样不愿流连。 * 七月中旬的时候,网球全国大赛终于迎来决赛。 比赛当天,七海和樱井结伴先去医院看了浅野,浅野的情况总算稳定了下来,两人也算送了一口气。 比赛全程樱井依然不减兴致地拖着七海在后援团里做着人浪,让七海忍不住吐槽她好歹是个魔法少女了,逼格是不是应该高点? 虽然两人互相的了解更深了,樱井也明白七海不是她平时伪装的那样废柴,但依然毫不留情地镇压了她。 比赛最后的决胜局幸村亲自上场,但依然是输了。 樱井愤懑不已,在走出代代木公园的时候一直在嘀咕,“那青学小子最后磕了药么?一下子那么猛……不,一定是幸村桑手术后没恢复好,最后体力不支,一定是这样。嗯。不过能又看到他在球场上的英姿真是太棒了……话说回来那外套那么动都不掉,摩擦系数还真是一个谜啊……” 不一会儿,樱井就说得口干舌燥提出要去买水。七海被她吵得头痛想清净一会儿于是挥挥手让她自己去了。 樱井走后,七海在公园里找了棵大树背靠着乘凉。 不一会儿,背后传来脚步声,她以为是樱井,一边说着“这么快……”一边转过头去,然后在看清了来人的面目后噤了声。 幸村不知何时脱离了队友走到了她的面前,满含笑意地打着招呼,“真的是你,还以为看错了。” 七海有点不想理他,一则此人知道她的本体,接触多了不好,二则被樱井看到了又难免会不爽。 但幸村显然对一个活生生的“外星人”兴趣颇大,无意间看到她在观众席一脸纠结地挥舞手臂就忍不住来调侃她,“可真是敬业。可是混入后援团真能打听到对贵星有用的情报?” 七海翻了个白眼,吐槽道,“我看网球就是你们这个星球的最高战力了,连灭五感都出来了,当然要研究透彻。” 幸村忍不住笑了起来,“只是普通的光影效果和心理暗示罢了。” “我当然知道。”七海咕哝着,“行了,别来炫耀了,不是输了么?” 七海一心想把他刺激走,但幸村依旧好风度地笑着,“是啊,输了。真不甘心。不过还能打网球就好,下次再赢回来。” 七海挑眉看了他一眼,“我看你们队的那个后辈可是哭了的,我还以为你也会哭一场呢。这么努力地回到这里呀,可还是输了。” “哭出来才是真输了呢。”幸村微笑着平淡地回道。 七海又翻了个白眼。 察觉到她的不耐烦,幸村终于有眼色地准备走了,临走出几步,他又忍不住回过头来犹豫地看着七海,“我说,外星人什么的,不会也有治愈的超能力之类的吧?” “没有!”七海沉着脸色飞快地答了一句,“不要天真了少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懂么?” 幸村见她脸色不对,也敛了笑容,最终一言不发地走了。 等到幸村离开后不久,樱井突然从树上跳下来直接给了七海后脑勺一个锅贴,“男神跟你说话态度那么恶劣干嘛?” 七海不服地摸着后脑勺咕哝着,“本来就不是我么。你付出了这么多,他却一点都不知道,不是感觉很冤么?” 樱井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要你管!付出就一定要人家回报么?明明自己的决定却去要求他回应那我成什么了?” 七海垂下了眼帘,“不会不甘心么?” 樱井耸了耸肩,“有一点吧。不过这样像个Hero默默守护着喜欢的人是不是很帅气?” 樱井竖起大拇指得意地像七海露齿一笑。 七海被她搞怪的表情逗笑,“傻子。” 两人又并肩走了一会儿。 樱井突然出声道,“我说,如果他还有疑虑下次再问起,你就承认是你用外星的超能力把他治好的吧?” 七海惊讶地转头看她,“为什么?” 樱井抬头看着天空,良久道,“他那么敏锐,如果因为好奇心追查下去万一察觉了真相怎么办?会很沉重的,有一个人傻不拉几自作主张地为他献出生命什么的……” 七海不说话。 虽然她亦知道真相对于少年来说过于残忍,但如果她承认,那么对于少女来说,也太不公平。 樱井见她迟疑,转过头来看着她,不满地说着,“我说,我一个随时可能挂掉的人,这么点愿望你都不答应,你还有没有人性?” “我是残忍的外星人……”七海面无表情地转过脸来。 樱井噗嗤一乐,“别逗。” 七海一本正经地看着她,“我觉得吧,如果哪一天,你真的不幸挂了,起码该让他为你掉几滴眼泪。” “那可不行。你没听他说么?哭出来就输了。他那么骄傲的人,怎么会有人舍得让他输呢?”樱井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挂着十分温柔的笑意。 七海沉着声音,“这种中二少年,就是要让他狠狠哭几场,才会知道世界没有那么甜!没事追个什么梦,什么都敢去赌,能老老实实升学毕业考个公务猿一辈子窝窝囊囊地活着就该庆幸了……啊,好想让他看到这个世界的真实然后露出绝望的表情……” 樱井直接一个锅贴招呼过来,“还能再阴暗点么?说好的正能量呢?!姐都变成一结构不稳定随时会裂变的矿物质了都还没黑化,你黑化个什么劲儿?” “……你把灵魂宝石形容成放射性矿物质Q贝知道么?” “哼,它那么蠢怎么可能知道?” “……” 临分别的时候,樱井站在月色下,再一次认真地看着七海的眼睛。 “我说,我再强调一遍,不准让他难过,知道么?” “关我什么事……好吧,我知道了。” 第十一章 送别 有那么一会儿,七海是真的相信了她可以和樱井这样一直搭档着走下去。 她甚至私底下悄悄把两人组合的名字都取好了。 因为她们俩一个是魔法少女,一个是外星人,所以就叫“魔星二人组。” 听上去比“闪灵二人组”什么的拉风多了。 但事实证明,命运她就是一个变幻无常的碧池,总喜欢在你放松警惕的时候给你狠狠一刀。 那是在七月底的一个雷雨天。 虽然气象台早就发布了台风预警,但那天的风暴还是大得有点超乎预计。 学生们都被安排到了室内体育馆避难,七海眼尖地看到樱井溜了出去,也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喂,你疯了,这么大的雨跑出来干嘛?”七海冒着雨追上樱井,弄得很是狼狈。 樱井看到七海,神色有些犹豫,就在她考虑要不要告诉七海的时候,Q贝突然出现了。 “是魔女之夜。这次即使你帮忙也会很危险。” 七海低头看它,“那是什么?” “强大到不需要结界保护可以在外界横行的魔女。” “哦,*oss。”七海表示了解。 *oss不愧为*oss。 七海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就被她那放纵不羁的身姿给惊住了。 而且*oss的战斗力与她的身形也成正比。 即使是以七海和樱井二人不俗的战力加默契的配合,一时也有些左支右绌。 战斗持续了很久,但好在最后合二人之力成功消灭了魔女。 天空之上乌云渐渐散去,有阳光从云层间投射下来。 二人累瘫在废墟上,忍不住相视一笑。 樱井拿出自己的灵魂宝石准备用之前储备的悲伤之种净化。 就在这时,□□突起。 她们以为已经被消灭地魔女竟然只是蛰伏了起来,就在二人放松了警惕的时候,突然发难,一击就击碎了樱井手中的宝石。 七海从没想过生命会脆弱到这地步,只是这样轻轻一击,就再也无法挽回。 她面色大变地冲上去,也只来得及给予重伤的魔女最后一击。 樱井的身体毫无声息地倒在她的怀里,仿佛曾经鲜活的少女从来不曾存在。 “大意了呢。本来我挺看好你们组合的。”Q贝出现在旁边,毫无感情地说着。 七海红着眼睛转头看它,然后毫无预兆地出手将它砍成了几块。 白色的生物真的如玩偶般变成几块絮状物,但七海的恨意并没有稍减,因为很快有一只一模一样的生物出现,将地上的絮状物吞吃,然后用同样无机质的声音说着,“无谓的发泄。你们人类总喜欢做无用功。” 七海死死地盯了它一会儿,然后不再理它,抱着樱井的遗体往回走去。 樱井死因的处理无疑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作为魔法少女而死,不会有人相信这个说辞。 而且她暂时也不想被警察盯上。 最后她不得不先叫了救护车,在医院确认死亡通知警察后,又在警察面前演了一场戏让他们相信这是一次少女离家出走然后在暴风雨中遇难的意外事件,而自己作为好友在寻找的过程中成为了第一发现人。 虽然还是有些许疑点,但樱井的遗体并没有致命伤且周围无人有杀人动机,最后这件事便这样定了性。 樱井的葬礼在两天后匆匆举行,因其父母俱都离世,而寄养的亲戚家感情也一般,所以葬礼办得有些潦草。参加葬礼的人也没有几个。 七海作为其好友的身份从头招待到了最后。看着周围或有惋惜却没有过多悲切的人们,七海忽然有些理解她深刻的孤独与奉献出自己生命时的决绝和轻易。 悼念的人都走得差不多后,七海一个人走到廊下透气。 她屈起一条腿坐在木质的走廊边缘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就感到有人坐到了她的身边。 她转过脸来,看到来人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穿着一身黑色校服的幸村,“老师让我作为班级代表。” 七海点了点头表示了解。 “听说是你最先发现的。是台风天气的那天么?”少年的声音里有微的关切。 七海轻“嗯”了一声,并不想解释过多。 反倒是幸村似乎第一次遇上这样的事情,想要安慰,却发现在死亡面前,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 但是这份沉默却让人倍感压抑,他不由没话找话,“你们是朋友?” 七海顿了一下,“是同伴吧。”也是战友。 之前只是少女间的友情,那对于她来说不过一种伪装色,当然也不免会有几分真心。后来的并肩作战,让她又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在母星同战友一起战斗的情形,自然倍感亲切。 不过结局似乎总是没变,上一秒还在并肩作战的战友,下一秒就毫无声息地倒在她的怀中。 她已不记得送走过多少战友。虽渐渐学会了接受,但每一次悲伤的分量却是等同。在这里和平地生活了十几年,她都快忘了这种感觉了。 见她没有谈话的兴致,幸村也闭上了嘴沉默地坐在了一边。 并排坐了一会儿,七海仿佛突然想起般转头问他,“选择做手术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也有可能失败?” 幸村愣了一下,有些不明白七海为何突兀地提起这个话题,但还是在考虑了一下后认真答道,“当然有。” “想过失败的后果么?”七海的语气平淡,眼睛不带任何情绪地看着他。 幸村想了想,谨慎地组织着语言,“事先预想过最坏的后果,说服自己接受了,但是不是真的能接受,大概也只能等面临的时候才知道。” “这么说是想到过死亡咯?”这个字眼,总觉得对十几岁的少年少女们来说太沉重,但谁成想他们真的有运气不好需要面对它的时候。 这次幸村沉默了很久,才点了点头,“想过。”似乎很不习惯这么深刻地对别人谈起这些,但不知为何面对七海的问题却不想回避。 “狼狈一点地活下去不行?” “如果只是普通程度的狼狈大概没关系。如果是指在保守治疗中一次又一次的发病,最后还是在漫长的年月中失去感觉和行动能力的话,大概还是宁愿赌一把……我当时也犹豫了很久,但有些事情,总要试一试才会觉得甘心。” 七海沉默了一瞬,当时浅野怕是也这么想的吧。在那种情况下,无论怎样选,都很难说哪个选择更好。 七海闭了闭眼,知道自己不该做无谓的纠缠,虽然对樱井的死有些心结,但这不是他的错,如果他知道,必然不会接受樱井的牺牲。而他大概也从没想过,两个人的生命,可以做到这种形式的交换。 “不怕赌输了么?”七海最后问了一句,虽然心里已经知道答案。 少年露出有些坦然的微笑,“大概也只能愿赌服输了。” 七海的表情也变得释然起来。 你说你愿赌服输。 但是,少年啊,你可知道,有个傻女孩,拼尽了全力,不肯舍得让你输一次。 “送她一支花吧。”七海淡淡说着,递过了一支不知何时用白纸叠成的玫瑰。 幸村有些疑惑,但并没有多说什么,点了点头,走过去轻轻把花放到了少女笑靥如花的照片旁边。 * 葬礼结束后不久,七海接到了浅野母亲的电话,说浅野已经醒了,希望可以见她一面。 七海有些意外,没想到电话会是浅野母亲打来的,这说明浅野的情况大概不会太好,否则不会让母亲代打电话。 当天她就动身去了东京一趟。 还是那个病房。浅野的情况果然不好,还带着氧气面罩,看到她到了,只能向她挤出一个虚弱的微笑,连起身都做不到。 七海坐到了她的病床边。 浅野喘息着问道,“真弓走了,对么?” 七海点了点头。虽然想瞒着她,但显然没瞒住,多半是不怀好意的Q贝告诉她的。 浅野闭了闭眼,“不该由她签订契约的……” 七海微蹙了眉头,浅野的言下之意让她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浅野接着便说道,“我活不了太久了……” 七海打断了她,“别说傻话。” 浅野摇了摇头,“我很清楚。所以一开始就想签订契约……她却劝我等,我怎么没想到自己会……” 浅野有重重地喘息了几下,呼吸很是吃力,“还好有补救的机会……” 七海迟疑地看着她,“你想许愿让樱井复活?” 浅野摇了摇头,“许愿是要遵守因果律的,直接复活很难做到,而且如果真弓复活,幸村桑就会……她即使活过来也不会接受这个结果的……” “那你打算……?”虽不知浅野有何打算,但七海不愿看到又一个朋友做出傻事。 浅野闭上了眼睛,似乎在思量着什么,过了一会儿,她睁开眼看着七海,“虽然这么说很是自私,但小七,你是跟我们不一样的存在对吧,如果是你的话,会不会有什么办法?” 七海皱起眉头,“是Q贝跟你说了什么?” 浅野的神情有些犹豫,“它说你来自不同的星球,而你们的星球科技水平与他们相当……” 七海心中一凛,知道Q贝这是打定主意要算计她了。 单就文明程度而言,很难说Y星和incubator哪个更高。毕竟是完全不同的物种和文明,但每个文明各自有偏向的特长这是毋庸置疑的。 从当前看来,incubator起码在灵魂领域与能量转换领域有相当大的优势。而Y星在却更侧重于战斗军事相关领域。 Q贝明显在误导浅野,让她以为她可以做到跟incubator类似的事情,比如说超越当前地球水平的治疗手段。 如果是Y星上主攻治疗的人员到来的话,相信做到不难。但她只学习过战斗相关的紧急医疗处理,在那个什么都用医疗舱解决的的时代,失去了必备的器材和药剂,反而会束手无策。 更何况Q贝可以随时联系母星调动资源,而她却和母星失去联系好久了。 浅野估计也察觉到了疑点,毕竟如果七海可以治愈的话不会袖手旁观,但事情到了这地步,任何一点可能性都会让人心存侥幸。 目前这样的结果,也不是七海愿意看到的。能有更好的解决方案当然更好。 于是顺水推舟地问道,“如果我有办法的话,你会怎么做?” 浅野似乎松了一口气,“那真是太好了。之前是因为时间不够吧,如果我许愿将小七送回过去,小七你大概需要多长的时间准备?” 七海没想到她没有指责自己的“见死不救”,反而为自己找到了开脱的借口,于是顺势点头承认,然后又确认道,“你真的决意要这么做?” 浅野很坚决地点了点头。 七海考虑了起来。首先浅野明显心意已决,怕是阻止也没有多大的效果。而且客观来说,以她目前的病情,和成为魔法少女之后相比,很难说哪个成活率更高。最后如果是回到了过去的话,说不定事情还会有转机。 终于,她认真地看向七海,“给我一年时间。” 浅野的表情一下子明亮起来。她把纤细而苍白的手探出了被子,七海伸手握住,感受着上面传来的力度。 “小七,谢谢你。” 浅野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仿佛是要燃尽最后的生命。 第十二章 从头 七海再次回过神来时,已经身在医院的走廊上。 走廊上来来往往的病人和医护人员以及各种细碎的声音错杂着,带来一种恍惚而不真实的质感。 她抬头看了一眼护士站的电子钟,下午2时30分。不是之前的18时整。 七海扶着墙狠狠地甩了甩头,试图适应时空错位带来的不适感。几分钟后,她缓过神来,然后不紧不慢地走到了浅野之前所在的病房。 不出所料,浅野还躺在床上,上着监护仪,状态跟之前似乎没有什么差别。 但是病床旁的台历却清楚地显示着此时的年份,平成20年。正好是一年前。 此时浅野应该是第一次发病刚做完手术,但与之前很快醒来不同,她陷入了昏迷,直接表现为了第二次发病后的结果。 显然虽然时空倒转,但因为她支付了这一切的代价,所以“因果”依然以这样一种方式确定了下来。 七海见暂时没有人过来,悄无声息地靠近了浅野的病床。毫不意外地在枕头底下发现象征着魔法少女的“灵魂之石。” 翠绿色的宝石此时依然清澈透亮,流转着动人的光彩。 据七海所知,灵魂宝石距离身体的距离不能超过100米,否则身体的主人就会失去所有生命特征而表现得与死亡无异。 虽然看上去是宝石的样子,但那确是少女的灵魂无误,七海试着与之沟通,没有得到回应,但很快壶状的宝石变为了戒指的样子。 七海小心地将戒指戴在了七海的右手小指上,又将她的手放到了被子下面,尽量使这枚戒指不那么引人注意。 做完这一切后,七海回到了家中。 这天正好是周末,家中父母不在。回忆了一下,这个时候父母应该是各自有事出差,大概过两天才会回来。 七海洗了个热水澡,然后躺在床上整理思绪。 目前她需要做的事情大抵有两件。 首先是阻止樱井成为魔法少女,在这一点上通过阻止她和Q贝接触不现实,不如从根源上切断其做出牺牲的可能性——即通过超越现代科技的医学手段治愈幸村,而这恰巧也是她们共同的心愿,如能顺利完成,事情当完美解决。 其次,虽然浅野在成为魔法少女的一瞬间已经放弃了继续存活的可能性,但七海却不想轻易地放弃她。在找到解决办法之前,七海需要不断狩猎魔女获取悲伤之种以保证她灵魂之石的干净。 还有一件本在七海预计之外的事,那就是她在被送回来的时候,可能因为处于时间之流中时空壁障薄弱,她的信号器竟然久违地收到了来自母星的讯息。 尽管因为信号薄弱没有接收到完整的内容,但讯息的内容却并不那么令人安心。 “……母星……枯竭……能源……” 七海细细地思量着这不完整的讯息的含义,只能推导出母星陷入了能源危机的结论。看上去似乎挺严重,但Y星自进入文明时代以来,不知遭遇过多少次能源危机,所以很难仅从这几个词判断出事件的大小与就此对他们这些外派人员的任务到底为何。 这样看来她也只能优先收集能源,具体行动还要努力获取下一次母星的讯息后再定。 * 不出七海所料,Q贝在不久后就找上了门来。毕竟目前的局面很大部分是它引导而成的,自然会希望与下一步的目标七海有更多的接触。 “我说,别遮遮掩掩的了,说出你的真实目的吧。”七海坐在地上背靠着自己卧室的床,漫不经心地说着。 Q贝迈着灵巧的步子跳上了她的书桌,“要说实话的话,那就是我们一族对于外星人能否成为魔法少女,这过程中又有什么变数非常感兴趣。要知道,一个落单的同等文明的实验体非常难得。” “果然么?”七海并不意外地撇了撇嘴。Q贝对他们的目的从来不过多遮掩,但凡问题都会回答,而如果说感到被欺骗了的话,那只能说,谁让你自己没有想到呢? “就凭你们这种低等生物。”七海说这话的时候露出了一个高傲的表情,这与她的性格有些不符,显然她在挑衅Q贝,但她并没有成功。 Q贝依然冷静理智地看着她,这一族号称没有情绪和感情,如今看来也不是虚言。 七海于是很快放弃了无谓的举动,跟Q贝利落地敲定了合作方案。 目前这一片区名义上负责的魔法少女是浅野,但仍在医院的浅野显然不能履行自己身为魔法少女的职责。 而七海无论是出于道义还是自己的一些暂时不便宣诸于口的目的,都很乐意做Q贝口中的代理,承担起消灭魔法少女的任务。 同时因为没有灵魂之石无法探测到魔女的问题,自然也交给Q贝轻松解决。 这样一来,七海就过上了每天上学、锻炼、消灭魔女的单纯重复的生活。 因为还要避开Q贝进行一些秘密的研究,所以七海只能将每天的时间压榨到极限。 学校里只保证了堪堪修够学分的最低出勤率,这也是她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而必须扮演的社会角色的最低限度。 自然没有再参加任何后援团的活动。包括上论坛签到。 不可避免地在活跃值连续触底后被挂了墙头。 但现如今的七海已经不可能在关心这种程度的事了。 虽然有些显眼,并不符合她对待任务的完美原则,但事到如今在她有了其他打算的前提下,行动的模式自然也要发生改变。 渐渐地她的特立独行在学校里变得显眼起来。 班级里似乎总容易存在这么一个人。格格不入,却有着让人很难忽视的神秘气场。总是来去匆匆,却让人不由不在意。 樱井对于七海的反常行为表示非常不满,一开始她以为是因为浅野的病倒,但后来她渐渐发现,似乎从根本上,七海这个人发生了某种不可逆的改变。 仿佛从前的她只是精湛的伪装一样。 七海对她毫不掩饰地袒露这一切。这反而让樱井感到隐隐的不安。 在几次面对面的质问没有得到好的结果以后,樱井选择了默默观望。 七海现在非常忙。 魔女的狩猎对她并不能造成很大的困扰。她的身体已经开始了成长阶段的第一个飞速发展期,在刻意的锻炼下,武力值日益迅猛地提升着。 难的是要如何在Q贝无处不在地观测下,截留一部分的魔女悲伤之种以为自己的研究服务。 要知道她的每一次魔女狩猎都是有数的,悲伤之种在给浅野的例行净化后还剩下多少这一点很难隐瞒。 好在不久后七海也找到了解决办法。 七海作为一名战士,研究能力并不出众。 可以说,她的知识面是非常偏狭的,一切知识都只是为了战争和自我战力的提升服务。 所以一开始她就放弃了弄出一台医疗舱的打算。这比让她以当前时空的材料为基础搞出一台机甲都要难。起码后者她还有个确切的思路和方向。 所以她只能另辟蹊径,从Q贝的身上找突破点。 在自己无法实现目标的前提下,如果有效地压榨敌人以达到自己的目的——这一点七海表示十分擅长。 Q贝对七海的监测是无处不在的。在清楚地明白这一点后,七海在脑中一遍又一遍地推演了自己的计划。 首先是收集材料以做武器的名义做出一个屏蔽装置。 这并不难,考虑到七海以前自己无聊的时候捣鼓出来的信号器和反重力系统。 然后找到一家近乎废弃的偏僻公寓。 公寓的选择是非常考究的。 这附近有一所职业学校,像七海这个年纪的女学生非常多,所以平时七海的进出并不显眼。 同时因为太过破旧,除了顶层有几家住客之外,其他房间几乎都是空置。尤其是底层,没有一家住户,这一点让七海非常满意。 当然选择这栋公寓最大的目的并不在于此,而是其地下有一条鲜为人知的废弃地铁线路通过,因为资金问题而搁置开发,从未在地图上显示过。如果不是七海下了大力气寻找,也很难找到。 最完美的是,在公寓不远处还有一个施工工地,白天那边传来的吵闹声响为七海的秘密作业提供了极大的方便。 初步安排好这一切后,七海每天会以锻炼秘密武技的名义避人耳目地去那个公寓呆住四个小时。 对此Q贝曾提出过疑义,但七海坚持母星的秘密武技决不能外泄,同时Q贝也无法强行突破其屏蔽装置,便只能不甘地接受了这一点。 于是这四个小时成为了七海建立秘密基地的宝贵时间。 先是挖通了一个通向废弃地下地铁站的秘密通道,在这一环节上,处理挖掘废料成了比较棘手的问题,好在不远处的施工工地为此提供了方便。 因为七海的选点是最佳位置,所以秘密通道并没有多深入便与地铁站完全连通。在房间的地板上做好完美的伪装后,七海满意地走出了公寓。 这一切当然都只是最初的准备。 想到地底刚刚开始设计组装的Y星最高端也是最残酷的那些仪器,七海露出了一个阴沉的笑容。 还有什么能比物种之间的战争更残酷呢? 想到这里,七海目光平淡地看向了向她走来的Incubator。 第十三章 幽灵 忙着与Q贝斗智斗勇的七海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引起了某人的好奇心。 或许即使她知道也没想到事情会机缘巧合到这种程度。 一开始柳莲二只是对挂在论坛墙头的“一青七海”这个名字莫名有些眼熟,然后他很快想起了不久前对方发在论坛上的那首“重口味”的三行诗。 那时他就单方面地认定这人一定是个黑粉。没想到这人却这么快地淡出了后援团。 这可不符合一个黑粉那颗病娇的心啊。 不过这种程度的违和倒不至于引起他的好奇心到去调查,他还没有闲到那个地步。只是偶尔在顺便的时候留意了一下,却发现少女的行为在他眼中变得越来越神秘起来。 只保持最低的出勤率,从不与人交谈,在某个时间点以前,成绩只稳定在中下游,运动神经不出众,整个人都显得非常普通。然而以某件事为契机,她似乎一夜之间改头换面,成绩变得飘忽不定,时而很显眼地高居榜首,时而又更显眼地垫底,似乎做题的时候变得随性而不再执着于控制某个变量。 运动神经也变得优秀到令人咋舌的地步。甚至很多社团都极力邀请,但都被无视了。 柳肯定对方绝对不是刻意表现出这些的。 那感觉,就像是因为“不上心”而任由身体凭本能行动才造成了这样的结果。 是的,那少女现在给人的感觉就是,仿佛所有人都不在她眼中,仿佛世界都不在她眼中。 她的眼睛,注视着别的世界。 简直像奇幻漫画中的女主角一样啊。察觉到自己的想法后,柳不由失笑,说不定对方只是单纯的中二病发作吧?自己还是太闲了才会去注意这些。 这么想着,柳一时也没有再深究下去。 如果不是因为冬天发生的那件事的话,一青七海于柳莲二来说大概不过是一个有点印象的同学,而他也不会因为一时的好奇心贸贸然地走进她的世界,并最终成为那个秘密的唯一知情者。 那天网球部的正选们结束了一天的训练后,如同往常般笑笑闹闹地走向车站,谁也没有发现幸村的异常,直到他突然倒下。 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的国中生们都有一瞬间怔楞。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真田。他急吼吼地去扶幸村,却发现有人早已先一步接住了倒下的幸村。 少女于他们来说十分陌生,但看不出恶意。她跪坐在雪地上,幸村在她怀中,连衣服都没有被地上的打湿。 她抬起头来冷静地吩咐了一句,“叫救护车。”然后简单地试了一下幸村的呼吸脉搏和额头上的温度后,就轻松地抱起他走进了温暖的车站,然后把人平放在了站台上的长椅上。 急救的电话是柳打出去的,他是唯一一个认出少女就是七海的人。给同伴们简单解释了一句,“是同学。” 然后提醒其他人不要在同一时间拨号后,才拨通了急救电话,简洁明了地向急救中心描述了目前的状况,对方表示十分钟内赶到,并嘱咐把病人移到温暖通风的地方平放。柳看了眼长椅上的幸村,应声表示了解。 也许因为少女的冷静,网球部的其他正选们也很快镇定下来。少年们想要围过来看看情况,却被七海阻止了。 “不要围得太紧。” 于是大家马上明白过来,三三两两地站开。 柳打完电话后就走过来跟七海打招呼,“你好,一青同学。”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他态度很是自然。 七海点头回应,“你好。” “部长没什么事吧?”虽然这么问着,但柳最初的担心却早已退去。 不会是紧急情况。在看到少女冷静笃定的脸后他莫名地就在心里作出了这样的判断。 对方的动作很快,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冲出来的。在幸村倒下的一瞬间便接住了他,甚至没有让他接触到冰冷的地面。而此刻,即使她看似放松地倚在椅背上,视线也在时时观察着幸村的脸色和呼吸的变化。 她的关心并不比他们少。甚至更多。 她没有故作冷静,只是静待救护车。说明病情起码不紧急。做出了这样推导的柳也恢复了冷静。 果然七海笃定地点了点头,“有些低烧,暂时没有大事。” 柳没有注意到对方用了“暂时”两个字,他听到有低烧,忍不住伸手探了探,几乎探不出差别,确实只能算是低烧。 这时真田也走了过来,脱下了外套准备搭在幸村身上,却发现对方的身上已经盖上了一件深色女式大衣。 他抬头看了看七海,果然对方只穿着单薄的衬衣背心和短裙,想了想,就把已经脱下来的外套递了过去。 七海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接,只摇头说“不用。” 真田跟她僵持了一会儿,看她没有妥协和勉强的意思,于是只好作罢。 只是少女单薄又强硬的身形总是令人莫名在意,仿佛在哪里见过一般,终于忍不住出言问道,“……我们是不是很久以前见过?” “没有!”七海果断否认。幼儿园的黑历史什么的谁要承认啊。 此时场合不对,真田担心幸村,也不愿在其他的问题上多做纠缠,于是压下了心中的疑惑。 救护车很快就到来。 医护人员很快进车站来将幸村抬上了车并挂上了液体和监护仪器。 车的内部空间不大,最终只有柳和真田得以上车随行。 真田本来让仁王柳生他们先回去,但大家都有些不放心,最终在通知了幸村父母,又各自的家里都说明了情况后,都相约打车跟着救护车去了医院。 幸村在到了医院后不久后就醒了过来。 很快他的父母也赶到。医院在做了初步的检查后,让幸村父母办了住院手续。 一阵忙碌过后,看到幸村情况稳定下来,为了不打扰他休息,正选们纷纷提出了告辞。 幸村的父母将他们送出了门外,并一再道谢,医生也夸他们处理问题冷静。长辈的称赞让真田有些脸红,他低声说了句,“不是……”然后感到柳似乎轻轻拉了拉他。 于是真田下意识地住口,等到走出医院后,他才忍不住转头问柳,“你刚才干嘛阻止我?” 柳示意他看看周围,“我想她也许不想让人知道。” 真田愣了一下,环顾四周,才发现之前遇到的少女没有跟来。 “她是谁?”之前没来得及问,现在不免要关心一下。 “2年C组,一青七海。”柳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幸村后援团的。” 真田于是点头表示了解了情况。 柳略低了低头,没有再多说什么。他知道自己误导了真田。 他直觉地认为,少女的出现,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实际上确实如柳所想,七海是有着自己的考量的。 虽然在那一个过去,幸村顺利地在第一时间被送去了医院并没有发生什么大的危险,但很难保证不会有蝴蝶效应保证的变故,自然要亲眼确认了才安心。 而且可以趁此机会接触到他,然后在不为人知的时候将前不久刚刚做好的一个微型仪器贴在了他的耳后。 那仪器非常小,几乎不被肉眼所见,也非金属材质,不会影响到医院的各种检查,它的部分作用,是将幸村在医院的所有身体检查的数据结果,第一时间汇总到七海的电脑上。 也是为了让七海实时掌控他的情况并及时应对,免得她的准备工作没做完,人却出了意外,那才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 几天后的周末,七海正在租来的公寓的地下室进行自己的秘密研究,突然在空旷的地下有闹钟突兀的响起。 七海放下手中的工作,摸出手机关了闹钟,然后有条不紊地走到笔记本电脑前输入了一段复杂的代码。 做完这一切后,她又平静地坐回了原处继续手上的工作。 同一时间,本该在住院的幸村因为心情烦闷溜到荒川河边来散步,夕阳的美景并没有给他的心情带来多大的愉快,反省了一下自己任性溜出来的行为,他紧了紧外套踏上了回医院的路。 哪知在迈上台阶的最后一步时,脚下突然没来由的一软。 后仰带来的失重感让他一瞬间慌乱,来不及考虑就这么跌下去会受多重的伤,会不会让他的病情雪上加霜,更来不及做出任何应对。 但失重带来的本能心跳加剧只有一瞬间,紧接着他像是被一阵温柔的风拖住般缓缓下落,然后如一片落叶般轻飘飘地落到了河边的草地上。 他有很长一会儿没有反应过来。 不是意料中的疼痛。这样童话般温柔的触觉,违背了他的常识和自然规律。 但他并没有丝毫的困惑和慌乱,似乎在某个遥远的过去曾经邂逅,这般的亲切温暖。 幸村静静地躺在草地上看着天上的流云,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有一会儿,那股柔和地力量又重新开始轻轻推动他的后背,仿佛一双温柔的手在轻轻地催促着他。 于是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躺在地上,而初冬的河边凉意侵染。 他微微一笑,手一撑站了起来,对着空气说了一句,“我要回去了,别担心,谢谢。”说完又觉得自己这样有点傻,于是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四周,发现没人注意到他,才松了一口气走回了医院。 在他回到医院后不久,在地下室工作的七海放下了手上的工作,又回到电脑前按下了几个按键。 面前的数据显示目标任务的坐标已经回到了医院,而身体的数据并没有什么起伏,说明并没有受到伤害。 于是七海轻舒了一口气,轻声嘀咕了一句,“希望不是个无神论者。” 事实证明,幸村确实不是个无神论者,就算曾经是,现在恐怕也不是了。 他兴致勃勃地拜托柳帮他带几本学校图书馆的关于鬼怪幽灵的书籍怪谈。 一同来探望的柳生听了脸色都点发青,忍不住问他,“部长,你最近是不是在医院遇到了什么……” 幸村含笑点了点头,“似乎被幽灵小姐救了呢。”然后把那天在河边发生的事简单解释了一遍。 虽然幸村描述的时候一直是微笑着的,但也不知是否是其叙述方式的问题,中途的时候丸井和切原就完全被吓cry,就连真田的脸色都不太好。 反观柳就十分镇定,听完还淡定地评价道,“真是个治愈系的故事。你确定不是在做梦?” 幸村摇了摇头,那感觉非常真实,而且时间和事件都对得上,并非白日做梦。 于是柳答应帮他带书,虽然估计查不到什么结果,反正在医院无事,也可以解解闷。 幸村也是这么想的,虽然多半最后会归于不思议事件,但是很有趣不是么? 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位幽灵小姐,那大抵是位非常温柔的人吧。 第十四章 辟邪 幸村虽然跟柳他们提起有位幽灵小姐,但他其实只是信口一说,并没有什么根据,但最近的遭遇却让他觉得,这个猜测说不定还真有一定可能性。 那是他返校后的第一次化学实验课,他跟仁王一组。 因为对理科实验室里化学物品味道的排斥,老师演示的时候幸村有些走神,以至于等仁王将钾块从煤油瓶中夹出来放在吸油纸上处理后,他理所当然地准备将其直接扔水里。 就在这时,一行字突然像电脑中光标输入一样快速的闪现在他眼前的空气中。 “钾要切小块后平缓放入水中。注意火花。” 幸村愣了一下,然后看到仁王已经在处理钾块。他拉了拉仁王,指着空气问,“你有没有看到什么?” 仁王摇头,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有些僵硬的问他,“幽灵小姐?” 幸村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 此后不光是在做化学实验的时候。偶尔在因为缺课而听课或做题有些吃力的时候,都有简洁清晰的讲解思路浮现在眼前。 饶是幸村胆子大偶尔也会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生病出现了幻觉。 他把困惑说给柳听。柳在分析问题的时候更会抓住重点。 果然柳当时就指出,如果只是幻觉的话,那解题的水平不会超过幸村潜意识的真实能力。 于是他们试着在做数学试卷的时候掺杂了一道世界级的猜想。 没过多久,在幸村眼中就开始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证明过程。各种看不懂的公式和符号看得他眼晕。 他只来得及写下部分,然后就看到了结尾部分的留言。 “我很忙,不要玩了。” 幸村莫名有些脸红,仿佛自己是个不懂事的孩子,然后在看到下一句话时,却又愣住了。 “不是幻觉,不必担心。你会好起来的。” 他动了动嘴唇,不知道心里的感想。“会好起来”是什么意思呢?他不敢再深想下去。 柳看了他抄下来的公式,说虽然看不懂整个过程所以不知道是不是正确的,但起码这些公式远远超过了幸村现有的数学能力,所以必定不是他自己的所思所想。 也就是说,幽灵小姐真的存在。 当然,也有可能不是位小姐。 这个发现让幸村的病中生活变得有趣起来。不过在他将此事跟网球部的同伴们分享后,每个人的反应都各不相同。 切原、柳生和丸井见到他就恨不得绕道走,但似乎又觉得这么做很对不起他,那纠结的脸色真是有趣极了。 桑原送了个诡异的草人给他,说是向家里的长辈求的,带有巫力,可以辟邪。 幸村很感动地收下了,虽然并不打算带在身上。不过没想到对方这么有心,同时也对对方拉丁美洲的文化背景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真田从那以后都用一种“非常担忧但又怕揭露了真相会更大地打击他的精神”的矛盾眼神看着他,然后终于决定在某个下午对不知悔改的他进行“铁拳制裁”的时候,亲身体验了所谓“灵异现象”的真实性——那有力的拳头停在了幸村的脸颊处被无形地阻力所挡以致不能寸进。 真田一贯镇定的表情终于有所波动。幸村一脸无辜地回望他。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后,真田失魂落魄地走了。 听说第二天他也跟桑原要了个辟邪人偶。 只有柳丝毫不惧,甚至于兴致勃勃地跟幸村了解细节,试图分析出事情的真相。 但也只能通过对方光标式的打字方式得出说不定不是幽灵而是SF设定的结论。 也有可能幽灵小姐是个电脑迷加学霸。 幸村这样补充道。 柳想了想,似乎无法否认,于是又挫败地叹了一口气。 * 虽然柳对幸村所说的事充满兴趣,但他没想过真相会来得那么突兀,且以那样奇异的方式来到他的身边。 那是在幸村病情加重返院的一个周末,正是四月新学期开学后不久。 柳跟着真田他们一起来医院看幸村,虽然病情并不乐观,但幸村的精神状态看上去还不错,于是他们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走出幸村病房的时候,柳似乎看到走廊尽头有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想了想,他找了个理由推脱真田他们,然后等他们离去后独自悄悄来到走廊尽头的病房。 门半掩着,里面很安静,只有监护仪偶尔发出运作的声响。柳犹豫了一瞬,还是忍不住推开门轻轻走了进去。 七海并不在房间,不知什么时候离开的。柳有些失望,这样类似跟踪的事情做出来,虽然也有罪恶感,但更多的是好奇心带来的兴奋。 在反应过来后柳发现自己已经对这个神秘的少女投入了过多的关注。 在告诫了自己一番后,柳转身准备离开房间。 然后他看到了病床上的少女。 苍白瘦弱,除了微弱起伏的胸膛,几乎看不出生命的痕迹。 床头卡上清楚地写着“浅野和美,14岁,AIDP重症。” 柳的瞳孔紧缩了一瞬,不仅因为熟悉的名字,还有熟悉的病症。 之前在调查七海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七海是以朋友的病倒为契机而发生改变的,而这个朋友的的名字正是“浅野和美。” 只是他没有想到,名为浅野和美的少女,竟然身患和部长一样的疾病。 而且状态显然非常不好。 这让柳的心中不禁又蒙上了一层阴影。 就在柳兀自出神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个微弱的声音。 “带我走……” 柳猛地抬头看去,床上昏迷的少女并没有清醒的迹象,而病房中也除他们之外再无第三人。 第一次碰上这种事情,柳的心里也难免有些发寒。 这时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 “我在这里……” 柳顺着声音看去,然后发现声音竟是从病床上少女右手小指的戒指上传来。 “不要怕……”这次那个声音更为清晰明确了起来。然后在柳的注视下,那枚戒指就这样发生了奇异的变化,变成了一枚鹅蛋大小的壶状宝石。 翠绿色的宝石流转着动人的光芒,就这样悬浮在柳的眼前。 柳仿佛被蛊惑般伸出手,将宝石握在了手中。 “带我离开这里……”那宝石再一次地发出了这样的请求。 柳还震惊于此刻发生的事,脑子里一团浆糊,引以为傲的逻辑思维似乎也不能拯救他。 于是他就这样迷迷糊糊地遵循了宝石的意愿,将之带出了医院。 等他坐上回神奈川的列车的那一刻才猛然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做出了什么事的柳心中不安。 这是他第一次触及了心中的道德底线,从一位昏迷的少女身边“偷”走了某样珍贵的东西,虽然这一切都是受那样“东西”的蛊惑。 他有些烦闷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悄悄拿出手中的“宝石”看了看。 “宝石”的光彩依旧迷人,但细看的话会发现里面似乎有黑色的雾状物在不断产生。 这到底是什么? 柳头疼地想了许久,还是决定“物归原主”。 于是他中途下了车,准备换乘返程的列车再回到医院。 柳刚刚下车后不久,之前安静了许久的“宝石”又一次发出了声音,“不要停,快走,她追来了……” 柳脸色微变地看了看周围,似乎除了他并没有其他人能听到这个声音,于是微松了一口气。 他快步走到无人的角落,拿出宝石放到面前。 “你到底是什么?我该怎么做?” 宝石没有再发出声音,似乎也在考虑着什么。 柳注意到它内部的黑雾更多了,显得更为污浊,不复一开始的明亮。 他猜测之前同他说话,肯定令这宝石消耗了什么,才这样状态不佳。 就在柳静待着宝石的回答时,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把东西交给我。” 柳回身,反射性地将东西藏到了背后。 七海站在他的面前,心中已不复最开始发现浅野灵魂宝石失踪时的焦急和愤怒。既然宝石在柳莲二这里,那么事情多半另有隐情。 七海简明扼要地对柳解释了情况,“你手中的东西,对我的朋友很重要,而且那东西一直放在你手中的话,会给你带来危险。” 柳对七海的观感还不错,虽然有些神秘,但直觉不是坏人,所以还是比较愿意相信她的话的。 “抱歉。我不知道……只是听到了声音,然后迷迷糊糊地便把东西带了出来。” 七海无奈地咕哝了一句,“她的魔力居然可以这样用。”然后对着一脸茫然的柳说了一句,“能先把东西给我么,在这样下去恐怕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 七海语气中的严肃让柳心中一凛,在考虑一会儿后,他还是决定相信她,将手中翠绿色的宝石交到了她手中,毕竟她看上去比自己更明白状况。 七海拿到宝石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出备用的悲伤之种将之净化。 柳亲眼看着宝石中的黑雾减少消散于空气中,虽然不明白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也知道这是好的变化,于是心中再次肯定了把宝石交给她的决定是对的。 七海将灵魂宝石净化后立刻匆匆离开。 柳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跟了上去。虽然后来因为对方动作太快跟丢了,但他已从七海消失的方向判断出她多半是要回到医院。于是他干脆坐上新干线直接去往了医院的方向。 第十五章 手办 柳一踏出医院住院部的电梯,便看到一片忙忙碌碌的景象。病区走廊尽头似乎隐隐约约传来哭声,这在医院虽然时有发生,但仍给人感觉不详。 他正准备过去看个究竟,却意外地被人拦下了。 七海直接站在了他的面前,来了一句,“不用过去了。” 柳皱着眉头,有些不明白她的言下之意。 七海叹了一口气,“医生已经宣布死亡,无法挽回了。” 柳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她指的是浅野,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为什么突然这样?难道是因为我……” 七海有些不知该从何说起。确切的说浅野其实不算死亡,她的灵魂之石还在自己这里,如果她走进100米之内的话,身体作为皮囊的生命特征依然会恢复,但由于之前灵魂宝石的离开使得医生已经确诊了死亡,遗体也被移送了太平间,此刻再恢复,难免会引起麻烦。 何况也许那样活着作为拖累也不是浅野本人想看到的,所以她才会蛊惑面前的少年带她离开。 只是这一切如果不跟柳解释清楚,少年难免会背负自己害死了一条生命的自责,这不是这个年纪的他能够承受且应当承受的。 虽然常识上来说,很难讲拿走一枚宝石与一个人的生死能有什么联系,但显然眼前的少年已经敏锐地察觉了这之间的联系。 想到这里,七海已经有了决断。她给了柳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示意他跟着自己离开。 七海把柳带到了医院的后花园,然后拿出灵魂宝石向他简洁地解释了事情的前因后果。隐去樱井的事和浅野的愿望不谈,只说明了灵魂宝石对于一个魔法少女的意义及浅野实质上并不算真正意义上的死亡的事实。 柳虽然觉得这一切匪夷所思,但联系到之前自己的经历,无可否认七海的话时有一定可信度的,虽然明显有所隐瞒。 在脑中细细想了一遍七海的所有说辞,他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你说的魔法少女,是需要资质才能成为的么?” 七海点头。 “那你是么?” 七海顿了一下,沉默地摇了摇头。 柳又沉吟了一会儿,“那浅野既然没有战斗能力,为什么要成为魔法少女?你既然不是魔法少女,又怎么拥有与魔女战斗的能力猎取到悲伤之种帮她净化灵魂宝石。” 七海心里有些郁闷。早知道不告诉他这么多了,没想到一下子便被他抓住了重点。但她不可能将许愿的机制和转换时空的前因后果告诉他,于是只能敷衍道,“她就是因为身体原因才决定成为魔法少女的,否则活下去的几率还会降低。而我则作为了她无法战斗的代理。” 柳皱了皱眉,总觉得这个理由很违和,浅野既然求生,那为何又让自己带走灵魂宝石,这样看起来反倒像是在求死了。 但七海明显是一脸不想再透露什么的样子,估计再问也问不出来什么了,于是只好暂且作罢。 * 虽然柳暂且相信了七海的安抚之辞,但不亲眼看到浅野“活过来”,他心里那关就难过。 七海无法,只得把他带回了家。 好在父母外出工作不在家中,七海把柳领进了自己的卧室,给了他杯饮料,让他随便坐。 柳席地坐在榻榻米上,一开始还有些许不自在,毕竟这是他第一次进入一个同龄少女的卧室。 但他很快发现这卧室摆设简洁,除了书、桌椅、电脑、深蓝色的单人床和窗帘外,竟只有哑铃之类的健身道具和扳手之类的泛着冷光的金属工具。 柳一时有些无语。如果不是事先知道,绝对不会有人想到这是一个女生的房间。连他自己房间的风格都似乎要柔和一点。 而此时,这个房间的主人正盘坐在他的对面,铺开了一整套的电笔工具和金属材料,正写意又迅速地制作者什么。 柳被她行云流水的焊芯片的动作镇住了,等回过神来时,只见一款拉风的高达机甲手办正在她手中慢慢成型。 七海还在小心地为手办上着漆,那专注的姿态,就连最资深的宅男看到了也要心悦诚服。 柳一瞬间有种被基友请到房间共赏手办的即视感,想到之前她焊接芯片的动作,才觉得她估计另有打算。 果然,在手办完成的最后一步,七海拿出了翠绿色的灵魂宝石,咔哒一声镶嵌在了机甲手办的胸膛内腔,然后合上了机舱。 然后在柳惊讶的眼神中,那蓝白相间的机甲模型就这样活动起了它那还略显僵硬的关节。 第一次见到自由行走的手办柳表示好荣幸有木有!他想如果自己是个资深宅男的话此刻必然已经顶礼膜拜死而无憾了…… 还没等他表达完自己的震惊,那高达就这样烧起了自己的蓝翅膀,悬停在他面前,用一种奇异的机械音说着,“给你添麻烦了,把你卷进来,对不起。” 说,说话了! 而且还能飞! 好高端大气! 柳的心底不断OS着,表面上还是勉强保持了镇定僵硬着身形回了一句,“没,没关系……” 七海见状,轻拍了那手办一下,“好了,虽然有电力支撑,但还是节约点魔力,别骚包了。” 于是高达缓缓地飞回了七海脚边熄了火。 好半响柳才找回自己的神智,指着手办道,“那个……是浅野同学?” 七海点了点头。 柳的表情有些纠结,似乎有很多想问的问题,比如说魔法少女还能镶嵌高达么这么高端的机甲你是怎么弄出来的其实少女你才是最深藏不露的一个吧…… 但最终他只是艰难地问出了一句,“请问既然是女生为什么不给她做个明日香的手办?” 七海深沉地回望了他一眼,“原来你是明日香派么我还以为凌波丽才会是你的type……” 柳:“……”他其实真的不好这口只是随口一说。 * 柳这天结束一切回到家的时候,只感觉筋疲力尽。 不光是身体上的,更多的是精神上的巨大冲击。 魔法少女什么的,高达机甲什么的…… 奇幻风格混杂着SF设定这样真的好么? 不过一旦接受了设定似乎还蛮带感的嘛! 最近流行的文库本不都兴分魔法侧和科学侧设定么…… 他还以为他的生活最多算得上一部少年漫,没想到一夜之间转向了奇幻科幻的画风,难道之后还会有拯救世界保卫地球的剧情? 算了打住,脑洞开得太大不好,说不定一觉醒来发现一切不过是梦呢? …… 原来真!的!不!是!梦! 柳打开书包,看着书包里挥舞着机械臂对他打着招呼的自由高达,一瞬间整个人都有点不好。 一定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 柳若无其事地合上了书包,再缓缓打开……蓝白色的高达还在那里,一双电子眼正欢快地对着他闪烁着。 他记得昨晚自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早上神清气爽地来到学校,决定将昨天发生的一切都抛诸脑后,做一名低调的普通国中生。 可是谁来告诉他这货到底怎么跑到他书包里去的啊? 果然脑洞和中二病是每一个国中二年级学生不可逃脱的宿命么?但是他现在已经国三了啊…… 柳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Sayonara,平凡的日常。 柳就这样忐忑地开了一天的学习。 幸好高达﹒浅野暂时还没有其他异动,否则被人发现他带着高达模型来上学好羞耻有木有?! 可惜平和的时间只持续到放学后。 在去部活的路上,浅野已经迫不及待地飞到了他的肩头,用电子音说明了来意,“这段时间,能暂时带着我么?” 肩上太显眼,柳将她取下来握在了手中,“为什么?” 小小的机甲低下了头,明明是很冷硬的模型,却愣是被柳看出了其羞涩的少女之心。 “我,我是后援团的一员,不,不能无故缺席应援活动呀……”那个僵硬的电子音这样说着。 少女你很有故好么! 都变成了手办还不忘应援,这种精神已经不是身残志坚这种程度可以形容了啊! 更何况部长又不在。 柳这么想着,也这么说了出来。 浅野僵了一下,才小声回道,“不光是为了幸村桑……看到你们打球很有活力的样子,也会给我勇气……” 柳愣住了。没想到得到这样的回答,让他一瞬间也有些不好意思。 浅野小心地看了一眼他的表情,又有些歉意地低声道,“对不起,小七她太忙了,能够拜托的只有你了……对不起,一直给你添麻烦……” 柳轻声打断了她,“我答应你,别总是道歉了。” 毕竟也不是你自己想变成这样无助的样子的。 高达的电子眼又闪了闪,似乎很是高兴的样子,“非常感谢!” 柳将模型放回了书包,却留了上半身留在了外面。“不用谢。” * 柳没想过有一天会带着一副高达手办出现在自己网球部的同伴们面前。 当他走进部活室的那一刻,他的书包受到了热烈的注目。 英名尽毁。 柳在心中默默为自己鞠了一把同情泪,然后以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镇定表情将书包若无其事地放在了部活室内的椅子上,又细心地调节了角度以便露出来的手办模型能看得到球场的方向。 他做完这一切后,不意外地看到了柳生走了过来,以一种极为欣赏的眼光看了一眼露出了半边身子的高达手办,然后深沉地说了一句,“原来你之前说跟我合得来是这个意思。” 并不…… 柳无力地看了他一眼,默默摸出了自己的笔记本,在柳生比吕士一栏将括号里“疑似宅男”的“疑似”二字坚决地划掉了。 看来自己之前的分析果然没错,如果不是SF宅男会把自己的绝技命名为“镭射光束”? 这闷骚。 改掉笔记本后柳不再理他,自顾自地走进了更衣室换好运动衫然后开始热身。 同时他不由想起幸村最近似乎对这类超自然现象蛮感兴趣的样子,自己可不可以在下次探望的时候把整个秘密也同他分享一下呢? 第十六章 实验 七海第二天一大早就找到了柳莲二。 浅野来找柳她是知道的,目的大概也能猜到。她都已经如此了,有什么愿望七海自然尽量随她。更何况浅野如不在七海做很多事也会更方便。 关于柳提出的要把奇幻小秘密同幸村分享的提议,七海严肃地批评了他,“你见过把超自然邂逅告诉好基友的男主角么?少年就应该勇于独自承担起拯救世界的重任!” 柳一时无语。 原来真是拯救世界这么老土的设定么?! 显然柳是完全不相信七海的说辞的,但也感受到了其不想更多的人知道的决心,于是便知趣地不再提起。 之后七海又拿出几枚“悲伤之种”,给柳演示了一遍怎么进化机甲模型内部的灵魂宝石后,将剩下的几枚都交给了他,让他不要忘了每天净化。 不知为何柳产生了一种自己认领了一台微型机甲且被授予了维护技巧的错觉…… 一秒钟变未来少年好高端洋气有木有? 柳行事一贯严谨,周围稍有特色的人都上了他的笔记本,何况这么一个空前绝后的“未来”手办。 他特意开辟了一个新专题名为“手办观察日记”,短短半月便记载了数十页,其中包括自己的各种猜想和分析,为了不让此日记变成自己中二黑历史的铁证,他谨慎地将其列入了绝密档案并用三级加密方式隐藏起来。 最近他观察到一向乐观的手办小姐似乎有些心事重重。他想,连“变成手办”这么悲惨的事实看上去都没对她造成多大打击,那么能让她日日忧心的事难道严重程度还在这之上? 柳禁不住好奇开口相问,浅野犹犹豫豫地答道,“小七好像在做什么危险的事的样子……” “难道魔女狩猎很危险?” 虽然知道七海作为“魔法少女代理”每天都会与“魔女”作战,但由于对“魔女”的概念缺乏,柳很难对这其中的危险性又具体的实感。 浅野含糊地回道,“魔女是很危险,但小七很强……我担心的是……”她担心的,其实是七海根本没有实现“奇迹”的方法而最后做了和她们一样的傻事。 自从逆转时空后,她一直出于昏昏沉沉的状态,好不容易慢慢积蓄力量清醒后来,又通过各种迹象渐渐察觉到,七海虽然确实如Q贝所说来自更高等的文明,但实际上就医疗手段而言,并没有掌握到Q贝们能够达到的技术水平。 是啊,如果小七有办法,当初自己性命垂危的时候怎么会不出手? 她看上去冷静又置身事外的样子,实际上却是非常温柔的人。 正是因为如此,浅野才有些后悔把她也牵扯进来,如果为了救樱井,不得不牺牲七海,那么这样的挽回又有什么意义? 浅野没有再多说什么,事实上她也有些拿不准七海最后会用什么办法,在没有更多信息的情况下,一切也只能静观其变。 另一边,七海虽然并没有如浅野忧心的那样向Q贝妥协,但她的计划,又确实跟Q贝有着很大的牵扯。 在地下的秘密基地内,七海终于组装完成了最后一个零件。 偌大的地底,显得有些笨拙的仪器嗡嗡地运转着,地上的电线电缆纵横交错。虽然有些繁复,但这已是七海在目前的科技和材料水平下能够做到的极限。 七海舒展了一下身体,随后不紧不慢地走向一个承重柱前。哪里有个鸟笼状的装置,本该是铁丝的地方却被流水般的蓝色冷光替代。底下是泛着金属冷光的圆盘,盯上漂浮着一颗圆钮,蓝色的冷光正是从园钮的圆心发出。 在笼子的中间,很久没有现身的Q贝正如玩偶一般地蹲着,见到七海走向它,依然非常冷静地说着,“不要做无谓的事,我们一族的生命形式是你所不能理解的。” 七海冷笑一声,没有接话,揪着它的耳朵将它从笼中提出,仿佛提着一只即将被宰杀的兔子。 之前建这个实验室的时候,她还有一层目的就是要屏蔽Q贝单体与它同族的联系,虽然不知它们之间具体通过怎样的形式沟通,但通过这几个月的有意观察和调试,目前这个实验室的屏蔽装置已经能够达到这一目的。 将Q贝仰面放到实验台上,很快有金属的铁环合拢禁锢了它的四肢,此时它的姿态,已与一只待解剖的兔子无异。 Q贝依然毫不动摇地发出它的声音,“真是粗暴。不过既然已经知道我族没有任何感性的情绪,为何要白费力气试图刑讯。” 七海看它一眼,淡定地按了操作台的红色按钮,这才游刃有余地冷笑道,“刑讯?傻逼。” 只见操作台上很快伸出几根锐利的长针缓缓地插入了Q贝的身体中。很快就Q贝的皮下就涌出许多小疙瘩快速游走浮动。尽快Q贝看上去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那状态看上去依然十分可怖。 七海不知道这个自称没有感情的种族有没有痛觉,但目前情况看来即使有估计也很迟钝,本来还担心它在被分析彻底前辈生生痛死,如今看来正好省了她的镇痛针剂。 Q贝殷红的眼睛睁得比平时大些,看来注入它体内的东西还是给它带来了一定影响。那是一些微型的机器人,直接在它的细胞间游走,不断地采集数据加分析。 七海坐到了分析台前,眼前屏幕上一串串数据如流水般流过。七海目不转睛地盯着,很快发现Q贝体内的微型机器人已经定位了它的思维中枢。 七海迅速地向微型机器人们发出指令,让其聚集在了其中枢附近。密密麻麻的微型机器人如同群蚁般啃死着那块地方,并不断将其分解分析地结果反馈给七海。 如此运作三个小时候,Q贝的思维中枢终于被啃噬殆尽,而Q贝本身那殷红的双眼也失去了光泽。 七海撤出了微型机器人,熟门熟路地将Q贝的尸体取下来丢进了焚化炉。高温地焚化炉很快将其变为了一缕青烟。 这并不是七海处理的第一只Q贝,但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是最后一只了。而历任的Q贝虽然疑惑于前任的失踪,但由于没有食用到前任的“尸体”,便无法继承前任的记忆,故而虽有所防备但为了难得的实验体依然前仆后继。毕竟对他们种族而言,既然没有感情,同伴的死亡当然也勾不起他们任何情绪。 通过分解数只Q贝,七海已经大体掌握了他们的知识体系。这也是七海在自己已有的知识无法解决当前局面的情况下想出来的不得已的办法。 但分析的结果却让七海很是头痛。 不得不说Q贝是个极为变态的种族,因为没有感性,人性与他们而言当然就只是笑话,其科技文明的发展也体现出了这一种族的极端效用主义。 它们一族没有生病这一说,死不死也无所谓,所以连医学文明都没发展出来。而医疗地球人的手段,也不过是在忽悠无知少女时,简单粗暴地将其在变为魔法少女时产生的祈愿之力导出一小部分来扭转了病人身上的因果。 虽然过程设计的法则很高端,但总的说来却只需要一个简单的条件,那就是少女转化时产生的祈愿之力。 七海郁闷地叹了一口气。事情竟然又这样进入了死胡同。她本以为以Q贝一族的文明程度,治疗区区一个低等文明的神经系统疾病不再话下,哪里知道这族变态到这种程度,根本就不从生物学层面解决问题,反而让七海束手无策。 事情发展到这地步已经让七海没有了选择余地。如今已经快进入六月,离手术的时间越来越近,她已经没有了多余的时间改变方案。 看来只有那么做了。 虽然有些风险,但说不定对母星的问题也会有所帮助,反而一举数得。 打定了注意的七海干脆足不出户地消化起从Q贝身上得来的知识系统。好在她脑域的开发程度不错,消化起来也不费力。 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她不但要消化这些知识,还需要配合自己的目的重新改造仪器,一时间连每天雷打不动的锻炼都不得不暂时停了下来。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做了这事,七海也就不再顾忌其他。连学校也不再去,甚至家里也只留下了简单的留书告诉父母自己踏上了“寻找青春之旅”。虽然这理由不靠谱得很,但日本的青少年干过这类事的不少,加上七海定期用不同地方的电话号码同家里联系,父母也只能按耐着忧心不想过多刺激正处于叛逆期的她。 这样做并不是长久之计,也有些对不起一青夫妇。但如果她的计划成功,这个时空将不会有记得她的人,而一青夫妇也有自己的子女,相信生活不会受到什么影响。 收敛了思绪,七海又把视线转回了眼前线条纷杂的图纸。 第十七章 再见 自从七海不来学校以后,浅野就越发担心起来。 她有时候忍不住想,如今她们所做的一切是正确的么?或许让一切顺其自然接受那个最初的结果才好? 不,她仍是舍不得。 其实浅野知道,她们喜欢着那个少年的心情其实非常幼稚。如果没有意外,它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日益改变,最终定格为年少无知的自己的美好青春回忆。 她们有一天会长大,会思考一些实际的问题,会庸庸碌碌却又平平淡淡地活下去。 即使眼见他生病,也只能为他痛哭一场。 但是她却等不到那个如果。一场疾病击倒了她。她想,与其这样挣扎狼狈地活下去,不如以此为交换,送那少年一个完满的人生。 须知道,能够得遇这样交换的机会,已是奇迹。 她并不清楚自己这样算是怯懦还是勇敢,正如她并不知道于她来说,死亡和活下去,哪一个更难。 本来她已下定了决心,没想到计划却被自己的意外病倒和樱井的决然所打乱。樱井和她,也许在本质上有着某种相似,所以才这样轻易地成为了朋友。 浅野愿意牺牲自己,却不愿意看到朋友有一个悲伤的结局。在惶然中忍不住向七海求救,以至于如今成为进退两难的局面。 她怎么没想到,伪装得怯懦本质上却很坚强的七海,实际上却是比她们更为决然的人呢? 她不由想起第一次认识七海的时候。 那时她们升入国中已经有一段日子,各自结识了不错的朋友,学生生活也这么有条不紊又有些乏味地进行着。 她也不知道是怎么注意到七海的。或许因为自己也曾有过那样的经历吧。 在班内毫无存在感,从来安静地坐在角落,无人关注,显得胆小又怯懦。 现在想来,她当时的伪装确实完美。 出于一种同类般的心软,浅野那时主动去找七海搭话。然后无意间就看到她在课本的习题作文“我的理想”下面写的一小行字。 “我的理想:成为优秀的战士,获得英雄勋章。” 浅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七海一手盖住了书本,有些警惕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又露出了她的伪装色,红着脸有些小声的说着,“能,能别说出去么,好丢脸……” 浅野表示理解,人不中二枉少年。只是一个少女有这样的愿望略有些奇特,但也不值得大惊小怪。 七海比想象中的要有趣一些,这成了她们成为朋友的最初的契机。 然而当一切水落石出的今天,浅野回想起她单纯的愿望,却不由有些伤感。 每个人都曾在弱小的时候有一个英雄梦,都曾抱怨眼前日复一日平凡的日常。只是当有一天,平静的生活被打破,历经挫折,终于变得强大起来,才发现内心最想守护和最想回去的,依然是那最初平凡细碎的温暖。 浅野不希望七海是一名战士,也不希望她成为所谓英雄。因为英雄往往会为了守护某些重要或不重要的东西而不顾惜自身。 可惜七海从来都是。 正如浅野所担心的一般,七海的准备工作已经进入了最后阶段。计划虽然称不上多么的忘我牺牲,但也着实有几分疯狂。 促使她做出这个决定的原因,除了浅野和樱井的愿望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便是来自母星的讯息。 虽然不甚明了,但不难猜出,母星的危机与能源脱不开关系。 恰巧incubator一族在能源上的研究又登峰造极,故而七海生出了利用的想法。 Q贝将其实验体们称为“魔法少女”并非偶然。 魔法,又称巫术。在incubator的科技文明中,科学发展到了顶端,反而与巫术有了殊途同归之处。 不同于宗教膜拜神的全知全能,信神则永生。巫术和科学,都强调把握和掌控规律。真理在我手中,正确学习规则,即可操纵现象。 可笑的是,一个完全不相信神明存在的种族,却以神的面目降临其他文明,要求对方以“祈祷”的方式交换力量。 不要哀求,学会争取。 七海在心中默念了这么一句话,然后从容地走入了地底空地的中央。 在那里,电子线路组成了形似魔法阵的符文,当她走入中央的核心时,所有线条一瞬间同时亮了起来。 * 中学生网球大赛“又一次”地迎来了关东地区的决赛。 比赛的进程似乎并没有多大的改变。 柳依然输了比赛。即便不用真田的“铁拳制裁”,他也心中难安。 虽然他从来都是个理性的人,也清楚地明白输赢都是有概率的,实力相差不远的情况下,没有人能稳赢不输。 但真的是很不甘心啊。 除了不甘,还有隐隐的愧疚。明明说好要把胜利带给病中的幸村。 而且……柳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运动包,“手办小姐”怕是很失望吧。 虽然她并不需要别人的同情,但他还是希望能用一场胜利为她带去些许欢乐和勇气。 真田已经上场进行决胜局的比赛,幸村的手术时间也已经临近。 不管如何懊悔,柳还是起身跟着网球部的其他同伴们赶往了医院。 就在柳准备进入新干线站台时,突然感觉衣摆似乎被轻拉了一下。他低头一看,发现竟是浅野在动作。 柳下意识地心中一紧,环顾四周发现没人注意到浅野的异常,这才略松了一口气,然后借口去厕所脱离了同伴找了个无人的角落。 柳知道,浅野一般情况下绝不会主动给他添麻烦,此时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叫他,必然有十分重要的事。 果然,没等他站稳,浅野便迫不及待地开口道,“我有很不好的预感,我们得去小七那里一趟。” “一定得现在么?”柳有些犹豫,毕竟他已经答应了同伴们要去医院看幸村。对幸村来说,今天也是个很危险也很重要的日子。虽然他去了也做不了什么,但作为同伴,他不想缺席。 浅野看他为难,也很是焦心,不知该从何解释。她也同样担心幸村,但她知道,如果七海真的做了傻事,幸村就不会有事。但她如果不把其中的因果解释给柳听,就很难说服柳带她一起行动。没有柳,自己根本无法独自赶到七海那里去。 犹豫片刻,她终于一狠心飞到了柳的面前,伸出一只手臂轻点了他的额头。 柳直接一股温和的力量冲进了他的大脑,脑中快速闪过许多画面,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有一瞬,他回过神来 ,震惊地看向浅野,仿佛想向她确认自己所见到的画面的真假。 但浅野的行动已经充分地说明了一切,她没有必要骗他,否则一切等见到七海后就会轻易被揭穿。 柳很难描述此时的心情。他从来不知道幸村的处境这样凶险,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而他也从不知道,世间还可以将性命这样交换,让他觉得沉重得透不过气来。 半晌,他干哑着嗓子问浅野,“你的意思是,这一次七海很有可能代替樱井’牺牲’?” 浅野有些犹豫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确定……小七并不是常人,或许她还会有其他的办法……但我总有不好的预感,这件事对小七来说,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柳觉得喉头发梗。他不知该说些什么。这种事已经远远地超出了他的理解和承受范围。第一次感到生命之重之轻。 浅野期待地看向他,柳闭了闭眼,摸出手机给柳生打了电话。 “是的……出了点急事,怕是去不了了……” 柳生并没有多作怀疑,还说会替他向真田和幸村解释。 柳放下电话,将浅野放入了外衣口袋中,然后直接让她带路。 当二人一路紧赶慢赶赶到七海的秘密基地所在时,看的正是七海在满地发光的魔法阵中离地漂浮的身影。 七海闭着双眼,地上的光亮映照在她脸上,看上去竟有几分神秘。 浅野忍不住喊出声来,“小七!” 七海睁开了眼睛,看到浅野,有些无奈地轻叹一声,“你还是来了。” 浅野固执地望着她,“你也要成为魔法少女了么?” 七海摇了摇头,“是,也不是。” 浅野追问,“是因为我的请求?” 七海笑了笑,“作为一名邪恶的外星人,才不会为了地球小女生的心思就随便牺牲自己。我的命可是要献给母星一统宇宙的伟业的。” 浅野被她说得哭笑不得,“那你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唔……怎么说呢?“七海偏了偏头,”把自己改造成人形兵器这个想法酷不酷?“ 浅野苦笑着看着她,”别骗我了。” 七海轻笑,“别想太多啦。给你留了小礼物哦,希望你会喜欢。好好活下去吧,然后期待着再见面的那一天。” 说完这些话后,七海再度闭上了眼睛不发一言。 浅野试探着走入魔法阵,发现果然被不明的力量阻止了。而且贸然的闯入说不定反而给七海带来危险。 虽然很不甘心,但她也明白,当前这一层次的力量已经不是她能够理解,冒失的行动说不定反而弄巧成拙。 浅野转过头来,发现柳还有些愣愣地看着悬浮着的少女,浅野唤了他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 “没有其他办法了么?”柳的声音有些干涩。 浅野有些伤感无力地摇了摇头,但还是安慰柳道,“她的情况与我们转化的时候有所不同,也许结局不会那么糟吧……” 柳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今天的一切于他来说都太过玄幻。 现在正发生的一切是真的么? 面前的少女们都是来自未来?她们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只是为了挽救她们所爱的人? 那她们的爱又是怎样的呢?让她们们可以这样毫不顾惜地牺牲了自己? “值得么?”柳忍不住问。 浅野默了半晌,“我也不知道……” 柳的心底莫名涌上一阵愤怒,”她变成这样,那她的父母该怎么办?“ 浅野犹豫了一下,”大概会忘记吧。“ ”什么意思?“ ”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办法,但以小七的为人,多半会这么做吧。如果一定要离去,就不会让人因为有她的回忆而悲伤。说不定即使你我,也不会保留有关她的记忆。”浅野虽然这么说着,但也并不十分确定。要抹消个别人的记忆还好,如果要完全抹消一个人的存在痕迹,怕是Q贝一族也要费一番手脚。 柳不再说话。眼前的一切他都无能为力。这种无力感让他倍感难受。 突然阵中发出一阵强光,只见悬浮于空中的七海突然将手伸到了自己的心口处,那手毫无阻碍地进入,宛如要掏出自己的心脏。 柳不由屏住了呼吸,然后就看到七海从胸口强光中取出一件并不陌生的壶状宝石。 那宝石呈无色透明状,在强光下竟璀璨如钻石。 而与此同时,在柳看不到而浅野却可以看清楚的空中,出现了众多丝线缠绕上了七海的肢体。 七海将灵魂宝石变为戒指戴在手上,然后伸出手去,抓住了这些因果之线,宛如抓住了命运的脉络。 柳问浅野,“她在干什么?” 浅野有些发愣,“她要切断与这个世界的因果。” “有什么后果?” “不知道。没有人试过。” 柳还待说些什么,只见七海已经利落地完成了这个动作。 不知为何,这个动作给柳带来一种莫名的疼痛感和失落感,仿佛能感受到那一瞬间少女失去的珍贵之物。 这个举动似乎让七海积攒了某种力量,她的身体看上去变得轻松了一些。 然后她再度伸手,似乎又从空中抓取了什么。 浅野哽住了。她瞬间便明白了那是属于幸村的因果之线。 只有很细的一条,且并不是主干,但只是将这条线扯断,似乎就耗费了七海的积攒的大半力气。 原来这就是Q贝一族治愈疾病的方式。 直接将因果斩断,没有了病因,作为结果的病情自然消失。 粗暴而直接。 做完这一切,七海睁开了眼睛。 虽然她没有说,但浅野明白,她要走了。 她虽然还在那里,但已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这是一种诡异的状态。当七海斩去自身所有因果,她就已经不能再停留在这个世界。 浅野忍不住问道,“还有可以归去的地方么?” 七海微笑着点了点头。 然后,整个“魔法阵”突然爆发出一阵耀眼的强光,浅野本能地闭眼,等再回复视觉时,眼前已空无一物。 空气中散发着一股难闻的焦味。那是周围的电子设备不堪重负被烧焦后发出的。 浅野有些机械的电子音在空气中响起,“她走了。” “去哪儿了?”柳本能地反问。 浅野摇了摇头,“不知道……也许是她的故乡。” 空气中一阵难捱的沉寂。 就在这时,有些刺耳的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 柳手忙脚乱地摸出电话,然后就得到了幸村手术成功的消息。 他把消息转告给了浅野,又忍不住问了一句,“是因为她吗?” 浅野有些麻木地摇了摇头,不知道。也许吧。 柳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如果是的话,他又要怎么面对幸村呢?虽然他跟七海算不上很熟,但他也不愿幸村背负这么沉重的事实。 如果真让我忘了就好了。 这一刻柳忍不住想到。 为了转移注意力,柳想起了七海之前交代的墙角的礼物,他搜寻着走了过去,然后就看见了一个等人高的木盒。 有些谨慎地将木盒的盖子掀开,此刻映入柳的眼帘的,竟是一位栩栩如生的少女。 他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是等身人偶呢。”耳边传来了浅野的声音。 她飞到了少女的脸颊边,有些感慨地叹了一口气,“这是我。” 柳半天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借着昏暗的光线一看,才发觉盒中少女的面目和在医院病床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少女何其相似。 “你说这是……?”柳迟疑地望向浅野。 “大概是小七为我准备的 ‘容器’吧。”浅野淡淡回道。 “估计还是要再麻烦你一下。”浅野说完,飞到了人偶的腹部,摸到机关,打开了一个空腔。 柳会意,握住已经熄火的手办,取出了里面的灵魂宝石,然后卡进了空腔。 机械人偶的眼睛很快就睁开了。浅野跳出来活动了一下手脚,虽然略有些僵硬,但不细看的话与正常人看不出多大区别。维护修理的知识被直接输入了脑中枢,倒也不必担心损耗了无从修理。 柳有些回不过神来,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很难想想面前栩栩如生的少女只是冰冷的机器。可想而知制作者花了多大的心血。 两人相伴走出公寓门的生活被外面的阳光晃了一下。柳看着浅野,知道该是分离的时候了。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柳看向浅野。 “先到处流浪看看吧,自从生病了好像很少出门。”以她现在的身体和身份,都很难重新再融入社会。自己的未来在那里自己都看不到,也就不要让父母亲人再伤心一次了。不如就这样一路狩猎魔女活一天算一天。 “还能再见面么?” 浅野眯了眯眼睛,“最好不要了吧。如果哪一天我悄无声息的死在了外面,希望还有个人当我一直活着。” 柳点了点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已经无话可说。于是只能道别。 “那么,再见。” “再见。” 第十八章 番外 距离全国大赛比赛结束已经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 立海大最终还是与三连冠失之交臂。 切原当场就哭了出来。 那一刻柳差点忍不住自己的眼泪。 他从来都是一个理性的人,在人前有着自己的矜持,但那一瞬间不甘的感情如同潮水般蔓延而上,让他想要狠狠地大哭一场。 为什么呢? 为什么付出了那么多,依然没有一个好的结果。 原来人生并不完全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如果只是单纯的输赢,他可以说服自己胜负乃兵家常事,然后加倍练习从头再来。 可是谁还会记得那个从这个时空消失的少女呢?谁又会知道那个从此只能拥有冰冷身躯的少女此刻身在何方。 没有人还记得她们的存在。 她们从此一个在众人心中已经死去,一个却仿佛从未来过这世上。 他曾远远看过那个被她们共同挽回的朋友,名为樱井的少女在校园中独行的背影显得那样孤独。 柳有时候忍不住想,为什么还留有记忆的偏偏是自己。七海的存在被法则的变化所抹去,他却因为记忆来源于浅野而幸免。 这是对自己好奇心的惩罚吧。 但他宁愿把这当成是她们送给他的礼物。 他还记得那一天幸村拿着一件深色的女式大衣来找他,脸上满是困惑。 “莲二,你还记得这件衣服是谁的么?不知道为什么落在了我的病房,母亲说是那天你们送我去医院时留下的,但其他人都说没什么印象,只有真田莫名冒出一句你可能知道,问他他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柳一眼就知道那是七海的外套。他们的记忆都被扰乱,唯有真田可能印象深刻一点,但也无从记起。 “是认识的一个朋友的,给我吧,我会还给她的。”柳这么说着,伸出了手。 幸村半信半疑地把衣服递给他,给到中途又收了回去,“你真认识?到底是谁?”要是平时,他会信任柳而不这么穷根究底,但不知为何,他心里却隐隐觉得这个答案非常重要。 柳看见他的神色,便没有再坚持,而是邀他一同在部活室的长椅上坐下。 两人各自看着前方,独自思量了很久。终于柳率先开口。 “精市,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我们是非常幸福的人。” 幸村有些奇怪地看向他,“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柳有些不知该从何说起,组织了一会儿语言,他才开口道,“我们能有这样平静的生活,追逐着一些平凡的梦想,说不定是有人拼了命守护的结果。” 幸村迟疑,“你是指……?” 柳沉默了很久,最终摇了摇头,“只是一时有所感慨罢了。” 幸村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追问下去。 两人又无言思量良久,然后幸村有些突兀的开口道,“突然这么说你可能会觉得我疯了,但是莲二,我觉得我可能喜欢上了一个人。” 柳闻言惊讶地看向他。 幸村自顾自地说着,“我不知道她是谁,叫什么名字,甚至不知道她是否真的存在,但我总想,她说不定也会有一点喜欢我,因为想起她的时候,有种被默默守护的感觉,非常温柔。” “我不记得跟她发生过什么事,或许都是我的错觉,但我想要问她的名字,想要告诉她,可不可以也让我守护一下你。想要拉一下她的手,下意识里觉得那样会非常温暖……” 柳默默地听着。没想到记忆失去,感觉却依然残留。 幸村没有再说下去,也许他也觉得这份感情来得荒诞,甚至连对象都缺失。 最终他一言不发地走了,带走了那件深色的外套。 柳所不知道的是,那天晚上,幸村做了一个梦。 那个梦非常的朦胧,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提示。 仿佛是在一个雨天的小巷,幸村感觉自己回到了小时候,大概只有七八岁的样子。 那天不知什么原因放学有点早。他撑着一把红色的儿童伞走在回家的路上。然后听到了巷子里传来轻微的动静。 一股没来由的好奇心驱使他走进小巷,然后他发现了一个小女孩。女孩的身上有一种生人勿进的气质,身上好像带了伤。 她是谁?为什么她会在这里呢? 似乎全没有印象。 但是他感觉非常亲切,就这样蹲下来跟小女孩絮絮叨叨地说着话,想要把她带回家。 小女孩从头到尾都没有理他。然后他似乎听到了妈妈在催,于是只能匆匆忙忙地把小红伞留在原地遮住了女孩被淋湿的身体。 当她快要走出小巷的生活,似乎听到女孩在唤他。 他回过头去,看见女孩嘴唇翕动,似乎在说着什么。 她到底在说些什么呢? 幸村不由走近了想听清楚。 然后他终于听到了。 她说,“我会报答你的。” 幸村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没来由的怒气。他想说,“谁要你报答?我只想知道你的名字。我还想和你一起去看月亮,去沙滩玩儿,我想……” 但是这些话却憋在胸口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 他在梦中挣扎,感觉非常憋闷。 然后他就醒了过来。 窗外夜色正浓。 幸村感觉到眼角似乎有湿意,他愣了愣。这样一个毫无头绪的梦,却不知为何让他感觉这样悲伤。而它又这样真实,仿佛真的是幼年的回忆。 再也睡不着。 默默在床上坐到天明,第二天碰到真田的时候,他没来由地问了一句,“真田,你还记不记得幼儿园里有个很厉害的女生,你还曾向她的挑战过,她的名字叫一青……” 然后幸村就彻底愣住了。那个名字在心底翻滚着,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真田狐疑地问他怎么了,被他胡乱地搪塞了过去。后来他匆匆到校资料室查了全校的花名册,却没有发现一青这个姓氏。 后来他又忍不住拜访了幼儿园的园长,查了历代学生的花名册,都没有能对得上号的。 园长还在一边感慨着,“一青这个姓氏很少见啊,是对幸村君很重要的人么?” 是的。很重要。 这句话喉头滚了滚,最终被他咽了下去。 他的反常终于被柳注意到。柳听了他的叙述,无言了良久,最终只说了一句话。 “如果在过去找不到,那么就期待未来吧。相信她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再次出现。” 很没有条理的一句话,却神奇地安慰了他。 幸村又恢复了平静。心中莫名笃定地相信着,未来的某一天,会有一个少女来到他的面前,如同许久不见的老朋友般向他打着招呼,告诉他她的名字,然后说一句: “好久不见。” 第十九章 一期一会 一个上弦月的深夜,坂田银时如往常一样酒醉归来,摇摇晃晃地走在回万事屋的路上。 因为过多的酒量摄入,以至于他现在面临一个难以抉择的困境。 是忍受着膀胱的悲鸣一鼓作气冲回万事屋再体会解开裤头那一瞬间升天般的快感呢,还是冒着被江户的税金小偷们罚款的危险忠于自己的freedoy way? ——所以说果然还是随地大小便吧。 不管说得多漂亮,节操这个东西就如同老太太的Bra一样没有意义,人生果然还是要忠于自我啊。 这么想着的银时,就这样在登势居酒屋前摆放垃圾的小巷里豪放地撩开了衣摆。 如果他还记得上一次他这么做时所遭遇的事的话,恐怕不会像现在这么放松警惕。由此可见人总是一种好了伤疤忘了痛的生物,于是老天也不忘尽职地来个伤痛二连击。 当银时迷迷糊糊地借着微弱的月光看清垃圾堆里那个造型诡异的“尸体”时,又一次地,凄惨的悲鸣划破了歌舞伎町的黎明。 * 登势居酒屋内,一群人围着桌上宛如沉睡的穿着水手服的少女叽叽喳喳地发表着自己的看法。 “果然还是报警吧。”稳健派的新八一如既往的发表着他靠谱而又毫无新意地发言。 很显然地,一个戴着人类的眼镜的意见是得不到重视的。他的声音很快被淹没在其他人的讨论中。 “只是个劣质又丑陋的充气娃娃啦,到时候随便低价处理给来酗酒的猥琐大叔,起码还能抵半月的房租。”凯瑟琳一边扫地一边说着。 “绝对不可以!”银时立马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她,“你的人格就这么廉价么?!这种东西好好包装一下说不定正好戳中了某个变态的G点,低于一个月房租不卖!” “明显说出这种话的银桑的人格更廉价才是。”新八非常适时地吐槽。 机械娘小玉拿出了一根机油管,“你们人类真是一点爱心都没有,显然这名少女是饿晕了,试试看灌点机油能不能重启。”这么说着的小玉略有些粗暴地将机油管口塞进了少女的口腔。 “快住手!”新八大惊地扑过去将其拉开,“这明显是人类好么?灌机油真的会闹出人命的!” 登势婆婆淡定地点燃了一根烟,“本来已经闹出人命了吧。呼吸心跳都没有了,还是赶快报警,说不定能领到一笔市民奖金。” 听了这话,银时开始躲到一边暗搓搓地掰着指头算到底是报警领奖金划算还是把少女改造成人偶卖给变态大叔划算。 说起来这一群人不能完全肯定这名少女是个人类的“尸体”,是因为她虽然没有呼吸和心跳,皮肤却保持着常人才有的新鲜和娇嫩,甚至还有淡淡的温度,显得极为诡异。有了小玉的前车之鉴,所以大家一时也拿不准这到底是不是个人类。 这时,居酒屋的纸门刷地一下被拉开,外出遛狗的神乐骑在了定春的身上走了进来。 与此同时,桌上的少女刷地一下睁开了眼睛,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到定春身上,从它毛绒绒的尾巴上揪下了一枚镶着宝石的戒指,在众人目瞪口呆的目光下淡定地将戒指戴在了手上。 “诈尸啦!”半晌,银时率先反应过来钻到桌子底下抱头哆嗦。 少女朝众人粲然一笑,“大家好,在下一青七海,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就这样,我们的主人公,一青七海,在遭遇了小小的事故之后,掉落到了这个世界,现今坐在了万事屋的接待客厅里。 新八将一杯茶放到了七海的面前,“请用。”退下去的时候,他又隐晦地看了一眼七海手指上的戒指。 七海点头道谢,轻啜了一口茶后,她一边放下茶杯一边轻描淡写地说着,“想必你们也发现了,其实我是一名魔法少女。” “不不不不,完全没有发现好么?魔法少女这么怀旧的设定是怎么回事,还有你从哪里看出我们会发现这个事实的?”新八几槽点被戳,立马尽职地发挥了他的角色功能。 神乐嗤笑了一声,一边挖着鼻孔一边轻蔑地说着,“以为这么old fashion的设定就可以抢着我女主角的地位么?少女你真是太甜了阿鲁!连小花仙魔法棒都没有就想冒充魔法少女小心我到魔法协会告你。” ——于是魔法协会在哪儿? 新八默默地扶了扶眼镜,决定先回去查查再发言以免轻易暴露了自己的孤陋寡闻。 说不定真在江户的哪个巷子里以某个很常见的杂货店做伪装呢?连忍者执照中心都有这个世界还有什么不可能! 七海无视了二人的吐槽,继续以正剧的风格交代着自己的来历,“这个戒指上的镶嵌的是我的灵魂宝石,简而言之就是我的灵魂,如果它离开我超过百米,我的身体就会失去生命体征,之前我着陆的姿势不对,不小心将其落在了那只看起来像只狗其实说不定是个异形的生物身上,才有了你们之前看到的那一幕。” 七海交代完这点,就规规矩矩地坐在了沙发上。至于她之前如何在上一个世界利用Q贝的科技将自己改装成了魔法少女改良版,以及如何在试图穿梭回母星的时候遭遇定位错误掉落到这个诡异的世界的过程,她觉得没有必要对初次见面的人交代得这样清楚,也就隐而不谈。 之前她其实在神乐进门之前就已经醒了过来,只是在偷听了几人的谈话获取了一些信息后才采取行动。据她判断,这个世界的人接受能力相当高,而且长期处于节操欠费状态,这样反而不需要她费心掩饰什么,故而行事也略肆无忌惮起来。 听了她的解释,银时一边挖着耳朵一边吐槽道,“灵魂是枚廉价的戒指这么坑爹的设定就算了,还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戴在手上,要是阿银我啊,吞到肚子里去都不放心呢。” 七海默了默,然后果断将戒指扔到茶杯里然后混着茶水一口吞下。 银时大惊,“喂喂,阿银说说而已,真吞下去了小心灵魂变成便便然后再一不小心拉倒茅坑里什么的,因为一个糟心的少女漫设定就落入这么糟糕的境地你乡下的妈妈会哭给你的看的哦!” 七海淡定地看了他一眼,“放心,既然是少女漫的女主角,肯定是没有排泄功能这样的设定的。” 神乐面色大变地跳起来,“你以为不挖鼻孔不便便就可以当上女主角么阿鲁!读者稍微脑补一下那些肮脏的东西在你身体里堆积的情景你就可以回乡下种番薯了阿鲁。” 七海想了想,然后凭空比划了几下,“那就这样吧,所有物质经过反应提纯成纯#能量循环利用最后通过毛孔变成一种清新的*气体挥发到空气中,哎呀不要较真嘛,”七海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只要能大概糊弄到读者就行啦。” “喂喂,你刚刚说糊弄了吧绝对是糊弄吧敢不敢认真一点啊混蛋!” 新八的吐槽适时地传来,可惜再一次地被当成背景音被众人无视了。 “总而言之,基于以上几点,”七海正襟危坐,俯身行下大礼,“请收留我吧。” “绝对不行!”万事屋三人组难得意见一致地异口同声道。 * 结果七海就这样被赶了出来。 不管她编了如何悲惨的身世死皮赖脸也好,义正言辞地指出他们是万事屋要他们接受委托也好,甚至于她都承诺一定会给钱了,居然都被老板坂田银时坚定地拒绝了。 这不科学啊。 据她观察,这三人绝对都是见钱眼开到完全可以为钱抛弃一切节操的家伙,尤其是她答应给钱后明明那个叫神乐和新八的都动摇了,但坂田银时却一直不松口。 虽然刚刚认识,对他不甚了解,但七海直觉这态度有点不太对头。 懒得深究,七海走在街上,研究着银时最后塞给她的一张招聘广告,她想起那人塞传单的时候说的那句话,“你这样的家伙果然还是适合去当个税金小偷什么的……” 什么嘛,明明才第一次见面,说得一副好像很了解她的样子。 七海心里不服地嘀咕了一句,也不再多想,就这么凭着传单上的给的路线图一路找到这个名为“真选组”的组织门口。 “那个,请问这里是不是正在招新?”七海在门口喊了一声。 很快就有个一看就是路人脸的成员出来,看到她,有些惊讶的说了一句,“居然还有女生。”然后似乎思考了一会儿,还是想她带到了副长办公室。 办公室内,真选组副长土方十四郎正在写公文,而他最近新收的小姓,来自名门佐佐木家的次子铁之助,正在吊儿郎当地对他发表着长篇大论。 虽然已经在脑内脑补了砍死这个聒噪嘻哈胖子的一百零八式,但土方最终还是脑门蹦着青筋强忍着怒意跟他碰了拳成了“好兄弟”才把他打发走。 所以当山崎领着七海进来的时候,土方的情绪可想而知十分不好,以至于只看了七海一眼,就来了一句,“真选组不招女性。” 山崎抱歉地对七海笑笑,正准备带她出去,七海却立在原地不动,面无表情地看着土方碎碎念道,“我会到女权组织申诉的,我会在真选组门口静坐示威的,我还会到法庭起诉你们就业性别歧视的……作为一个政府组织,公然违背大江户男女就业平等法令,作为贵组织的领袖,说出如此不谨慎的发言,相信各大新闻媒体也会对这一话题产生兴趣……” 土方“啪”地一声捏断了手中的毛笔。 这时从门口传来冷酷的发言,“好了,赶紧去告吧,土方桑会立马引咎辞职的。” 七海扭过头去,发现是名栗发红眸的少年。 土方因他的出现愈发暴躁,“冲田你不要捣乱!” 冲田直接抬出了火箭筒,“哈?土方桑是说让我把这个捣乱的家伙赶走么?遵命。” 话音未落已经一炮轰进屋内。 七海连忙躲避,结果发现炮火的主要对象竟然是土方。还没来得及惊讶,喧嚣中已传来土方暴躁的吼声,“冲田你绝对故意的吧混蛋!” 冲田颇为不耐地撇了撇嘴,“啧,射偏了。” 七海无语,不由开始重新考虑到底要不要在这个“内部冲突激烈”的组织混饭吃。 最终也不知是不是七海的“威胁”奏效,土方决定给七海一次机会,现场就让她参加入队的理论考试。 七海信心满满地拿起笔,然后默默看了上面的题良久…… “1.局长的本体是? 2.副长的里人格是? 3.一番队队长的隐藏属性? 4.真选组队服的另一种穿法? 5.从事监视活动时的推荐食物? ……” 七海叹了一口气,放下笔,工整地将试卷折成四折,然后才抬起头来淡定地看着土方,冷静的说道,“我会记得把真选的选拔试题公布给媒体的。相信不久后全江户的报纸头条都会是 ‘以权谋私,记税金小偷选报考试的儿戏与黑幕’。” 土方的额头又爆出了青筋。 就在土方按耐不住将要爆发的时候,局长近藤突然走了进来,哈哈地笑着,说了一句, “七海小姐还是这么厉害啊~”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就这么敲定了七海入队的决议。 于是一青七海,在进入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成为了真选组一番队的一员。 可喜可贺。 第二十章 时间机器 真选组的道场内,早起的队员们正在认真地挥着剑。 近藤抱臂站在门口,土方倚在一旁抽烟。 看了一会儿,土方朝七海的方向偏了偏头,问近藤道,“听昨天的语气,那位好像是近藤桑认识的人?” 近藤沉默了一会儿,才深沉地说道,“七海小姐,是很厉害的人啊。” 土方闻言愣了一下,接着就听到近藤以咏叹调感慨道,“七海小姐的无痛除毛技术,妥妥的宇宙第一!” 土方嘴角一抽,默默扭过头去,强忍下将面前这只大猩猩踹到电线杆上去的冲动。 晨练间隙,近藤将众人集中起来训话。可惜没说到两句便频频被旁边画风不同的铁之助嘻哈三人组用篮球打断。 最后他终于忍无可忍,于是一整个真选组就开始cosX篮高手。 ——总觉得哪里不对。 结束晨练后,各队员跟着各自的队长上街去巡逻。七海作为一个新人,本来踌躇满志想洗脱江户警察“税金小偷”的污名,可惜这个想法在看到自家队长大白天带着眼罩躺长椅上睡觉的英姿后就果断放弃了。 想想当年在神奈川,似乎周围的市民也将日本警察成为“税金小偷”。 果然是宿命吧。 七海见自家队长冲田带着耳机不知是在睡觉还是在听歌,说起来他的佩刀菊一文字RX-78居然有mp3功能真是太有创意了,七海寻思着什么时候也给自己整一个。而其他队员不知何时已经四散开去不见踪影,七海一时拿不准自己该干什么,犹豫了一下,准备也不再浪费时间去做自己的事。 就在她准备开溜的时候,一把带鞘的刀横在了她的面前,“上班摸鱼者切腹哦,新人。” 七海抽了抽嘴角,转身看去,发现自家队长冲田仍是带着耳机和眼罩躺在长椅上,只是把刀懒懒地伸出来拦了她一下。 “巡逻时间睡觉的队长没有立场说这话吧?”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睡觉了?没看到我炯炯有神的双眼么?“冲田理直气壮地说着。 “不,我觉得队长你的双眼要比这眼罩上画的明亮得多。”七海毫不客气地吐槽。 “啊啊,现在的新人真是越来越不自觉了,看来需要好好调.教一下才会知道蜡烛和皮鞭这种东西到底是为什么被发明出来的。”冲田一边说着,一边慢悠悠地站起来取下耳机,把眼罩推到额头,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刀劈过来。 七海瞬间发动“空手接白刃”技能将刀刃接下,单膝跪地毫无压力地改口道,“队长英明神武爱岗敬业实乃我辈楷模,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属下一定照办。” 冲田满意地收刀回鞘,指示道,“去打探一下土方桑正在干什么蠢事顺便找机会把他干掉。” “得令!”七海充满气势地敬礼,然后转身就走。至于命令的执行什么的,当然要适当缩水。 七海找到土方一行人时,对方正好跟江户的另一支警察队伍见回组起了冲突。 见回组的制服样式与真选组相同,只是颜色刚好为相反的白色。组内成员也与真选组的浪人构成不同,是各门阀贵族子弟直选,其组长佐佐木异三郎人称“三天之怪物”,自称“精英中的精英”。 七海在一边看着,觉得对方其实是个典型的手机依赖症患者,其随时随地把手机拿在手中啪啪啪的姿态与当年在立海校园走路都拿着手机的妹纸们多么神似。 这样的状态,七海表示,作为曾经cos过手机依赖症患者的她深有体会。 可惜在佐佐木一大通引人火大的挑衅发言后,其心爱的手机就被发飙的土方劈成了三段。 冲突也暂时告一段落。 七海见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坂田银时无辜被见回组的人抓走,只考虑了一秒钟便果断放弃救人的想法,然后回到了真选组向她的队长报告侦查情况。 “报告冲田队长。”七海单膝跪地,“没有找到刺杀土方副长的机会。不过副长跟见回组组长佐佐木异三郎当街冲突,要不要引导组内舆论,借机弹劾,令其引咎辞职以便队长上位?” 冲田露出一个阴暗的笑容,“没想到你是这么阴险的家伙,不过我喜欢。” 没等七海谦虚一下,冲田又拔刀劈过来,“说吧,不是抖M的你这么讨好我,到底有什么目的。” 七海熟能生巧地发动“空手接白刃”技能,然后一脸深沉地回道,“不是讨好。只是想看到土方副长被弹劾后流落街头成为MADAO以纸箱为家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颓废又绝望的样子。”说完七海似乎品尝到了什么美味般舔了舔嘴唇。 冲田看了她一眼,然后两人默契地发出了同调的“桀桀桀桀”的坏笑。 * 冲田走后,七海盘坐在走廊上反省自身。 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坏掉的样子的呢? 是不小心打开了什么了不得的开关了么? 说好的纯情少女呢? 所以说果然还是变成“魔法少女”的后遗症吧。 灵魂宝石维持的能量居然是他人的负面情绪这么坑爹的设定以为她会说么? Incubator一族转化的灵魂宝石状态极不稳定,一直处于一种浊化的状态之中,但是浊化完全的灵魂宝石,即悲伤之种,却又能反过来起到净化作用。 如果说灵魂宝石代表的是“祈愿、希望”等正面的情绪,那么悲伤之种代表的则无疑是“诅咒、绝望”等负面情绪。 以此为思路,七海将灵魂宝石解构再构成,使其更稳态,同时将“悲伤之种”因同调而产生的净化作用更为抽象化、内在化,吸收他人负面情绪,在自己的灵魂宝石内部共振,转化为纯能量以稳固灵魂宝石同时为她提供“魔力”。 这样一来,虽然直接吸收负面情绪有更大风险引起自身黑化,但能量的确更加充足,如果她刻意收集,甚至要集齐解决母星能源危机的能量也不是不可能。 可以说,Incubator一族虽然混蛋了一点,但将人的情绪,尤其是诅咒、绝望等负面情绪转化为能量这一技术确实是一大创举,他们用这种技术,妄图阻止宇宙的混沌化和熵值的增加,也不是完全的螳臂当车。 七海有效利用这一能量最直观的结果就是,她第一次利用Y星最先进的时间机器穿梭时空之时,虽然穿了最高等的防护服,仍然被时间之力逆行作用缩小,但这次只是用了自己连定位都不准的仓促做成的时间机器,却在以“魔力”为基础的“魔纹阵”的防护下几乎没有什么改变。 故而,七海发现自己掉落了另一个陌生的时空也不着急。只要收集满足够的能量,再花时间做好更精密的时间机器,总有一天她可以成功定位回母星。 * 结果七海的阴谋上位计划最终没有成功。 好在一番队最近又新进了一个队员,于是七海终于不再是处于食物链最底层的存在,冲田也就暂时放过了她不再让她当跑腿的。 所以说冲田那家伙果然是嫉妒土方有了个新收的小弟才非要个跟班的吧。 说起土方那个新收的小弟,明明本来是个带着墨镜留着胡茬的大叔,结果被土方感召洗心革面后居然变成了baby face。 毁三观。 土方和近藤近来都沉浸于对佐佐木铁之助这个前小混混有教无类的感化大业中。队长冲田也不知道哪里摸鱼去了。于是七海毫无压力地翘班去和机械娘小玉约会。 七海最近对小玉很感兴趣。人工智能居然能做到这程度可是项了不起的技术。 除了小玉总喜欢请她喝机油这点让她略有点苦恼外,大部分时间她都与小玉相谈甚欢。 没过多久,七海自觉好感度刷得差不多了之后,向小玉提出了想要见一见她的制作者的请求。 小玉说其最初的制作者已经身故,但是歌舞伎町的源外老爹可以将几乎全毁的她重塑,七海如果想见的话可以引荐。 于是七海就这样被领到了源外老爹的门店。 七海与源外老爹在机械上都有着不错的造诣,几乎是一见如故。两人交流了几天的机械心得,七海就提出了想要造个时间机器的想法。 源外老爹听后看了她一眼,“洗坏了你们副长的内裤就好好去道歉,不要有回到过去就可以补救这种逃避现实的想法。” 七海翻了个白眼,“我想你误会了。确切地说,我要的是一台时空机器,能打破空间壁障到另一个平行时空的那种。” 源外老爹点了点头,“中二病要记得吃药。” 七海抽了抽嘴角。 小玉在一旁兴致勃勃地开口道,“穿越时空?可以去到任意世界的那种么?我想去X达世界转转,好想被阿斯兰大人全身整修一次啊。你是从隔壁网王世界来的吧,听说那里很多帅哥,是真的么?” 七海闻言深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原来小玉你才是最深藏不漏的一个么? 果然任何机械娘都不容小觑啊。 源外老爹虽然认定七海中二病妄想症晚期不治,但最后还是同意她借用他的工坊并在必要的时候提供技术交流。 达成这一结果后,七海也满意地回到了真选组的屯所。 刚刚走进屯所的门,迎面就是一道熟悉的刀光。 七海熟练地发动了“空手接白刃”技能,并麻溜地开口道,“队长恕罪,属下遍寻队长不得,心有惶恐,这才逗留在外以致迟归。如今见队长安泰,心中甚喜,不知队长是否有事吩咐,属下必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冲田满意地收了剑,抬脚便走,“走,一起去围观土方的丑态。” 七海连忙狗腿地跟上。 第二十一章 蔷薇流氓 七海上了车才知道原来这次行动是因为土方新收的小姓被新兴的攘夷暴力集体抓了,于是立马一脸小人样地在转脸对冲田小声道,“要不要……”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在脖子上比了个利落的切割动作。 冲田双手抱臂,一脸深沉地看着前方,点了点头,“留个全尸。” 前面开车的队员生生打了个冷战。 真选组一行人到达攘夷暴力集团所在的废弃大楼时,夜已经有些深了。 无独有偶的是,身穿白色制服的见回组也在同一时间到达了大楼前。 与真选组迫切的救人之心不同,见回组的目的在于打击暴力集团,对人质的生死并不关心。 于是真选组副长土方十四郎和见回组组长佐佐木异三郎针尖对麦芒地对峙起来。 七海在队伍后面听着,突然对某个词心生困惑,不由附耳小声问冲田,“队长,副长说的蔷薇流氓是什么?蔷薇向的流氓么?现在流氓也分蔷薇向、百合向和正常向的了么?” “你对土方桑的理解真是肤浅。”冲田一脸不赞同的摇了摇头,然后严肃地指正了她,“蔷薇流氓指的是爱好被蔷薇枝条捆绑play的流氓。” 七海一脸受教地点了点头。 旁边存在感一直薄弱的山崎此刻终于按耐不住地吐槽,“喂喂不要随便歪曲事实啊,蔷薇流氓只是指乡下乱暴的混混而已!” 七海闻言撇了撇嘴,“切,没意思。” 冲田蔑视地看了山崎一眼,“没前途。” 七海,“没趣。” 冲田,“没特色。” 七海,“没存在感。” 冲田,“没人气。” 七海,“没人喜欢。” …… 山崎中箭无数,终于不支倒地。 另一边,土方和佐佐木一番言语不和,终于准备动手。 见回组的副手今井信女拔刀支援,却瞬间被七海和冲田所阻。 冲田用剑刺穿了她的刀刃,而七海按住了她拔刀的手。 信女回头看了一眼冲田,然后面无表情地直盯着七海,突然不带任何感情地唤道,“青。” 七海愣了一下,不明白她的意思,回以询问的眼神。 信女的眼中闪过一丝困惑,但不再开口。 因为见回组的干涉,真选组最终想出了由土方牵制,而另遣一队人潜入大楼的作战。 近藤给冲田打了个眼色,冲田会意,带着七海等人溜进了废弃的大楼。 还没上到楼顶,就遭到了今井信女的拦截。 七海一身正气地挡在前头拔出了刀,“队长,这里就交给我,你放心地去吧!” 冲田从后面一脚把她踹倒在地,“哈?去吧?去哪儿?原来是小鬼你想去轮回了吗?” 七海一脸不服地跳了起来,“即使是队长这种小鬼,叫我小鬼我也会黑化的。” 冲田拔出了刀,“好吧,今天就让我来检验一下你有没有资格成为我S星的住民。” 两人拔刀对峙良久,然后同时挥刀,只听哐当一声,却并非两人的刀剑相交之声。 原来在一旁拦路的今井终于对这两个白痴忍无可忍,本来平时对任务没什么干劲的她,此时也忍不住杀气腾腾地一刀劈了过来。 冲田和七海的刀同时架住了今井。然后今井抽身而退,三人一触即分。 借此之势,冲田退到了向上的楼道口,然后反身就往上冲,同时交代着,“七号这里交给你了,这是你加入S星的考验。” 七海挺胸收腹,“保证不负组织期待。” 今井冲过去想要拦下冲田,但被七海挡下。 见冲田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楼道口,今井也就不再费心,转而专注于眼前的对手。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一言不发地开打。 七海虽然力量和速度很是不错,但毕竟接触剑道的时间尚短,一时处于下风。 今井追着她砍了一会儿,突然冷冷地出言道,“昔日奈落三羽之青,如今已经堕落到这地步了吗?” 七海一边格挡着一边说道,“虽然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不知为何听了有些火大。” 话音刚落,已经反守为攻。 就在二人激战之时,屋顶上见回组、真选组和暴力集体三方的形式又发生了变化。 见回组派遣来直升机进行无差别攻击。而本来受见回组所托潜入暴力集团内部的银时却在最后关头反水,与真选组合作将人质救出。 暴力集团的喽啰们四散逃窜,像下饺子一样落到了七海和今井的战场。 七海趁着躲避攻击的间隙看过去,发现她的无良队长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这一层,正守在通道口做着丧心病狂的木马游戏,落到七海和今井这边的喽啰全是他击飞过来的。 今井一时兴起,停止了攻击,又将剑当做击球棒,将飞过来的喽啰全部击打回去。 七海则腾出手来,从兜里摸出了一捆麻绳,表演起单手龟甲缚绝技。 只见她一手持绳,往空中一抛,绳子就如灵蛇般套住了空中飞过来的逃犯,将其绑得结结实实的。 很快,飞向她这边的逃犯都被捆成了葡萄串儿,今井和冲田都看得兴致勃勃,干脆全都将逃犯往她这里击打过来。而且仿佛为了挑战她的捆缚速度极限一样,击打速率越来越快。 而七海显然没有让他们失望,只见她又拿出了一捆绳子,竟可以双手同时动作。 很快,所有逃犯都被捆成了一堆。 七海双手将绳子一抛,然后优雅地鞠躬谢幕。 冲田和今井都如同看到了精彩杂技演出的小朋友一般鼓起掌来。 在鼓完掌的一瞬间,三人同时拔刀,又迅速战作一团。 由于是以一敌二,今井当即有些难以应付。 “3p么。”今井一边招架一边面无表情地说着,“真选组果然是个毫无节操的组织。” “不要胡说。”七海冷静地反驳了她,“没有无节操的组织,只有无节操的人。” 冲田拉长了调子接话,”七号挺身为组织挡刀,作为你的队长我表示很感动。“ 七海转头看了冲田一眼,“队长你误会了,我说的是副长。” 冲田回视她,“即使是事实也不要在外人面前说出来。” 七海点头,“了解。” 在三人有来有往的攻击中,废弃大楼的承重柱已几乎完全被砍断。 七海注意到这个事实,给了冲田一个眼神。 冲田点头表示明白,然后毫不犹豫地抽身出去,冲向最后一根承重柱。 今井反应过来要挡,被七海游刃有余地挡住了。 “我不会让你过去妨碍队长的。”七海非常可靠地表态。 “不,”今井面无表情地停了下来,“我想你的队长可能已经不需要你帮忙了。” 七海一惊,扭头看去,只看到了自家队长从窗口跃出在夜空中渐行渐远的背影。 然后失去了所有承重柱的大楼迅速坍塌,挡住了她的视线。 “不,队长~~”七海凄厉的呼唤回荡在夜空。 跑到半路的冲田顿了一下,回头看去,咕哝了一句,“好像忘了什么的样子。唔,算了。多半是什么不重要的小虫子。”然后他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 第二天清晨。 见回组组长佐佐木异三郎悠闲地坐在坍塌大楼的废墟上“垂钓”。简易的钓竿上挂着一只甜甜圈。 “竟然在废墟上垂钓……你还真是个恐怖的男人呢,三天的怪物阁下。”从他的背后,高杉晋助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 “那么,你有钓到什么吗?” “本来有不错的收获……” 就在二人打起了机锋的时候,废墟里突然有什么一动,然后飞快地窜了出来咬住了钓竿上的甜甜圈。 跳出来的两人在空中大打出手,各自抢到了一半的甜甜圈,然后飞快地分开,蹲到一旁一边啃着甜甜圈一边警觉地看着对方。 高杉本来正跟佐佐木说着什么,突然视线一凝,然后沉着脸看着正在啃甜甜圈的其中一个身影不再说话。 确认了什么之后,他毫无预兆地拔刀砍向七海。 七海噎了一下,手忙脚乱地吞下最后一口甜甜圈,一边退开一边抽刀格挡。 “这位帅哥,你也喜欢吃甜甜圈么?我其实不是很喜欢吃,只是太饿了,如果你拿草莓大福来换我就让给你如何?” 高杉露出了一个危险的笑容,攻击愈发凌厉,“一青七海,你竟然能还敢出现。” 七海疑惑地偏头,“我们认识?” 高杉杀意越发明显。 一旁刚把甜甜圈咽下去的今井举手发言,“她也欠你钱了?不过我劝你别报要回来的希望了,我看她是真把脑子撞坏了。 高杉的回应是更加凌厉的攻势。 七海见他真的是刀刀带着杀意,也不敢再大意了 ,与其认真地拼杀起来。 一开始七海还由于对剑道的不熟而处于下风,但由于昨天跟今井已经战过了一场,今天在与高杉的战斗中又不断消化着经验,没过多久,她的刀法已经变得圆润纯熟起来。 本来战斗于她来说就是再熟悉不过的事,身体的力量和反应都十分好,此刻也不过换了一种兵器和战斗方式,一边战斗一边适应对她来说是再好不过的成长方式。 不久高杉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在战斗中如此迅猛地成长速度,至今他也不过在她和那个白毛混蛋身上见过。再战斗下去也没什么意思,想到此节,他果断收刀退开。 见高杉没有再进攻的意思,七海也不会主动进攻。于是也撤了刀远远退开警惕地看着他。 高杉观察了一会儿她的神色,发现她时真的一点都不认识自己。而且不止如此,她的年龄看上去与上次分别的时候相差也不大。整个人看上去率直而坚定,反倒像他们刚相遇的时候的状态。 这些违和之处让他心生疑惑。 但最违和的地方在于,她竟然还活着。 那个时候她明明…… 如今最清楚是怎么回事的恐怕只有银时,但他也不可能去找银时问个清楚。于是干脆压下疑问,先看看事态怎么发展。 看了一眼对方身上穿的真选组制服,高杉嘴角勾起了一丝讽刺的笑容,然后不发一言地还刀入鞘,转身离开。 七海不明所以地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远去,又转过头看了看信女,见她吃着甜甜圈完全没有要解释什么地意思,于是只能耸耸肩,转身向屯所的方向离去。 第二十二章 猫派狗派 七海回到屯所的时候,看到自家队长正悠闲地坐在走廊上啃着西瓜。 七海立马扑过去声泪俱下地控诉道,“队长,你竟然在啃西瓜!” 冲田抬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不然呢?难道要我吃香蕉那种廉价的水果?” 七海呆了一下,“虽然香蕉过于廉价,但西瓜也太奢侈了一点,大概介于之间例如苹果那种暧昧的东西就差不多了。” 冲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有点道理。” 七海猛地反应了过来,“我不是这个意思啊队长!我是说你昨天怎么能把我也埋了还把我给忘在那儿了。” 冲田严厉地看了她一眼,“你是土方的钱包那种稍微忽视一下就会不见的可悲东西么?” 七海愣愣地摇头,“不……” 于是冲田满意地点了点头,“所以你这不是自己找回来了么?” “呃……” “还有什么疑问?”冲田不耐地看了她一眼。 七海想了想,“分我一半西瓜吧。” 冲田用拇指把佩刀拨出了半截,“知道贪得无厌的人会怎么死么?” 七海犹豫了一下,用拇指和食指比了一小截距离,“要不四分之一?” 冲田想了想,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于是七海走过去和冲田并排坐着吃起西瓜来。 七海啃了一口西瓜,把瓜籽吐出老远,然后一脸感动地说着,“队长对我真好。” 冲田也跟她一样啃完西瓜,把瓜籽像发射子弹一样全部吐出去,然后才说,“被西瓜这种东西轻易打动,我看错你了。” “不,因为是队长的西瓜。”七海试图把瓜籽吐得比冲田远些,试了几次,终于成功。于是她转过脸来冲他得意一笑,才接着说道,“我听说队长曾经因为半截棒冰跟副长勾心斗角各种丧心病狂,会分我西瓜果然是因为失误把我埋了心存愧疚吧?” 冲田闻言冷笑一声,腮帮子一鼓将西瓜籽吐到了一个难以企及的距离,然后转过头来冲七海挑衅又轻蔑地一笑,“我的字典里没有失误两个字。” 七海站了起来,深吸一口气,将西瓜籽吐到堪堪比冲田的多一厘米的距离,接着居高临下地看着冲田,“那么队长的意思就是你蓄意谋杀同僚咯。” “我还以为人再蠢都有逃生的本能。”冲田站起来,吸气,一口吐出,记录又领先了一厘米。 七海眼睛一眯,深呼吸,一口吐出,再次领先,给过去一个挑衅的眼神,“你可以看不起我的人格,但不能看不起我的智商。” 冲田冷笑,“不,你误会了,我看不起的是你这个人。”说完深吸一口气,然后酝酿许久,将这口西瓜籽以惊天动地之势喷了出去。 只见那枚西瓜籽拖着尖锐的啸音喷射出去,在空中划出锐利的线条,然后啪叽一声,准确地落在了刚好进门的近藤的眉心中间。 近藤两眼一对,脑袋冒烟地仰天倒下。 七海连忙跑过去检查了一下,然后转过身来幸灾乐祸地笑道,“队长你刚刚谋杀了一只大猩猩,我要去野生动物协会投诉你。” 冲田也跑了过来,迅速地将一只香蕉塞到了近藤的嘴里,然后有些色厉内荏地反驳道,“胡,胡说。这大猩猩明明是自己自己吃香蕉噎死的。” “哈哈哈哈!”七海仰天大笑,然后指着自己的眼角威胁道,“我都看到了,我是目击证人。” 冲田埋下头去,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啧,没办法了,看来只有……”他抬起头来,露出了一个残虐的笑容,“杀人灭口了……” 七海得意的笑容定格在脸上,然后转身拔腿就跑。 冲田杀气腾腾地追了上去。 * 结果冲田对七海的追杀最终不了了之。原因当然是那只被西瓜籽谋杀的“大猩猩”又活过来了。 于是两人迅速和好,又开始了狼狈为奸(划掉)合作无间的谋反(划掉)巡逻事业。 这天,冲田巡逻的时候正好碰到银时,于是跟他坐到了路边摊,交流了一下蔷薇流氓事件的一些后续问题。 七海无聊地蹲在一边猛吃三色丸子。 不一会儿,盘子就见了底。正在说着话的银时惯性地去拿丸子,却摸了个空。 他低头看去,只见七海正吃掉最后一颗丸子,满足地舔着自己的手指。 “混蛋你不是不吃甜食的么?!”他不由脱口而出。 七海愣了一下,抬头看向银时,“我什么时候说的?一般来说,只要是吃的,我都不挑的。” 银时看着她,一时没有说话。 气氛变得有些诡异。 冲田又要了一份丸子,放到三人中间,然后闲聊般说起,“七号这种生物好养得很,又不挑食,还很懂主人的心意。听老板您的语气,以前好像也养过一只?我隐隐约约记得自己小时候好像也碰到过一只七号,可惜是野生的,凶得很。” 银时拿起一只丸子,语气又变得懒洋洋起来,仿佛刚才一瞬间的紧绷没有发生过一般。 “啊,七号没养过,倒是养过一只一号。比起七号来,一号这种生物要略高傲一些,而且养不熟,转眼就跟人跑了。” “那看来我今后要注意一些,不要买到一号。”冲田有些唏嘘地接话。 七海听了一会儿,有些不明所以,“于是你们到底是猫派还是狗派?” 两人同时将诡异的目光投向了她。 七海莫名后背发寒,正准备拔腿开溜的时候,刚好一个小男孩跑过来找银时。 得知小男孩是吉原花魁日轮的养子,七海顿时朝银时投去了一个“哎哟不错哟”的小贱眼神。 银时压着她的脸往长椅上碾,“你那是个什么眼神,阿银我才没有期待什么呢!” 小男孩晴太在一旁无良地吐槽,“明明是有什么猥琐的期待吧,都已经说出来了。” 银时转过身去勒住晴太的脖子,“臭小鬼你作为一名未成年人思想已经比吉原的下水道还要肮脏了不觉得羞愧么?” 脱离了魔掌的七海立马跳起来反驳,“这小鬼明明指的是请客吃饭的期待,只有坂田先生这么肮脏的大人才会有肮脏的期待!” 这边按下去那边又冒起来的情况让银时脑袋上青筋直冒,他干脆一手制住一个,让两个小鬼在他手下拼命挣扎。 冲田看了一会儿热闹,才出来圆场,“好了七号,不要打扰老板去做正事。老板是不会期待你所说的期待那么肤浅的事的。像老板这种男人,已经是屹立在肮脏的巴比伦之塔顶端的男人了,你以为单纯的蜡烛和皮鞭什么的就可以轻易满足得了么?” 说完后还给了银时一个推崇的眼神。 银时抽了抽嘴角。 七海秒懂,然后又冲银时露出了一个贱贱的笑容,在银时再次爆发之前拖着冲田远远跑开了。 在那之后没多久,真选组得到了有人暗杀将军未遂的消息。 这起前所未闻的大事件得到了土方和近藤的严肃重视,二人一路上都在讨论要怎么应对这次事件。 七海悄悄问冲田,“将军府的守备不是见回组负责么?怎么出了事找到了我们真选组头上。” 冲田掏了掏耳朵,满不在乎地说着,“见回组局长被人捅了。” 七海想了想,“那个手机依赖症患者?谁干的?” 冲田耸了耸肩,“谁知道。他那种程度的痴汉,多半是因为不断给别人发mail太黏人了,被人当成STK砍了。” 七海听了,鄙视地摇了摇头,“因私废公,难成大器。” 冲田叹了一口气,“谁说不是呢。” 在一旁听了许久的山崎终于忍无可忍,“喂喂,即使对方是竞争对手组织的领袖也不要这么随便抹黑别人啊!” 七海斜了他一眼,一副轻浮的求教态度,“那你说说是因为什么被砍的?” 山崎噎了噎,犹豫道,“最近,似乎有很多一桥派的官员被暗杀……” “那佐佐木局长是一桥派的么?”七海循循善诱。 “算吧……”山崎的表情很是犹疑。 “一桥派想扶植新的将军德川喜喜,谁会看他们最碍眼?” 山崎想到了什么,表情变得很是苦逼,“前,前将军……” 七海一脸孺子可教的点点头,“现在来猜猜最终答案,作为一桥派的佐佐木局长,却被派去名为守备实为监视现任将军,现任将军是前将军一手扶植起来的,那么,最想要干掉佐佐木局长的是谁呢?” “定,定……”山崎抖着声音说不出话来。 七海按了按他的肩膀,低声说道,“你知道得太多了。”然后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飘然远去。 冲田也给了他一个高深莫测的眼神,然后飘然远去。 徒留山崎石化在原地,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 土方和近藤来到大牢门前,打开大门,然后一眼看到坂田银时热情地对他们打着招呼。 二人迅速把门关上退了出来。 刺杀将军的凶手什么的……一定是他们打开门的方式不对! 冲田倒是很淡定,直接带着七海拖个椅子到牢里探监来了。 见到见回组的副长今井信女竟也被关在了一起,冲田和七海都很是幸灾乐祸。 冲田打了个响指,七海立马识趣地捧上一盒甜甜圈。 冲田趴在跨坐在椅子上,懒洋洋地趴在椅背上吃着甜甜圈,一边阴阳怪气地嘲讽着信女,“哟,这不是见回组的精英么……” 信女和神乐都受到了甜甜圈的刺激,狂化着冲上来直接一人抱着冲田一只腿不管不顾地往牢里拖。 可怜冲田胯下受到了严重的打击,直嚷着“要裂了要裂了……” 七海见状,一脸忠心地冲了过来,大喊着“队长不要怕,我来救你!”一边抱住了冲田的腋下死命往外拖。 这下冲田不喊“要裂了”,改喊“要断了要断了,腰要断了……” 三个女人一边用力,一边在空气中交换杀气腾腾的眼神。 “你们放手!”七海义正言辞地呵斥道。 神乐大声反击,“你这没有女主相的走狗,快快交出甜甜圈我们就饶他一命!” “休想!”七海毫不退让,“我们队长是宁折不弯的武士,我不能给他丢脸!” 冲田大力的拉扯下虚弱地呻.吟道,“弯了弯了,再不弯真要折了,快把东西给她们。” 可惜他的声音被三人无视了。 信女的语调倒是一贯的冷静,“这样也方便,直接分尸,也懒得先砍死一遍。” 七海沉思了一会儿,空出一只手抽出自己的佩刀,然后一脸沉痛地低头看着冲田道,“队长,为今之计,只能断尾求存,为了保住队长的性命,属下只能冒犯了。不要恨我!” 说完七海闭上了眼睛,一脸悲痛地就要挥刀向冲田的双腿砍去。 “等等等等!”冲田大惊失色,在危急关头终于爆发出了强大的求生本能,一把抓起掉在了地上的甜甜圈,朝牢内猛掷去。 信女和神乐便如见到了肉骨头的猛犬般松开手扑向了甜甜圈。 七海趁机把冲田远远拖走。 脱离了险境的冲田趴在地上一副升天的表情,七海忧心忡忡地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只见对方没有反应,立马面色大变,扛起人就冲出了大门,口中气势满满地吼着,“队长我一定会救你的~队长坚持住~~” 等冲出了门外,见真选组内部竟因为要坚持武士道还是要执行前将军命令而起了内讧,打得不可开交。 七海将冲田扔到一旁,到处扯着人脖子问队医在哪里,把场面搅得愈发混乱。 就在这一片混乱之中,公主澄夜悄悄溜进了牢里。 第二十三章 爱与美食 澄夜给牢内为倾城铃兰的事而奔波的众人讲了一个故事。 一个美丽的公主被将军利用,却被将军的家臣爱慕,将军让家臣杀了公主,家臣却与公主在月圆之夜约定出逃的故事。 至此,无论是牢内的众人,还是牢外故意将澄夜放进去的真选组众人,都知道了与铃兰约定月圆之夜的人并非前将军,而是前将军的将臣,也就是一手将公主和现任将军带大的管家爷舞藏。而他之所以失约,亦并非己愿,而是前将军斩去了他的一臂,同时也斩去了他于铃兰作为约定的发线,威胁他与铃兰见面之日,也是她丧命之时。 这个凄美的爱情故事令牢内外的众人心中都燃起了无名之火。他们表面沉静,心中坚定,欲赴各自的战场。 真选组打着处决时间未到的名义,将随身衣物和武器都扔给了万事屋一群人。嘴上说着为他们预定了天亮之时的处刑台,却指着他们在夜里大闹一场。 万事屋的一行人闯入了将军府。 真选组的人却得到了现任将军的召见。 原来不同于前将军德川定定,德川茂茂为人正直善良,从暗处得知舞藏和铃兰的故事后,深感愧疚,决定行险发动一次倾国之乱,成全这一对苦苦相思的爱人。 七海得知这个消息后有些意外。 作为一个政客,茂茂公无疑过于心软,在一桥派和天人的虎视眈眈之下做出这样的决定,显然已将将军之位置之度外。 但这样一个过于正直的人,七海却并不讨厌。 不是有这么一句话么,这世上唯有爱与美食,不可辜负。 * 真选组一行人闯进将军府的时候,坂田银时正和暗杀部队的首领胧进行着激战。 冲田本要出手帮忙,却被近藤阻止。 “这是属于那个男人的战斗。” 近藤难得正经一次,真选组的人都听令按兵不动。 七海见银时处于下风,心中莫名有些焦躁。她与他并不相熟,却被他战斗时的姿态和眼神所动摇。 那是何等悲伤又何等凛然不屈的眼神。 胧对银时说,“你这袭击了天又堕落于地的恶鬼,为何在此地徘徊?明明被苍天夺走了一切,却还敢向天咆哮。本早该明白,无论如何嘶吼,无论如何咆哮,你们的声音都无法抵达苍天。恸哭亦然。” 七海的心按耐不住地颤抖着,但她知道那并非灵魂宝石嗅到负面情绪的兴奋。那个男人的身上散发的,并非绝望这样软弱的情绪。 那是伤痕累累,拖着残躯,亦不肯弯下脊梁,不肯向苍天低头的倔强和坚韧。 无数次地,七海也曾这样问过自己的内心:你本来一无所有,然后不断地得到,又不断地失去过。未来是那样艰险难测,你为何总要咬紧牙关,不肯松手。 如今那个男人无言战斗的姿态给了她最好的答案。 因为被夺走,而不敢去背负,那才是真正地一败涂地。无论何等绝望的境地,都要不断地变强,不断地去战斗。不管前路是光明,还是更深的绝望。 因为战斗本就是希望的一种形态。 七海回过神来时,银时因为身中毒针已陷入了危险的境地。来不及想更多,她的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跃入战场,用剑挡下了砍向他的致命一击。 信女和神乐等人也加入了战斗。但场面依然不容客观。 当七海等人因为寡不敌众陷入危机时,真选组的人终于出手。 冲田一炮轰开了墙壁。同时现身的除了真选组,竟还有佐佐木带队的见回组一行。 七海松了一口气,回身看向身体麻痹靠坐在废墟中的银时,却见他低着头,嘴唇翕动,似乎在说着什么。 七海心中疑惑,正弯下腰准备去听,却见眼角有什么一闪而过。她正准备挥刀去拦,却在看清了那是什么东西后止住了动作。 抬头看去,见回组局长佐佐木正保持着开枪的姿势,但射到银时身上的却不是子弹,而是一支针剂,想必是血清之类的东西。 七海叹了一口气,看向佐佐木,“佐佐木局长你难道是傲娇系的么?” 说完感到耳边又锐风刮过,正准备挥剑后劈,却见敌人被不知何时已能移动身体的银时用爱剑洞爷湖刺穿。 只见银时一边保持着出剑的姿势,一边满脸是血地抬起头来朝七海露齿一笑,“你好好看着吧,七海。” 说完不等七海反应,抽剑站了起来,一跃到了二楼,追击罪魁祸首而去。 七海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总觉得坂田银时那句话有着什么深意。但周围激烈的战事不容她多想,转身投入到了战斗之中。 * 事件最终以德川定定的被捕,德川茂茂公的退位而告终。 这结果大体也是意料之中。 剩下的不过是天人那边的利益纠纷。 七海看着牢房中还在大放厥词的德川定定,心中实在憋闷得很。但也知道身为警察组织的一员,并没有审判他的权力,只能窝火地看守着监牢。 土方和近藤本是茂茂公一系,如今受了利用,虽是执行了茂茂的命令,却反过来令主公落入了退位的境地,心中不可谓不憋屈。故而也忍不住上医院向正养伤的政敌佐佐木问罪去了。 共同看守犯人的今井信女非说牢里空气不好,跑到了屋顶去吹风。 七海一边忍受着定定的犬吠,一边感叹自己命苦,然后突然就有属下来请示说有人要进牢中去探望德川定定。 这死老东西还有谁会来探望? 心里一边嘀咕着,七海一边走到了牢门前。 门口等着的作僧侣打扮的人见七海过来,将斗笠往下拉了拉。 七海眼睛一动,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已经把手搭在了刀柄上。 空气中的氛围一下子变得紧绷起来。 然而一瞬之后,七海突然身体一松,将手从剑柄上移开,懒洋洋地一边掏着耳朵一边转过了身去,口中嚷嚷着,“让他们自己进去,真是的,大晚上地把人吵起来神经衰弱了算不算工伤啊?!” 一边说着,一边拖沓着步子慢慢走远。 不久之后,进去探视的一行三人走了出来。身上还有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七海抱剑靠在墙上一言不发。 为首的那人路过七海的时候,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然后扶了扶斗笠似乎心情不错地走远了。 没过多久,冲田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扔了一只苹果过来正好砸七海脑袋上。 七海手忙脚乱地接住,有些恼火地向冲田看过去。 却见冲田早已转身,背对着她向她挥了挥手,“队员一青七海,我以一番队队长的身份正式通知你,你已被真选组开除了。拿着你的离职金,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七海神色副长地看着冲田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咕哝了一句,“离职金只是个苹果,真选组穷到这地步了?” 说完看了看手中随苹果一起丢过来的纸片,嘴角勾起,轻轻一笑。然后胡乱擦了擦苹果,咔嚓咬了一口,“还挺脆。” 晚风中,七海一边咬着苹果,一边慢慢地走着,就这样消失在了江户灯火阑珊的夜色中。 * 在七海察觉了高杉的身份,却又故意将他放入牢房中行凶后,她就知道自己只能跑路了。 且不论德川定定是不是幕府的重犯,在正式的判决下来之前,她让其死在了自己的看守之下,玩忽职守甚至于通敌之类的罪名是跑不了的。 如果茂茂公一系还得势,说不定还能将她保下来,但如今幕府是一桥派的天下,想必他们不会介意按死她这么一个小人物,顺便找找真选组的麻烦。 想来一桥派那边特意安排她来看守牢房本就有些奇怪。本来这样的看守任务一般是见回组负责的。 想起那天今井信女始终不见人影,还有高杉一行人的通行令,让人很难相信这刺杀行动没有见回组局长那个老狐狸的手笔。 至于阴她的人具体是谁,又怎么知道她一定会放行高杉,就不得而知了。 那天冲田随着苹果扔过来的是一张通往宇宙的通关文牒。她那嘴硬心软的鬼畜队长肯定是第一时间收到了她放人的报告,立马就做出了反应,以期能保下她一条小命。 只是这样一来,冲田自身便被牵扯了进来,起码要担一个监管不力的罪名。 本来七海是打算自己跑路的,没想到却欠下了不小的人情。通关文牒对于流亡者来说不啻于一张保命符,却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弄到的。 七海随手将文牒放入衣兜中,又压了压遮脸的斗笠,悄无声息地潜回了歌舞伎町。 在逃亡宇宙之前,她还想到源外老爹那里拿件东西。自己的时间机器已完成了大半,就这么放弃实在可惜。 源外老爹似乎早料到她要来,直接便将她领到了地下工坊。 七海见自己的东西好好的还在,不由眉开眼笑。 源外老爹抽着旱烟,一边数落着,“通缉令贴得到处都是了,你还敢乱跑。不知道你现在是卧薪尝胆打入警察内部的攘夷组织的大人物么?” 七海卧了个槽,“我怎么不知道我是这么牛逼的人物?!”只能叹敌人太狡猾太有想象力。 源外老爹见七海拿了东西急着要走,不由说了一句,“你现在跑得掉么?如果有困难跟我说,说不定我前段时间研制成功的时光机刚好能派上用场。” “哈?”七海一脸震惊地看向源外老爹,“你竟比我先做好?我不服。” 源外老爹用烟管给了她脑袋一下,“你那是什么眼神?”说完拿出了一摄像机模样的东西,“就让你开开眼界。” 七海嘴角抽搐地看向源外老爹手里的东西,“不要告诉我这玩儿意就是时光机。” 源外老爹一脸自得地点点头。 “这明明就是个摄像机啊混蛋!我书读的少你别骗我成么?!”七海怒而摔了“摄像机”。 然后她就遭了报应。 事实证明,随便摔别人的劳动成果是要不得的。七海以她的亲身经历诠释了这一点。 只见一阵强光闪过,七海已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了一台破损的时光机。 源外老爹将“时光机”捡起来,抽了口烟,站在原地深沉地叹了一口气,“都是命。” 第二十四章 少年你好 七海醒来时,入目的是尸横遍野的战场。 阴沉的天,空气中散发的血腥和恶臭,还有成群飞过的乌鸦和秃鹫。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冷兵器文明向热兵器过渡的战场。 七海打量了四周,迅速做出判断。 那么自己在哪儿? 还是在坐标YH.194.34.2的空间?那么又是在哪个时间维度上呢?或许已经穿过了空间壁到达了另一个世界? 看来只能到处去看看,才能收集到更多的信息。 想到这一点后,七海站了起来,然后一瞬间就发现了自己身体的异常,不由哀叹了一声。 又变小了。身体年龄看上去大概十岁左右的样子。 为了保险起见,看来又要在这个时空多呆几年,让身体的时间保证足够的正向流动后才能进行下一次穿越。 七海将变得宽松的衣裤扎紧,捡起地上掉落的佩剑抱在怀中。然后再度环视了战场。 尸体的倒下方位主要呈东北面向和西南面向。可以想象,一只来自西南方向的队伍在此地遭到了来自对面的敌人,该队伍战败,留下大量尸体,应该没有剩下的队伍,即使有零散的幸存者,也只是溃败的散兵游勇。 队伍从西南方向来,说明西南方向有驻地。为了保证粮草,那个方向有村庄的可能性很大。 做出简单的判断后,七海抱着剑向西南方向走去。 七海没有想到这个战场这么大,她走了近一个小时,竟然还没有看到尽头。 要知道她虽然变小了,但脚程并不慢,体力也很充足。 她口中开始发干。如果再没有饮用水,她估计自己还能保持这种强度的运动状态四个小时。如果能找到阴凉的休憩地的话,可能可以坚持久一点。 食物的需求暂时可以忍耐,但也不能超过四十八个小时。否则进入虚弱状态后在战场这样一个不安定的环境下会很危险。 她抬头看了看天,还有不到三十分钟日照就会消失。从周围的植被看该地昼夜的温差不大,应属温带或亚热带海洋性气候。这样一来就不用担心夜晚的保暖问题,倒是一个好消息。 实在不行只有窝在战场将就一晚了。 就在七海打定了主意后,情况又发生了变化。 她发现了一个“人”。 确切地说那应该是一个孩子。 银发。衣衫褴褛。抱剑坐在尸体堆上。 七海走过去,绕到他的正面,然后就认出他是谁了。 银发红眸,坂田银时。 银时初看到她有些警惕,然后看她年幼,似乎没什么威胁,就很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像赶苍蝇似的,“谢绝参观,去村子直走。” 七海颇感有趣地勾了勾嘴角,故意逗他,“别这样嘛,我给你参观费,让我好好看看。” 银时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却嘴硬着,“你以为动物园么想看就看?阿银我也是有自尊心的!参观费拿来。” 七海摸了摸身上,在兜里找到一根本来打算随时孝敬队长的棒棒糖递了过去。 银时狐疑地接过,“这是什么?” 七海简洁地答道,“糖。” 银时撇了撇嘴,“别以为阿银小就没见过世面,糖只有红色的和白色的,这种彩色的一看就很可疑的样子。” 七海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果然再猥琐的大叔都有过“天真无邪”的正太时期。不知今后吃遍天下甜食的他想起今天的对话,会不会羞耻地钻进橱柜来逃避这段黑历史。 银时觉得受到了嘲笑,有些愤愤。 七海见他脸色不对,立马收了笑一本正经地说道,“这是外星带来的糖果,自然是不一样的。只有这一个了,你不要还我。” 听了这话,银时立马警惕地握紧了手中的糖,怀疑地盯了七海好一会儿,他才禁不住诱惑地犹豫着拆开了包装纸,试着舔了一下。 尝到了美味的甜意,他立马将整只棒棒糖都塞进了嘴里,还不自觉地眯了眯眼睛,很是幸福的样子。 七海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银时立马挥手打开了他,“别随便揉,会长不高的。” 七海问他,“你是这附近的人?” 银时懒懒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于是七海知道他应是孤儿,那神态她曾于许多战场见过。 银时一边吃糖,一边略不满地开口道,“话说你是哪里来的大小姐吧?小孩子家家的不要随便离家出走,能在家里浪费粮食就好好浪费。马上天就好黑了,阿银我好心送你回去,你可要记得到家了给我好处。” 七海笑了笑,“我是从那里来的呢。”她指了指天上。 银时皱了皱眉头,“天人?”但他很快又放松,“量你这样的小鬼也干不了什么。不过你到村子里可别乱说自己的来历。” 七海惊讶,“你不怕?” 银时嗤笑一声,“阿银我还是 ‘食尸鬼’呢。” 一闪而过的混合了自嘲与嘲讽略带悲伤和愤怒的情绪。 如果不是他还小,恐怕不会让七海窥到这一丝。 原来这么小的时候就懂得把自己武装起来了呢。 七海干脆坐到了他的身边,也学他一样把佩剑抱在了怀中。闲聊般说起,“我在进行星际旅行,这次来地球是因为飞船故障了,我记得当时好像掉了下来,等醒来时就只有我一个人了。” 这话当然是编的,一开始只是为了逗银时。虽然自己也觉得自己挺无聊的,但还是忍不住把谎圆了下去。 也许是因为那一瞬间来自“异类”的共鸣感。 她从来不属于这个时空,也懒得再掩饰自己的不同。 银时果然有所怀疑,“你这样青春期都没到的小鬼你家大人会准你到处跑?” 七海一本正经地看着他,“你别看我这样啊,在我们星球我可是成年了的呢。” 银时不由吐槽,“你们星球叫侏儒星么?” 七海神秘一笑,“等我们[-哔-]过后就会进行二次发育。” 银时大惊失色地跳起来,“你在未成年面前说什么没羞没躁的话啊混蛋!这么破下限的设定你以为我会信么?” 七海看他微红的脸颊,忍不住大笑出声。比起未来满口黄段子的大叔,还是现在这个样子比较可爱呢。 感觉被愚弄了的银时愤懑地坐下来背过身去不再理她。 七海难得有了欺负小孩子的自觉,又在身上摸出了一颗水果糖递过去,“别生气啦,这个给你。” 银时瞥了一眼,然后不屑地轻哼了一声。 七海看他动摇,再接再厉,“这是我最后一颗了哦,很有诚意吧?” 银时显然不信,“把最后一口食物给人这么有节操的事是不会有人干的。人类都是为了食物可以化身为猛兽的存在。” 七海一脸纠结,“我也想吃啊。但是我不喜欢吃甜食啊,简直是到了那种沾一点整个味蕾都要造反的程度。” 银时鄙夷地看了她一眼,“果然是挑三拣四的大小姐。留着吧,当储备粮,等你饿得整个胃都开始造反的时候你娇气的味蕾就会投降了。” 七海见他没再计较刚才的事,也就从善如流地将糖放进了兜里。 * 夜里的时候,银时走进树林里找了个树洞准备休息,七海自然而然地跟着他。 银时看了她一眼,也没赶人,钻进树洞就闭上了眼睛。 七海道了声晚安,就在旁边找了棵树也倚在树干上闭眼休憩。 过了一会儿,七海突然睁开眼睛,发现银时凑到她面前,满是郁闷地揪着她的衣服,“啊啊,你这家伙这么装可怜是什么意思!以为阿银的良心会痛么?良心那种东西不过是迟早会排泄出去的废物罢了……” 七海瞥了他一眼,“那你现在是在干什么?” 银时闻言更加郁闷,“阿银我晚上吃多了不消化不行啊!快把这地方让给我,自己滚去树洞睡。你这新来的小弟怎么一点都不守规矩,不知道这里风水更好要主动孝敬给老大么?” 七海怕自己笑出来了他多半又要恼羞成怒,于是拼命忍着,拂去了他抓住自己衣服的手,略抬起下巴,“从今天起我就是你老大了,这地盘归我,自己滚回自己那狗洞去。” “哈?你是老大?小鬼你有种啊!”银时龇牙咧嘴地对七海做着怪相。 七海挑眉,“怎么?不服?” 银时表情更加扭曲,“显然不服!来战!” 七海嗤笑一声,竖起一根手指,“你吃了我一颗糖。” 银时僵住,面目僵硬得仿佛受了什么重大打击。 七海叹息一声,“知道那颗糖多珍贵么?那是我从母星出发时,母亲亲手塞到我手中的,还是宇宙小喵限量版,平时妈妈都不会给我买,如果不是因为出远门……” 七海停了停,看了看银时的表情,“怎么?良心被刺痛了?” 银时跳了起来,“胡,胡说!良心是什么东西,可以吃么?” 七海深沉地看着他,“吃人嘴短,欠债还钱,总之你现在就是我的小弟了,我让你睡狗洞你就必须睡,知道什么是江湖规矩么?” 银时一副便秘脸地看着她。 七海拍了拍他的脸,然后一脸S相地指着不远处的树洞,“爬进去。” 银时挣扎了半天,最终破罐破摔地坐到了她的旁边,“你让我爬我就爬么你个S星来的混蛋!阿银我也是有骨气的……” 一边愤愤然地咕哝着,银时一边靠着树闭上了眼睛。 没过多久,听到身边传来了均匀的呼吸,七海转眼看了身边银发小孩香甜的睡脸,微微勾了勾嘴角。 第二十五章 逢魔时刻 第二天清早,银时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以一个很舒服的姿势睡着树洞里,身上搭着的是七海之前穿在身上的黑色外套。 他大惊之下跳起来,不小心撞到了树洞顶,忍不住连连呼痛。 等他缓过神来,走出树洞时,发现七海的身影并不在四周。 一瞬间,他的脸上闪过了一丝落寞的神情,但很快便满不在乎地咕哝起来,“说走就走怎么讲义气,怕阿银我惦记你那块破糖么真是的……” “怎么?想吃糖了?”七海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吓得银时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七海笑吟吟地伸出手去,唯一的一颗果糖正静静地躺在她的手心。 “想吃就告诉我嘛,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吃糖的,你是小弟本来就该帮老大解决掉她不喜欢的东西不是么?” 银时撇过脸去,“才不会承认你是我老大你这没发育的小鬼。” 七海眼睛危险地眯了眯,单手一撮剥开糖纸,然后不由分说地便将彩色的糖果塞进了银时的嘴里,“死小鬼多吃点糖,最好把嘴巴也弄甜点,说不定老大我高兴了还会赏你点什么。” 银时一时不慎被偷袭,神情很是不忿。但嘴里甜甜的口感确实是很不错,一时吃人嘴短,也只能憋气地看着她。 七海也不管他,自顾自地盘坐到他身边,将刚才在小溪里插到的鱼拖到身前,准备开膛破肚。 银时瞥了一眼她手里的木棍,上面串着的几条鱼都是直接被捅了个对穿,尾巴还一甩一甩的,很有点死不瞑目的味道。 他想起自己想去抓鱼时,连个尾巴都摸不到的窘状,对七海的身手又有了新的认识,同时也不由一阵丧气。看来自己还得被这魔女继续欺压一阵儿。 七海当然不知此时自己的行为还无意中起了个震慑的作用,只动作利落地将鱼剐麟开膛。银时见她如此残暴的动作,又不由眼神一阵发直。 等七海生好火把鱼加上去烤了,银时才回过神来。烤鱼的香气顿时让他将刚才残暴的景象置之脑后,眼冒绿光口水直流地盯着烤架。 七海从军数年,野外生存的手段自然很是不错,一手烤鱼的技巧也炉火纯青,没多会儿功夫,二人的早餐便有了着落。 银时迫不及待地把鱼往嘴里塞,被烫得直吐舌头也义无反顾的样子。 七海也不说他,只慢悠悠地来了一句,“知道被鱼刺卡死的人,死状会是什么样子的么?” 银时也不确定鱼刺到底会不会卡死人,但这并不妨碍他脑补,一瞬间他莫名想到了那条被七海插在木棍上的死鱼,翻着死鱼眼一副呼吸困难的样子,顿时僵住不敢再猴急。 七海满意地点点头,心中甚爽。年幼无知的小正太就是好欺负,调教起来那叫一个有成就感。 银时察言观色了一番,又试探着小心翼翼地将鱼肉慢慢撕下来往嘴里塞,见七海没有反对,便又放心大胆地吃了起来。 没过多久,几条烤鱼便只剩下狼藉的鱼骨鱼刺。 银时放松地靠在树上,一手揉着肚皮,一手拿着一根鱼刺懒洋洋地踢着牙。一瞬间很没骨气地想到,有个老大罩着的感觉也还不错,起码他好久没有吃得这么满足了。 思维漫无目的地发散了一会儿,银时回过神来,看见之前被他随手放到一边的黑色外套,忽然生出了些许的不自在,于是欲盖弥彰地胡扯着,“哎呀我做完居然梦游又睡了回去,那外套是你的吧?你不要也别随便乱扔啊,害得阿银我昨晚一整晚都梦见被猩猩压得透不过起来,不知道小孩子睡眠质量不好是会影响身高发育的么?” 七海斜了他一眼,决定还是不要揭穿他。这种介于小孩和青春期的小男生最难搞了,明明就是小孩子,还非要强调他男人的自尊什么的。如果知道是被她趁他睡着抱回树洞的,估计直接翻脸都有可能。 如今他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七海也就从善如流地点点头,“是我考虑不周。不过你身为小弟,帮老大抱件衣服也要唧唧歪歪,小心我不给你发工资。” 银时面目狰狞地跳起来揪着七海的衣服,“哈?都说了阿银我不是你的小弟了!再说你什么时候给我发过工资了?” 七海淡定地指了指地上的鱼骨头。 银时瞬间就萎了。 吃人嘴短。多么痛的领悟。 为什么他总是不长记性。 * 填饱肚子后,七海开始琢磨下一步的去向。 毫无疑问,她是不会在这个时空长久呆下去的。但是为了下一次穿越的安全,她不得不滞留一段时间,使得身体、能量、器械等各方面的条件都达到成熟。 身体的成长是自然的,能量和器械的获取需要人群,这样一来,进入村庄甚至于城镇都成了必然。 可是这附近村庄的文明程度并不高,极其的闭塞和排外,这一点在银时的身上就可以看出。 一个略有些异类的银发小孩都得不到接纳,想来她能收到的善意也会极为有限。 沉思中的七海并没有察觉到银时正在跟她说话,直到衣领被不满地揪了起来她才回过神来。 “你是在无视我吧混蛋!早就直到你们这些当老大的都是喜欢压榨小弟的无耻败类……” “等等,”七海打断了他的控诉,“不好意思刚刚跟母星电波交流去了,话题是怎么进行到这里的?” 银时的表情明显是不信,但迫于七海的淫威,也只能憋屈地重复了刚才的提议,“我说,等会儿要不要一起去战场……” 七海愣了愣,“去那儿做什么?” 银时很是不满地摇着她的衣领,“你这么一副暴发户的口吻是什么意思?你在藐视战场么混蛋?你就是在藐视可以在战场上淘来的饭团君水壶君和铜钱君吧?小心他们哭给你看哟!” 七海一脸无语地再次打断了他,“我纯粹就是一时没想到那么一问啦,没想到你的心灵是这么纤细啊少年。饭团君们会很感动你还得他们的。” 银时闻言,故意大大咧咧地将自己的衣襟扯开,仿佛自己是个糙汉子般粗着声音吼着,“纤细?你眼瞎么混蛋!没看到爷这宽广的胸肌?” 七海默默伸出手去将他的衣襟合拢,然后干净利落地给了他后脑勺一个锅贴将他扇得一个趔趄,“熊孩子露点了小心被封杀。” 银时顿时恼羞成怒地涨红了脸。 * 二人一前一后地往战场走去。 空气中充斥着尸体腐烂的恶臭,但二人都显然对此习以为常。 七海本来对来战场拾荒是持可有可无的态度。类似的事情,她倒也干过。在战场上,为了求生,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只是战场拾荒这种事,虽能维持一时的生存,却有着明显的弊端。那就是随时随地可能爆发的疫病。 相比之下,以她现在的身手,在野外狩猎,是更好的求生手段。 不过照顾小男生敏感的自尊心,七海倒也没有反对,只是跟上来看看情况,也为了防止没有什么分辨手段的银时乱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不同于七海陪玩儿的心态,银时倒是找得很认真。在遇见七海之前,他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倒也不会像七海担心地那般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敢往嘴里塞。能够存活到现在,他也有自己的一套生存手段。 只是在遇见七海之前,他只是麻木地重复着这一切,在遇见了她之后,倒像是要证明什么一般,十分有干劲。 想成为一个对互相都有用处的人。 只有这样,大概才能成为“同伴”吧。 一直到傍晚,也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有两个变了味的饭团,若是以前,也就将就了。今天不知为何却有些拿不出手。 晚餐也是七海准备的。她只是消失了一会儿,回来的时候手上已经拎了一只死兔子和几只野果。 二人在战场边解决完了晚餐,银时有一下每一下地用木棍捅着篝火,心里一阵沮丧。 七海一眼就看穿了小屁孩的别扭心思,也不安慰他,反而刺激起他来,“真是没用的小弟呀,你的存在价值大概也就是逗趣了,快快讲个笑话来逗老大我乐呵乐呵。” 银时一脸阴沉地看向她,半晌才慢吞吞地开口道,“从前有个‘天人’,在降落地球的时候一不小心把脑袋砸进了脖子里,然后他便成了 ‘老大’。” 七海被这笑话冷得一个激灵,然后有些哭笑不得地弹了弹银时的脑门,“死小鬼。” 就在二人笑闹的时候,一个温润的声音突然在旁边响起,“听闻附近有 ‘食尸鬼’的传言才过来看看的,没想到是可爱的姐弟俩呢。” 七海抬头看去,只见一面目清秀的栗色长发青年立于夕阳之下。她有些轻浮地吹了个口哨,“哟,美人你好。” 银时狠狠翻了个白眼。 栗发青年并未露出被冒犯的神色,因为七海看上去年幼,反而觉得她俏皮可爱。他饶有兴致地开口道,“这么小便可以捕获猎物了么?真是了不起呀。” 七海含笑不答话。 这样不动声色的疏离防备让青年有些苦恼,他转脸看向更为年幼的那个男孩,只见他也没了刚才的轻松之色,抱着剑身体紧绷着,仿若随时准备攻击的小兽。 七海不着痕迹地动了动身体,将银时挡在了身后。面前的男人虽然看上去散发着善意,却有着独属于强者的不容忽视的气息。想必银时也是凭本能察觉到了这一点,才显得如此戒备。 说实话如果真的对上,七海觉得以她如今的身手肯定讨不了好。不过七海向来能屈能伸,正好现在这个身体年幼,便可以发动一些无耻的大招。 比如说,求包养。 只见七海瞬间一脸淡定地抱住了青年的大腿,面无表情地伸手道,“大叔,来颗糖。” 银时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青年大笑着俯身将她抱了起来。 第二十六章 极道师姐 青年的名字叫吉田松阳。 这是七海在跟他回去之后知道的。开始七海猜测他可能是个武士或者道场教头之类的,没想到他竟开了一间私塾,看来是个允文允武的。 附近的孩子,无论贫富贵贱,只要愿意,都可以到私塾念书,束脩也是象征性地收点,有点有教无类的意思。 私塾教师的身份,倒跟他让人如沐春风的气质甚是相合。 私塾里的学生大多是走读,不过也有几个因为住得远或者无家可归的会留下来住宿。 整个私塾是个典型的和式院落,前厅是教室,后院就是宿舍。 因为到的时候已是晚上,松阳只简单地交代了私塾的情况,便安排二人休息了。 银时是与几个男生合宿,而七海由于是唯一一个留宿的女学生,有幸得了一个单间。 等松阳走后,银时迫不及待地就溜到了七海的房间来找她商量。 “我说,你自己没节操求包养就算了,干嘛把阿银也带上?”一进屋子,银时就冲七海表达了他的不满。 七海理所当然地回道,“你是我小弟,当然我去哪儿你就要去哪儿。” 银时气鼓鼓地走到七海对面盘坐下来,“我再重申一遍,我可不是你小弟!” 七海挑眉看他一眼,“那你跟过来做什么?” 银时顿时语塞。 七海微微一笑。 本来是戒心很重的小兽一般的孩子,从来都是一个人,习惯了自己保护自己。但一开始七海的外貌给人很大迷惑性,让他本能地觉得威胁不到自己而放松了防备。但等到他察觉她比想象中强大时,已经付出了自己的信任。下意识地就相信她不会伤害他。 当一个人还弱小时,遇到比自己强大得多的人,只会有两种反应,防备或依赖。如果他信任了她,即使不愿承认,下意识地也会依赖她,寻求安全感和保护,这是人的本能。 要等到他有了想要保护的东西,才会想要变得强大,然后得到过也失去过,才会明白,依赖只是一时,分别总会到来,人总要学着独立,看淡别离,才叫长大。 想来真是有些伤感。 所以大人们才既想要孩子长大,能够保护自己,又不想他们在挫折和痛苦中懂得这些,一边期待着一边又忧心着,真是矛盾不已。 七海胡乱感慨了一番,回过神来,发现银时还在因为她刚才的话生闷气,于是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别生气啦,有个蹭吃蹭住的地方不好么?总好过在外面风餐露宿。” 银时瞪了她一眼,“阿银我可是有骨气的!谁跟你一样没节操!” 七海大笑,“节操那种东西掉着掉着就习惯啦~” 银时白了她一眼。 过了一会儿,银时又有些犹豫地问道,“你说,那家伙把我的刀扔了,还把他自己的刀给我,说是什么会教我真正用剑的方法,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七海笑眯眯地看着他,“白送你一把刀不好么?” “就是觉得有些奇怪……”银时飞快地看了她一眼,“为什么不是你呢?明明……”明明你更强。 七海理所当然地答着,“因为我已经有我的刀了呀。” 银时更加迷惑,“你的刀不也是捡来的么?” “不是捡来的呢。”七海故作神秘地说着,“这叫心中有刀,手中便有刀,这种境界不是你这种小孩子能懂的。” “哼,你不也只是个平胸萝莉么装什么装。”银时小声咕哝了一句。 七海僵了一下,然后杀气腾腾地缓缓抽出了刀刃,“小鬼,今天就让姐姐来教教你,什么话能说,什么话说了,就一定会死……” 夜色下,七海露出了一个阴影式微笑。银时神色大变地退到了墙角。 * 第二天早晨,银时浑浑噩噩地醒来,发现自己正身处自己的房间。 周围有两个不认识的小鬼正睡得四仰八叉。 银时有些头痛地捶乐捶自己的脑袋。 怎么感觉好像忘了什么?断片儿了? 有点像传说中的宿醉的感觉啊。 不对阿银我才几岁怎么可能有这种大叔般的错觉! 总觉得昨晚好像发生了很可怕的事的感觉……想到这里,银时本能地抖了抖,仿佛触到了记忆的禁区,不愿再深想下去。 这时,房间里另一个男生也揉着眼睛醒了过来。 只见那个黑发的小子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自来熟地跟银时打着招呼,“哟,银时,早上好。” “等等。”银时果断打断了他,“请问你是谁,我们好像完全不认识。” 黑发小子瞬间振作起来,“不是谁,是假发……错了,是桂!” 银时从善如流地称呼道,“假发你好,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么?” “不是假发是桂。”桂执着地纠正之后,才一脸郑重地看着银时,“果然是失忆了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能详细描述一下么?” 银时无语地看向他,“为什么要用到果然话说既然都失忆了还怎么详细描述你这混蛋装傻是在训练阿银的吐槽能力么?” 桂叹了一口气,安慰性地拍了拍他的肩,“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我会保密的。” “等等你都知道了什么阿银我才没做什么需要保密的羞耻事情!” 桂犹豫地看向银时,“非要我说出来?” 银时一脸抓狂地揪着桂的衣襟,“混蛋你快给我说啊!” 桂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好吧,既然你坚持。”然后他压低了声音一脸神秘地凑到银时旁边,“你和你姐姐其实是外星皇族后裔因为政斗失败被迫流亡地球而你为了不暴露身份才假装失忆的吧?放心我会配合你演戏的!” 银时一瞬间有种槽点太多不知如何吐起的感觉。这一定是因为这家伙太蠢而不是自己吐槽技能还没点满! 纠结了一下,银时好歹抓住了重点,“你说我姐姐,是指……” 桂瞬间笑着摆了摆手,一副“我俩都这么熟了你不用装了的表情”,说着,“不就是小七么?” 银时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别告诉我说你说的 ‘小七 ’是指那个抖s星人!” 桂疑惑地偏了偏头,“你们是抖s星人么那你们敌人难道是抖m星人不对啊m星的人怎么可能斗得过s星的人……” 银时顿时觉得试图跟这个白痴交流的自己真是太甜了。 桂还在碎碎念的时候,一本书突然飞过来准确地砸中了他的额角。与此同时还有一句阴沉地呵斥,“假发,闭嘴。” 银时看过去,发现屋子的那一头还睡着一个男生,因为是躺着的,看不清面目,也不知到底是谁。 桂凑到银时的耳边,单手掩着嘴,小声道,“那是高杉,不要理他,我最看不惯他了。” ——这种小学生拉帮结派排挤同学的即视感是怎么回事?! 银时内心无语地吐着槽,不想理他,继续回想着昨晚发生的事。 既然桂见过七海,那么应该是七海把他送回来的。可恶为什么自己会失去意识?等等,既然是失去了意识,那七海是怎么把他送回来的? 莫不是……抱?不不不不,画美不看……一定是背!等等等等,为什么我会纠结这种细节画风哪里不对我肯定是哪里被玩儿坏了! 桂不顾银时的神游物外,继续拉着他说着小话,“那家伙明明是个公子哥儿家里有豪宅不住偏偏来跟我们挤宿舍你是不是觉得他有点变态?” 一点都不变态好么?明明是同学爱好么?觉得这种行为变态的你才有点变态好么? 银时自发地在内心吐着槽,只觉得自己的吐槽技能点蹭蹭地往上涨。 就在桂锤炼着银时的吐槽技能的时候,房间的纸门刷地一下被拉开了。 外面的天光晃得银时本能地眯了一下眼睛,然后就看到七海逆着光充满气势地站在门口,指挥若定,“小弟一号二号,给你五分钟时间洗漱,然后来帮老大我提书包。” 喂喂小弟一号二号是谁?还有你不是已经把书包提过来了么?不觉得直接去教室会更近?特意绕过来让别人帮你再提过去这性格到底是有多扭曲?! 银时下意识地继续着内心的吐槽。再这么下去会成为只会吐槽的存在的!等等为什么刚刚脑海里会闪现一副平凡的眼镜? 就是因为这世界装傻的人太多,才会有吐槽之神这么可悲的存在。看见槽点就想吐简直像强迫症一样可怕。 看来自己今后的人生中一定要找个强迫症更厉害的人来充当这种设定。银时在心里默默下定了决心。 就在银时思考着自己人生的时候,屋子里被又一次打扰了睡觉的那位忍无可忍地将木剑掷了过来。 木剑在空中旋转着发出惊人的破空声,银时和桂都敏捷地躲开了。于是木剑直奔七海的面门而来,在即将招呼上她的脸的一瞬间,七海出手将木剑握住,然后毫不犹豫地将木剑反手掷了回去。 只见木剑又一次发出破空声,在银时和桂做出反应之前就从他们耳旁略过,然后精准地打中了目标,那里瞬间响起一声本能的痛呼。 桂默默地扭头看了一眼,然后转过来了一脸仰慕地看着七海,“老大你是真豪杰!” 说完逃命般拖着银时冲出了屋子。 屋子里开始散发出惊人的低气压,七海微微一笑,从容地走进屋内,顺便反手拉上了纸门。 桂拉着银时抱膝蹲在走廊下,忧心忡忡,“等会儿如果发生了命案我们算不算帮凶?” 银时眯着一双死鱼眼,声音很是坚定,“不算,我们都是受害者。” 结果屋子里并没有如桂猜测的那样传来激烈的打斗声,只有一声巨响,然后一切归于寂静。 银时远目,语气里充满了先知的睿智,“小弟三号诞生了。” 桂抓着他的衣襟猛摇,“银时你要振作不要自暴自弃啊我们一定要反抗即使最后也要像个武士般干净利落地切腹。” 银时的神情有些飘渺,“与其想着美丽的死去,不如漂亮地活下去……” “完全不漂亮好么很卑微好么跟蝼蚁一样卑微了好么!” 桂还在悲愤地摇着银时,然后纸门唰地一声又被打开了。 七海整了整衣领,神清气爽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然后打了个帅气的响指。 银时和桂迅速识趣地从廊下钻出来规规矩矩地站在她的面前。 七海满意地点了点头,让手中的书包一抛,准确地将其挂在了银时的脖子上。然后用大拇指向后指了指屋内,向桂示意,“去处理了。” 桂抖了一下,挣扎了许久,然后一脸悲壮地走进了屋内。 第二十七章 小指约定 高杉走进教室的时候,额头上有些青,衣衫也有些不整,与他一贯高冷的形象甚为不符。 教室里的同学纷纷侧目,一接触到他冰冷的目光,又迅速把头缩了回去。 没过一会儿,松阳也走了进来准备上课。他的目光扫过前排的高杉,顿了一下,心里暗笑,没想到这孩子也有吃亏的一天,以前除了桂偶尔跟他呛声之外,他跟其他同学都是不冷不热的,如今有个人能 “镇压 ”了他,倒也不是件坏事。 遂也就若无其事地转开目光,不再过问此事。 高杉直直地看着松阳的表情,见他神色变换,就猜到老师打定主意不管他,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失落得很。既不用再担心老师追问他受伤的原因,却又希望老师对他多关心一些。 在这样矛盾的心境下,他对造成此种状况的罪魁祸首的怨愤又添了一层。 就在高杉心绪繁杂之时,松阳已在黑板上写下了两个名字。 一青七海。 坂田银时。 他转过身来,微笑着说,“想必大家已经发现,从今天起,我们又多了两位新同学,希望大家能好好相处。” 顿了顿,得到学生们肯定的答复后,才接着温声说道,“那么,还是先请两位同学自我介绍一下吧。” 他说完后,银时懒洋洋地倚坐在后排不动,倒是七海很给面子地站了起来。 “大家好,我叫一青七海。你们可以叫我一青大人,也可以叫我七海,还可以叫我小七,具体称呼要看你们在我小弟金字塔中所处的等级。目前已收小弟一号二号和三号,欢迎大家踊跃报名。具体报名和升级方法见我的个人论坛bbs.1117.net,前100名注册的有小惊喜哦~欲报从速,先到先得~” 七海说完,很是淡然地坐下,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可惜周围的同学都一脸懵懂的看着她,搞得七海不由在心里不满地啧了一声,这乡下地方,连wifi都没有,真是无趣。 七海琢磨着今后不能上网了得另找点乐子,想着想着就已神游物外。松阳微微一笑,把目光转向了银时。 银时本不想理会,但那视线虽温和但实在不容忽视,于是也只能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 “阿银我的名字就写在黑板上,如果你们读这么久的书还不认识的话还是趁早回家种红薯吧。爱好是甜食和钱,座右铭是 ‘所有天然卷都不是坏人’。另外补充一句,之前那个家伙说的论坛千万不要去,那就是个黑店。” 银时话音刚落,一支不明来源的铅笔已经擦着他的脸颊插进了他身后的墙壁,他浑身一抖,立马噤声,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 等七海和银时都自我介绍完毕,之前不知去了哪里的桂才姗姗来迟。 桂作为班长,平时虽然有些脱线,但学习的问题上从不含糊,迟到还是第一次。故而松阳倒也没有斥责,只是关心道,“遇上什么事了吗?” 桂愣了一下,然后冲过来抱着松阳的大腿嘤嘤地哭诉,“松阳老师,我梦到高杉被人先这样那样又那样这样,好可怕~” 松阳温柔地摸着桂的头顶,“桂君真是个善良的孩子呢,因为梦到同学不好的事就吓成这样,不要担心哦,只是噩梦而已,你看高杉君不是好好地在那里吗?” 桂抽噎了一下,抬头望去,只见第一排的高杉正阴沉沉地看着他,大有他再多说一句就将他人道毁灭的意思。 桂仔细回想了一下,之前他好像被七海派进屋内后就失去了意识,想来应该是高杉这厮干的。只是现在不好发作,等下课后跟老大添油加醋汇报一番,想必老大会好好教训他为自己出头的。 想通此节,桂得意地大笑两声,然后施施然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见所有学生已经到齐,松阳翻开了课本开始讲课。 早春三月,窗外春光很是明媚,和风送暖,不一会儿,教室里的学生们已经一半昏昏欲睡,一半神游天外。 松阳环顾一周,心中略感无奈,不过这个年纪的孩子念书,不过是求个识字明理,倒也不必过于强求什么,不如顺其自然。 就在这时,似乎不远处山野间来了几个孩子嬉戏,有清脆的童谣隐隐约约地传来。 “勾手指,勾手指,说谎要吞千根针,切掉小手指……” 松阳出神地听了一会儿,脸上泛起柔和的笑意,转过脸来对着教室里的学生们说道,“说是要吞千针呢,真是恐怖的惩罚,大家今后如何与人做了约定,要记得好好完成哟。” 教室里的大家都知道这首童谣,听了这话,吓了一大跳,开始回想自己最近有没有跟小伙伴做了什么约定还没完成的。 七海听了无趣地撇了撇嘴,心想真是毫无科学根据的愚昧迷信,宇宙才不会这样运转呢。这么想完后便也没再放在心上。 倒是银时有些半信半疑,琢磨了一会儿,发现自己除七海之外还没认识过几个人,而七海又不像是个这么幼稚的家伙,遂放下心来,继续补眠去了。 这样一个插曲过后,文化课的时间在大家的昏昏欲睡中很快过去。 私塾里一般是上午文化课,下午剑道课。 比起上午的文化课,显然下午的剑道课更得孩子们的心。 中午吃过饭并经过短暂的休息后,大家都兴致勃勃地换好了护具带着竹剑到了私塾前的空地上。 孩子们三三两两地凑着堆。 桂正一本正经地凑在七海身边向她描述着高杉是多么多么可恶,多么多么藐视七海作为老大的威严。 七海听完微微一笑,朝不远处独自挥剑的高杉看去,对方察觉到她的视线,给了她一个冰冷的眼神。 七海并不介意,朝他勾了勾食指示意他过来,高杉自然转过脸去毫不理会。七海扔了个石子过去,正好打中他的后脑勺,迎着高杉投射过来的杀人视线,七海无声地做了个“课本”的口型。只见高杉身形一僵,深吸了一口气,强压愤怒不情不愿地走了过来。 桂叹服地看向七海。他还没见过高杉服软的时候,即使是碰上武力值大于他的人想要强行镇压,以他的性格也宁愿拼个鱼死网破,如此高杉被要挟的场面可真是稀奇,也不知七海是怎么做到的。 这么想着,他将疑惑的视线投向七海,只听得七海神神叨叨地回了一句,“攻身为下,攻心为上。”不明觉厉。 其实七海倒不是非要收下这个“小弟三号”不可,只是无故收到了攻击,她自然没有不还手的道理,之后打了起来,她的本意是打到他不敢找自己的麻烦即可,没想到竟在打斗的过程中发现了意外之喜。 这个名为高杉的小子,课本上竟偷偷画了许多松阳的正面、侧面、全身、半身像,其画风还颇为少女向,看得七海啧啧称奇。 七海一边单手迎战,一边快速浏览完了这本《我与老师不得不说的故事》,然后毫无压力地将之没收,并威胁高杉,如果再闹便将课本交给松阳。 高杉果然收了手。 由此可见,不管是闷骚还是风骚,傲娇还是病娇,一旦被抓住了软肋,驯服起来都是轻而易举。 高杉过来后,七海指着桂让他们两个过两招。 桂一开始颇有些不情愿,看来曾经吃过些亏。不过迫于七海“淫威”,还是摆好了架势。意外的是,一旦进入了战斗状态,桂的气势就陡然一变,看上去倒是靠谱了许多。 高杉被七海搞得一肚子火,又不能朝她发作,见有机会发泄一下,自然不会放过,桂的架势一摆好,他就杀气腾腾地劈了过来。 七海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慢慢琢磨出了点门路。 该流派的剑术强调重心前压,以身体为轴,每一次劈砍都相当有力,带着点一往无前的味道。 没想到松阳看上去那么温和的人,练的却是这样的剑,也不知是自己摸索出来的,还是有门派的传承。如果是前者,那么他的剑术造诣应该相当可观。 两人不知打斗了多久,直到一个沉稳的声音在一旁喊了停。桂和高杉下意识地便住了手,气喘吁吁地抬头看去,只见松阳不知何时已经到来,也不知看了多久。两人立马心虚起来,老老实实地站到了松阳面前等着挨训。 不过松阳并没有训斥二人,反而揉了揉二人的发顶,温和地鼓励了他们,“很不错呢,比昨天又有进步,看来回去后并没有偷懒,而且切磋之时仍记得有所收敛,不会因为一时冲动而伤及同伴,这样很好。” 二人都被夸得有些脸红。 松阳见状微微一笑,挥手让两人到一旁去继续练习,然后才转过脸来一言不发地看着七海。 七海最是吃软不吃硬,在这样沉静的目光中很快败下阵来,讪讪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我只是有些好奇……” 松阳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好奇怎么不来向我求教,光从他们两个小孩子身上能看出什么?” 七海干笑一声,不知该怎么回话。总不能说我就是本能地想刺探情报吧? 松阳笑了笑,也不追问,只朝她招了招手,“来吧,让我先看看你的底子。” 七海硬着头皮走上前去。抽了把适合自己身高的竹剑,略微活动开后,便摆好了架势。 二人很快动起手来。 一开始自然是试探性的,七海最初并没有学过系统的剑术,只凭战斗本能融合了格斗术施展,后来在真选组才真正接触到所谓剑道,但因为时间尚短,也只学到了个皮毛。好在她学习能力和战斗本能爆表,几场战斗下来,已有了自己的一套战斗方式。 松阳的剑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跟七海战斗起来颇有点举重若轻的味道。几番试探之后,便能轻易看出七海的破绽,有意识地挥剑过去,帮她点了出来。 七海便也知道这是一场指导剑,非但没有觉得被看轻,反而认真地投入进去,在反复的修正之中,剑术以肉眼可辨的速度迅速进步。 松阳打着打着也有些心惊。一开始只觉得这个女孩身上有一股锐气,没想到剑道上的天赋会这样高,渐渐地也琢磨了出来,她应该接受过系统的战斗训练,只是之前惯用的武器不是武士刀罢了。 虽然不知女孩是何身份,小小年纪为何仿佛身经百战,但可以看出心思纯善,否则不会对那个被人们称为“食尸鬼”的银发小男孩百般维护。 从他之前听到的消息来看,战场上的“食尸鬼”就是指那个叫银时的小男孩,这个女孩应该是后来才出现,而且他们两人相遇应该不久,就可以结成这样的羁绊,倒也殊为难得。 见七海悟得差不多过后,松阳收了手。七海自己退到一旁开始反思刚才战斗中的收获。 而松阳又挑了一把跟银时身高相配的竹剑,想要也指点指点他。 银时从刚刚看高杉和桂的战斗时便有些跃跃欲试,此刻自然毫不怯场。 松阳看他神情,便知自己没有猜错。不同于七海的身经百战,银时身上有一种野生的战斗本能,也是个练剑道的好苗子。 松阳见猎心喜,指点起银时来便一时有些忘了时间。 等回过神来时,银时已经累得两腿发抖,站都站不稳了,却还一脸倔强地看着他。 松阳略有些不好意思地收了剑,摸了摸他的头发,柔声说道,“抱歉,今天到此为止,过犹不及。” 银时有些不甘,但也知道自己水平还差得远,勉强下去也没有结果,故而气势一泄,直接便仰躺在了地上。 一旁观战了许久的七海这时走了过来,拖着他的后领便把他提了起来,“先别躺,陪老大我去散个步。” 银时累得只剩一口气了,还要满足七海如此无理的要求,只觉心中悲愤不已,咬牙切齿半天,也没力气说出什么狠话,只能双眼含泪地喊了一句,“恶魔。” 七海听了反倒笑得得意洋洋,显然把这当成了称赞。 松阳看着二人走远的身影,有些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心想这两个孩子倒是有趣。 一个明明是担心剧烈的运动过后骤然休息对身体不好,却要以陪她的名义强迫别人。 一个明明不明所以心里愤恨得要命,却又毫无保留地照做,像是下意识地就知道对方会对他好。 如果能一直这么要好下去就好了。 第二十八章 集体夜游 不知不觉间,七海来到松下私塾已经快一年了。 一年的时间,每天上午念书,下午练剑,平和而有条不紊。日子仿佛回到了之前在立海的时候。 她希望能与母星再一次取得联系。可惜自从上次穿越时空壁障的时候通讯器被损毁之后,她没有再找到合适的材料。 之前的一次穿越,她又零零碎碎地收到了一些波段,但因为太过零散,无法破译,让她心中也颇为烦躁。 这天放学后,桂神神秘秘地找到了她,说是在十里外的战场上坠毁了一艘民用宇宙飞船,七海听得心中一动。 虽然桂的本意是,既然七海来自外星,那么这艘飞船说不定与她有什么联系,然后她就可以重回宇宙去继续她的家族爱恨情仇,但七海却不管他的脑内剧场已经播到了哪一集,只想着能去淘点材料储备起来。 于是两人各怀心思,又带上了打酱油的银时和强迫中奖的高杉,一行四人在晚饭之后偷偷溜出了私塾。 夕阳西下,乡间的小路上,一行人悠悠闲闲地走着,宛如春游的小学生一般。 桂一路上略为兴奋,不停地说着若是飞船来自七海的母星,他们要如何如何的。还好奇地问着七海母星的人是不是跟她长得一样,还是经历了二次发育进化出了八只触手…… 一年来跟桂的接触,已经让七海了解他的本性,总结出了一套行之有效的对付天然呆的办法,那就是对他无论多大的脑洞都宠辱不惊,置之不理。 可惜七海能够淡定地做到这一点,被“吐槽之神”眷顾的银时却做不到,在被桂的脑洞攻击十几分钟后,银时终于忍无可忍地揪住了桂的衣领,“抖S星人就会进化出八只触手么你这家伙的思想到底是有多肮脏啊混蛋!还有你这么积极地帮这抖S寻找母星其实就是不堪她的压榨想让她快点滚蛋吧?不用狡辩了阿银我早就看穿你的阴暗心思了!” 桂拂开了银时的手,一脸正气地反驳道,“你怎么可以怀疑我的老大的忠诚之心!这就是传说中的淫者见淫了吧~明明你自己才觉得老大是个残忍冷酷毫无人性的触手系抖S……” “你说出来了!你居然说出来了!”银时一脸震惊地指着桂。 桂哈哈大笑两声,“我就说你肯定是这么想的,请叫我Mr.真相帝!” “吵死了!”两个声音异口同声地响起,然后银时和桂分别后脑勺挨了个锅贴。不约而同出手的高杉和七海对视一眼,又两看相厌地移开了目光。 桂和银时揉着自己的后脑勺,不服地嘟囔着,但迫于某人淫威,也渐渐地安静了下去。 天慢慢地黑了下来。 七海皱起了眉头,有些后悔带了这些小P孩出来。虽然她现在年纪看上去也不大,但毕竟不是真的萝莉,一时也就忘了夜游的不妥。结果跟这几个人出来后,才想起几个未成年人夜里出行,虽然武力值是足以自保了,但回去了难免要挨削。 不过既然已经出来了,总要把事情办完了回去才划算,免得白挨一顿罚。 明月高悬,夜路显得愈发安静。除了匆匆赶路的脚步声和草间的虫鸣,再没有其他声响。 七海感觉有点奇怪。银时和桂两个家伙似乎好久都没说话了。即使挨了个锅贴,但以这两个人的尿性,不可能安分这么久。 她不由转头看去,结果发现桂和银时不知何时已经紧紧挨在了一起,两人脸上是如出一辙的惶恐。 七海停了下来,狐疑地观察着二人的脸色,“你们俩怎么了?” 银时抖着声音逞强,“阿银才,才不怕!” 桂也接口道,“对,鬼,鬼什么的根本就不存在!科学的光辉照耀着我们……” 七海失笑,这两个家伙竟然这么怕鬼。不由出言安抚,“即使有鬼,也不可能毫无理由地出现吧。” 结果两个的面色愈加发青。 高杉也止住了脚步,一脸嫌弃地看着二人,“不就是个一晃而过的影子而已,你们至于这样?” 银时指着高杉,声音猛地拔高,“我就说你一定也看见了的!你刚刚还不承认!” 高杉的神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但很快便盛气临人地断言道,“说了是你们眼花!” 说完也不理几人的反应,自顾自地向前走了。 七海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他的背影,然后转过头来对桂和银时招手道,“你们走前面,我在后面看着。放心,有我在,不管什么鬼来了都一刀砍死。” 听了七海煞气逼人的话,两人竟感到一种诡异的安全感,也许是七海平时威武霸气的表现给了两人太过深刻的印象,此时两人虽仍感到害怕,但好歹可以强压下来继续赶路了。 * 四人赶到目的地时已是明月高悬。 夜色中庞大的宇宙飞船如同一头择人而噬的怪兽。 七海觉得有哪里不对。随着离飞船越近,这种感觉越发强烈。 待到进入了船体中,她终于发现了问题的所在。 七海拉住了桂,“你从哪里听说是民用飞船?” 桂有些奇怪她为什么这么问,“附近的居民说的啊,听说好几拨人都上来寻宝了呢。” 七海心中暗骂一声。也难怪其他人看不出来,这分明是一艘伪装成民用飞船的军用飞船。 她当机立断地叫住了高杉和银时,“我们马上原路返回。” 银时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说,但还是回到了她身边。 高杉有些不满,“要来的也是你,现在又要走,你到底什么意思?” 七海皱眉解释道,“这里可能有危险,我们出去再说。” 高杉虽然不知她为何做出这种判断,但对她的能力还是比较信服,也不情不愿地走了回来。 就在几人往回走的时候,银时突然被什么绊了一下,本能地扶了一下墙。等他反应过来自己按到了什么的时候,旁边一扇钢体墙壁突然缓缓下落。 在闻到血腥味的一瞬间,七海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抽刀飞身一挡,空气中顿时传来刺耳的金属交接的声音。 电光火石间,借着刀光擦出的火花,七海看清了敌人的样貌,那是一个绿皮肤带着斗笠的天人,从动作来看似乎受了伤,但依然散发着非常危险的气息。 七海立马做出了判断,当即喊了一声,“站在原地,不要出声,不要动!” 这个地方光线非常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此人受了伤,如果不是因为银时误打误撞开了门,想来是想躲在此处养伤,不想动手。 如果他没有受伤,自己绝对不是他的对手。即使此时,胜负也在五五之间。前提是没有其他几人的拖累。 银时几人剑术虽然不错,但从没经历过实战,而面前的人杀气腾腾,光是气势就可以完全压倒那几个菜鸟。 于是七海只能借用地利跟他拼暗战,这样只要银时几人不出声,那人就很难判断出他们的方位而主动攻击牵制于她。 短短几秒间,七海和敌人已经拼杀了数个回合。银时几人果然听了她的话没有动作,也不知是否领会了她的意思判断出了眼前的形势。 因为交手的双方都看不到,此刻拼的就是耳力和战斗经验。七海看上去虽小,但经验却很足,一时也跟对方斗了个旗鼓相当。 与她交手的那个天人却是心中暗惊。这个女孩看上去年纪小小,没想到出手这么老辣,他本来有伤在身,一开始是想打个出其不意,结果竟被这个小女孩瞬间判断对了形势招架了下来。 时间拖得越久对他越不利。此次他们天道众本来是想暗中潜入地球,没想到被攘夷派的人提前得到了消息。对方派人潜入了飞船,在拿不下飞船的情况下,竟丧心病狂地选择了同归于尽。 结果飞船的控制中枢在半空中被破坏,整个飞船坠落,船上只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还身受重伤。想到这里,他不由又在心里骂了一句攘夷派那些疯子。 心念急转间,绿皮肤的天人出手越来越重。 七海被逼得也加重了招架的力道。一开始她还以为对方久攻不下,开始着急,妄图以力强攻,但数次之后,在看到对方不停腾转挪移的动作和对刀时越来越亮的火花,她心中一惊,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打算。 然而就在她察觉的那一瞬间,对方突然借着对刀的反作用力,身形一转,向着黑暗中的某个地方跃去。 七海来不及判断他的目标究竟是谁,本能地就追了上去。不过她的启动比对方慢了一瞬,此刻她已有些追之不及。 七海心中急切,只能暗自寄望于那几个小家伙没把课堂上学习的东西忘光,也没被对方的杀气吓傻,能够挡上一挡。 一瞬之后,前方传来一声刀剑相交的声音。七海心中一松,借着刀光顺着去势就将手中的刀送入了前方的天人体内。 那天人闷哼一声,也不恋战,迅速将身体抽离,几个腾挪之间已经不见踪影。 七海无心去追,比起一个天人的死活,她更关心银时几人的安危。 这时船舱内的灯突然被打开,七海这才看清,站在她面前的竟是松阳,而他的身后,则是被吓得有些身形僵硬但好歹把刀抽出来了的高杉。 七海有些心虚,把人家的学生擅自带出来却让人遇到了这样的危险。但更多的是松了一口气,想来松阳应该早就跟上了他们,只是不慎被银时等人看到了一次身影后就略跟远了一些,加上船舱结构复杂,这才来迟了一些,幸亏最后赶上了。 那个时候高杉否认自己也看到了那一抹身影,不知是否是因为认了出来。 等缓过神来,七海才有精力观察周围的情况。 刚才开灯的人是桂,正好在敌人退走又不知前来相助的人的身份的情况下,时机把握得不错。 银时则站在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位置上,手中紧握着刀,看来是想随时把握机会上前相助,可以看出战斗意识很是不错。 整个船舱可以看出是船体的控制室,控制中枢已被破坏殆尽,房间内散落着被炸得不成人形的天人和攘夷众。 饶是七海身经百战,也被眼前惨烈的景象惊了一下,喉咙略有些发干。 松阳转身遮住了高杉的眼睛,然后单手将他抱了起来。又无奈地看了远处有些发愣的桂和银时一眼,叹了口气,沉声道,“走吧。” 其实他的动作有些多余。即使是离他最近的高杉,恐怕也早已看清了眼前的惨状。 七海默默走到桂和银时的身边,一手拉了一个,将呆立的二人拉出了房间。 第二十九章 历史如河 月明星稀。 松阳牵着高杉走在前面,后面依次跟着桂、银时、七海几人。 或许是之前的画面给几个孩子的冲击太大,一时众人皆没有说话。 银时的情绪倒是恢复得最快。毕竟之前混迹于战场,死尸见过不少,只是未曾见过惨烈如斯的罢了。 不过今天的事确实在他心中留下了不浅的痕迹,具体会造成怎样的改变,一时却不怎么看得出来。 对于桂来说,除去画面的冲击感外,更多的是这个现场背后所隐含的意义。 两年前天人入侵,攘夷志士奋起反抗。那些只是隐隐约约的听说过的传闻,如今清晰地摆在了他的面前。 他第一次思考起书本中的知识所代表的现实含义。 关于自由与独立。 到底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有着怎样的魔力,让人可以不畏生死,做到这个地步? 而高杉则是一直紧握着松阳的手,沉着脸一言不发。老师的手如此温暖,让他觉得安全。但他也再一次地体会到了自己的弱小和老师的强大。这让他憧憬的同时又感到万分沮丧。 老师总说,挥剑并非为了保护自己,而是保护自己的灵魂。 他一直似懂非懂。唯有把目光紧紧地追随着这个人,仿佛跟着他就能走到正确的地方。 安静地走了一阵儿,最先开口的反而是松阳。 “如果可以,真不想让你们遇上这样的事啊。” 本来以为只是孩子们的夜间探险,他只要好好在暗中保护就可以了。没想到遇到这样的意外,幸亏七海比猜测当中的更为可靠。虽然这份年幼的可靠背后的经历让人无端觉得哀伤。 其他几人没有接话。松阳接着说道,“虽然一直知道你们终有一天会走上各自的道路,也暗自期望你们的去路能更为平凡普通一些,但或许你们本身就是不平凡的孩子,或许这个时代本不允许平凡的生活吧。只是我希望,当你们终将拿起剑的那一天,会记得自己是为什么而挥它。” “我会变强的,松阳老师。”这是银时一年来第一次开口叫老师,说来还有点意义非凡。这个人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告诉他会教他正确的用剑方法,他一直受他教导,却莫明地不肯敞开心扉,不肯认同,固执地倔强着别扭着。 然而今天,老师平日那些循循教导的话语,却第一次如同清泉般流入心中,让他瞬间豁然开朗。 啊,原来那个人说的都是对的。原来一直幼稚的人是我。 原来我一直被好好地保护着。 原来我的剑从未强大,是因为从来没为所在乎的人挥舞过。 那个时候,看到那个人为了保护他们在黑暗中战斗而自己却无能为力时,他第一次地明白了这一点。 松阳感受到了他话语中的决心,心中略感慰藉。 这个孩子终于开始成长了起来,而松阳从不怀疑,他终将会成为一个内心强大之人。 银时的话音刚落不久,桂的声音也坚定地响起,仿佛记着表决心一般,“我也会努力的,老师!” 我会努力变得强大。 如果这世界即将被黑夜笼罩,而剑光成了世上仅余的光亮,那他将毫不犹豫地举起他的剑,不求能斩断黑暗,愿为人指引方向。 松阳微微一笑,正准备说些什么,然后感觉手中的小手微微紧了紧。 他低头看去,发现高杉目光决绝,却一言不发。 松阳知道,他定是在心中也下了某个决定,只是不肯说出来,显得更为敏感和矜持。 松阳心中略感忧虑,面上却不显分毫。这孩子看似要强,其实却是内心最为迷茫的一个,且遇事偏激,容易走上极端。松阳只盼自己能守护到他真正成长起来的那一天。 一直到将银时等三个孩子安排睡下,松阳才领着一路沉默的七海往回走。 对于七海,松阳一直不知道该怎么跟她交流。看上去很小,却仿佛能跟自己平等对话。松阳知道她心中已有自己的“道”,不再需要旁人的指引。 于是他只好一言不发。 快要到达七海的住处的时候,七海突然开口道,“如果说历史如同滚滚洪流,一粒石子根本无法改变河流的走向,那么为什么还有人明知不可为,却奋不顾身地跳下去?” 松阳顿了顿,“大概因为河流的下游是他们的家乡。” 七海沉默了一下,接着问道,“即使他们知道,洪水过后,会在废墟上建立新的更为坚固的城市?” 松阳微微笑了一下,“你会这么说,只是因为你的家不在这个地方。” 七海心中喟叹一声,知道自己已被他看穿。 “那你呢?你也会这么做么?”七海最后不死心地问了一句。 “我只是一个平凡的教书先生。”松阳平静地说着,“但如果有需要。” 七海不再说话。既然她自己本也是这样的人,相劝便无意义。 * 那日过后,日子似乎并没有多大变化,依然是上午文课,下午武课。 但变化总是于细微处发生,如同孩子长高的身高一般,日日看并不觉得,只在某天偶然看到廊柱上的刻痕,才惊觉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攘夷战争依然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但形势越来越不客观。武器的劣势,组织的松散,都早已为这场战争的失败埋下了伏笔。 如同为这场战争画上一个血腥的句点,幕府终于发动了宽正大狱。 无数的有志之士被捕,然后被毫不讲理地残忍杀害。 连这偏远的村庄亦能感受到空气的紧张。 七海几次溜到镇上围观过幕府的行刑后,终于决定跟松阳再谈一次。 在这天夜里,七海敲响了松阳房间的门。 松阳还没有睡,一盏孤灯下,他正在批改当天交上来的作业,听到敲门声,似也不甚意外,打开了房间的门。 七海走进来,跪坐在了书案前,“看来你早知道我要来。” 松阳将门拉上,坐到了她的对面,“大概猜到了。” “宽正大狱的事想来你也听说了,有什么打算?”七海也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 “我说过,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教书先生,教几个孩子读书罢了。”松阳语气平淡,似并不在意。 七海皱了皱眉头,“幕府对于新学甚为敏感,你公开教学已然有所不妥,何况那天我们遇到的人……” 松阳打断了她的话,“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是因为我自己,与那天的事没有任何关系。” 七海无奈地苦笑了一下。 她后来有悄悄回去查探,从种种迹象都表明,那飞船上的天人,与幕府关系颇深,甚至有可能是实权人物。如果他要记恨报复,如今恐怕是最好的时机。 哪里想到事情会如此地阴差阳错。七海心中暗恨,早知当日即使追杀十里,也必要将那人灭口。 想了想,七海还是不死心地问,“不能出去躲躲避个风头?” 松阳苦笑了一下,“能躲到哪里去?现在各地对外来人士的户籍查得这么严。再说我躲了,这些孩子们又怎么办?有的孩子本来就没有家人,即使有家人的,又难保不会受此事牵连。” 七海苦闷地皱起了眉头。 松阳看她半天没说话,朝她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别太担心了。事情也许并不会到那一步。即使有个万一,我也会努力寻求转机的。” 七海抬眼看向他,灯火下男子的面容安定而淡然,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道路,且无所畏惧。 她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伸出了小指,“那么,来做个约定吧。” 松阳笑看了她一眼,也伸出了小指。 两根小指在摇曳的烛火中勾了一起。 “答应我,今后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要尽最大可能让自己活下去。”七海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不容拒绝地说着。 “好。”松阳嘴角含笑地答应了她。 “如果你觉得自己一个人做不到的时候,要记得求救,我一定会赶来救你的。”七海想了想,补充道。 松阳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哪有老师向学生求救的。你可真会说大话呢,不需要来救我,保护好大家就可以了。” 七海刚想反驳,松阳突然加重了语气,“答应我。” 七海还想说些什么,但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半晌有些泄气般嘁了一声,“怕了你了。好吧,会保护好你的宝贝学生们的,你可真看得起我。” 听到了七海的保证,松阳神色一松,然后收回了做约定的小指,又伸手摸摸她的头,语气中含着歉意,“抱歉呢,明明你也不大,却让你背负这样的事情,小七总是这样可靠,所以只能托付给你了。” 七海不满地撇了撇嘴,“都说了我们星球的人发育给你们地球人不一样,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成年人承担起保护小孩的责任不是应该的么,所以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啦。” 松阳笑了笑,明显不信,但也没有跟她辩驳,只叹了一句,“说不定只是我们杞人忧天。虽然是乱世,却总是希望着苟安,我这样的人,又怎能称得上志士。” 这样自嘲的话不太像是松阳能够说出来的,也许是最近动荡的局势让他也有些心境不稳,七海不着痕迹地观察了一下他的神色,发现并非是抱负难展的郁郁不得志,故而也不多加劝慰,只说了一句,“报国有道,或着眼当下,或着眼未来,不分贵贱。” 松阳语气轻松地回道,“我知道呢,所以才早就做出了选择不是么?不必担心,我并非觉得苟安不好。相反,如果能平凡地活着,谁愿意壮烈地死去,只是乱世从来不由人罢了。我们总需要做出必要的选择。” 七海点了点头,还是比较认同他的说法的。很多时候,人在面临抉择,并非想要,而是必须要。所以逞英雄虽并不可取,但在需要你站出来的时候,并不能怯懦,只因为你有这个能力,只因为退后一步,你就无法再保护自己在乎的人。 一切都只是时势造就。 他们都是这般走过来的,并将继续这么走下去。 第三十章 月色温柔 这天上午的课一上完,松阳就突然宣布了下午放假的消息。 学生们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为突如其来的假日欢欣鼓舞起来。 没过一会儿,教室里就跑得没剩下几个人。 桂还在认真地收拾着东西,银时打瞌睡还没醒,而高杉则撑着下巴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 松阳突然发了话,“高杉君已经很久没有回过家了吧?无论如何,总需要回家看看的。” 其实七海对这一点已经奇怪很久了。桂是因为家住得远,而豪宅就在附近的高杉,却也很少回家,显得有几分不同寻常。不过人家的家事,倒也不好过多的过问,何况他们并不相熟。 面对老师的要求,高杉垂下了眼帘,似乎很不情愿回去,但又不知该如何拒绝老师。 松阳露出早有所料的表情,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顶,“不要闹别扭了,那里总归是你的家。” 看出松阳的态度很是坚决,跟以往的纵容不太一样,对老师总是很难拒绝的高杉终于还是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然后磨磨蹭蹭地走出了教室。 说服了高杉之后,松阳又转过头来看着桂,“今天时间还早,桂君没有回一趟家的打算么?” 桂放下毛笔,偏头想了一会儿,突然有些无厘头地来了一句,“我想了想,今天好像确实不是什么节假日啊,老师这么擅自放假真的好么?不怕PTA(家长-教师协会)投诉么?” 松阳因为他诡异的思路愣了一下,才有些无奈地笑道,“这里还没来得及成立PTA呢,再说这个私塾的学年年历是早就制定好了的,今天确实是轮休假日。” 桂有些怀疑看向松阳,“真的?” 松阳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真的。” 桂立马一脸愧疚,“真对不起,怀疑老师安排的我真是太不应该了,我立马就回家去。” 说完也不等其他人反应,匆匆提着收拾好的书包便冲出了门外。 七海看着他绝尘而去的背影,有些感慨地叹了一声,“真好骗。”然后迎向松阳看向她的目光,“可别指望我跟他们一样好忽悠,说吧,发生了什么事?” 松阳叹了一声,“果然还是你最不好对付。”顿了顿,他的声音变得有些发沉,“听说早上有人看见有天人在村外出没。” 七海也直起了身子,神色变得郑重起来,“确定?” 松阳点了点头,“□□不离十。” 七海蹙眉想了想,提议道,“我们一起走吧。” 松阳摇头,“我不能走。” 七海有些不满他的固执,“学生们都已经回家了,你还在顾忌什么?” “很多学生的家就在附近。”松阳神色平静,仿佛只是在陈述这么一个事实,“已经有人家被天人骚扰。如果我走了,他们难免不被迁怒。” 七海气结,“那就一起带上好了。” 松阳投以无奈的眼神,“那么多人家,谁愿背井离乡,又要去往哪里?” “那难道在这里坐以待毙?”那未免也显得太傻了。 “哪里。”松阳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即使被捉,也不会那么轻易被处刑的。幕府内部也有不同的声音,说不定可以险中求生,而且,说不定还会给事情带来新的变化。” 七海讽刺地笑了笑,“你以为你是谁?” 松阳神色平静,“就因为我什么都不是,所以我只能在最坏的局势下,寻求最好的结果。” “最好的结果就是你去送死?”七海神色激动,但因害怕吵醒银时,只得压低了声音。 松阳苦笑,“他们的目的多半是我,我被抓不一定会死,但我如果离开,稚子何辜、乡民何辜。” 七海紧锁着眉头,也为这看似无解的局面感到头疼。总不能指望天人在抓不到人的时候会不迁怒不扰民,若是幕府也许还会对民意有所顾忌,可这是非我族类的天人。 松阳见七海如此烦恼,忍不住出言安慰她,“都说了肯定不会立即处刑。我其实已经打听了不少情报,这次抓的人会一起被押解上京,因为之前过于血腥的镇压已经引起了民意的反弹,这次幕府就算只是做做样子,也会按流程进行审判,这中间的手续没有一两年是不会有结果的,时间一长,事情就会有转机。江户虽然危险,目前却是各方势力汇集之地,各种思潮涌动,未尝没有可为之处。” 如果不是七海一直表现得十分成熟,松阳也不会将这些想法与她交流。正是因为不能像糊弄小孩子一样敷衍她,松阳才期待能够通过平等对话达成她的谅解。 听了松阳的话,七海想了很久。被押解上京虽是九死一生,但未尝不能搏得一线生机。若此刻逃亡,就算不考虑其他人是否会被连坐,也并非长久之计,危险系数同样不低。 更重要的是,对松阳这种人来说,比起个人生死,他显然更为坚守他的“道”,正如同他一直以来所主张的,剑非为战断敌人而挥,而为斩断弱小的自己,非为保护自己而挥,而是为了保护自己的灵魂。 人可以被杀死,却不可以被消灭。 七海权衡许久,终于点了点头,“等安顿好其他人后,我就来帮你。” 松阳动了动嘴唇,想说不需要她来涉险,但见七海神色,显然这已是她最后的妥协,故而也只得暂且答应下来,之后再另行安抚。 松阳离开教室后,七海又独自坐在座位上思虑了许久,又将事情推演几遍后,才揉了揉有些发麻的腿,站起来看向后排。 银时依然留着口水睡得没心没肺的样子,全然不知刚才这里才发生过一场事关生死的对话。 七海蹲到他身边,戳了戳他粉嫩的脸颊,小声喃喃道,“小子,这次可不要变成 ‘白夜叉 ’呀,随随便便变个白色棉花糖什么的就好啦。随随便便结婚生子,随随便便地变成MADAO,随随便便地长命百岁……” 银时睡梦中似乎感觉脸上有点痒,无意识地挥了挥手想要赶走这恼人的蚊子,然后又翻了个身继续打算继续睡。 正蹲在他旁边的七海一把捞过这因为翻身差点趴地上去的小子,顺势让他枕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午后的阳光带着三两分热度投射进教室来,慵懒而安静,七海想,大概就是因为时光太过静好,才会有人愿意为了这短暂的一刻,奋不顾身。 * 傍晚的时候,松阳找到七海,给了她一个钱袋,说是镇上刚好有场夏日祭,让她带着银时去好好玩玩儿。 七海默默将钱袋接过,掂量了一下,分量不轻。然后她抬起头来看着松阳。 两人隔着台阶无言对视着,空气中涌动着一种无声的默契与凝重,于是七海知道,这恐怕就是道别的时候了。 然而她并没有将道别的话说出口。道一声珍重又如何?彼此已知前路凶险难测,不如把担心都留在心底,不说再见,便可以期待着再次相见的时刻。 七海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傍晚的火烧云将天地烧得通红。那个人依然默默地站在夕阳中,如松如柏,如同此前许多次一样,用温柔的眼神目送着他的弟子。仿佛他们只是单纯地放学回家,然后第二天又会朝气蓬勃地走进课堂。 七海的眼角一阵酸涩,为了不被看穿伤感的情绪,她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 * 夏日祭比想象中的还热闹些。 七海牵着银时走在人群中。 银时脸上还有着别扭的表情。下午的时候他醒来后发现自己竟睡在七海肩上,而且这家伙居然表情十分柔和,一定是他睁开眼的方式不对! 拉着的手传来的热度让他感觉更不适了。他挣了挣,没有挣脱。 七海的情绪有些不对,虽然她极力掩饰,但银时还是敏感地察觉到了。 “我说你这家伙,心疼钱就不要拉阿银出来啦,快回去快回去,阿银我还想补个眠呢。”银时一边大大咧咧地说着,一边不着痕迹地观察着七海的表情。 七海神色微动,收回了放空的眼神,嗤笑道,“还睡?都快睡成猪了。” 银时的表情很是不忿,“不知道生长期的少年需要格外补充睡眠么?也不知道高杉那家伙最近吃错了什么药,晚上翻来覆去闹得人睡不好,你看着吧,他今后肯定长不高。” 七海默默回想了一下那时见到的成年版高杉,发现银时竟然一语成谶,原来高杉长不高是因为生长期的时候没睡好么?这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因为银时的插科打诨,七海略微收拾了心绪,把注意力拉回了夏日祭。 刚好眼前卖棉花糖的摊位在招徕生意,银时看着软绵绵的如云朵般的棉花糖一脸渴望的样子。 七海看着他毫不掩饰的眼神,有些失笑地买了一个递给他。 结果银时反而一脸狐疑,似乎不相信她会这么好心。 七海给了他后背一下把他打得一个趔趄,“臭小子你那是什么眼神。大爷我今天有钱,想吃什么随便点。” 银时虽然怀疑这句话的可信度,但还是略兴奋地指着七海,“这可是你说的!” 七海好笑地白了他一眼。 事实证明,七海今天确实非常大方,等夏日祭完后两人往回走时,银时已经撑得快走不动道了。 两人慢慢悠悠地走在回私塾的路上。 七海抬头看了看高悬的明月,暗自期望他们所有的猜测都是庸人自扰,等他们回去,还可以看到松阳在灯火下批改作业的剪影印在窗纸上。 然后她就可以告诉他钱已经在夏日祭上被银时吃光了,而暗自把钱扣下来看对方为接下来的生活费苦恼的表情。 然而还没走上山坡,山上传来的动静让七海一瞬间就警惕起来。 她一把拉住了还准备往前走的银时,在对方疑惑地看着她想要发问时一把掩住了他嘴将其禁锢在了怀里。 七海抱着银时躲在路旁的树林中。 不一会儿,被天人押解着的松阳从山上走了下来。 银时看到这一幕,惊愕地睁大了眼,然后挣扎得更凶了,似乎想要冲出去。然而年幼的他却被七海紧紧地抱住,不能动弹半分。 松阳似乎察觉到这边的动静,略微动了动身体挡住了天人的视线,然后被绑在身后的双手,极为隐蔽地向这边勾起了小手指。 七海知道他这是提醒她不要忘了他们之间的约定,虽然知道他看不到,还是默默点了点头。 等到押解的人消失在路的尽头,七海才松开了银时。 银时怒瞪着七海,似乎想要质问她,但表情里更多的是惶惑。 七海半跪下来,双手搭上了他的肩膀,凝声道,“听着银时,我知道你现在肯定有很多疑问,也很不安,但我如今没有时间为你解释太多。很抱歉让你看到了这一幕,但我此刻需要你冷静下来,然后躲到桂的家里去。天亮后我会去找你们,如果你私自行动,那么你就很有可能再也无法见到我。” 听到最后一句话,银时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惶,但他很快强迫自己镇静了下来,尽量让自己表现地更为可靠。 七海温柔地用拇指拭去了他眼角无意识流下的泪水,轻吻了他的额头,然后迅速飞身离去。 第三十一章 一夜长大 七海是在快要出村口的时候追上押解松阳的队伍的。 一艘飞船就停在不远处,看来是要直接飞去江户。 因为飞船还在整修,押解的一行人就在船底等待。 几个天人看上去表情轻松,想来因为没有遇到多大的抵抗,而把这次差事当成了例行公事的逮捕,精神上有些懈怠。 七海观察了一下局势,飞船上的战力不知,但看守的人只有一个小队共五人,其中有个小头目。如果动作快一点,未尝没有得手的可能。 而且只要她伪装成其他攘夷志士,误导敌人的追查方向,私塾子弟们被牵连的可能性就相对降低。毕竟那些学生的家庭多是普通平民,即使是天人,在毫无理由的情况下要大肆迫害也会有所顾忌。 其实以七海的想法,即使松阳当时逃亡,相关乡民也最多受到骚扰和逼供,直接屠杀的可能性并不大,毕竟如今的幕府虽是傀儡,也不至于让天人欺压自己的子民到这地步。 既然没有性命之忧,松阳就没必要为此涉险。毕竟七海与那些人接触不多,想法就未免要冷硬一些。 而松阳却一开始就没有想逃走的可能性,似乎另有隐情,也让七海颇为困惑。 察觉到对方看守的漏洞后,七海把刀一拨,就要出手,而松阳立马敏锐的看向了这边,似乎对七海的跟来早有预料,不动声色地将手略微做了个下压的动作,示意七海不要轻举妄动。 七海犹豫了一下,不知还该不该继续迁就松阳的固执,毕竟她之前的妥协就是为了这一步,只要不在村内动手,就最大可能地避免了松阳所担心的问题。 松阳似乎也猜到了七海的想法,朝她的方向无声地比了个钱袋的口型。 七海疑惑地蹙了蹙眉,翻身躲回树后,摸出了之前松阳给他的钱袋。 被他这么一提醒,七海才发现这钱袋竟暗藏玄机。之前她神思不属,居然没发现这朴素的钱袋竟然另有夹层。 她飞快地将夹层扯开,接住了里面掉出的纸条。 上面是松阳的笔迹。 「高杉家主春木乃长州藩士,吾之知交。此番为友涉险,乃人生之幸事,勿念。」 七海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原来如此。 长州藩乃是攘夷的主力据点,此番大狱受到重大打击的也是该藩,没想到高杉晋助的父亲竟是长州藩士,之前与攘夷派定是牵扯不少,甚至可能是其蛰伏的暗棋。 因为此番肃清,攘夷派明面上的势力遭受了重大挫折,几乎被打压殆尽,能活到现在的,必定是一丁点把柄都没有留下。但即使如此,依然是危如累卵,随时可能被将其视为眼中钉的幕府拔出。 如果松阳拒捕,幕府很容易就可以查到其弟子与高杉家的关系,到时候即使没有任何实质证据,只要以此为借口,整个高杉家就难逃一劫。 如果高杉晋助知道,自己最敬爱的老师,竟是因为自家关系而以身犯险,不知会作何感想。 松阳思想偏于新学,能被他称作知交,高杉家主必是攘夷派无误,蛰伏如此之深,应是整个长州藩留下的最后的火种。 松阳最后不得已才选择将这个重大的秘密告诉自己,想来也是谨慎之极,如无可能,并不希望自己牵涉其中。 七海想通此节,知道事已至此,已不可为,只能再做谋划,以图他法。故而也不再迟疑,果断离开。 * 七海到达桂家的时候,已经是清晨时分。 之前她虽知道大概地址,却从未来过,费了不少劲才找到正确的地方。 意料之中,两个孩子都没有睡,抱成一团坐在门前的台阶上,眼神放空地盯着路口。 看见七海的出现,两人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争先恐后地跑过来,一路跌跌撞撞的。 七海弯腰将二人稳住,冷静道,“进屋再说。” 初夏的清晨依然浸润了凉意。两个孩子不知在户外呆了多久,双手冰凉。 七海心中无奈,但也没有办法。变故已生,他们也只能尽快地成长起来。 桂的父母还在睡觉,想来并不知道两个孩子的举动。七海被桂领到他自己的房间,刚关上门,桂就迫不及待地发问,“我听说老师被捕,到底是怎么回事?” 七海沉默了一会儿,才组织语言道,“事涉宽正大狱,暂时不会有危险,我们还需徐徐图之。” 桂此刻的思路很是敏捷,“你们事先知道?为什么不逃亡?” “擅自脱藩本身就是重罪,即使流亡危险系数亦不小。”七海不想说得过深,只得避重就轻。 然而桂完全不买账,“以老师和你的身手,逃到其他藩隐姓埋名很是容易,你们到底有什么顾忌?” 七海沉默了。 桂想了想,突然语出惊人,“因为高杉家?” 七海一时没收住震惊的表情,立马被桂捕捉到了。 “果然。”桂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七海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猜到的?” 桂默了默,言简意赅地回道,“我的父亲是藩医,我偶尔与他出入行医到过高杉家,无意中听到过老师和他们家主的对话。” 七海有些吃惊。这样大的秘密,一个孩子竟然藏在了心中这么久,恐怕连松阳都一时没有察觉。而且借此对局势有了□□不离十的推断,其心思之缜密,可见一斑。 如此一来,他平日里对高杉隐隐有所敌意就完全可以解释了,并非简单的性格不合,而是他恐怕对事情的危险性早已有冥冥之中的预感,虽不一定能想到今天这一步,也会本能地排斥高杉及其家庭。 只是他竟一点痕迹不露,连高杉都不知道他的敌意来自何处,以为他只是无理取闹,由此也可以看出,他并不希望高杉因此自责。 真是个早熟又温柔的孩子啊。七海不由在心中感叹。 想来素来是行动派的银时,此次也是被他安抚,才会勉强按捺下来。 他们两个,一思一动,倒是甚为相合。 想到这里,七海转头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银时,他看上去已比之前冷静许多。 七海有些歉意地摸了摸他的头,“对不起。” 几年下来,银时与松阳的感情甚深,比之桂和高杉也丝毫不差。甚至可能更多了一分特别的亲近,大概在他此前年幼的人生中,并没有一人如松阳般谆谆地教导他,一言一行,如父如兄。 那个时候,七海强按着不让他冲出去,想来对他的伤害不小。那是他第一次清晰地表现出了自己的愤恨不甘与无助。如此弱小,如此无能为力,竟连想要出手保护自己在乎的人也不被允许。 七海知道,自己虽然是为了保护他,却又极大地伤害了他的感情与自尊,甚至为了压制他,不惜威胁不与他见面,利用了两人间的情谊。 但七海也并不后悔,因为他的弱小,他需要被保护,这就是事实。即使再残忍,也要认清了自己的弱小,才有变强的可能。 银时无所谓地撇了撇嘴,“你是老大么,当然你说要怎样便怎样。” 见状七海不由失笑,知道他这虽是还有些闹别扭,但大抵已经明白了自己的用意。而且他一言一行中透露出来的信任也让七海不由感动。 那个时候,他也是相信着自己不会轻易让老师涉险,会想出解决办法,才能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吧。虽然对他隐瞒了所有,他却依然愿意这样单纯而坚定地相信着她这个人,让七海心中温暖莫名。 七海微笑着搂了搂他的肩膀,轻声说了句,“谢谢。” 似乎不习惯于这样直白的感情表达,银时不自在地动了动自己的身体,粗声回道,“都什么时候了别这么肉麻了好么?老师那里到底要怎么办啊?阿银又不像你们这些脑子里装了整座迷宫的家伙想法一套一套的,现在超想砍人的好么?” 说到正事,七海也正色起来,下意识看向桂,“你有什么想法?”七海知道,从此时起,已经不能将他们当做孩子看待了。 桂想了想,“要不要让高杉知道?” 七海犹豫了一下,然后叹道,“瞒不了吧?” 此事无论如何要借助高杉家主的力量,既然松阳最后将与高杉家的关系告诉了自己,想来也会有所安排。而松阳已经被捕,他们又在此刻出入高杉家,以高杉的敏锐,很难不发现这里面的联系。虽然有些残酷,但此时也顾不上顾忌一个小孩子的心情了,既然桂和银时已然成长起来,高杉自然也不可避免也要经历这种阵痛。 桂点了点头,“那就先去见一见高杉家主大人吧。” 七海看向银时,银时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表示一切都听他们的。于是七海考虑了一下,也点头表示同意。 第三十二章 血色怀抱 三人吃过早饭,只是略作休憩,便动身前往高杉家。 桂因为去过,对路最熟,自然在前面带路。 两人因为一夜的担惊受怕,精神都有些不好,故而脚程并不快。七海提出可以轮流背二人一段路,结果被坚定的拒绝了,且看二人神色都有被当成小孩子的不快,七海只好耸了耸肩,不再提起此事。 之后的行程,因为两个少年的赌气而加快,到达高杉家门口的时候,两人都累得说不出话来。 门房知道来拜访的人的身份和目的后,很快便进去通报。 三人坐在客厅里歇气。 高杉很快便得到了消息出来,七海见他在家衣着华丽,倒有了几分小少爷的味道。 显然高杉还没来得及得到消息,见到三人,略感诧异,“你们来干嘛?” 三人都微不可查地僵了一下,显然在犹豫由谁来告诉他这个消息。 银时直接从后面吊到了高杉身上,“阿银我快饿死了,高杉没想到你们家这么有钱啊,快把好吃好喝的都拿出来。” 高杉一脸嫌弃地挣脱了他,但还是对服侍在一旁的侍人点点头示意让他们下去准备。 侍人下去后,空气一时又沉默起来。 许久,似乎感受到了这种沉重空气中的不妥,高杉有些烦躁地皱眉道,“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就是到我家来蹭吃蹭喝的?” 他很少有这样烦躁的时刻,似乎下意识地觉得有什么让他感到极为不安的事已经发生。 七海看向桂。之前桂表示要将事情告诉高杉的时候最为冷静,此时却躲避着她的眼神。 七海不由暗自叹了一口气,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口道,“高杉,老师他……” 七海还没说完,突然传入客厅的声音有些突兀地打断了她的话,“请问这位就是七海小姐么?” 七海抬头望去,只见一面目俊朗颇有威仪的中年男子正望着她,眼睛有微不可查的恳求。 七海很快明白过来,站起来顺着他的话说道,“是我。敢问是高杉春木大人么?此次冒昧前来,是有要事与您相商。” 中年男子很快点了点头,做了个引路的手势,“那么请与我去到别厅吧,此地不如让给孩子们玩闹。”说完还朝桂和银时友好地笑了笑。 春木并没有将七海引到口中的别厅,而是在七拐八拐后,将她引入了一间隐蔽的密室。 七海毫不意外地跟着他走,从头到尾一言不发。 等春木关上密室的门,又将油灯点上后,脸上的表情已不同于在外面的客套,而是情不自禁的忧虑,“我没想到你年纪这么小。听松阳先生的口气,还以为你们是同龄人,没想到……”想到自己还曾有些对二人的关系想入非非,春木也颇觉尴尬。 七海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你可以将我当作同龄人。”见春木脸上还有犹豫,七海状似随意地将腰间的刀拨出一截。 这一瞬间透露的杀意让春木额头上立马见了冷汗,几乎无法呼吸。 七海很快便将杀气收回,然后又恢复了有些懒散的模样,盘坐到了案几旁,随意地敲了敲桌案,“好了,谈正事吧。” 春木回过神来,有些惊惧地看了七海一眼,也收起来心底之前因为她稚嫩的外貌而起的轻视。 那种杀气,是真正从尸山血海中出来的,即使攘夷军中那些号称“千人斩”的好手也大有不如。 春木稳了稳心绪,盘坐到了七海对面,“之前在客厅多有冒犯……” 七海无所谓地挥了挥手,“我知道你的意思,但你要知道这是无谓之举,即使我不说,令公子也早晚会知道。” 春木露出有些无奈地苦笑,“这大概就是所谓父母心吧,虽总盼着他长大,但真遇上了无可避免的挫折,却又奢望能将他护好。那孩子毕竟对他老师那样仰慕……” 这话倒意外引起了七海的共鸣,她也不由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春木摆了摆手,收拾了心情,“不提这个了。关于松阳先生的事,我很抱歉。” 七海对他的歉意不置可否,只问道,“松阳也是攘夷派一员么?” 春木摇了摇头,“我们都很仰慕先生才华,也几番邀请,但先生似乎志不在此。” 七海并不意外地点了点头,“宽正大狱,你们的人手损失了多少?” 说起这个,春木的表情有些痛苦,“十不存一。” 七海也叹了一口气,“那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暂且蛰伏,以待时机。”春木缓了缓,又冷静了下来。 七海直言,“还要起兵?” 春木点头。 七海沉默了一会儿,只说了一句,“开国有益。” 春木迅速地回道,“攘夷有理。” 七海点了点头,表示理解。虽然看法有所不同,但自己不是本国人,便没有立场对其改革理想指手画脚。 虽然对攘夷派的局势并不看好,但世上总有虽万死亦不能退的战斗。 “计划何时起兵?”七海毫不避忌地直接问道。 春木也不隐瞒,“至少三五年后。” 七海皱眉,“那松阳的事你们有什么打算?” 春木的神情立马变得歉意而愤恨,“藩主如今……” 七海抬手打断了他的话,“好了,我知道了。”果然如她预料,在兵力上借助攘夷派并不现实。且不说他们自己现在都风雨飘摇,就算肯出手,反而容易刺激幕府的神经,让松阳陷入危险。 救人的事看来还是只能靠自己,而且最好暗中进行。松阳既怕牵连出高杉家,自己还得好好谋划一番。 七海沉思了一会儿,看向春木,“我不久会动身前往江户,银时他们……” 春木立马点头,“松阳先生先前已有传信,我已有愧于先生,此番拼死也会护得你们周全。” 七海摆了摆手,“不用管我。” “可是先生说……”春木神情犹豫。 七海看向他,“我并不需要保护。” 春木想起了刚才的杀气,遂不再坚持。 经过此番谈话,七海大概也就知道了松阳的意思。他从头到尾都不希望七海几人来救自己,提到高杉家也只是为几个孩子留的后路。 其实七海早有猜测,毕竟她对松阳更为了解,故而也对此行并没有抱太大的期待。之前之所以顺着桂的话同意来高杉家,不过是想确认一下攘夷派的立场,也让自己没有后顾之忧。 结束谈话后,七海和春木一前一后地来到了客厅。 客厅一片狼藉。七海举目看去,见高杉三人还纠结在一起,仿佛发泄般打斗着,便知道纸果然没包住火,高杉已经知道了真相。 七海和春木无奈地相视苦笑了一下,然后走上前去将三人拉扯开来。 高杉感到自己被拉住,下意识的凶狠回视,见到是自己的父亲,气势顿弱。有些艰难地开口道,“父亲,这小子说老师他……是不是真的?” 迎着儿子哀求的视线,春木沉默地点了点头,“都是真的。” 高杉的神情立马委顿了下去。桂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有些犹豫着想要上前安慰他。 然而就在众人猝不及防之时,高杉突然抽出了他父亲腰间的短刀,红着眼睛冲向七海,“你为什么不救他?!” 七海并没有躲开,反而任由刀刃插入了自己的腹中,并顺势敞开怀抱将他抱住,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对不起。” 高杉浑身颤抖着,握着刀柄的手不自觉地松开。感受着指尖温热的血液,高杉强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猝不及防地流下,“为什么……” 七海不说话,只沉默地拥抱着他。 眼见七海的血越流越多,银时死命地想把高杉掰开,声音都急得发颤,“你滚开啊混蛋!” 高杉醒过神来,这才想起发生什么,有些跌跌撞撞地从七海的怀中退了出来。 看着皆一脸惊慌地望着自己的众人,七海朝他们安抚般笑了笑,然后猝然间将刀从腹中抽出,顺势一手捂住了自己的伤口。 银时慌忙冲上来也死命按着她的伤口,“你在干什么啊笨蛋!贯穿伤不能随便抽刀你有没有认真听课啊!” 七海有些好笑地捏了捏他的脸,“居然还有一天被你这个瞌睡虫教训要认真听课。” 银时愤怒地瞪向她,“能别闹了么?” 七海有些调皮地向他眨了眨眼,“别担心,忘了我是什么人了么?” 七海这是在提醒银时别忘了她“外星人”的身份,但银时的担心并没有少,反而因为她的不着调而愈发着急起来。 这时,高杉家已经迅速把医师请到。医师一来便跪坐在七海旁边,动作利落地把药箱打开,并吩咐准备清水和酒精。 七海把捂着刀口的手拿开,众人这才看清伤势看似可怖,血却已经开始渐渐止住。 医师也是见过大场面的,还有心情调笑道,“小姐体质不错。” 七海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伤口处理完毕,医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并安抚了众人,表示伤势避过了要害,没什么大碍,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七海趁势提出要休息,众人此刻自然不会有其他意见,任由着侍从将她带回了客房。 做了简单的清洗后,七海让侍从们退下,然后锁上了房门。 脱下破损的衣物,又将缠好的绷带一圈圈褪下,七海看了看已经有些收口的伤口,咬牙将手指伸入了伤口中。 不一会儿,她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掏出了一颗无色透明的宝石,叹了一口气,“看来吞进肚子里也不保险。” 将宝石放到伤口附近,随着魔法的作用,伤口很快愈合,但灵魂宝石也因为魔力的过度使用而变得浑浊起来。 使用完毕后,七海将宝石变成了戒指,又暂且戴回了手上。 看了看地上染血的绷带,为了不引人耳目,七海还是将其缠了回去,又换了新准备的衣物,和衣躺在了榻榻米上。 第三十三章 海国图志 第二天七海起了个大早。问过侍从银时几人休息的院落后,举步往那里走去。 路过一处空地的时候,看见高杉正在拿着练习用竹剑重复着挥剑的动作。 七海静静看了一会儿,不由出言指点,“手腕要略向下压一点。” 骤然听到她的声音,高杉猛地转过头来,然后皱起了眉头,“你怎么起来了?” 七海笑了笑,“已经大好了。” 高杉的表情明显不信,七海见状,作势要拉开衣襟给他看,却见他猛然别过脸去,耳根发红。 七海暗笑,果然刚刚到了知道害羞的年纪,小小少年,敏感得很,被她这么一闹,也就忘了纠结她受伤的事情。 七海跟他打了声招呼,不等他反应,就直接折身找银时去了。 进到院子,发现银时和桂竟然都还没有起来。银时倒罢了,桂竟然也没起,这可不多见。 七海有些疑惑地问了侍从,对方表示里面一直没有吩咐,便不敢进去。 七海不由有些担心,轻手轻脚地拉开了门,借着光线看到被褥里的银时脸色似乎有些不对,不由走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头,果然烫得很。 房间另一头的桂呼吸也有些急促,七海走过去探了探,发现果然也是一样的症状。 两个孩子骤逢大变,一夜担惊受怕,又受了凉,加上之后没有休息就赶路,即使平时体质不错,也有些吃不消,生病也就难免了。 想到此处,七海不由有些自责,昨天发生了太多的事,她一时也就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暗道自己果然不是带孩子的料。 本来今早她是打算来告别的,这样一来多半就走不成了。好在事已至此,也不急于这一时,七海也就暂且压下了忧虑,出门吩咐侍从请了医师。 医师还是昨天的那个,一开始还以为是七海的伤口反复,到了才知道是两个孩子感染了风寒。好在他虽然专攻外科,内科水平也还不错,便当场开了药,吩咐侍从抓去了。 不一会儿,高杉春木便得知了这个消息,还专程过来看了,又向七海特意致了歉,言道犬子不懂事云云。 七海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已经无碍了。你多关心一下晋助,别让他钻了牛角尖。” 七海故意将称呼说得亲热些,也是让高杉春木不要对方客气和自责的意思,对方果然会意,领了她的情,本来还打算多说两句,却被匆匆赶来的侍从叫走了。 药熬好后,七海分别喂银时和桂喝下。 两个人都烧得有些迷糊,桂倒是喝得很乖,银时就抗拒得很,逼得七海兑了不少蜂蜜水才勉强喂下。 之后两人又昏昏沉沉地睡去。 七海一直守着,连午饭都是在门外吃的。途中无聊,让侍从找本书看,没想到却是高杉亲手将书送了过来。 七海接过一看,《海国图志》,倒是少见。曾在松阳那里看到过一本,他甚是推崇。 高杉又带来了一名医师,七海本想说已让人看过,但见他风尘仆仆,显然是特意去从镇上请来的,便也不好拒绝他的好意,让人进去了。 那医师很快出来,看了之前开的药方,有些不满,“既然之前已有好手诊断过,又何必特意请我出手。” 脾气不小,看来还是“名医”。七海暗中嘀咕,没想到高杉这人平时看上去不好亲近,原来还这么有“同学爱”。 高杉闻言皱起了眉头,“之前是外科圣手青木先生看的。”言下之意就是担心对方不通内科病症。 来人冷哼了一声,“放心,青木那厮,虽然只会搞些歪门邪道,但基本功还是有的。”听来似乎有些宿怨,想来是现下最常见的兰医汉医之争。 七海和高杉便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恭敬地将医师送走后,七海回到屋中,探得二人的体温都有所下降,便也放下心来,坐回廊前继续看书。 高杉见状,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直接就在七海身边坐了下来,半天不说话。 七海也不理他,津津有味地自顾自看着,过了许久,高杉突然开口道,“老师总说,挥剑不是为了斩断敌人,而是为了斩断弱小的自己。我之前一直不懂,现在总算有点明白了。” 七海翻过一页书,也不抬头,“你明白了什么?” 高杉顿了顿,才继续说道,“人总有不顾一切也想要保护的人,即使要和整个世界作对。” 七海抬起眼来看他,“你的眼睛,只能注视着一人的背影么?” 高杉的目光坚定,“是的,因为我知道,那人必是行在正确的路上,而他所在,必是净土。” 七海叹了口气,“把理想寄托在另一人身上,是很危险的一件事。” 高杉看着她,“你想说什么?” 七海的语气有些犹豫,“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那人不在了,你要怎么办?” 高杉有些冷硬地回道,“我会将他夺回来的,从那些渣滓手中。” 七海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再多说什么。 没过多久,屋里传来动静,七海将书还给了高杉,“谢谢你的书,很不错。”然后转身走进了房间。 银时已经醒了过来,虽然精神依旧不好,但好歹开始喊饿。 七海叫人做了清粥小菜,他虽然有些不满,但也知道病中吃不得油腥,遂有些恹恹地吃着。 他的动静很快吵醒了桂。桂揉着眼睛醒来,喃喃道,“我好像看到三途川的老爷爷了。” 七海有些好笑地轻拍了下他的头,“风寒而已,哪里就梦到三途川了,脑洞别开太大,快过来吃饭。” 桂倒没有争辩,虽然依然神思不属地神游着,但也披着被子过来觅食了。 七海趁着二人吃饭,摸了摸他们的背上,果然有些汗湿,拿了衣服过来准备帮他们换,结果被他们严词拒绝。 桂一脸小媳妇样地裹着被子,抖着声音道,“老,老大,我的清白,能否再容我多留两年。” ——于是两年后你想干什么? 七海一脸无语地看着他,最后还是妥协,让人在屋子里烧了火盆,才把衣服让给他们让他们自己换。 银时和桂的体质都不错。烧一退,精神头就起来了,没两三日便已大好。 七海也趁机表示自己伤已养好,是时候出发了。 然而在告别当晚,银时又赖在床上不起来,声称自己病情加重。 七海不用请医生就知道他时在耍赖,有些无奈地看着眼前裹成一团的被子,“敢别这么幼稚么?” 银时的声音隔着被子瓮声瓮气地传来,“都说阿银病了你要走就走谁指望你留下来了你这个毫无人性地家伙。” 七海隔着被子轻拍了拍他,“别闹,你知道我要去做什么。” 银时把被子掀开,猛地坐了起来,“我也要一起!” 七海脸上有无奈的笑意,“知道假发和高杉为什么提都没提这话么?” “啊啊我当然知道因为他们不够强但是阿银我为什么不能去?你是在小瞧阿银么?” 七海笑着捏了捏他的脸颊,“说实话你现在也就和高杉半斤八两。” 银时表情夸张地捂着心口倒在床上,“这不是真的……” 七海不由笑出了声。 不一会儿,七海收了笑声,神色也正经起来,把手放在了银时的背上,“好了,不要担心了,不管是我,还是你的松阳老师,最后都会好好回到你身边的。” 银时趴在被褥上,把脸埋着,声音有些闷闷,“你保证?” “嗯,我保证。” “啊啊,真郁闷,什么时候才能不被你当成小孩子啊,被当成累赘什么的好伤自尊。”银时郁闷得在床上翻滚起来。 七海笑看着他,“等你比我强的那一天。而且并不是累赘,是必须要背起的包袱,有了包袱的分量,我才能走得脚踏实地。” 银时有些不好意思,却装作没听懂,大声掩饰着他的害羞,“别说些不明说以的话啊混蛋!包袱什么的,不管几个阿银也会背给你看的,所以你也别没事逞强让人看上去就觉得好累的样子,不知道要给青少年树立正能量的形象么?” “好。”七海好脾气应道。 似乎觉得她在敷衍,银时不满地瞪了她一眼,然后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滚吧滚吧,别在这里碍眼了,打扰我睡觉长不高今后找你算账。” 七海站了起来,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了句“再见。”然后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 * 次日清晨,七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高杉宅,没有惊动任何人。 据打探到的消息,宽正大狱最近押解的一批人已经抵达江户,就关押在樱田门正面的警视厅中。当然这只是表面上得来的消息,具体是不是另行秘密关押,就不得而知了。 在临出发之前,七海又特意回了一趟私塾。发现松阳的书房里有烧过什么的痕迹。整理了一下书架,发现学生的花名册不见了。还有就是一些学生的作业和课本之类的。 不出七海所料,整座私塾完全找不出高杉曾在这里念过书的痕迹,加上学生里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也很少,如果幕府不特意查,应该没那么容易查出来。 七海还看到私塾中散发着一股浓重的酒精味,想来松阳是想将整个私塾烧毁以清除痕迹,却不知为何最终没有来得及。 七海犹豫了一下,想着要不要再放一把火。想来想去最终还是没有那么做,只仔细将松阳留下的现场又清理了一番,显得更为自然。 私心里七海希望能把私塾留下来,松阳大概也是有些舍不得吧。 何况天人已走,此刻再放火反倒徒增麻烦。 之后七海重新上路。 因为已经耽搁了几天,为了赶路,七海决定走水路。 一路行到江户川的渡口,正好遇上一艘大船准备上京。跟船家商量好了价钱,七海带上了一顶斗笠,准备低调渡过船上的行程。 作她这样打扮的行者很多,尤其是僧侣,几乎都顶着一种名为“天盖”的篼笠。七海就看到甲板不远处有这么一个行者僧。 不过七海很快将投向僧侣的视线收回,那个行者僧手握的法杖可不是简单的装饰,从周身的气势看,也是个身手不亚于她的强者。 然而,七海虽不想惹事,却不代表麻烦事不会主动找上门来。就在七海刚刚收回视线之后,那名僧侣就主动地走到了她的面前。 “这位施主,如此年幼,便独自远行,是要去投奔亲友么?” 七海心念急转,考量着此人的目的和最合适的应对,很快,便做出了一副初出茅庐的少年轻狂模样,“这年头,没听说过和尚也管起了姑娘家的闲事。” 然而对方却并不恼怒,反而好脾气地笑起来,“只是觉得姑娘面善。” 七海翻了个白眼,“看来和尚搭起讪来,也是一点新意都没有。” “哦?”僧侣依然一副温温和和的模样,说出来的话却让七海悚然而惊,“三年前让天道众饮恨的少女,和尚自然会觉得面善。” 话音刚落,七海已出手如闪电般拔刀,看看将迎面向自己射来的银针打落,与此同时,身体急退到了船舷之上。 与此同时,那僧侣单手一番,又有三根银针夹于指缝之间,与七海隔空对望,慢悠悠地说了一句,“银针无眼,伤及无辜就不好了,姑娘不如下来好好谈谈?” 七海目光冷冷地与他对峙片刻,终于还是妥协,一脸警惕地跃到了他的面前。 第三十四章 循环因果 七海觉得自己真是歹命。 不过就是一时不查犯了点事儿,老老实实在家宅了好几年,没想到一出门就遇上了对头,还是那种世上少有的能把她认出来的对头。 这个对头七海完全不认识,但这并不妨碍对方对她的了解,简直是如数家珍,连她去年偷吃了颗糖没让银时知道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都知道。 这种人不说他是跟踪狂都不好意思面对维维百科上跟踪狂这个词条。 在对方一脸笑意地说出她百无聊赖下干出的各种鲜为人知的缺德事后,七海就彻底服了,叹了一口气自暴自弃地坐在了舱室内的地板上,“说吧,什么来头?” 和尚笑眯眯地看着他,“天道众直属暗杀机构天照院奈落首领枭。” 七海点头表示明白,“那天跑路那天人让你查我的?” 枭点了点头,“你可了不得,小小年纪,一出手就是让天道众的老大重伤。” 七海叹气,“原来还是个老大,早知道就直接搞死了。” 枭并不应声,仿佛七海口中随便要弄死的人不是他直属机构的首领一般。 七海见他态度暧昧,懒得跟他废话,直接问道,“那你的目的是什么?” 既然他对自己如此了解,显然是天道众一回去后就令他查自己,而他也确实查了很多年,却不知为何一直瞒着上头,显然另有打算。 枭也不再迂回,直接一脸平静地说着,“做我的徒弟吧。” “哈?”七海以为自己听错,掏了掏耳朵,“大叔你果然是萝莉控吧。” 枭非常淡定地回道,“我对萝莉概念的接受极限是小学毕业,何况你又不童颜,不要扮嫩。” 七海默默翻了个白眼。 枭见她不说话,知道收徒这个事还是要讲个你情我愿,于是好声好气地劝服道,“我很厉害的,武艺出众,还精通各种秘技,要不是看少女你根骨清奇,一般人跪下来求我收徒我也不会多看一眼的。” “我有老师了。”七海试图用松阳作挡箭牌。 枭淡定地摆了摆手,“那个不算,你知道各流派收传人的真正规矩,何况你又从来没认真叫过他老师。” 七海无奈,自己把松阳当朋友确实多过老师,看来此人对自己的事所知甚深,着实不好糊弄。 “你干嘛要收个反骨仔?不怕你顶头上司找你算账。” “他算个鸟。”枭轻易地就表现出了他对其上司的鄙视,“我只关心一身本事能否有真正的传人,否则风华绝代如我,创出的众多秘技不能在历史的长河中传承,多么遗憾。” 七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这人初见的时候倒是人模狗样的,结果这么一句话就暴露了其自恋属性。 见七海毫不动摇,枭再接再厉道,“拜我为师,主要是能学到天下绝学,当然还能顺便搞个光明正大的身份,你知道你再入江户,被我那青皮上司认出来了还是有点麻烦的。而且你不是要救松阳么?有个公家的身份会方便很多。” 七海对第一条毫不关心,但后面两条理由却有让她有些意动。她一路走来,学过很多东西,但大多都是靠自己摸索,还没有接受过什么系统的传承。虽然只是权宜之计,但如果败了个不如自己的人为师,还是难免会心气不顺。 于是七海最终提议,“打赢我,就拜你为师。” 枭胜券在握地笑了起来。 比斗的结果不提也罢。 七海全身僵硬地躺在地板上,再一次哀叹自己歹命。 怎么一出门就遇上了个变态,自己都多少年没有遇见过变态了。 好在只是被要求拜师,既然这人还算有几分本事,那么叫声师父也不亏。 七海向来是能屈能伸的好少女,想通后立马改变了态度,可怜兮兮地望向盘坐在自己身边的枭,“师父,好疼,能赏点解药么?” 枭一脸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黑长直不是我的菜,为师向来是金发碧眼派的,徒儿莫要做无用功了。” 七海闭上了眼,心里暗骂声晦气。 好在七海体质非同常人,没过一会儿毒素便被自行净化。 七海迅速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将身上插着的银针拔下来扔在了地上。然后她就看到枭一手拿着个秒表一手拿着个笔记本在那里念念有词,“才一分钟不到就自我净化了么?果然是体质出众……好像穴位也有点与众不同的样子……” ——于是你到底是要收徒还是单纯想要个实验体? 七海抽了抽嘴角,识趣地没有问出这个问题。 * 从长州到江户,水路两日便到。 七海头天被那变态师傅折腾到半夜,各种毒素上阵,搞得她苦不堪言。晚上睡得沉,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已是正午。 七海走出舱门,站在船头眺望,威严的江户城已遥遥在目。 枭拿了一套天照院的制服给她,七海拿进屋子里一看,发现是男式的,还有特意准备的束胸用的绷带,便明白这是要她女扮男装的意思。 确实性别的改变最容易给人以误导,七海做过潜伏任务,对乔装也算有些心得,几下捣鼓下来,镜中呈现的已是个雌雄莫辩的少年模样。 为了更像个少年,七海毫不留恋地剪了留了许久的长发,倒也没有什么心疼,对她来说长发短发都不甚重要,以前留着不过是懒得剪罢了。 刀工不佳,碎发显得有些凌乱,七海也不在意,就这么走了出来。 枭抱臂打量了一会儿,不甚满意地又将她重新拉回了屋内,将眉毛画粗了些,面部线条也修饰地更为平凡而不起眼,最后扔给了她一张半脸面具和一颗丸药。 七海将面具戴在脸上,然后也不管那丸药是不是毒药,直接扔到了嘴里,不一会儿,感到喉头一阵发痒,再开口时,声音已如少年般更为粗哑。 七海伸手摸了摸,发觉喉头略微有些鼓起,并不明显,到与他现在的年纪相合。 以前变装的时候组织会提供特别的胶囊以供性转,当然要比这种丸药先进得多。但以如今这种文明水平,能做出这种直接改变生理特征的丸药,制作者确实有几分鬼才。 变装完毕后,枭又扔给了他一瓶药和一张配方,说是这种丸药的效用只有一个月,让她吃完了自己去配。 不过以自己特殊的体质,药效恐怕要过得快些。还是要尽快学会自己配药才好。七海一边收起了药方一边想到。 * 下船后,枭直接把她带到了天照院的根据地,将她的代号取为“青”,并直接写上花名册后,枭向众人宣布了她嫡传弟子的身份。 一时其他人看向她的目光就多了几分敬畏。 枭又言明了她的一些权限和职责后,不再停留,匆匆赶去天道众进行例行汇报。 一个银灰发色的少年将七海领到了她休息的地方。 七海看他有几分面熟,就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少年阴沉地回望她,沉声说道,“我比你先入门,你本来应该叫我师兄,不过天照院的人从来以代号相称,我的代号是 ‘胧’。你既然被师父看中,就应勤加练习,不要辜负师父的期待。” 他这一本正经的样子让七海本能地有些不耐烦,接着就唤醒了记忆中不那么美好的画面。 这家伙不就是那时将银时打得吐血还一直说些似是而非的大道理的混蛋么? 想到这里,七海的心情便有些不美,也懒得再应酬他,直接敷衍地点了点头,然后做出了送客的姿态。 胧见她如此表现,有些不满地蹙了蹙眉,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径直走出了门外。 胧走后,七海关上了门,然后终于松了口气般,仰躺在了床上。 此时她才有时间开始慢慢整理自己的思绪。 胧的出现,勾起了她关于未来的一些记忆。 那个时候今井信女称呼她为“奈落三羽之青”,当时她不明所以,如今看来冥冥之中似有注定。 而高杉和银时对她的态度都有些奇怪,这一点是否与松阳的生死有关,七海有些不愿深想。 关于时间旅行,宇宙中已经实现的种族已有很多。然而人一旦回到过去,就必然会做出某种改变,过去和未来如何交互作用,这其中牵涉的规则,被称之为因果律。 因为逆转了时间,所以倒因为果,从而发生种种复杂的变化和悖论。即使成功进行了这么多次时空旅行,关于不同时空的因果规律会如何作用,却没有一个确切的说法。 人们大抵总结出四种比较主流的理论。 理论一,事实说——循环因果。这是较为合理却最令人绝望的。你回到过去企图救一个人,却发现他仍是无可避免的死去。甚至于最糟糕的是,你回来的行为正好参与导致了他的死亡。即是说,你的回归,依然是历史轨迹上冥冥中依然注定发生的一部分。 理论二,平行宇宙说。你回到过去救了一个人,回到未来同一空间的时候却发现没有发生什么改变,该死的还是死了。于是你回到过去,救人的行为不过是创造出了另一个平行宇宙,在你的宇宙中该死的还是死了。 理论三,成功说。即是说你能成功地救下人且毫无后果。这种说法最不可理之处在于,它否认了过去与未来的联系是千丝万缕的。最有名的悖论是,你回到过去,杀死了你的祖父,你如果成功,你就不可能出生,你就不可能回到过去杀了他,因此他并没有死,然后你又出生…… 理论四,观察者效应。这种理论较之理论三多了一个条件,那就是时间旅行者本身割裂于时空,不受影响,成功改变历史后,只有旅行者本身知道前后历史的不同之处。如他回到过去杀死了祖父,回到现代后,他会发现自己成为了一个陌生人,没有任何记录证明他自身存在于这个宇宙。 最后一点的难度在于,如果造成这种因果脱离的观察者效应。七海在之前那个时空,正是利用了魔法少女的力量做到了这一点。 在当前这个时空,七海是先掉落到未来,然后在回到过去的。从未来的种种迹象来看,倒有些像是循环因果的表现。 七海眼神放空,有些茫然地盯着虚空中的某点。 与时空规律作对么?这可真是……分外看得起她的。 如此一来,她如果不跳出这个时空,割裂因果成为观察者的身份,那么她在这个时空无论做什么,都只能是无用功,甚至有可能推动结果的产生。 因为未来早已注定。 第三十五章 加个好友 如果要把七海最讨厌的理论排个名,这其中“未来既定论”就算不是第一,也排得上前三。 既然未来无法改变,那就不要无谓挣扎,放弃努力好了。 抱着这样的心态,每天混吃等死,不试图做任何改变,那么真正到死的那一天,心底涌上的,只能是无尽的悔恨。 一切转机都是从“变”中产生。既然结局看上去已不能更坏,为什么不拼尽全力去寻求那一线可能性呢。 要知道,付出可能得不到回报,但如果不付出,那就是铁定不会有回报的了。 对这个时空的因果律有一定的猜测后,七海并没有放弃援救松阳的举动。毕竟只是猜测,她需要做的,也不过是为了这最坏的猜测再做一手准备罢了。 到达江户的第二天,七海就在警视厅的大狱中见到了松阳。 看来幕府对这一批囚犯的重视并不够,毕竟不是攘夷派的核心人物,也就没有另行安排秘密关押地点。 这倒方便了七海。天照院的身份比想象中还好用,在跟目前警视厅的管理层简单沟通后,便得到了探监的许可。 松阳住的是单间,看起来待遇还不错,这个国家似乎历来对有学识的人要优待些。 七海进去的时候,松阳一时没把她认出来。这也难怪,脸遮了半边,声音变了,发型变了,连性别也变了(这个没有),让人一时很难联想到熟人身上去。 这从某种程度上也反应了七海的变装确实很成功,到这份儿上还能一眼认出来的那必然是命定的男主角了。 显然松阳没有这个待遇。 七海表明身份的时候,松阳还有点怀疑,眼睛不停地往她喉结上瞟,感觉没过几天少女突然变成了少男这个设定恐怕要脑洞开得很大才能轻易接受。 七海取下了面具,露出了与之前相差无几却略显平凡的脸,“别问我是不是双胞胎哥哥什么的,这么狗血的设定不会有,这个世界上总有神奇的秘药什么的你要学会接受新事物,另外你即使要对暗号我也不会把你床底下藏有小黄本这个秘密说出来的。” 松阳默了几秒,然后淡淡问,“……谁藏的?” 七海噎了一下,然后毫无愧色地拿银时顶缸,“银时那小子啦。” 松阳眯了眯眼睛没说话。 七海讪笑着转移话题,“说起来你一直被关在这里?没有其他动静?” 松阳深看她一眼,没有继续追究下去,转而接话道,“已经有土佐派的人过来聊过了。” “土佐派?”即使经过了恶补,七海还是对这乱世繁杂的派系划分有些苦手。 松阳见她茫然的表情,便耐心地解释道,“土佐派的观点是 ‘公议政体论’,是对 ‘公武合体’的某种改良和妥协。” 见七海的表情还是有些懵懂,松阳便知她上课是绝对没有认真听过讲的,当然他在课上也并没有讲得多深,毕竟只是一群孩子,有个基本的概念就可以了。 “公,指的是公家,也就是以天皇为代表的公卿,当然如今公卿已然完全式微。武,即是武家,也就是以将军为首的幕府。自天人来袭后,国内以对天人的态度划分,分为 ‘开国派’和 ‘攘夷派’。又以对幕府的态度划分,分为 ‘佐幕派’和 ‘倒幕派’。” “尊王攘夷中的 ‘尊王’,尊的就是公家。这是地方为了倒幕而竖起的旗帜。而 ‘公武合体 ’,是以幕府和公家联姻为标志,专为打击 ‘尊王攘夷’的地方派。 ‘公议政体论’则是以幕府为主,联合地方豪强的一种制度理想。” 七海听着松阳的解释,脑中的概念也渐渐清晰起来,“‘公武合体’是佐幕派对 ‘尊王攘夷 ’的应对,而 ‘公议政体’则是为了缓和倒幕派和幕府武力冲突的中间派?” 松阳点了点头,“你要明白,国家危亡,在救亡图存的理想中,也不可避免地会参杂着势力的重新划分。乱世之中,有纯粹的理想家,也有以阴谋谋夺利益的政客,还有正奇相辅的政治家。很多时候,太过纯粹的理想家反而不一定能取得成功,历史的进步,是各方利益争夺和平衡后,争取整体有一个向前的动力的发展。” 七海默然点头。真正的政治家在于懂得如何制衡,如何夹杂在各方的势力中得到他想要的结果,实现他的政治抱负。然而他也会面临诱惑,也许会在不断的妥协中忘却初心。太过复杂的东西,一直不是七海喜欢的,她更信奉简单而暴力的人生哲学。 松阳虽然明白这些道理,但也知道,以他的性格,并不适合做一名政治家,硬要贴上标签的话,不如说成是“思想家”或是“理想主义者”。他将孩子视为未来的希望,将名为“思想”的种子播种下去,期望能开出不同的花朵。 相信不同的可能性会给未来带来变数和出路。 大概阐明土佐派的立场后,松阳又提到了两个不容忽视的派系。 如果说长州派、土佐派之类的地方强藩派系代表的是“倒幕势力”的话,在幕府内部,佐幕派也因拥立的继承人不同而划分为拥立德川喜喜“一桥派”和拥立德川茂茂的“南纪派”。 从目前的局势看来,得到了现任将军德川定定扶植的“南纪派”局面上显然更占优。 听松阳大致说了目前京中派系划分后,七海心中也渐渐有了谱。 从立场上来说,发动“宽正大狱”的是现任将军德川定定,如果要让行刑受阻,让一桥派当权是很好的选择。 但却也不能完全把希望寄托在“一桥派”身上。拥立之事本就无常,何况一桥派现在本就弱势,再加上他们即使上位,对攘夷派的态度恐怕也不会友好。 另外就是首先来见松阳的土佐派十分令人感兴趣,这个派系甚为低调,看上去似乎幕府和地方两边都想讨好,但从其提出的政治制度来看,倒不失为一种理想的解决方案。 又和松阳商量了几句后,七海走出了牢狱。看来松阳在狱中的优待应是还有人打过了招呼,无论如何,七海觉得有必要回应这样一个善意的信号。 在经过多方打听后,七海先找到了佐佐木家的宅邸。 佐佐木家的长子,被称作“三天之怪物”的佐佐木异三郎此刻虽还只是个少年,却已经声名鹊起,参与到了家族的事务之中。 接待七海的正是他。 以七海的身份和年纪,他来接待也最为合适。 七海跪坐在别厅的榻榻米上,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茶,怪异的口感让她眯了眯眼。果然不管来了多久都无法适应日本传统茶道的口味。 对面的佐佐木还在拿着个手机啪啪啪地按着什么。 与十几年后相比,此刻手机还是个稀罕物,不仅贵得要死,而且大得惊人。 佐佐木就这么拿着一块看上去可以充当板砖的黑块头忘我地发着短信。 不过七海倒没觉得怠慢,对他这样一幅德性早就看惯的七海还有心情在心中淡定地感慨着,“手机依赖症”原来是这个时候就有了啊,这样看来十几年后他被捅也不忘玩儿手机的精神就不是那么难理解了。 直到茶都有些凉了,七海才慢腾腾地摸出组织给她配发的手机,开口道,“加个好友吧。” 佐佐木瞬间便把热切的目光投向了她。 几年之后,江户会崛起三大通讯运营商。由于公司之间的隔离,导致陌生人之间只能在交换了mail地址后才能互发短信。 然而此时,邪恶的寡头企业还未诞生,手机也还是新兴事物,为了装门面幕府特意花大价钱从天人那里淘来一款常常抽风的OA平台,以供员工们内部交流。 但凡装载了OA平台的员工只要互加好友便可以即时通信。 可惜自系统投入应用以来,佐佐木的好友列表里除了下属就没有其他人了。连他老爸都不堪其扰将他拉黑,可以想象第一次被主动要求加好友的他,心情有多么激动。 一瞬间佐佐木对七海的好感度就刷到了最高。两人互加了好友后,干脆连话都不面对面说了,直接在手机里对聊起来。 「加了好友就不许拉黑哟~每条mail都要好好回哟~不然吊死在你家门口哦~^_^」表面上是一本正经的少爷,一发起短信来就变成了熟练运用少女体和颜文字的痴缠怨妇,这种反差真是让人不知说什么好。 七海想了想,回了条。 「老师在狱中承蒙贵家主照顾。」 「哎呀,一本正经的语气真是好讨厌~回到家了就不要讨论公事了嘛~一青sama是喜欢和式早餐呢还是洋式的?(O_O)?」 七海面无表情地按着按键。「能说人话?」 佐佐木抬起头来,异常冷峻地说道,“不过是小小的投资而已。不要把佐佐木家和一桥派混为一谈。” 七海在手机上打着字。「也就是说无论是佐佐木家还是一桥派现在都打算明哲保身咯?」 「一青sama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冷淡?!_(:з」∠)_三郎才不是那种朝三暮四人尽可夫的人呢~」 这种异常的分裂感真是着实让人蛋疼菊紧。七海收了手机,直接问道,“一桥派对宽正大狱的态度是什么?” 佐佐木推了推眼镜,冷淡地回道,“自然是隔岸观火。” “好的,我知道了。那么就此告辞。”七海说完,毫不犹豫地起身就走。对这种已经放弃治疗的分裂症患者她已没什么好说的。 佐佐木目送着她离去,并不挽留。然后低下头又开始啪啪啪地在手机上快速按着什么。 不一会儿,刚刚走出佐佐木家门的七海就收到了新短信。 「欢迎再来玩儿哦~记得保持联络~╭(╯3╰)╮如果不回短信,会寂寞地吊死在你家门口的哟~」 七海面无表情地按着手机键盘,毫不迟疑地将其拉黑,然后迅速将手机按了关机键,头也不回离开了佐佐木家。 那背影看上去异常冷酷。 如同传说中拔X无情的冷血情人。 第三十六章 暗杀要领 七海第一次见到中冈慎二是在吉原的花街上。 作为唯一一座不受政府管辖的地下城市,吉原确是鱼龙混杂之地,也是各个派系的政治人士都喜欢的聚头之地。 中冈慎二给七海的第一印象就是美。非常美。 与花街的姑娘坐在一起让人分不清是谁在嫖谁。 如果化个妆大概可以直接去竞争花魁。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男生女相的家伙是土佐藩的代表人物。在各个派系之间混得如鱼得水游刃有余。 七海坐在他对面,一边喝着清酒一边听着三味线咿咿呀呀的弹唱,并不先开口。 半晌,三味线告了一个段落。中冈停下了打节拍的手,有些微醺地看向七海,“一青桑,你可能猜不到,公议政体论的诞生就在这里。” 七海端着酒杯的手停在半空,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哦?先生大才。” 中冈并不接话,眼神浮在半空,似在回味着什么。又过了会儿,才接着说道,“那是象山喝醉了,一边大哭一边大骂,说乱世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强藩与幕府夺.权,生民何辜……” “我那个时候喝得很醉,脑子里想的是强藩幕府为何不能共存,然后脑子一拍,就想出了公议政体这个法子。所以我一直说,这论调不是我想出来的,它只是上天特意放在那里,看百姓疾苦,就塞到了我的脑子里,让我成了这么一个中间人……” 七海想着他所说的象山,应该是那名很有名的教育家,松阳还曾向他求过学,是很有威望的人物。没想到他与中冈也有交情,说不定这是中冈认识松阳的原因。 脑子里过了几遍,七海才慢慢接话道,“理论虽好,却很难实现。” 中冈不再说话,只深深地凝视着七海。 七海并不受到他眼神带来压力影响,自顾自地抿了一口酒,“譬如两虎相斗,并非因为山上猎物不够,不能分而食之,而是单纯的一山不能容二虎,此乃天性。” “人终究与虎不同。”中冈看起来并不赞同她的说辞。 七海微微一笑,“对权力的追逐就是人的天性,分权如同剜肉,非大信念者不会主动为之。” 中冈不再说话,又默默地喝起酒来。如喝闷酒般连喝几杯后,才短促地说了一句,“愿为剜肉者。” 七海淡淡接话道,“愿为割肉刀。” 七海与中冈最终达成了默契。 “松阳的案子可以压个两三年,这也是目前能活动到的极限了。”中冈走的时候留下了这么一句承诺。 七海点了点头,表示了解,目送他出了门后,又回到了屋内。 花魁也已经退下,七海并不急着走,而是摊开了手掌,看着中冈最后塞到她手里的纸条。 纸条上只写了十几个名字,各个派系的都有,主要是佐幕派的人。每个名字后面都用朱砂打了小红叉,让七海轻易地就明白了这名单是什么意思。 默默地倒了一杯酒,将纸条泡到酒里,直到自己已经完全模糊到看不出本来面目后,七海终于起身走出了房间。 * 之后的几天,陆续传来各派系高官被暗杀的消息,虽然这些官员多是声名狼藉之辈,但还是让江户的空气愈发地紧绷起来。 暗杀任务七海以前也做过,但毕竟不是专门的暗杀人员,一开始还差点泄露了行迹。 结果当天晚上枭就给了她一本《暗杀要领》,着实让七海无语良久。 看起来她那不靠谱的师父的确如同他自称的一般,除了让自己的本事有个传人之外,其余一切都不甚关心,是个非常自我的家伙。 这样的人,七海实在想不明白他干嘛要帮天人做事,搅合到这样一滩浑水中来。 想不明白七海也懒得再想,当下就钻研起枭给她的那本书来。 接下来的几次,七海业务越来越熟练,以至于追查的人连根毫毛都查不到,也是苦恼至极。 其实对于暗杀政敌这种斗争方式,七海并不是十分赞同。然而当一个国家的体制不健全时,一切争斗都会显得格外粗暴而血腥。这样当然是最有效最直接的方式,但也打破了游戏规则底线,让这个国家的政治环境显得格外恶劣。 当然这些并不是七海操心的范围。他国的文明程度和传统规则的形成都有其固有的文化和历史背景,七海无意置喙,她只需要遵循这规则,然后达到她自己的目的。 暗杀事件后没过几天,中冈慎二又一次地找到了七海。 “陪我去见个人。” 七海没有废话,也不问去见谁,直接点头答应。 看她这么干脆,中冈似有些意外,上下打量了她好几眼,“你这个样子,倒真是完全看不出来是个女生。” 七海这才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哪里暴露的?”非常时期,无论是“一青七海”还是天照院的“青”都不好被人看到与中冈在一起,所以七海在脸上补了两道疤,看上去更像一名凶恶的男性。 中冈回道,“第一次暗杀行动时有消息说凶手是名女性。” 七海点头表示了解。她暗杀行动时一般会换回本来面目,也算是个烟雾弹。 “人人闻风丧胆的 ‘人斩’竟然是名女性,像你这么狠心的女人可不多见呢。”中冈似有些感慨地说着。 七海嗤笑了一声,“你性别歧视?” 中冈掩嘴一笑,这个动作在他做来竟有了几分“娴雅”的味道,“我哪里敢。大家都说我是妇女之友呢。” 七海无语地看向他,“炮.友?” “哎呀,你小小年纪,思想课真龌蹉。”中冈掩饰性地笑着,“只是偶尔进行一些深入的交流啦。” 七海默默翻了个白眼。 中冈带着她一直往吉原的方向走去,走到半路上突然感慨了一句,“有时候也在想,即使在这样的乱世,人命如草芥,这样通过剥夺他人的生命来浇灌的理想之花,到最后还是不是理想中的模样。” 七海转头看了他一眼,“需要帮你预约心理医生么?” 中冈无语地回看她,“你就没有偶尔迷茫一下?” 七海转过脸去,眼睛看向前方,平静的脸上喜怒不辨,“不过是 ‘杀人者,人恒杀之 ’罢了。” 乱世的道德和和平时的总是不一样的,它遵循的是更为残酷更为直白的法则。 中冈闻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最后叹了一声,“论觉悟,我不如你。” 七海扯了扯嘴角,“你这样的人,更适合做建设者。乱世之后,道德总需要重建。” 中冈也微微扯了扯嘴角,不再说话。 到了吉原,七海发现这次见的竟也是个不大不小的“熟人”。 西乡特盛,通称“鬼神·西乡夫人”,别称“鬼神·马德麦杰尔西乡”,后来的歌舞伎町四天王之一,职业人妖店店主。 数年后的七海在歌舞伎町巡逻的时候,没少见这重口味大叔带着一群人妖在街上招徕生意,然而此时他却是被人称为“血档西乡”的有名的攘夷志士。 这年头,连人妖都成了攘夷志士,或者说攘夷志士最后都成了人妖,真是让人悲伤得不知说什么好…… 西乡这次是作为萨摩藩的代表来跟中冈谈判,以期达成某种一致。 萨摩藩与长州藩如今虽同为攘夷立场,但两者之间的关系却微妙得很。只因萨摩藩藩主岛津久久曾为推动“公武合体”率兵进京,在“禁门之变”中与会津藩并肩作战,击退了长州军队,结下了死仇。 后来岛津与一桥派发生矛盾,令其立场改变,改为支持强藩倒幕,立场开始向攘夷派靠近。西乡的行动正是打着他的名号。 这样一来,长州和萨摩虽然如今立场基本一致,但由于曾经的仇怨而难以并肩作战。中冈作为土佐藩的代表,看来是想从中斡旋一番。 而七海从某种意义上微妙地代表了长州藩,却又不是明面上的长州藩人,这样恰到好处的身份,中冈会带她来,就不难理解了。 会谈进行得很顺利,萨摩藩独木难支,早就有向长州藩示好的意思,只是有些放不下脸面罢了。 如今有土佐藩的人做个中间人,自然很痛快地顺坡下驴。 西乡此时的打扮还没有后来的放纵不羁,但已显露出了几分后世做陪酒生意的天分,灌起酒来毫不手软,没一会儿中冈就已经喝到了桌子底下。 饶是七海酒量惊人,又机智地喝一杯倒一杯,几轮下来也有些微醺。 已喝得酩酊大醉的西乡开始暴露他豪放的本性,当场就脱起了衣服。如果是个纤细美少年什么的,七海说不定还饶有兴致地留下来细细品鉴一番,但胡子拉碴的大叔什么的就算了,满身横肉着实有些瞎狗眼。 于是七海也不告辞,醉醺醺地就要往外走,走到一半想起了桌子底下的中冈,把这么一伪娘同狂性大发的未来人妖店主放在一起似乎让人有些无法放心,于是又良心发现地走回去将他扛了出来。 几人谈得时间就比较长,后来又喝得太high,等到走出吉原时,已是明月高悬。 中冈被七海抗在肩上,似乎胃被顶得有些难受,一直要吐不吐地打着酒嗝。 七海犹豫了一会儿,终究是怕他吐在自己身上,不得不改抗为背。中冈自醉后一直咿咿呀呀地唱着荒腔走板的歌,这么一来简直魔音直接穿耳,让七海额头青筋直冒,若不是此人长得还颇有几分姿色,恐怕早就被冷血无情的七海大爷扔到了下水沟与老鼠们作伴。 一直等走到了正街上,七海才勉勉强强听清了中冈在唱什么。一开始觉得他唱得荒腔走板着实难听,待听懂了歌词,却又莫名觉得有几分凄凉。 “……犹记当年……与君相约,共还乡……” 七海想到中冈近来的举动,心里略有了谱。 其实对于中冈突然邀她参与萨摩与长州共结同盟之事,七海是有几分不解兼不爽的。 不解是因为中冈的立场变化。如果说他之前是企图让幕府强藩共处的中间派的话,此番促使强藩只见结盟的行为,已有明显偏向强藩的意思。 不爽的是,他这番举动,如果暴露,只会使幕府与地方强藩的矛盾激化,到时候再要营救松阳,就只能动用非常手段,使事情平添几分不确定性和危险性。 七海虽然有了猜测,但还是想要问个明白,“与幕府交涉不顺利?” 许久没有回应。 就在七海以为得不到答案时,中冈压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三日前,一桥派和南纪派一起发难,我土佐志士,被暗害者共17人……德川定定,你不得好死……”说到最后,已是咬牙切齿。 七海了然。 对于后来那个被高杉搞死在狱中还害得她不得不跑路的肥猪,七海是一点好感也欠奉,他能做出这样的事,七海一点也不意外。 “是对暗杀行动的报复?”七海平静问道。 “如果真如此,我也不至于如此之恨。明明德川那厮道貌岸然地说这些人乃幕府蛀虫,让我们代为除之,才好共商大事,没想到……” “没想到被借刀杀人加杀人灭口。”七海接话道,心里对这些土佐的人有些无语。还以为是他们自己要为谈判扫清障碍,没想到却被人摆了一道。早知道就问清楚一些了,德川定定那个人渣看上去这么好相信? 中冈沉默良久,突然说道,“一青桑,你说杀人者,人恒杀之,难道我志士的大好性命,与那些人渣等同么?” 七海看着前方,冷静地回道,“本质上来说,性命都是等同的。我们并没有被赋予审判他人罪行的能力。” 中冈愤然,“那么谁有?” 七海想了想,“百姓。” “百姓荏弱,如何对抗权势?” “律法。” “律法不过当权者的禁脔罢了。”中冈不屑。 “律法也可以是古往今来所有善意和美好道德理想的集合。”七海淡淡回道。 中冈嗤笑,“你信?” “现在没有,不代表将来不会有。”七海的声音依旧平淡。 “从没想过你会是个理想主义者。”中冈的语气有些意外。 “不是理想,只是这么相信着而已。邪不胜正,好的总会取代坏的,新的总会取代旧的。” “真是朴素的价值观呐。”中冈语带笑意。 七海不服,“这叫返璞归真。” “是~是~”中冈笑应着,似乎心情愉悦,并不与她争辩。 七海气闷,“我说你既然酒醒了,是不是应该下来自己走了?” 中冈立刻耍起了无赖,八爪鱼一样馋在她身上,“谁说我醒了?正醉着呢。” “你一成年男性让一少女背有脸?” “什么?你是少女?!全天下的少女都会哭的好么?” 七海一个过肩摔将他摔到了地上,“你想死?” 中冈趴在地上不动弹,七海怕把他摔出个好歹,忍不住上前用脚尖踢了踢他,“真死了?” 没想到却被抓住了脚踝直接扯得摔到了地上。 七海怒而拔刀,却见中冈手撑着头笑意盈盈地看着她,“你说,缔造一个更好的制度什么的,我可以的吧?” “啊,勉强能行吧。”七海一边站起来,一边淡淡应道。 第三十七章 无痛除毛 自从“公议政体论”受挫,各地方的倒幕思潮又开始冒头。江户的局势一时又风起云涌起来。 七海找机会又去狱中见了一次松阳。 松阳看上去精神状态还不错,让七海心中宽慰不少。 将最近萨摩藩与土佐藩签订协议的事大概与松阳说过后,七海分析道,“接下来土佐的人应该还会与长州的人直接接触。长州虽然与萨摩有仇,但此时已经被幕府打压得喘不过气来,想来会和萨摩达成一致。一旦有了盟友,长州就有了喘息之机,有了对抗幕府的力量,长州攘夷势力也就不需要再蛰伏,你也就没有再呆在这里的必要。” 这虽然与七海起先想要靠政治势力和平解决的思路有些出入,但能达成这样的局面也不错。 松阳听了,神情却并不轻松,“强藩联合,这是要正式开战的前奏?” 七海并不瞒他,“不出意外,来年就会起兵。” 松阳听得皱起了眉头,显然并不赞同起兵。 七海安慰他道,“长州这次如若能与萨摩结成同盟,加上土佐和肥前等强藩,即使幕府有天人相助,也不一定会失败。” 松阳叹了一口气,“战争总有伤亡,能免最好则免。” 七海摇了摇头,“现任将军德川定定权力欲实在过重,难以共事,就连目前最忠于幕府的会津藩,也只是看重下任将军德川茂茂的品行罢了。” 如果七海没有记错,前身为浪士组的真选组今年就会进京,并很快投入会津藩主松平片栗虎的麾下,成为会津藩一系重要的武装势力。从他们后来在“倾城之战”的表现来看,不难看出他们是德川茂茂的死忠,也是目前所谓南纪派的中坚力量。 德川茂茂本来品行正直,是位好将军,可惜如今过于年幼,又不够心硬,难免被这时代所裹挟。 松阳依然神情凝重,不肯说话。 七海见状,转而问他,“幕府最近有提审你么?” 松阳这才摇了摇头,“幕府以为我是边缘人员,并不重视。” 看来松阳的被抓,最多是天道众有所施压,幕府本身并不重视。现在的幕府,虽然有天人的插手,但并不是完全的傀儡政府。即使天人施压,具体执行的时候,若有内部势力从中斡旋,压下来并不难。 天道众碍于各方势力平衡,不好直接插手幕府内政,其直属的天照院就是其安排在幕府的耳目喉舌,如果这耳目还对其有意隐瞒,那么松阳能活到今天也就不意外了。 七海听后略有安心,最后叮嘱松阳道,“如果最终长州方面与幕府开战,我就会来带你出去,你自己做好准备。” 松阳看着她,“对你会不会有危险?” 七海不在意地摆了摆手,“现在的身份很好用,再加上警视厅的看守并不是很严密。” 松阳这才点了点头,“麻烦你了。” 七海笑了笑,“对我还用客气。” 松阳并不排斥逃狱,这让七海松了一口气。即使知道他并非顽固之人,他能看得这么透彻也让七海轻松不少。 他愿意为了朋友赴死,但一旦有机会,自然也愿意为了重视他的人活下去。 七海离开监狱后,又回到了天照院。她在天照院只偶尔出一些简单任务,并无什么实权,想来是有人对她还不甚放心。 不过七海只是需要这么一个身份,对实权地位什么的并不在意,也就没有去争什么。 这次回到天照院,七海久违地见到了枭。 枭的身边跟着一个小女孩,蓝色长发,大概七八岁的样子。七海仔细地打量了她的小脸,才确认她就是日后的“奈落三羽之骸”,也就是后来见回组的副长今井信女。 枭指了指今井,对七海说道,“这是被你干掉的今井老贼的遗孤。” 七海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没想到她跟信女还有这层关系。之前干掉的人当中仿佛是有个姓今井的,杀他的时候他似乎还在对一未成年小姑娘做一些少儿不宜的事,以至于七海干掉他时,还好心地帮他净了一下烦恼根,以期他来世做个好人(好太监)…… 虽然那人看上去是个人渣,但这并不妨碍他同样是今井的父亲,想到这里,七海觉得今井直勾勾地看着她的视线有些火辣辣的。 哪知今井看了她一会儿,突然来了一句,“有把那家伙分尸么?” 七海顿时无语,原来这家伙喜欢分尸这爱好也是现在就有了的么? 但面对今井期待的眼神,七海还是迟疑地点了点头,起码下面……是分了的吧? 于是今井淡定地点了点头,“麻烦你了。” MD现在的萝莉越来越凶残了。七海心中暗骂一句,有些僵硬地扯了扯嘴角,“不用客气。” 枭又指着今井对七海说道,“从今天起,她的名字就是骸了,交给你好好调.教。” 七海有些不想带萝莉,但也知道如果她不答应,这变态师父马上会给他找更多麻烦,遂也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枭这才满意地笑了笑,然后毫无耐心地挥了挥手,“现在先把这小东西随便打发一下,然后跟我去见个人,有任务给你。” 七海只好无奈地将今井带去自己的房间,简单交代她两句,嘱咐她不要乱跑,这才出门跟上了枭。 * 七海没想到自己上午刚跟松阳提到了松平片栗虎,下午就见到了真人。 松平见到七海的第一句话就是,“给你三秒钟时间把面具摘下来,一……”然后砰地一枪。 七海猝不及防,电光火石间只来得及把子弹挥刀把子弹一削为二,却也阻挡不了子弹的前半截将她的面具打落在地。 七海对他这样不告而战的作风有些无语,但也知道这“原上司”的作风就是“爷们只需要记得一就可以活下去了。”所以也不想跟他争辩什么,只弯下腰将地下掉落的面具捡了起来。 面具被打破了自然不能再用,七海顺手将之放入怀中,然后就听到松平满意地说道,“反应OK,识趣度OK,环保意识OK,好了你合格了。” 七海一头雾水地看过去,松平却没有再解释的意思。枭一脸爱莫能助地朝她耸了耸肩,然后跟松平勾肩搭背地走进了屋内喝酒。 七海正有些茫然,然后就看到一只猩猩(不对,是近藤)穿着一身颇为乡土的衣服一脸青涩地站在他面前,“七海小姐是吧?今后就请多关照了。” 七海粗着嗓子,指了指自己的喉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是女人的?” 近藤羞涩地指了指自己的下面,“是它告诉我的。” 七海直接抽刀一挥,眨眼之间近藤已体验了一把什么是“风吹小jj好凉爽”。 七海面如寒霜地看着他,“还有哪里想要有除毛体验的?给你打八折。” 七海的本意本是威胁,没想到近藤变态果然不能以常理揣度,只见他扭扭捏捏地夹了夹腿,然后视死如归地闭上眼转过身去跪趴在地上,冲七海撅起了屁股,娇羞道,“股,股间……” 七海面无表情地想了想,然后直接把刀插了进去。 * 七海最后终于搞明白原来是最近局势越来越乱,会津藩的人担心德川茂茂的安危,请求天照院的人暗中保护。 松平见她身手不错,直接让她领了任务。而近藤作为最新投入他麾下的浪士组头目,被安排协助七海,也有让他们互相监督互相考验的意思。 七海虽然觉得这个任务有些无聊,但还是不得不接受了工作时间也带孩子(茂茂),休息时间也带孩子(信女)的日子。 另一边,被七海“重伤”的近藤也一瘸一拐地回到了浪士组的临时屯所。 正焦急等待着消息的土方一见他便迫不及待地发问,“情况怎么样?” 近藤一脸梦幻地回道,“遇到好女人了呢。” 土方抓狂地抓着他的衣领摇,“谁管你这只猩猩什么时候发情,我是问松平公那里是怎么回应的?” 他们这样一群乡下武士,说是武士都是抬举自己,虽然向往武士道,却不过是一群不入流的浪士罢了,如没人肯举荐重用,那也只能是报国无门,灰溜溜地在众人的嘲笑中返回乡下。此前他们已在不少官员那里碰了壁,松平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近藤哈哈大笑着,“十四不要着急嘛,太猴急的男性是不会得到女性喜爱的哦。”一边说着,一边从衣襟里拿出了一张信纸。 土方迫不及待地抓过信纸,直接无视了他的话,自顾自地将信纸展开,只见洁白的选址上只写了硕大的三个字,“真选组。”笔迹豪放,可以看出其主人不羁的性格。 这就是“赐名”的意思了。一旦赐名,也就是承认了他们的存在,土方这才放下心来,高兴地让人去将这三个字刻成牌匾挂在门口。 将信纸交给下属后,土方转头问近藤,“松平公还有没有交代什么?” 近藤表情顿时严肃起来,“松平大人命我们保护茂茂公。” 土方一惊,“那个茂茂公?” 近藤缓缓地点了点头。 一上来就是保护下任将军这样重大的任务,让土方一时不知该感到受宠若惊好,还是压力山大好。 想了想,近藤又补充道,“还有一位七……”想到七海曾说过任务开始后就要叫她代号,于是改口道,“还有青小姐也会与我们共事。” 土方挑眉,“什么来头?” 近藤神神秘秘地凑到土方耳边,“天照院奈落。” 土方有些不屑地撇了撇嘴,想骂一句天人的走狗,但出于谨慎还是没有说出口。 近藤没有注意到土方的神情,接着向土方露底道,“如果我们这次任务完成得漂亮,松平公有意让我们成立警察组织,负责江户地区的治安。” 土方闻言眼睛亮了亮,这可是个好差事。虽然办得不好也招骂名,但却是对他们这些浪士最好的认可。 想起江户最近的风雨,土方并不意外警视厅做出要加强警力的决定。 看来有机会他倒可以暗中好好查查最近的暗杀事件。土方在心中暗暗想到。 第三十八章 清酒一杯 “这就是你说的青.小.姐?!”土方一手指着七海,一手抓着近藤的衣服前襟,声音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这么明显的喉结,你到底是从哪里得出他是女性的结论的啊混蛋?” 近藤摸着自己的后脑勺,大大咧咧地说着,“我探测女性的雷达绝对不会出错的!” “绝对错了好么?早八百年就出错了好么?对着拖鞋都会起反应的雷达到底有什么值得信赖啊?”土方不满地大声吐着槽。 七海听得啧啧称奇,“拖鞋?这是什么诡异的性癖?人类果然是充满无限可能性的生物啊。” 本来只是随意吐槽的土方不知为何在听了七海如此正经的疑问句后反而无言以对。 总觉得有种只会说点黄色笑话占点口头便宜的处男突然被见多识广的花花公子无意之间就镇住了的错觉。 被自己的脑补伤害到的土方默默无言地失意体前屈了。 等土方回过神来,却又被眼前的一幕惊得恨不得切腹自裁。 只见七海手里拿着一只拖鞋正逗狗一般在近藤面前晃着,似乎正在试验拖鞋是不是真能让他起反应。 而毫无节操的近藤也真的跟条狗似地拖着舌头跪趴在地上兴奋地喘着气。 在两人的身边,本该是他们保护的对象,年仅14岁的下任将军德川茂茂君,正站在旁边一边委屈得眼含热泪,还一边善良地为二人失礼的行为遮掩着,“近藤君如此喜爱吾的拖鞋,真是吾之忠臣。” 土方当机立断,一脚把近藤踹进了壁橱,然后从七海手中抢过拖鞋,双手捧到茂茂面前,单膝跪地请罪道,“冒犯了殿下,吾等万死难辞,望殿下赐罪。” 茂茂极隐蔽地悄悄退了一步,虽然眼圈依旧发红,却还依旧为七海的冒犯行为掩饰道,“此,此拖鞋吾已赐给青卿,她可任意处置……” 话音刚落,七海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刀将拖鞋一刀砍为两截。刀尖堪堪从土方的鼻尖划过,这也是报复刚刚他出其不意从自己手中夺取拖鞋的仇。虽然自己也没刻意防备,但让土方如此轻易得手,还是让七海觉得很没有面子。 受之前的队长冲田的影响,七海虽然知道其武力不俗,心中却一直下意识地将其视为“无用的尸位素餐的应该铲除的废柴副长”。 看着手中断裂成两半的拖鞋,土方脑中某根名为理智的神经似乎也断了,红着眼睛就抽刀向七海砍去。 七海且战且退,等回过神来时,早已离将军府不知多远。 抱着“既然出来了不如趁机摸鱼”的想法,七海迅速从战斗中脱身,几个闪身后不知去向。至于保护茂茂的任务,反正还有真选组的人在。再说了,七海觉得,正是有她在身边保护,下任将军的安危才最需要被担心好么 心安理得地翘班后,七海又开始游走在江户的大街小巷中打探消息。 今天她的运气似乎不错,在经过了几个月的碰壁之后,她终于打听到了现江户第一技师,平贺源外的当前住址。 刚踏入源外工坊的大门,七海就受到了一群机器人的炮口的热情招待。七海灵巧地避过,在一片硝烟之中,准备地找到了躲在控制台背后的操纵者,将其制服。 此时的源外老爹看上去要年轻许多,脾气也要大上许多,被七海制服了,嘴上还不服输地叫嚣着,“你们这些幕府的走狗,只会将武器对准自己的子民,我一颗螺丝钉也不会卖你们的。” 七海听他这话,便知他误会了什么,此前应是有幕府的人前来找麻烦。七海从某种意义上现在也算是“幕府的走狗”,但所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既然源外仇视幕府,那她就只能是“长州的志士”了。 七海此刻用的是男性的面容,于是就用了随口胡诌了个化名叫“吉田一郎”。 听说七海是来自长州的人后,源外的态度明显好了许多。还热情地向他推荐起各种新式武器来。 没想到中老年时期的源外是个中二啊,一般情况下这个年纪更大可能性是有个中二期的儿子吧,结果他儿子三郎反倒意外沉稳得很。 七海瞥了一眼旁边坐着的面向老实的青年,暗自疑惑为何十年后没在源外的工坊见到过他。别是中二期来得太晚,终于还是离家出走了吧?要不就是忍不了自己这个中二老爸了。 七海心中胡乱腹诽着,面上却没有丝毫显露,很有有礼地讲述了自己的来意,“希望能租借贵工坊的工作室。” 从来没有接到过这种业务的源外想也没想就一口拒绝了。 倒是他的儿子三郎似乎见七海挺有诚意,又详细询问了七海的想法。 七海自然不会将自己的真实目的说出来,否则到时候又要费一番口舌解释,于是干脆假托要秘密为长州制造武器。 此话一出,三郎的脸立刻垮下来了,显然其是个和平主义者。源外倒是喜笑颜开,对七海的态度又亲近不少,很快就同意了七海租借工坊的提议。 三郎想要反对,可惜当儿子的终究拗不过老子,无奈之下只好气冲冲地离席,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搞定了工坊的事,七海心情大好,告别了源外出来,心里琢磨着各种设计方案,没注意看路,结果一不留神就撞到了人。 “想什么呢?警惕性这么差。我要是个杀手你就挂了。” 熟悉的声音让七海抬起头来,结果就看见中冈正笑意盈盈地站在她面前。 七海不屑地撇了撇嘴,“就凭你?”如果有危险她早就出手了,哪里会撞上人。不过是因为气息熟悉又不带恶意罢了。 中冈显然也知道这一点,只是随口调侃一句,此刻也就不同七海斗嘴,说起了正事,“长州来人了。” 七海没想到下午刚冒充了长州人,长州那边就真来人了,倒是个有趣的巧合,不过来人的意图也不难猜,“来谈盟约的?” 中冈点头肯定了她的猜测,“先跟我们谈,如果顺利地话,再跟萨摩的人谈。” 七海表示了解,中冈来找她,显然是又要她出面,她跟长州那边也算有不大不小的联系,谈起来互相都会给几分面子,不容易谈僵。 中冈果然就是打着这个主意,直接就开门见山地问她有没有空。七海想了想,保护任务那边反正都翘班了,再回去也没什么意思,于是就点头答应了中冈。 谈判的地点照例选在吉原。 七海还以为会见到老熟人高杉家主,没想到高杉倒是见到了一个,却是那个小的。 进入了青春期的少年抽条得特别快,才一年不见,高杉就褪去了小孩子的模样,变得隽秀挺拔许多。 高杉是跟着一名叫姓村田的藩士来的。那人七海以前并没见过,不过却听说过他的名声,早年长州藩内的“天保改革”正是由他主导的,所以他在长州的威望不小,此时长州方面能让他过来,也足见诚意。 趁着村田正和中冈聊得兴起,七海溜到了高杉的身边,“怎么是你跑来了?” 高杉正端起一杯清酒,听到七海的问话,略垂了眼帘,“家父病重。” 七海一惊。之前她一直跟春木有秘密通信,那人除了公事,就是经常提一提几个孩子的成长情况。虽然七海很少主动问及,但显然春木是办事比较熨帖的类型。 只是他从不在心中谈及自己,以至于七海竟是此刻才得知他病重的消息,且看高杉的神情,怕是病得不轻。 “检查出来是什么病了么?” “肺痨。”高杉低低地说了一句,然后将杯中的清酒一饮而尽,却因为喝得太急而被呛得连连咳嗽。 七海苦笑起来,“小小年纪学人喝什么酒,清酒可不是你这样喝的。”说完端起自己的杯子示范了一遍标准喝法,然后才长叹了一口气,问道,“现在情况如何了?” 高杉学着七海的样子又喝下了一杯酒,“撑不过今年冬天。” 七海闭嘴不言。她与春木的接触多因为公事,但对其印象还不错,此刻看到高杉突然早熟起来沉稳模样,有些感慨,却又不知如何劝慰。 半晌,只将酒杯朝高杉举了举,“这次你偷喝酒的事,我就不向老师告状了。” 高杉轻笑一声,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七海以为高杉第一次喝酒,肯定会醉,没想到他酒量意外很不错,许是因为心中有事,一杯接一杯喝得很猛,但连续三盅清酒下去,只是微醺,倒有做酒鬼的天分。 谈判进行得很顺利,已经达成了初步的协议,互相约定三日后与萨摩藩的人一起签订盟约。 高杉跟着长州藩的人回去了,临别的时候,将七海拉倒一边,说了一句“如果可以,希望能见老师一面。” 七海想了想,点头同意,告诉了他源外工坊的地址,“明天下午去那里等我。” 高杉点了点头,然后悄无声息地跟着长州的人离开了。 第三十九章 高杉子 七海从幕府那边交班回来时,高杉已在源外工坊外等候多时。 七海见了也没多话,直接领着他进了工坊,然后扔给了他一件女式和服。 高杉见了那和服,就盯着七海不说话,一副“你想死一死么?”的表情。 七海只用了一句话就让他屈服了,“还想见老师么?” 于是一个小时后,七海打量着眼前比吉原花魁还要艳上几分的高杉,非常满意自己的杰作。 高杉浑身散发着杀气,一副想要毁灭世界的暗黑模样。 七海毫不在意地走上前去,像个游花街的大爷般挑起高杉的下巴,“姑娘,给爷笑一个。” 高杉劈手要夺七海腰间的刀,七海抬手格挡,近距离内几番迅疾的交手后,七海一个小擒拿手将高杉制住。 “从现在起,你就是我从花街弄来,打算给牢里的人一点甜头的粉头,懂?” 粉头这种存在,既可以说是妓子,也可以说是戏子,由于花街的戏子大多数都是男扮女装,所以即使被认出来,也不会惹人怀疑。 七海这段时间频频探监本来就有些惹眼,虽然碍于她天道众的身份,没人敢问她探监是为了查什么,但如果再带个生面孔进去,难免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有时候牢里的犯人过于嘴硬,为了探出情报,查案的人员也会用些怀柔政策,给长年寂寞难耐的犯人带个妓子,施展个美人计什么的,是经常用到的手段,相对来说,不会惹人怀疑一些。 高杉并非愚钝之人,七海轻轻一点,便迅速明白过来,只是毕竟年少,对于此类事依然别扭,“老师本是洁身自爱的人,就不能不用这样有碍老师名声的办法?” 七海轻佻地摸了一把他的嫩脸,暧昧的笑了笑,“如果对象是你这样的美人,非但于名声无碍,还会是一桩美谈呢。” 高杉的脸颊微红,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但终究明白自己目前还是太嫩,不是七海这种老流氓的对手,只能得愤愤不平地忍了下来。 七海带着高杉出门时,正好在玄关碰到了也要出门的平贺三郎。那老实青年只瞥了一眼高杉,立马满脸通红地低下头去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高杉看得火起,用了全部的理智才勉强压下砍人的冲动。 七海却轻笑出声,瞬间让高杉又杀气四溢。 本能地察觉到危险,三郎又迅速抬头像杀气的源头瞥去,这一看顿时觉得眼熟,骤然想起从午后就一直等在门口的少年,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等三郎继续哀大莫过于心死地在那里哀悼他转瞬即逝的初恋,七海迅速拉着快要爆发的高杉走人,如果把源外的儿子就这么搞死了,七海可不保证那疯老头会不会再送自己穿越一次。 一路上为了防止高杉发飙,七海一直紧紧地拉住他,一直走到警视厅的大牢前,才松开手走在了前面。 到了地头,高杉也迅速进入了角色,变得低眉顺眼起来。 登记的时候,看守的人看到七海背后的高杉,都露出了心照不宣的暧昧笑容,七海冷着脸用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桌子,充分扮演了一个因案情不顺而不耐烦的秘密人士的模样。 手续很快就办完了。七海率先一步走进牢房,让到一边,露出了身后的高杉,然后好整以暇地看着二人的表情。能看到松阳这样从容的人变脸的时候可不多,七海自然不想错过。 果然,松阳在一怔之后忍不住露出了个古怪的表情,但似乎怕这样会伤害到不惜变装来探望自己的学生,迅速又将表情调整到了温和状态,还慈爱地朝高杉招了招手。 高杉似乎由于好久不见老师有些紧张,倒没注意到松阳的表情变化,只很高兴地走进了松阳,一脸孺慕地站在了他的身前。 看着在狱中似乎有些憔悴的老师,高杉动了动嘴想要说些什么,却突然想起七海还在旁边看戏,于是立马丢过去一记凌厉的眼刀,似乎在说“碍事的人怎么还不快滚?” 对于高杉这种“用完就丢”的不良作风,七海不满地撇了撇嘴,但还是自认为很体贴地为二人留出了单独相处的空间。 大约半个时辰后,七海才又走进了牢房,提醒二人时间差不多了。 松阳似乎还想要单独跟七海谈谈,于是将高杉支了出去。 高杉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听话地走远了,并没有留下来偷听。 见高杉离开,松阳才朝七海露出一个苦笑,“再这样下去,我都快分不清我教的学生哪个是男生,哪个是女生了。” 七海心安理得地将这句抱怨当成了夸奖,略为自得地挑了挑下巴,“怎样,我的手艺不错吧?” 松阳知道高杉想要见他,也只能出此下策,对于七海的得意,也不知该从何抱怨,于是只能继续无奈地苦笑。 七海打趣过后,又正色起来,“单独跟我谈,是有什么不方便在高杉面前说的么?” 松阳摇了摇头,“倒也不是。”迟疑了一会儿,松阳才继续开口道,“该说的高杉君大抵都已经跟我说了,事情既然到了这一步,也只能尽量朝好的方向努力,只是高杉跟我说,他可能会参战……” 七海有所猜测,倒没想到高杉竟然没有瞒着松阳,以他的性子,不是会尽可能的不让老师担心的么?还是说中二少年想要做出一番成就于是忍不住向老师炫耀? 松阳见七海表情,缓声解释道,“我问及他父亲,他没有隐瞒,大概也知道瞒不住,于是我问他是否继任父亲成了长州的藩士,他点了头。” 七海恍然。藩士于藩主来说,大抵相当于家臣,是荣耀也是责任。既然高杉已子承父业,长州要开战,他就没有避战的道理。 想到他小小年纪就要肩负这样的重任,七海不由有些唏嘘,转头看松阳,只见他的脸上也是毫不掩饰的哀伤和担忧,大抵因为无力于友人的病重和学生的重负,他的情绪也甚是低落。 七海忍不住劝慰道,“高杉的身手已经很是不错,人也沉稳许多,何况他还有同伴……”说到这里,七海也忍不住郁闷起来。想到高杉既然要上战场,以他和银时还有桂的关系,那两个也免不了会同进同退。又何况同幕府开战也是在某种意义上救援老师,三人自然都会热血上脑地想要出力。三个半大的孩子上战场拼杀,想想都让人不放心。 想到现在并不是哀伤的时候,松阳很快调整了情绪,转而说道,“刚才高杉君还提到,长州方面还秘密来了一批人,恐怕会有其他动作。” 七海脑子迅速过了一遍最近各方面的动向,得出了最有可能的猜测,“他们恐怕是想要劫狱。” 目前还未处决的攘夷志士,要么就是比较边缘的或有人活动过的,如松阳这般,要么就是影响太大下手需要犹豫或者可以拿来当成筹码的。 既然已经打定主意开战,这批人自然是能营救出来最好。 七海忍不住皱了眉头。她本来是打算在开战之前,悄无声息地将松阳从狱中带出的,此刻长州方面的行动,动静太大,恐怕会给此事带来变数。看来把松阳带出来的事还要提前,后路方面的安排还要加快才是。 想到这里,七海向松阳道,“三日之内我必会过来,你做好准备。” 松阳沉稳地点了点头。 跟松阳谈完后,七海带高杉离开了监狱,走出大门的时候,却碰上了一个不怎么想碰到的人。 七海面无表情地看过去,“胧,你坏了规矩。” 她可不会天真地认为胧出现在这里会是巧合。他们天照院奈落做的是暗杀的行当,最忌被人跟踪或调查,除了直属上司不会跟任何人回报。也就是说除了枭不会有任何人能查到她作为天照院一员时的行迹,而她和枭早就达成了默契。 胧跟她是同级,她去源外工坊的时候,一直很注意隐藏行迹,不存在被跟踪的可能。胧会知道她在这里,只能是越权调查了情报网,得到了她在警视厅的登记回馈。 胧并没有狡辩的意思,但也没有做任何合理的解释,只说了一句,“最近城里的老鼠们又开始蠢蠢欲动,你好自为之。” 说完也不等七海反应,直接掉头走了。 七海面色沉凝,想着胧刚才似威胁又似警示的举动,有些不明白他的用意。想到他离开的时候似乎若有似无地看了一眼高杉,心中略有些不安。 她不由转头看去,高杉自胧出现后就一直深深地低着头,努力压低自己的存在感,角色扮演得惟妙惟肖,并没有什么惹人怀疑的地方。 七海一时想不明白,也就暂且压下了心头的疑虑,带高杉转换了几次行迹,彻底消除了被跟踪的可能后,将高杉送走,然后才悄然回到了源外工坊。随着时间地越来越紧迫,她也希望能尽快把构想中的仪器做出来,为行动的成功添一层保证。 第二天,七海得到了保护德川茂茂的任务被撤销的消息。显然真选组的人已经完全得到了会津藩主的信任,又或者是七海本人失去了那边的信任。 不过七海并不在意这个,对德川茂茂动手看上去是个不错的选择,可以令政局动荡,一桥派上位,但通过前段日子跟一桥派的人接触,七海发现对方并不是值得信任的家伙,反而行为激进野心勃勃不择手段,遂果断断了联系,不再从这方面想办法。 所以对德川茂茂的生死她并不关心,接下这个任务也不过是对目前这个身份的报酬,此刻能甩掉这个麻烦,她再乐意不过。 从任务中脱身的七海,完全将热情投入到了因果仪器的制作之中,以至于中冈将她从昏天暗地的工坊中拉出来的时候,七海才想起今天是萨摩同长州签订盟约的日子。 自从第一次中冈在工坊外凑巧遇到她后,就知道了这里成了她的秘密基地之一。七海也没想过特意瞒他,毕竟他们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盟友,总不能让对方老是找不到人。 两人到达吉原的时候已是晚上。他俩是最先到的,之后长州和萨摩藩的人才陆续到来。 一开始气氛还有些僵硬,长州的人虽然此次出席已经说明了要不追究过往的仇怨一起合作,但心里多少还是别扭,不自觉地露出敌意。 而萨摩的人也一样绷着,不肯放下身段来道歉什么的,毕竟那时候双方各为其主,长州虽然战败,萨摩的人却不认为自己有错。 好在在场的还有第三方土佐的人。中冈是活跃气氛的好手,几杯清酒一下肚,又共同声讨了一下万恶的幕府,双方的关系一下子就亲近了起来。 之后谈及双方的合作,涉及到了利益关系,往日的仇怨也就抛到了一边,默契地表示一切需往前看,望在今后的日子能精诚合作云云。 虽然大家都各有保留心里有自己的打算,但毕竟目的一致,谈妥了之后席面上就热闹了起来,长州和萨摩的人都是一副尽释前嫌的模样,甚至有些喝高了的还扭着屁股一起跳起舞来。 大叔们的舞姿显然是让人不忍卒睹的,七海一脸嫌弃地扭过脸凑到高杉身边,打算用美少年安静饮酒的姿态洗洗眼。 “话说你少喝点儿,青少年大量饮酒对身体不好,小心今后长不高。” 高杉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没说话,也没放下酒杯,显然是没听进去建议。 七海不满地撇了撇嘴,心想不听老人言,你今后170跟银时假发他们站在一起还要注意站位的时候就知道厉害了。 见高杉不理她调侃,七海转而说起了正事,低声道,“长州那边的人,大概什么时候有动作知道么?” 高杉没看她,只极轻微地摇了摇头。 七海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没过一会儿,七海这边有刺耳的铃声响起来,因为屋里载歌载舞热闹得很,所以并没有引起特别多的人注意。 高杉倒是朝这边看了一眼,见七海从身上摸出了一个大块头的手机,就不感兴趣地转过头去继续喝酒了。 七海看着来电号码,拿着手机走出了门外,接通之后,那边果然传来了胧那讨厌的声音,“樱田门外,一个人来,如果你还想再见到松阳的话。” 七海神色一凛,没有多做犹豫,直接从走廊的窗口跃了出去。 第三十九章 雨中之战 七海到达樱田门后,却只在那里见到了孤身一人的胧。还以为会有埋伏的七海,不由心生疑虑。 胧的话,明显是要把她孤身引来,如果不是为了对付她,又是为了对付谁? 想到这里,七海失去了耐性,直接拔刀指向胧,“说吧,松阳在哪儿?” 胧淡定地看着她,仿佛被刀尖指着的人不是他一样,“自然是已被秘密转移。” 七海一惊,言下之意就是,幕府察觉了什么,长州方面恐怕有麻烦。 果然胧的下一句就是,“把你引出来,也是不希望牵扯进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当中。” 七海心中踟蹰。听胧的意思,长州的人想要秘密劫狱的计划已被幕府察觉,恐怕还会被顺藤摸瓜地围剿,吉原那边会很危险,如果不让他们事先有个准备恐怕会损失惨重。 另一方面,松阳也受到了此事的牵连,去向未明,处境堪忧。 七海有些犹豫,不知哪一边更为危急,而她又该赶往哪一边。 胧见她神情,便知她的犹豫,淡淡道,“很讽刺不是么?越是关心一个人,反而越是让他陷入危险。” 七海神色一凛,“你什么意思?” “正是长州那边的救援名单上有吉田松阳的的名字,才让幕府的人注意到了他的存在。想开战的不止是长州萨摩他们呢,幕府的人都快要等不及了。对战之时,把这些人在阵前砍头,是不是很有威慑力?” 七海神色凝重,胧继续以一种悲天悯人的神色说着,“所以祈祷吧,哀求吧,你越是反抗,越是朝苍天怒吼,就会收获越大的悲痛。” 七海的刀稳稳地指着他,“少TM给我废话,人在哪里?” 七海本来以为胧肯定不会告诉她,已经在考虑怎样逼供才有效了,没想到胧毫不隐瞒,直接就说了地方,“江户空港。” 原来是要运到天上去。这可是打的好主意。都飞宇宙里去了还TM让人怎么找? 怕耽误了时间错过飞船起飞,七海二话不说就直奔空港,本以为胧会拦她,没想到他依然以哪种虚伪的悲天悯人的神情注视着她,只说了一句,“你去了也没用的。” 七海冷笑一声,越过他身旁时朝他狠狠地竖起了中指。 因为怕赶不及,七海直接抢了一辆夜间巡逻车,将车上的人踢下去后,直接横冲直撞地朝空港开去。 开到门口,一个漂移后停下来,摔门冲进了大厅。 夜里等待升空的飞船并不少。七海放慢脚步融入来往的人群,装作不经意地观察各发射口的飞船。很快她便锁定了角落里一艘戒备深严船体狭长的小型飞船。 她故作无意地往那边移动,试图接近那艘飞船,然而突然眼前出现了一柄法杖,挡住了她的去路。 七海警惕地拉开了距离,才看清楚挡住她的人正是她那便宜师父,天照院的首领枭。 七海把手搭在了腰间的刀柄上,试探道,“什么时候开始又变得对你口中的傻逼上司这么忠心了?” 枭笑眯眯地看着她,“偶尔也要对得起自己的工资才行嘛。” 七海嗤笑一声,显然对他这拙劣的借口不屑一顾。但眼见飞船就要起飞,也不想在纠结他到底有什么目的,如果他非要跟自己作对,打倒就行了。反正一年多以来,两人更多的是一种合作关系,从没交过心,要说师徒感情有多深,倒也谈不上。 想到这里,七海已经把刀缓缓抽了出来。 枭也亮出了指间的银针,“你确定要在这里开打?” 七海看了看周围的人群,想起上一次在船上被枭用路人威胁的经历,有些不快地把刀按了回去,然后悄无声息地隐入了人群。 不久之后,七海从一个货运港口的集装箱之间显出了身形,见四周无人,她有心趁着枭还没找上来之前迂回接近飞船,没想到刚刚冒出这个想法,枭就找了过来。 “这手段,倒有几分忍者的风范。”枭以一种满意的眼光看着她,仿佛看见了自己完成的一件艺术品一般。 七海被他看得头皮发麻,想起一年来被他折腾的经历,心头憋闷。虽然因为一直不清楚枭的目的而对他有所防范,但毕竟一年来确实受益于他不少,七海不是喜欢亏欠人的性格,所以他在训练时提的任何要求,七海都会尽全力满足,包括与各种让人□□的毒药作斗争。此刻见枭如此表情,七海那些暗黑的记忆又冒了上来,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死变态”。 此地无人打扰,七海也知不能再存侥幸心理,虽然并不想与他动手,但显然已没有别的选择。 空气渐渐紧绷了起来。 七海放缓了呼吸,右手反手紧紧握住了腰间的刀柄。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她以一记精湛的拔刀术攻向枭,却被枭游刃有余地用法杖挡了下来。 果然不容小瞧啊。七海在心中感叹着,愈发认真地投入了战斗。 十几个回合的交手后,七海久攻不下,心中难免有些焦躁,毕竟飞船的起飞时间迫在眉睫。 枭见她神色,嘴角勾起讽刺的弧度,“这个时候还会分心,看来被小瞧了呢。” 话音未落,已甩了数十根银针过来。 七海有些左支右绌地格挡着,非常狼狈地躲开,饶是拼尽了全力,还是不慎被银针刺中了右肩,毒素迅速入侵,半边身体很快就麻痹了。 七海捂着伤口,警惕地看着枭。 然而枭却没有借机攻上来,而是又不紧不慢的拉开了距离,“我说,如果不抱着杀死我的觉悟的话,可是会死的哦。” 七海深知他说的是事实。然而七海手下人命虽不少,实际上杀性却并不重,一个与自己没有仇怨甚至有些恩惠的人,不到万不得已,七海自然希望能留有余地。 枭见她犹豫的眼神,似乎有些生气,“不肯下杀手么?那么就只有让你去死了。” 接下来的对战,由于七海的留手和枭的不遗余力,使场面呈现一面倒的趋势。 随着七海身上伤口的增多,她不得不动用魔力修复身上的伤口。 枭一边攻击一边感叹着,“真是令人惊叹的回复能力,但是,是有极限的对吧?” 七海无法反驳他,因为身体的表现已经证实了他的猜测。随着魔力的过度使用,她的灵魂宝石已经越来越污浊,由于现场没有多少负面情绪供她使用,以致她现在的情绪越来越不稳,而灵魂宝石也有向悲伤之种转化的征兆。 枭也看出了她这种变化,表情隐隐透露出了一股兴奋之意。此刻的七海,整个人充斥着浓郁的嗜血之意,仿佛内心一直被控制着的野兽被不小心放出来了一般。 “这才是真正的你啊。多美。”枭看着她不知何时已变得殷红的双眸,那宛如机械的毫无感情的眼睛在月光下泛着无机质的光。 七海此刻只能勉强保持着最后一丝神智不失,动起手来自然不再克制,狂暴的攻击让枭招架起来都有些吃力。 明月渐渐被不知何时飘来的乌云遮住,不久,有淅淅沥沥的小雨落了下来。 二人浑然不觉,忘我地战斗着。 小雨渐渐变成了大雨。 倾盆的大雨冲刷着两人的身体,不断带走从伤口溜出的鲜血,而混合了鲜血的血水又很快顺着地面的水流不断被冲淡,消失无踪。 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有一瞬。 最后定格的画面是七海的刀捅穿了枭的胸膛。 枭靠在她的身上,远远看去,两人倒恍如情人般依偎着。如果忽视那透体而出的冰冷刀光的话。 枭动了动嘴唇,似乎说了什么话,但七海并没有听清,或者说,此时的七海,已经很难听进任何话了。 七海毫不动摇地抽了刀,失去支撑的枭的身体缓缓地倒在了地上。 七海也身形一晃,半跪下来,双手撑在长刀上才能勉强支撑着她不倒下。 她全身紧绷,似乎在于什么做着无声而痛苦的对抗,集装箱的阴影遮住了她的半边身形,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唯有大雨依旧,将她的黑发湿透,雨水顺着发梢不断地滴下来。 突然,一个矮小的身形从集装箱后走出来,小心翼翼地朝这边靠近。 七海宛如被惊动的野兽般一跃而起,掐住了来人的脖子将她按在了集装箱上。 来人一头蓝色的长发,正是被七海带过一阵儿,和她有着不浅孽缘的骸,也就是日后的今井信女。 不管今后的杀手小姐有多强悍冷酷,此刻她还是一个武力值远远不足的幼小少女。在七海骇人的杀气逼迫下,虽然还能勉强保持神色的镇定,但恐惧的情绪还是克制不住地泄露了出来。 也正是这一丝微弱的负面情绪唤醒了无意识的七海,她的眸色渐渐恢复了过来,看清了眼前的人,然后有些疲惫地撤了手,任由对方软到在了地上。 完全清醒过来的七海,这才发觉刚才进行了怎样的战斗。她无声地还刀入鞘,也不理还坐在地上的今井,拖着重伤的身体走到了枭的身边蹲了下来。 伸手叹了一下他的脉搏和呼吸后,七海在心中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她本无意如此,却让事情最终还是发展到了这样。 枭的嘴角挂着神秘的微笑,似乎对死亡这一结局非常满意。七海一直搞不懂他,关于他的性格、目的,也没有试图去了解他有什么样的过去。于她来说,他不过是一个需要防范的生命中的过客而已。 然而此刻,七海却忍不住升起了一丝好奇。是什么促使他非要进行这样一场生死之斗?七海回忆刚才的战斗,发觉枭挑在这样一个危急的时机,这样挑衅她,似乎是早就计划好了这么一场战斗,要逼她全力出手,而他们之间,似乎并没有到非要你死我活的地步。 想不通的七海也放弃了思考。无论他的动机到底是什么,此刻都已无从知晓。事已至此,虽心中觉得有所亏欠,也只能日后弥补。她与枭战斗耽搁了这么久,不知飞船是否已经起飞,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赶过去。 想到这里,七海收拾了心中复杂的情绪,对魔力不够无法恢复的伤口进行了简单的紧急处理,然后准备起身离开。 这时,一直在一旁的今井才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捡起了枭落在地上的刀抱在了怀中。 大雨中,幼小的女孩怀抱长刀的情景让人觉得似曾相识。七海神色一动,忍不住停下了脚步,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过身去,弯腰抱起了枭的尸体,四周转了一圈,找到了一个空着的集装箱,一刀划开,然后俯身走了进去。 今井紧紧地跟在她的身后。七海放好了枭的尸体,对她嘱咐道,“在这里等我,我会回来。” 今井点了点头,然后沉默地抱着刀蹲到了角落。 七海见状,不再说话,最后看了一眼地上宛如安静沉睡的枭,飞身赶往了飞船起飞的港口。 第四十章 故乡的云 七海赶到港口的时候,飞船果然已经起飞。即使心中有所预感,七海还是不免感到十分失望。 人一旦被送到了天上,要再追踪到,要比在地上困难得多。但事已至此,也别无他法,只得再寻线索。 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集装箱,刚走进去便感觉到里面多出一道不算陌生的气息。七海立刻警惕地退后一步,将手搭上了刀柄。 集装箱内,枭的尸体已经不见,除了角落里仍静静蹲着的今井,之前拦路的胧不知何时也已经赶到。 七海迅速在心里盘算着此刻再与他动手自己还有几分胜算,然而胧却没有要出手的意思。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黑暗中,声如寒冰,“我没想到,活下来的人会是你。师父那样强大的人……” 这声音里泄露的感情不容忽视。 七海知道这弑师之仇自己必要背下,任何的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不如沉默以对。 黑夜中的大雨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意思,大颗的雨滴急促地砸在集装箱的铁皮上,噼噼啪啪地响着,反而愈加烘托出了空气中的沉默。 过了许久,七海才哑着嗓子开口道,“你若想报仇,随时找我。” 胧只是沉默地摇了摇头,也不管黑暗中的七海能不能看到,继续说道,“我没想到师父会再收一名徒弟,也没想到,你天赋如此之高,短短一年,竟能做到。我不会杀你的,你只是完成了师父的期望。” 七海有些疑惑,“什么意思?” “师父来自一颗偏远的星球,他们星球代代传承杀人之术。但这种术,练到了顶层,就会控制不住内心的杀性,成为没有理智的杀人狂魔。师父是他们星球天赋最高之人,也是唯一一个将招数练至顶层之人。结果功成那一天,他屠光了自己所在的整颗星球,包括父母、兄弟、姐妹、爱人,没有一个从他的刀下逃脱。” 说着这些话的时候,胧的声音依然没有一丝起伏,但七海却可以想象那是怎样惨烈的景象,若是枭最后没有清醒过来倒还罢了,可他偏偏清醒了过来,弑亲的罪恶感和伤痛可以把一个人压垮。 果然,胧接着说道,“师父清醒过来后,一度想要自裁,却认识到如果他以死谢罪,那么他们整个星球的传承就会彻底断在他的手上,在茫茫的宇宙中销声匿迹。那样他才会成为星球最大的罪人。于是他一边寻找着克制杀性的办法,一边想要找个合格的传人。我是他顺手救下的一个孤儿,可惜天资有限……” 说到这里,胧的语气中透露出很深的失落和惭愧,似乎让他师父失望是一件很难以忍受的事,“后来师父发现了你的天分,欣喜如狂,私自为你隐瞒身份,一直培养你。结果却在培养你的过程中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你心性十分坚定,这本是好事,让你不容易被杀性吞噬,却又带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师父本计划死在自己星球最后的传人手上,也算是赎罪,但你却是个行事非常有原则的人,恩仇分明,如果不逼你,你不会全力对他出手。” 七海了然,原来这才是他非要在今夜狙击她的理由。知道她救人心切,容易被激起杀性。 最后胧指了指今井,“这女孩本来是后备选择,她天分不如你,却是个天生的杀手。不过最后还是你成功了。” 如此一来,事情的前因后果都真相大白。一开始枭找上她,又愿意为她欺上瞒下只为收她为徒的原因也就明了了。这世上没有白得的好处,七海一开始防备枭,也正是因为如此。 她学了他的本事,靠他遮掩了身份,却必须要承担最后弑师的罪孽,同时承担随时被杀性吞噬的风险,这本是笔公平的买卖,最后也谈不上谁亏欠谁了。 难怪这一年来她发现战斗时灵魂宝石会污浊得更快,原来还有这层原因,倒也不是什么大的问题。 虽然枭从头到尾都对她隐瞒,但每个人都会有私心,各有各的目的,没有谁必须要对谁坦诚。每人都会怀着各自的善意或恶意接近他人,既然一开始就没有付出信任,到结局自然也不需怨怼。 七海很快释然,放松了一直紧绷的身体,随口问道,“那么你呢,有何打算?” “我怨恨你杀了师父,同时也感激你帮他解脱。所以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你越挣扎,反而只会被束缚得越紧。我想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七海撇了撇嘴,还是看不惯他这样神神叨叨的论调,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既然两看相厌,七海也就不想再浪费时间,准备离开。 就在她刚背过身去时,胧突然从背后弹过来一件东西。 七海反手一捞,拿到眼前来一看,发现是颗纽扣大小的装置,不知有何用处。 “师父曾在飞船上动手脚,一旦飞船降落,百里之内,这东西会有反应。算是给你的补偿。”胧冷淡地解释着。 七海点头表示了解,“谢了。”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七海走出港口时,下了整晚的雨终于停了下来。全身被淋得湿透,衣服贴着身上黏糊糊的很不舒服,身上的伤口也隐隐作痛。 被她抢来的巡逻车还停在港口,因为开得过于粗野而撞得面目全非,看上去甚是凄惨。 七海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大白天不能再开着这车招摇过市了,颇为遗憾地摇了摇头,然后谨慎地拐进了一条小巷,渐渐消失在江户的街头巷尾中。 七海不知道的是,等她走后,真选组的山崎提泪横流地扑到了这辆车上,然后向跟着他来的土方哭诉昨晚惨遭抢车还被打晕的经历。 如果七海知道,她抢的是真选组成立以来第一辆上面拨下来的巡逻车的话,大概会在下手之前有所顾虑。 不管土方是如何恼火地追查着这个万恶的抢车犯,七海此时已经回到了自己的秘密基地源外工坊,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 七海趁着洗澡的时候,检查了身上的伤口。其中皮外伤都愈合了,唯有腹部一处刀伤最为凶险,几乎将她拦腰砍断,若不是她躲避及时,恐怕早就交代了。即使有魔力治疗,那处伤口也是表面上愈合,内里的伤恐怕还要好好养上一段时间。如果能去医院,大概会有所帮助,不过她身体异于常人,还是低调为好,反正只要能收集到魔力,伤好只是时间问题。 将伤口用绷带仔细裹住后,七海披衣走出了浴室,不料刚回到自己的房间,就被源外破门而入,“死小子,你上哪儿找的狐狸精把我儿子勾走了?” 七海用带鞘的刀顶着他的胸口,“色老头子,别以为我借住在这儿就不敢砍你。” 源外这才看清眼前的人虽然身形挺拔,却面目清秀,胸口还有起伏的弧度,曾有的喉结也不知为何不见了。 虽然不知七海为何突然男变女了,但突然闯入一位姑娘的卧室什么的确实有些理亏,让源外的气焰顿时就弱了几分,说起话来也不那么理直气壮了,“邻居们说你那天领来一花街姑娘,然后我儿子这几天就像丢了魂一样,昨天居然还留信离家出走了,你今天无论如何的给我一个交代。” 说着说着,源外的嗓门又大了起来。七海皱了皱眉,然后抓过了他手中一直举着的信,打开快速一浏览,然后不屑地撇了撇嘴,“你儿子明明是受不了你一把年纪了还这么中二才离家出走的好么。” 原来信上平贺三郎说不喜欢父亲将机械变为帮助攘夷派杀人的工具,所以想要参加攘夷军,自己去杀敌而让父亲能找回对机械的爱。这逻辑虽然有哪里不对,但很明显是这对父子闹别扭了,又关她什么事? 七海这么想着,也把自己的想法毫不遮掩地说了出来,哪知源外不满地大声嚷嚷道,“怎么不管你的事?明明有人说最后看到我儿子时,是跟你那天带来的姑娘在一起。” 七海闻言神色突然严肃起来,“那是什么时候,在哪里?” 源外从她脸色中看出不对,也冷静了下来,“昨天晚上,歌舞伎町,怎么?有危险么?” 七海神色凝重,不置可否,想了想,突然将解下来的佩刀又插回了腰间,然后走到了玄关弯腰穿鞋,“我出去一趟,你这段时间最好不要出门,不管谁来问什么,都说不知道。” 源外点了点头,又看着她动了动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七海知道他在想什么,却对他儿子的安危没有绝对的把握,于是只能无视他担忧的神情,埋头走出了屋外。 歌舞伎町离得并不算远,七海没过多久便到了。 十多年后的万事屋还不见踪影,登势的居酒屋倒依稀有了样子。七海想到数年后登势那爱收留人的性子,没犹豫多久,便直接上门打听。 登势对七海十分警惕,想来是最近风声确实很紧。无论七海怎么表明自己是长州而非幕府的人,登势都丝毫不露口风。 她越是这样,七海就越是确信她这里有问题,因为找人心切,也懒得再解释,直接不管不顾地往屋内闯。 登势只是个普通人,身手不如她,自然没能拦住,被她闯了进去。 今后会成为万事屋的二楼,此时还是普通的客房。七海快速地拉开一扇扇纸门,登势就跟在她身后生气地叫骂着。 在引起更大的骚动之前,七海终于找到了她要找的人。 当她拉开最后一间房的房门时,看到中冈正穿着里衣,从被窝里探出身体来,趴在榻榻米上写着什么。他的背上隐隐有血迹渗出,想来本应是在养伤休息。 果然,后面跟上来的登势看她这个样子,直接叉腰开骂,“又在写写写,不要命了么?真想死不要在老娘这里浪费我的药,直接告诉我我把你送警察局还能领一笔市民奖金。” 中冈先是听到骚乱,还以为是幕府找上门来,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逃也逃不掉,还连累老板娘。后来看到是七海,心里正松了一口气,却又被登势抓了的现行。 虽然老板娘确实是好心,但他的身体他自己最明白,能在死之前留下点什么东西,已是大幸。 七海也看出了他情况不对,面色灰白,几曾死相,再仔细一看,被窝里的凸起完全不像一个成年男子该有的形状。 七海心里了不详的预感,忍不住快步上前掀开了他身上的被子,然后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被子下的身体四肢已去其三,大腿几乎被齐根而断,伤口只是草草处理,显然治伤的医生并不高明。绷带血迹渗透,虽然可以看出换得很勤,但还是出现了明显的感染迹象。 中冈朝她露出苦笑,七海默默地将被子盖了回去。登势见状也看出了二人熟识,于是不再说什么,体贴地悄然退出房间,拉上了门,为二人留出了空间。 七海沉默半晌,才哑着嗓子问道,“怎么弄成了这样子?其他人呢?” 中冈无所谓地笑了笑,放下了手中的毛笔。“技不如人呢。土佐的人都逃掉了,我不愿意拖累大家,所以留了下来。”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长州那边伤亡不大,高杉君此时应该已经平安回去,你放心。” 七海点头表示了解,然后随意地扫了一眼,发现地上的纸张上字迹凌乱,想来左手并不是他的惯用手。这种情况下还想要留下的东西,多半是他毕生心血了。 中冈注意到七海的视线,脸上露出苦笑,“看来人还是要早为后事做准备才行呢,仗着年轻就以为还有时间真是大错特错的想法。” 七海拿起一张纸看了看。 「……设上下议政局,置议员参赞万机,万机宜决公议……」 挑眉问道,“公议政体?” 中冈叹了口气,“只是一些不成熟的想法罢了,可惜老天不给我时间,不能尽阅人事,加以完善。” 七海放下纸张,把手轻轻放在了他的肩上,“你会活下去的。” 中冈只是沉默地摇摇头,显然不抱希望。 七海皱着眉头,“你必须去医院。”如果没有抗生素和先进的医疗技术,这种程度伤势只能听天由命,如果出现了感染和并发症,能扛过去的几率很小。 中冈叹了口气,“去医院只会死得更快。” 七海默然。他说的是事实,江户目前的医院大都是公立,即使是私立也与幕府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个时候去医院,无异于羊入虎口。而且幕府查得这么严,甚至连找游医都要担心被顺藤摸瓜找上门。 许久之后,中冈突然轻声叹道,“可惜不能埋骨故乡。” 七海深深地看着他,他的眼中全是对故乡的眷恋,于是她轻按着他的肩膀,“我带你回去。” 中冈摇头,显然怕拖累她。 七海轻声道,“幕府并没有通缉我,相信我,我有办法把你带出去的。” 中冈迟疑地看了她许久,终于缓缓点头。 第四十一章 海上日出 七海是个说干就干的性格。既然已经做了这样的决定,就积极地准备起来。 她先是回了一趟源外工坊,拿了自己的东西,包括那些未完成地仪器,也是能带走的都尽量带走。最后走的时候,还答应了源外要帮他找儿子,才被他放了出来。 登势对他俩的计划极为反对。中冈本身已经重伤在身,旅途颠簸,能熬到目的地的可能性很低。 但即使是呆在江户,由于得不到好的医治,还要担惊受怕,他的情况也只会一天天地坏下去。与其留下来等死,不如回去一搏。 七海也是这么想着,才生出了带他回土佐的想法。而中冈本人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只希望能够叶落归根,死前再看一眼故乡。 一切准备就绪后,七海就带着中冈上路了。 七海虽然杀了枭,但天照院并没有对她发出通缉。她换回了女装,又将中冈脸上画上脓疮,伪装成得了某种隐疾的少女。而且借用了特意弄来的吉原的身份,一副急着要出城样子。 吉原的身份本就容易让人心生联想,加上七海神色隐晦,暗含羞愧之色,中冈的脸又着实骇人,设立关口查问的人就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花柳之疾,顿时一副敬而言之的模样,轻易地放了行。 一开始七海还租了一辆牛车,但出城之后,山路逐渐崎岖,牛车也不能用了。 七海干脆在一个岔路口停了车,将中冈绑在了背上,外面披了一件宽大的斗篷,头上顶着遮阳的斗笠,行李提在手上。如果不是腰间有刀,远远看去,倒像是个背着孩子出行的妇人。 将牛车赶往相反的方向以误导可能追来的人后,七海徒步上了路,尽量挑无人的深山走,能不进城尽量就不会进城。 但是中冈的情况越来越糟糕,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七海有时也不得不冒险进城寻医买药。只是个人的诊所实在是条件不足,能搞到青霉素已是万幸。 这个时候的青霉素还是稀缺物品,即使是大城市也绝不多见,乡野更是绝迹,七海一旦碰到,就会尽量收刮,即使可能会因此暴露,也只能冒险。 从江户前往土佐藩,要经过纪伊藩和尾张藩,这两藩藩主均姓德川,同水户藩一起被称为御三家,此时还是亲幕的势力,所以七海一路上并不敢有丝毫放松。 从江户出发四天之后,七海终于带着中冈踏上了淡路岛的土地。到了此地,幕府的控制力才渐弱,七海也得以略作放松,带着中冈找了个民宿投宿下来。 此时中冈已很少有清醒的时候。七海给他清洗了伤口,又换了药,然后挂上了一瓶之前弄到的抗生素。 这些七海已经做的很熟,等一番动作做完,她才有些疲惫地倚着衣柜坐到榻榻米上。 腰间的刀被她取下来随意地支在了肩上,房间的窗户刚才被打开透气,现在正好可以看到窗外夜空明月如盘。 没过一会儿,房外传来轻微的敲门声。七海开门走了出去,民宿的老板娘弯着腰,低声说着七海之前吩咐要的兰医已经请到。 这个年代,平民对带刀的武士有种天然的惧怕,所以虽然知道有人受了伤,也不敢多做打听,只按吩咐带来了镇上最好的医生。 兰医在外科上确实比汉医多几分独到之处,七海以审视的目光打量了一下来人,一个看上去面目老实的带着眼镜的中年男人,脚步虚浮,应该没有练过武,并不可疑,于是侧身把他让了进来,又将老板娘关在了门外。 那兰医走进来后先跟七海点头致意,然后才把医药箱放到榻榻米上,自己也跪坐到了中冈的身边。 七海一言不发,任他小心地拉起被褥查看了伤势,然后经等他的诊断。 只听得他跟之前许多游医一般,压抑地倒抽了一口冷气后,便为难地皱起了眉,然后低眉顺眼地朝七海低声下气道,“在下无能。”显然是怕她迁怒。毕竟在这个年代,不乏有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 但显然七海并非是非不分的人,显然对这样的情况早有预料,只缓声问道,“还能坚持几天?” 兰医垂着头,“如果静养,大概有几日可活。” “如果上路呢?” “不出一日。” 七海皱起眉头,“可有办法续命?” 兰医犹豫了一下,“如用峻剂,可续一日。”这便是要压榨生命力了。 七海犹不死心,“如果此时送往大型病院,可有救?” 兰医斟酌着语气,“我听闻京都和各强藩在改革之后,都成立了新兴的医院,这些医院设备完善,医术先进,或可为之。可淡路岛上并没有这样的医院,四国之上的诸藩,也只有土佐有。” 七海在心中叹了一口。这与她所知情况一致。从淡路往土佐,最快的行程也要一日,这还是说进入土佐边境。如果加上寻找医院的时间,起码要一日以上。 如果再上路,将很是凶险,留下来也让人不甘心,用药压榨了生命力再进医院就没了意义,无论哪条路,都让人很为难。 兰医见七海久久没有声音,很是忐忑,忍不住悄悄抬头看了一眼,见她面目忧虑,却并未露凶光,稍稍放下心来后,不免就起了一丝同情之意。 她一名女子,带着一名重伤的男子一路奔波求医,总让人容易联想到话本里那些生离死别的爱情故事,心里凄凄。 这么想着,那兰医就不由壮着胆子说了一句,“如果急着赶路,多给些钱的话,有些胆子大的渔家或可愿意夜里摆渡到四国去。” 七海看了他一眼,见他目光诚恳,并无闪躲,知道他是好意,也就温声道了谢。如果七海知道他脑中已不知脑补了多少她与中冈的爱情话本,恐怕要哭笑不得。不过即使她知道,此时恐怕也没有心情理会这些无关之事了。 送走了医生后,七海跪坐在中冈的身边。 被子中的青年身体残缺,瘦得几乎脱了形。 七海想起初见他时,那美目流转的风流模样,心中不由感伤不已。 她与他虽有利益交换,却也志同道合,惺惺相惜。她想起他的理想,想起他一路上一旦清醒,就强撑着在她背上用铅笔写下自己的论述。 每当他夜里睡去,七海就会把那些凌乱的纸张拿出来重新整理,用毛笔誊写一遍。 中冈醒来看到,便微微一笑,欢喜而又虚弱,赞她字写得好。 后来他渐渐握不住笔,字也越来越难辨认,七海便让他清醒时口述,自己强记下来,到了休息之地时,就拿出笔墨默写出来。 中冈一开始还犹疑,有些话忍不住反复地说,后来见她总是一字不差后,便放下心来。及至最后,他因为高烧而神志不清,胡言乱语,七海也能将他凌乱的话记下来,重新整理,整洁而清晰地表述出来。 中冈有时候兴致好,还会调侃她一句,说还以为她是个武夫,却没想到这么聪慧,竟是个读书的料子。 七海就给他讲自己在松下私塾的事。说自己不爱读书,喜欢练剑,还收了三个小弟。 小弟一号爱睡觉,没什么上进心,今后肯定会成为一只废柴大叔。但人很善良,嘴硬心软,又很坚强,应该会成为一个可靠的好男人。 小弟二号人很聪明,就是喜欢开脑洞,性格是容易跟不上潮流的顽固派,大概会成为一个被属下嫌弃又依赖的领袖。 小弟三号就很让人头疼,是个师控,现在是个规规矩矩的公子哥儿,就是有点不太会与人相处,性格有些偏执,但总怕他受了大的刺激就会黑化…… 说着说着,中冈就会睡过去,微弱而滚烫的呼吸落在她的脖子上,灼得人肌肤生疼。 夜色渐浓,草木的清香被晚风送进屋内。七海回过神来,又试了试中冈额头的温度,略低了些,才稍安下心。 又拿来温水润了他干裂的嘴唇,七海吹了灯,打算稍作休憩。 然而没过一会儿,又因为心中烦乱,毫无睡意,忍不住翻身起来点燃了一盏小灯。 接着油灯微弱的光线,七海拿出路上整理下来的厚厚一叠文稿,又仔细地读过一遍。 越读越觉得写下这些文章的人,是这样的才华横溢,如果再给他更多的时间,他该怎样惊艳这个暗淡的年代。 将文章重新包好收入怀中后,七海终于在心中下了决定。与其在此拖延,不如再搏上一搏。 又将行李收拾了一番,七海让老板娘联系好了船家,带着中冈去到了港口。 此刻已近凌晨,七海小心地把中冈护在怀中防止他受风,弯腰迈进了渔船之中。 船家低眉顺眼,不敢多嘴一句,七海说了启程之后便沉默地划动了船只。 小船在平静地水面上晃晃悠悠地前行,静谧的夜色中只有偶尔桨拨水声的哗啦之声。 明月高悬,莹白的月光洒在宽广的海面上,让人不由想起了那首温柔的歌。七海思绪飘远,不由自主地轻轻哼唱了起来。 “这是什么歌?”有微弱的声音从怀中传来,七海这才察觉中冈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有些欢喜,答道,“moon river,月亮河。” 中冈语带笑意,轻轻叹道,“英文你也会呀。” 七海笑道,“当然。” “哪里听来的?” 七海心说,在另一个江户呢。不好解释,于是胡乱编道,“以前遇到个歌姬,叫小野丽子,到处游历,致力于在江户推广一种叫巴萨诺瓦(Bossa Nova)的唱法,这是她用自己的唱法翻唱的另一首经典曲目。” “听上去是名很有理想的女子。” “是的。” 七海点了点头,又重新哼唱起来。她的声音并不柔和,带着一股子中性的沙哑,并不适合这首歌,但在此情此景中却让人有种莫名的感动。 唱到“……两个流浪的人/想要去看看这世界/这世界如此广阔/等着我们去欣赏……”时,中冈突然打断了她,“我喜欢这一句。” 七海轻声应道,“我也是。” “但流浪久了,偶尔也会想要回家。”中冈接着说道。 七海看着远方,并不回话,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许久,船终于到了对岸。 七海付了船资,背着中冈下了船。 此刻天光微熹,太阳正要从海平面上升起来。 中冈说,“去山上看看日出吧。” 七海于是背着他一步一步地往海岸的山崖上走去。 中冈在身后断断续续地说着,“七海,谢谢你带我回来,让我还能看一眼四国的海……” 七海喉咙发梗,说不出话来。 两人到了山顶,太阳正好跃出海面,耀眼的金光在大海水映出明亮的光路,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希望和未来这样光明的字眼。 中冈感叹了一声,“真美啊。”然后接着轻声说道,“七海,我想要歇一会儿了,你就在这里把我放下吧,一路上给你添麻烦了……” 他的声音渐弱,直至悄无声息。 七海面无表情地盯着那喷薄而出的太阳,心里胡乱地想着,人果然不能直视阳光,眼睛太容易受刺激了,一不小心就会流下泪来。 过了许久,她才一步步地走下山,将背上的中冈放了下来。 青年安静地沉睡着,如同之前许多日子里一样。只是消失的呼吸和心跳昭示着他的离去。 七海认真地整理了他的遗容,然后将他生前的佩刀绑在了他的身上,抱着他走入了海水中。 一直潜到了足够深的地方,七海才松开了手,看着他随着海底水流渐渐沉了下去,安宁的面容渐渐消失在深沉的海底。 感到呼吸有些困难,七海才慢慢地游上了岸。全身湿透,身心俱疲的她抬头看了看岸上的村庄,觉得需要好好休息一下,才能再上路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野丽子即小野丽莎。moon river出自蒂凡尼的早餐。 第四十二章 小弟四号 七海一觉醒来,窗外天色昏暗,不知今夕何夕。 这里是四国边境的一个小渔村,民风淳朴,听了她要投宿的要求,虽然戒备,但并没有拒绝,依然热汤热菜地招待了她。 七海留下了渡资以作感谢,然后重新上了路。 她想要挽救一个朋友,所以来到这里,却无力回天,不得不同他告别。她来不及悲伤,就要继续上路,因为逝去的人已然逝去,活着的人却还需要守护。 有时候学会放手很困难,但如果不习惯失去,只会失去更多。 走到渡口时,才知已是傍晚时分。最后一班渡船正要出发,这个时候选择到对岸的人并不多,所以船上的人很少。 七海走到甲板上一个空位席地而坐,正闭目养神,一个棕发卷毛少年突然猛地冲到她身边,趴到船舷上大吐特吐起来。 七海有些嫌弃地站起来,想要走开,却见对方脸色青白,一副快要挂了的样子。也许是对方的卷毛让她觉得亲切,她决定出手帮他。 在没有晕船药的时候治疗晕船最快速有效的方法是什么的? 七海的答案是,将人打晕。 于是她干净利落地出手,在对方反应过来前就将人劈晕了。 棕发卷毛一脸死相地趴在地上。七海向来是有始有终的人。于是对方一有醒来的趋势,她就果断补上手刀一记,卷毛被她劈得身体直抽搐,七海却毫无愧色,认真地做着“好人好事”。 船上的人都躲得远远的,生怕一个不慎落入和这少年一样的境地,全都视线游移,不敢向这边看过来。 一直到抵达对岸之时,七海已在卷毛少年脖子上劈了不下十次。就在七海想着如果再不到恐怕只能换个地方劈了的时候,船终于靠了岸。 船家急促地喊着“到了到了!”仿佛在阻止什么惨案一般。 七海悻悻地收回了正要劈出去的手,那少年刚好醒来,捂着脖子一脸懵懂地看着七海,“好痛……你是谁?” 七海指了指岸上,“船到岸了,我见你晕船得厉害,就自作主张用了独家秘法帮你渡过难关,不用谢。” 那少年显然是个性格爽朗之人,或者说人有点蠢,听了七海破绽百出的话居然直接相信了,揉着脖子站了起来,“啊哈哈哈哈,你真是个好人。虽然脖子痛得有点厉害,但你的独家秘法真是有用。” 七海同他并肩往船下走,卷毛少年的脖子还有点歪,但这并不影响他同七海搭话的热情,显然是个神经大条的自来熟,“啊哈哈哈哈,我叫坂本辰马,小姐你叫什么名字?交个朋友吧。” 这人一到了地上,整个人就仿佛活过来了一半,嗓门也立刻大了起来。 七海有些受不了地往旁边拉开了距离,冷淡地答道,“一青七海。” “啊哈哈哈,八子小姐么?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很有缘?听说过十年修渡同船渡这句话么,意思就是如果我们遇到同船的妹纸,就要热情地搭讪才能收获好的姻缘。” 七海面无表情地转脸看他,“八子是谁?你乡下相好么?” 坂本大笑着,“八子小姐你真是幽默哈哈!难道你不是八子小姐还是忠犬八公不成么?” 七海直接把他的脑袋按到了地里,一字一顿地说着,“我叫一青七海谢谢!” 坂本的声音从土里瓮声瓮气地传来,“我知道了八子小姐,是八子不是八公我会好好记得的!快放开要死了要死了……” 七海无力地望了望天,突然觉得自己跟一个蠢货计较实在是太没有格调了,于是疲惫地松了手,自顾自地向前走去。 脱身了的坂本仿佛完全忘了刚才的教训,又兴致勃勃地跟了上来,“八子小姐,你这是要去哪里?我从土佐来,正准备去长州干一件大事。八子小姐有没有兴趣入伙?” 七海眯着一双死鱼眼盯了坂本许久,心想第一次见面就拉人去造反这人到底是蠢货还是很蠢的蠢货?许久得出结论,大抵是很蠢很蠢的蠢货。 不过反正与她的目的地一致,她倒要看看这个蠢货是不是真是土佐那边派来的盟友。 于是七海矜持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坂本立马高兴地猛拍她的肩膀,“八子小姐果然是志向远大的人啊哈哈哈哈!我们的援军就在濑户内海上,我们一会儿过去回合后就直接从南海杀向战场,你觉得这个提议怎么样?” 七海把刀架在他脖子上,“我觉得不怎么样。我觉得把你这个泄露军机的蠢货扔到海里喂鲨鱼这个提议倒不错。” 坂本仿佛没察觉到脖子上的利刃般爽朗地大笑着,“我就知道八子小姐肯定是自己人,做我的副官吧八子!” 七海一脚把他踹到在地,用脚尖碾压着他的胸膛,“胆子不小,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小弟四号了。” 坂本悲惨地大叫着,“要死了要死了,老大饶命!” 七海收了脚,坂本又满血原地复活,跳起来揽着七海的肩膀,“八子老大很厉害啊,这么漂亮又怎么厉害不如跟我结婚吧啊哈哈哈哈~” 七海的回答是直接把他的脑袋按进了路旁的树干里。 两人一路闹腾着走了半天。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连夜赶路于精力有损,出行在外如不迫不得已,须保持全盛的战力。而四周没有村庄,于是七海决定露宿野外。 坂本没有异议,也不知是也有着身为武士的常识还是单纯地喜欢听从别人的意见,总之两个人就这样在树林里歇了下来。 两人点燃了篝火,七海毫不客气地让坂本守上半夜然后枕着包袱准备睡觉。 感觉脑袋下的包袱有点硌,七海才想起之前把中冈的文稿也放进了包裹里,连忙直起身来,将行李打开,看到文稿没被压坏,才松了一口气。 坂本见她神色如此紧张,不由好奇,“H读物么?也对,八子小姐孤身在外,难免会有夜深寂寞的时候呢哈哈。” 七海白了他一眼,不理他准备把稿子收好,却见他眼睛亮闪闪地看着她,“我能看看么?” 七海想了想,把中冈的原稿拿了出来,然后把自己誊写的稿子递了过去。 坂本就着篝火的火光一页页读起来。他开始看得很快,后来却越读越慢,有时还会翻回去回看,反复琢磨,看到精彩处又忍不住击节赞叹,已完全忘记了七海的存在,沉浸其中。 七海沉默地挑着篝火,嘴角却有欣慰的弧度。这些土佐来的家伙,意外地合拍。大概他们都有着同样天真的理想吧。 许久之后,坂本放下文稿,满目欢喜,如遇知音。 七海这才觉得他脑子里还是有点东西,没有看上去的那么蠢。 哪知他下一秒就直接一脸蠢相地扑到七海脚下,“八子小姐你就是我的人生知己我的灵魂伴侣!请和我结婚吧八子小姐!” 七海一脸不耐地抓着他的脸把他推开,“文章不是我写的。是帮一个朋友誊抄的。” 坂本直起身来,丝毫不为自己刚才的发言感到尴尬,“啊哈哈哈哈,原来是这样,那八子小姐的字写得真是不错啊……不如我们在一起吧!” 七海直接对他亮了刀,“想死?” 坂本被她的杀意所慑,这才老实了一点,正经问道,“能告诉我文章的原作者是谁么?” “中冈慎二,也是你们土佐的人。”七海的声音里有故作的冷淡。 坂本大喜过望,“中冈先生啊!果然名不虚传!我仰慕先生已久,不知先生现在何方?” “死了。”七海故意让语气变得更冷硬,仿佛在掩饰什么情绪一般。 坂本顿时愣住,“怎么会……” 七海冷笑,“自不量力跑去江户搅风搅雨,被人砍成几节,还是我亲自背回来扔进濑户内海里的。” 坂本沉默,轻轻地把手按在七海的肩上,仿佛在无声的安慰什么。 七海心情烦躁,挥开了他的手,“那些稿子送给你了,好好读。你们土佐人的理想就交给你们土佐人去实现了。” 坂本点了点头,郑重地将文稿裹好放进了怀中。良久,他才沉声说了一句,“就算中冈先生对八子小姐你始乱终弃有负于你,你也不用将他仍到海里喂鱼啊……” 话没说完,一把刀擦着他的头顶扎入他背后的树干,入木三寸,杀意凛然。 坂本战战兢兢地住了嘴。 * 第二天清早,两人重新上路。 坂本不知是因为昨晚刚听到中冈的噩耗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一路上倒没有那么闹腾了。 两人沉默赶路,很快便到达了濑户海岸。 坂本带着七海七绕八绕,终于绕进了一处隐秘的巨型岩洞。 七海看着眼前拉风的船队,想到坂本言语中透露出这是他家私人出资买的,不由感叹坂本家不愧是土佐有名的富商。 船队随行的是土佐藩去长州战场支援的攘夷志士。这次幕府先发制人,突然对长州发动攻击,让长州攘夷派猝不及防下一时有些受挫。 好在土佐藩和萨摩藩并没有撕毁合约,反而积极增援,这才没有出现溃败的迹象。 幕府实行锁国政策,这样一支船队在内海上航行,没有官方许可平时自然会被拦下。不过这是在战时,都要造反了谁管许可不许可的,自然是明火执仗地干了过去。 因为幕府对海战的准备不足,遭到突然袭击,一路溃败,竟然被打到了陆地上。 坂本辰马也经此一役,得了个“桂滨之龙”的雅号。 坂本的船队登陆的时候,正好碰到幕府军队和长州军队的陆上交战。坂本的到来立刻改变了战场上的形势,使长州的人转守为攻。 七海从船上跳下来,二话不说直接加入了战场,砍着砍着看到一只熟悉的白毛,淡定地一边把刀从敌人身体里抽出来,一边举起另一只手跟他打招呼,“哟。” 银时正砍人砍得眼红,猛然间见个眼熟的女人跟自己打招呼,还以为眼花,眨了眨眼睛,又猛地抹去额头上溅上的血,呆呆地看了许久才确信自己并没有看错。 七海砍倒了一个想要趁机偷袭他的敌人,弹了弹他的脑门,“小子,别走神。” 银时直接跳了起来,八爪鱼一样吊在了她的背上,“死女人走了这么久都不回来,哟一声就想把阿银打发了么?赶快把手信交出来,有个十袋八袋金平糖什么的我就暂时原谅你。”说完还无耻地去扒七海的衣服似乎想直接把糖找出来。 七海额头上爆出青筋,“混蛋小子给老娘滚下来,你以为你才几岁,又要背又要糖你脑子退化了么?这是在战场上啊蠢货,重得要死你是敌人派来的奸细吧!” 七海一边吼着一边怒而劈了旁边一个敌人。 银时仿佛这才察觉在战场上这么闹确实有些不合时宜,悻悻地从七海身上滑下来,又转身投入了战场。 幕府那边看局势已经对他们不利,很快鸣金收兵。 长州一开始的损失也不小,所以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也收拢了阵线退回了自己的阵地休战。 银时等人这才有时间来找七海叙旧。 银时和桂都长高不少,和七海站在一起已经可以隐隐俯视她。 两人发现了这一点,都非常兴奋,一个两个伸着爪子想要来摸她的头。 七海直接用刀鞘猛敲两人腿弯,让两人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然后一身杀气地用刀背敲了敲这个的脑袋,又敲了敲那个,“怎么?这么久没见脑萎缩了?忘了谁是老大了?” 两人泪流满面地发现即使身高长高了,武力值还是被七海稳稳压制,毫无翻身可能,一时悲从中来,抱在一起痛哭不已。 高杉虽然也过来了,却一直不远不近地站在一旁看着,此时见二人蠢样,不由冷笑一声。 坂本辰马刚好过来也看到了这一幕,非常自来熟地将手肘压在高杉的肩膀上,斜靠着他,大嗓门地说着,“八子老大真是威武啊哈哈哈哈。” 高杉冷冷地斜了他一眼,突然刀鞘一伸,猛击了一下坂本的腿弯,坂本一时不查,直接跪了下来。 高杉俯视了他一眼,满意地收回了目光。 新技能get√。 第四十二章 药不能停 长州军征用了一座寺庙当作临时的休整地兼指挥所。 桂正在大厅里指着地图跟坂本讨论,“如果能打下兵库这个关口,到时候土佐的军队就可以通过淡路岛直接登陆,绕到幕府军的后方,与长州军一起形成包夹之势……” 七海从外面走进来,正好听到这一句,接口道,“没用。制空权不在我们手上,到时候天人的飞船在后方一轮空投,损失太大。” 坂本豪爽地一挥手,“在淡路岛上修个地对空的堡垒吧哈哈。” 七海看了他一眼,“你能搞来装备?哪来的钱?再说现在已经开战,多久才能搞好?” 坂本拍了拍胸膛,“宇宙的走私商我熟,钱不是问题。带着土佐的军队过去十天内搞定。” 七海一脸佩服朝他竖起大拇指,“真土豪。” 桂于是大笑着猛拍坂本的后背,“那就交给你了,小弟四号!不要辜负老大的期待,顺便给我们长州君也支援个万把两的军费吧大家都是兄弟多的就不要了。” 坂本也爽朗地回拍桂的背,“啊哈哈哈哈假发你真是客气,万把两算什么,你如果执意把长州的兵工厂送给我的话我再添一万两也是小意思啊!” 七海听得嘴角直抽抽,这俩货看上去最天然结果在正事上反而都不是省油的灯。反观那两个平时看上去精明的家伙反倒更像是真正的无脑武夫,每天都只知道带人砍砍砍。 七海看向一到作战会议就瞌睡的银时和一脸正经地不知神游到哪里去的高杉,真心觉得这世上真是人不可貌相。 桂河坂本两人扯皮了许久,终于又达成了一项长州和土佐方面的武器买卖协议,才把目光又转向了七海,“江户那边的局势如何?” 七海简单地说了一下情况,“一桥派已经完全蛰伏了。支持他们的各大家族和势力都选择了避战保存势力。会津藩的人也不愿参战,只想支持茂茂上位,这次战争的投入也有限。德川定定倒是积极得很,他如今为了得到天人的支持,不惜引狼入室,也是脸皮都不要了。” 顿了顿,七海又低声说了一句,“抱歉,没能救出松阳。” 场面一时沉寂下去。在场的只有坂本还有些不明状况,但这氛围也不知如何开口,只能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一直沉默的高杉这才抬起头看着七海,“你跟我保证过的。”语气平静又冷淡,仿佛叙述,又仿佛隐隐的指责。 七海回视他的眼睛,不解释也不逃避,只诚恳地说了一句,“对不起,是我没有做到。” 高杉只冷冷地看着七海不说话。 银时有些看不下去,吊儿郎当地插科打诨,“高杉你是小孩子么?遇到一点挫折就只会指责同伴的家伙在集体活动中是混不下去的。以为只有你一个人最重视老师什么的真是够了。” 桂看场面有些僵,试图开个玩笑缓解一下气氛,“老师只是去宇宙免费旅游去啦,说不定还会给我们带手信回来呢。” 坂本此时似乎也大概弄明白了怎么回事,哈哈地傻笑着,“就是你们长州救人不成反而暴露了把柄还害得盟约现场被围剿那件事啊?我们土佐的人听说了这件事都说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呢哈哈哈哈。” 七海闻言深深地看了坂本一眼。没想到这家伙平时神经大条,对自己同伴的死还是在意得很,尤其是中冈的牺牲,恐怕他心里很不能释怀吧,否则以他平时大度的性格,是不会说出这种暗含指责的话的。 果然听了他这话,高杉的脸立马黑了。 上次去江户的长州代表就有他一个,围剿现场他是亲历了的,想到那些蠢货擅自动手破坏了营救老师的计划置老师于险境,被围剿的时候又怀疑中途离席的七海是内奸嚷嚷着要报复,高杉当场就跟他们翻了脸,结果不得不孤身潜回长州,连女装都扮了仍是差点没逃脱。 想起那些猪队友和自己一路的惊险,高杉也是内伤不已,别人还可以暗讽指责两句,而他却只能一边强忍着吐血一边保持沉默。不过保持沉默也已经是高杉能做到的极限了,要他出言维护那群人不如让他自己去砍死他们来得快。 不想让气氛变得更僵的七海果断结束了这次作战讨论,先行离开了现场。 过了一会儿见氛围不对的坂本也装傻走了。于是大厅里就只剩下高杉等三人各自想着什么,相对无言。 然后银时也站了起来,一边摸着肚子一边说着,“饿死了,去看看开饭了没有,伙头军的做的东西跟猪食一样不知道七海那家伙那里有不有好东西……” 银时嘟嘟囔囔地走后,桂终于看向了高杉。 高杉本来正在想事情,结果被桂那直勾勾的视线看得心烦不已,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有什么事说。“ 桂深深地看了他良久,终于意味深长地来了一句,“我今天突然发现,除了老师,你也会向别人撒娇啊……” 说完一脸神秘地走了。 高杉本来想骂他神经病,但不知怎的七海的样子突然就从脑子里冒了出来,赶都赶不走,特别是她浑身是血依然温柔地抱着自己的样子。 于是自己一味地指责七海其实是过于信任和依赖她么? 怎么可能?!呵呵。 假发果然是个神经病。 * 这边七海离开议事厅后果然去开了小灶。 银时非常机智地找了过来。结果到的时候发现机智的不止他一个,先到的坂本已经流着口水在火堆旁候着了。 烤鸡的香气很快飘散开来。 银时眼冒绿光地冲过去也蹲在火堆旁边,就等着烤鸡熟后来个饿虎扑食。 然而就在他终于跟坂本斗智斗勇终于取得胜利准备享用胜利果实的时候,却被黄雀在后的桂从后面猛地抱住了。 桂动情地嘶吼着,“银时你怎么能吃独食?!说好的一起并肩走到革命的胜利呢?” 银时奋力地挣扎,想要用嘴去够到那香气四溢的烤鸡,“放心我会带着你的期望独自走下去的,你对烤鸡的渴望我也全部收下了,我会好好享用的!” 坂本趁着他们争斗之际又从银时手中的烤鸡夺回。银时和桂见有人渔翁得利又瞬间统一了战线,一起向坂本扑去。 三人龙争虎斗之际,七海已经迅速又烤好了另一只鸡一边好整以暇地看起戏来。 没过一会儿见高杉远远地走过来还好心情地朝他招了招手。 高杉迟疑了一下,还是走到了她的身边。 七海眼睛还看着银时三人精彩的抢食大战,高杉来了后她就头也不抬地撕了一条鸡腿递给他。 高杉犹豫半天没接,七海疑惑地抬头看着他,然后高杉就在她坦然又毫不退让的目光中默默无语地把鸡腿接了过来。 那边三人好不容易抢夺完毕,转过头来看见七海和高杉已经吃上好久,顿时妒意上涌。 银时直接就吊在了七海的背上控诉,“你这么能这么偏心高杉那家伙,难道是因为他长得比阿银帅么?阿银我如果不是天然卷的话也是非常帅的!” 桂也抱着七海的大腿哭诉,“老大你明明说过我才是你最疼爱的小弟的,高杉他就是个反骨仔,养不熟的波斯猫,我才是你家忠心耿耿等着投喂的萨摩耶啊!” 七海温柔地摸着桂的头顶,“原来你是狗派么?小猫咪的肉球们在哭泣呢。你是在嫌弃肉球们么?” 桂顿时停止了哭诉,一脸严肃地纠结起来。把高杉那个讨厌的家伙比作猫什么的好像很对不起肉球们的样子。等等,我是不是背叛了肉球之神?肉球之神会不会惩罚我?啊……惩罚……我……肉球们快来惩罚我吧…… 桂想着想着,脸上已显出一副悲壮又荡漾的表情,让人看到很有去踩一脚的*。 不过厚道的七海并没有这么做。好不容易安抚了小弟二号,她又转过头来悄悄跟银时附耳说道,“老师说了不要排挤班里的同学,给他鸡腿只是为了维持表面上虚伪的和平,做做样子而已。就像你不喜欢你的闺蜜还要朝她假笑一样。放心,跟我最要好的还是你,等会儿单独给你烤一只,没有他们的份儿。” 银时立马入戏,露出一副深得姐妹斗争精髓的碧池表情,贱贱地笑道,“我就知道是这样,高杉那种贱人,成天摆出一副高冷的表情,以为自己是女神么?班里大家都不喜欢他,他还以为自己很受欢迎。改天找几个人把他关女厕所里去用水喷他,拍他的湿身照,还要让他哭着求我放他出来哦呵呵呵……” 七海受不了地看了入戏过深的银时一眼,转头脑补一下,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又好像蛮带感,湿身的水手服高杉被关在厕所隔间寂寞地蜷缩成一团的样子……算了打住,节操已经欠费了还是先节制一下。 将两个嫉妒心爆发的小弟安抚住,七海暗自长舒了一口气,忧愁地想着小弟收多了也不好,容易分宠不均起争斗,古时候的君王们普遍短命就是因为这个么? 【泥垢…… 就在七海沉浸在高处不胜寒的寂寞装逼情绪中时,旁边的高杉早已将手中的鸡腿随手一丢,让后抓起七海的衣服慢条斯理地一根根搽干净了他那几乎没沾多少油腥的手。 等把七海的衣服都擦得皱巴巴的了之后,他才用一种“尔等药不能停”的眼神看了看沉浸在各自角色扮演中的七海三人以及趁机在一旁吃得昏天暗地的坂本,然后毫不留恋地转身走了。 #一眼看过去发现身边其他人都是神经病也是醉了# #松阳老师果然是世间最后的节操# 第四十五章 花魁指名 上一次战役失利后,幕府方面暂时收缩了防线。 长州这边因为要准备淡路岛登录的计划,也没有急着发动进攻,而是在就近的城池稳守起来。 战事一时进入了相持阶段。 为了给长期战斗在第一线的志士们放松神经,七海提议带大家一起去娱乐一下——喝花酒。 这个提议得到了另外四人的一致同意。 因为攘夷志士人数太多,所以七海定好了名单,按计划分批去。虽然不能全军同欢有点小小的遗憾,但该提议还是得到了志士们的普遍拥戴。 总觉得哪里不对的样子。 作战期间作风这么堕落真的好么? 极小部分正经人士内心虽然抱着这样的疑问,但还是遵从了上头的安排,统一进了居酒屋。 “真是令人痛心啊……”桂在临行前看着欢欣鼓舞的众人,忧心忡忡地看向七海,“于是老大你到底是内裤四角派还是三角派?” 七海眼神诡异地看了他一眼,“为什么想知道这个?” 桂很正经地讨论着,“宽松的四角更能让人身心感到放松,而三角则显得更sexy一点。我一直在犹豫是遵循内心对自由的呼唤加入四角的大军呢,还是约束自己的野望去取悦他人……” “于是你想取悦的是谁……”七海情不自禁地吐槽出来。 桂给了七海一个高深莫测的眼神。 七海默默地转过头去。有些事情,为了自己的身心健康,还是不知道为好。 进了居酒屋后,七海和攘夷四人组单独分在一个屋子里喝酒。 之所以把他们称为“四人组”,是因为攘夷开始没多久后,这四人就凭着各自的战功取得赫赫威名,分别有了自己的绰号。 “白夜叉”、“狂乱的贵公子”什么的,俨然有新一代大势偶像团体的味道。【哪里不对? 七海独自喝了一会儿酒,然后门外传来响动。看了看屋内不知怎的又吵闹起来的四人,她独自退到了屋外。 屋外一个长州军的密探正候在外面,见七海出来后,立马低下了头。 “还是没有飞船的消息?七海低声问道 “是的大人。周边几个藩的探子都没有收到最近有飞船降落的消息。 七海点了点头,未置可否。这个时候没有消息或许才是好消息。 然后她又问道,“其他人开始准备了?” “是的,第一批人已经到位。” 于是七海又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让又吩咐道,“继续分别通知下去,然后按计划行动,注意任何人不得传递消息出去,不管是谁一有异动当场拿下。嘱咐今晚要行动的人只是做做样子,不要真的喝醉,随时等我消息。” 探子领命,又悄然退了下去。 回到屋内后,四人的吵闹还没有停止。 高杉今天不知是不是喝上了头,居然跟银时闹了起来。 两人竟然同时指名了同一个花魁,要那姑娘陪酒。 七海凑过去一看,莫名觉得那姑娘有三分眼熟,这种长得像松阳妹妹的即视感是什么回事? 七海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仿佛又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的样子。 算了,难得糊涂。 七海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吃起酒屋准备的精美的刺身来。虽然是喝花酒的地方,做的刺身倒也是一绝,真是良心店家。 过了一会儿,争花魁的斗争终于有了结果。两人把选择权交给了那姑娘,结果姑娘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高杉。 高杉带着那姑娘去了另外一间屋子后,内心遭到了重创的银时不肯接受这个现实,一脸悲伤地扑到七海这里求疗伤。 七海一边喝酒一边随手挠着他的卷毛,“你要相信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个喜欢天然卷的独一无二的姑娘在等着你的,所以还是不要做离子烫了,军费紧张。” 银时一脸不满,“虽然听上去好像挺治愈但其实就是心疼钱吧混蛋!” 七海毫无被拆穿的心虚,理所当然地点着头,“是啊是啊,你都多大了还在找我要零花钱,你乡下的老妈都在为你哭泣啊。” 银时理直气壮地坐到了七海身边开始狂抢她的刺身往嘴里塞,“在要零花钱这个问题上阿银即使是八十岁了也依然是未成年人!” 原来死要钱这一点是天性而不是后来万事屋没有生意给逼的么?七海默默翻了个白眼,又端起一杯清酒一饮而尽,任由他把自己面前的吃的一扫而光。 银时把美味的刺身全部塞进了肚子,才觉得刚刚魅力值被高杉比下去的创伤得到了些许的抚慰。他满足地摸着自己鼓起的肚皮,视线突然开始在七海身上游移。 七海看了他一眼,“怎么?吃光了我的东西后,又突然良心发现了?” 银时一边剔着牙一边抖着腿,“良心是什么?刚刚当下酒菜吃了,味道还不错。” 七海懒得理他,又转过头开始自顾自地喝酒。 银时开始没话找话,“死女人,少喝点酒,不知道酒喝多了的女人很容易从少女变成少妇么?” 七海白了他一眼,“一直是女王,从来未改变。喝了酒只会进化成抖s女王。” “虽然想吐槽你的厚脸皮但不知为何觉得有点可怕……”银时脸色发青,也不知联想到了什么恐怖的画面。 又过了一会儿,七海终于放下了酒杯,叹了一口气,“说吧,你今天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银时被叫破了心思,神色顿时扭捏起来,半晌才自暴自弃般大声道,“好啦好啦,阿银我真的只是有些好奇啦,你手指上带的那枚戒指到底是什么意思?一开始以为是薯片包中的奖后来看你战斗时也那么护着,难道是很重要的东西不成?” 七海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抬起了自己左手,“你是指这个?”见银时点头,她有些好笑地把戒指取下来,“要说重要也不知那么重要,大概相当于我的性命之类的东西吧。”七海一边说着,一边把戒指扔进了面前的酒杯。 银时的神色顿时有些不高兴起来,“胡说什么呢混蛋女人,性命当然是很重要的东西。这世上大概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东西了。命都没了,其他东西拿来还有什么用?既然是那么重要的东西就好好保管好啊,就算对你来说不那么重要但也许对别人来说很重要呢?人活在世上偶尔还是要为他人着想才行啊!” 七海闻言笑眯眯地看了他一眼,“你说的对,之前是我疏忽了。多亏你提醒呢。”一边说着,一边就把面前酒杯里的酒混合着戒指一饮而尽。 银时大惊,“喂喂,你这鬼畜女人表达重要的方式是把它吞进肚子里吗?要不要这么可怕啊混蛋!” 七海微笑着朝他摆了摆手,“好了,虽然这样也不太保险但还是要比戴在手上安全得多。下次见到我把它戴在手上的时候,要记得提醒我好好保管哦。”说到这里,七海意味深长地看了银时一眼,然后站起身来,“好了,银时,又该是道别的时候了,希望下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能比现在更帅气一点。” “哎呀所以说阿银我最讨厌说再见什么的了,死亡flag立这么高真的没问题么?”银时一边抓了抓自己的卷毛,也一边站了起来,“最后那一句是废话啦,阿银我难道不是一直都这么帅气么?” 七海噗嗤一笑,“年轻真是自信啊,希望你十年后成了交不起房租的MADAO也要自信地说出这话哟。”一边说着,一边上前轻轻地抱了抱他,然后退开,潇洒地转身挥手,“走了。” 一直看着七海走出房间又拉上了房门,银时才不满地咕哝出声,“什么嘛,凭什么说阿银今后会交不起房租,买豪宅给你看哦!”一边说着,一边踢了踢桌子底下不知何时已经醉死的桂,“人都走了,还不起来。” 桂已经醉得不省人事,被银时踢了后也只是翻了个身,嘴里含混地嘟囔着,“老大……” 另一边,七海走出房门后,就看到了已经换好了一身装备蹲在院子里的坂本。 七海走到他的身边,“这么快就准备好了?高杉那边呢?” 坂本耸了耸肩,“谁知道?也许已经醉死在美人乡了吧。” 七海皱了皱眉头,找人来问了高杉去的房间。走到房门口本来想直接进去,又怕撞见了什么尴尬的画面,于是难得体贴地敲了敲门。 房门内很快传来回应“进来。”声音清晰,不像是在干什么“坏事”。 于是七海放心地拉开了房门,走进屋内。本来以为会看到之前指名的姑娘的七海意外地发现屋子里只有高杉一人。而他也没干什么风花雪月的事,而是一身清冷地坐在窗台上擦拭着自己的刀。那一脸细心的样子仿佛刀才是他的情人般。 七海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问道,“那姑娘呢?” 高杉冷淡地回道,“被我打发走了。开始看她长那样还以为是敌人派来的奸细,后来试探了一下,发现不是,就让她走了。” 被美貌姑娘指名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奸细少年你这是注孤生的节奏啊。七海在心里吐着槽,面不改色地走到高杉的身边,“既然已经准备好了怎么不出来?” “出来像个蠢货一样站在院子里让人一眼看上去就很可疑的样子?”高杉收了刀,从窗台上跳了下来。 七海无语地看了他一眼。于是这是在吐槽坂本?所以说还在记恨上次他吐槽你猪队友么?果然是个记仇的男人。 不过既然高杉也已经准备好了,七海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废话,领着他又叫上了坂本,从后门走出了居酒屋。 在事先安排好的集合地点,已有近半数的长州军和土佐军队准备就绪。 七海和高杉等人到后,也不多话,手势一挥,带着众人迅速潜入了夜色中。 第四十六章 和歌山城 第四十六章和歌山城 七海高杉坂本三人率领的队伍很快从登上了秘密港口的船队,连夜开拔驶往了淡路岛。 这次集体喝花酒的行动实际上就是为了此次登陆作战打掩护。 之前在作战会议的时候达成的淡路岛突袭计划在议定之后就紧锣密鼓地筹备当中。 前两天坂本表示物资已经到位后,几人就开始商议要如何在幕府军的眼皮子底下分兵。 大规模的调兵总会引人注意,于是几人商定,以放松为名,带士兵们前去喝花酒,分批次过去,再断断续续回去一些,回去的人再混入新一批的队伍过来,又留下一些人后又断断续续回去一些,如此几进几出之下,就很难算清两边各有多少人,又少了多少人。除了被筛选出来的忠诚度较高的士兵们,剩下的都很难察觉出同伴们最终去了哪里,又有怎样的计划在进行着。 这样一来,不仅可以瞒过对面的幕府军进行人员调动,又可以混淆卧底在军中的敌方探子。即使他们最后察觉出了不对,有己方情报人员自始至终混迹在来往的队伍中,外松内紧地监视着,卧底要将消息传递出去就会很难,即使冒险尝试,下场也不过是暴露被抓。一场行动清出军中不少卧底,也是一举两得。 只是要想长久的瞒下去却不可能。时间一长,卧底总会找到机会将消息传出。对面细心一些的话,也会察觉出不对。 那样一来,幕府肯定会选择主动攻击兵力相对空虚的城池,而留守的银时和桂必将承受巨大的压力。 这个计划的关键就在于打时间差。 分兵出去的高杉、七海和坂本,必须以最快的时间拿下淡路岛,然后以淡路岛为跳板绕到幕府军后方对其军队形成包夹之势。 秘密分兵,就是为了最大程度地拖延幕府反应的时间,而计划能不能成功,就要看桂和银时能以相对较少的兵力守住几日,而出其不意的七海他们,又能以多快的速度迂回成功了。 所以,一分兵出来的七海等人,直接就是以最快的速度连夜奔袭。而留守的银时和桂,表面上佯作松散麻痹敌人,其实早已内外戒严,做好了坚守的准备。 开拔的船队是从濑户内海饶了一圈从西面靠上淡路岛的。 这一头临近四国,乃土佐的势力范围,幕府的控制力度并不够。船队伪装成商船,并没有受到什么阻碍,一路顺风顺水行驶,一夜就驶到了淡路岛西岸,天亮之前,已完成了全部作战人员的登陆计划。 淡路岛孤悬于濑户内海之内,上乘九州本岛,下接四国地方,又与两处都隔了一处海峡,以至于两头的强藩都想控制,却又不敢轻易进犯,因为不仅此地易守难攻,而且一丝风吹草动都会大大触动对面的神经。 所以一直以来,淡路岛的居民都享受着一种紧绷着的和平状态,以至于这样的军事要地,反而守备并不强。 出于这样的局势,淡路岛的登陆作战非常顺利。在守备军反应过来之前,整个岛屿就已经被控制了下来,幕府方面要收到岛屿易主的消息,恐怕得要很久之后了。 岛屿一控制下来,坂本就分了一半土佐的军队驻守,让他们等着后方土佐藩来的援军和物资,等物资一到位,就立即着手修建地对空堡垒。 因为此岛本身靠近土佐藩,土佐的援军又早早出发,等幕府反应过来之前,肯定援军和物资都会到位,所以坂本并不担心淡路岛会再度易手。 清洗控制完淡路岛后,两军稍作休整,天黑之后,七海等三人又带着剩下的人马再度起航,从外海绕到与淡路岛隔海相望的纪伊藩,准备下一次登陆作战。 船队最终定在了纪伊藩东岸的一处浅滩。此地地广人稀,基本没有守备,船队一到早有本地的探子接应,核对身份后便直接在前面领路,领着到达的部队开始夜里的急行军。 纪伊藩的人大概也没想到攘夷军会通过海上迂回到自己的腹地。一夜之间,这支奇袭的军队就如一柄尖刀般直插要地,半夜的时候,已行进到了藩镇要地和歌山的脚下。 和歌山上便是整个纪伊藩最重要的城池,也是其藩主坐镇之地。居高临下易守难攻,是整个纪伊藩的重镇要隘,可以说,拿下了和歌山,便基本算是掌控了整个纪伊半岛。 而且必须要拿下了这座城池,他们这支深入敌人腹地的奇兵才不会成为孤军,才可挟胜利之势,自上而下,乘胜追击,如水银泻地般冲掉前方幕府的防线,拿下战役的胜利。 七海三人对视一眼,知道此刻开始才是一场硬仗。之前的奇袭都是出其不意,根本没有什么损失,现在却是一场攻坚战,即使对方没有什么准备,又抽调了大部分兵力支援前方战场,守备空虚,要生啃下来也是极为不易的。 兵法有云,围城必缺。这也是一种心理战术,在攻城战中,围上三面,却留下一个缺口,让敌人看到逃跑的希望,便不会死守城池,一旦弃城而逃,便方便己方追击残敌。 七海、高杉、坂本各了一支队伍分别围了东、西、南三面,这样一来,敌人便只能向北逃窜,而北方正是长州与幕府交战的战场,到时候直接将这支残军赶入战场,既可以冲散幕府军的防线,又可以与北方留守的桂和银时形成呼应之势,一旦合围完成,胜利便指日可期。 众人借着夜色和树林的掩护,直接摸到了和歌山城脚下。此时值夜的守城士兵终于发现了敌袭,迅速发出了信号。 然而半夜时分正是人最为困乏也是精神最为松散的时候,敌袭的号角响了许久之后,沉睡的军队才匆匆忙忙地起床集合。 而此时攻方的军队已经开始登城作战。 至此,一场惨烈的攻城战就这样拉开了序幕。 无独有偶,在和歌山的攻城战发动的同时,前方的战场上,幕府的军队也终于发现了不对,察觉到了长州方面的守备空虚。 幕府的指挥官瞬间便想到了分兵迂回,在回援后方和攻坚前方之间,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因为如果回援,很容易被对方以逸待劳,围点打援,而只要能打掉前方这个堡垒,后方迂回的敌军便会成为孤军,到时候他挟胜利之师,掉头与己方坚守部队合围,歼灭这支孤军便不在话下。 很明显,这位幕府的指挥官并非草包,他做了在这种情况下最有利的选择,然而要实现他的作战目标,他就必须先和歌山失守之前打下眼前的明石城,该城正是在前不久被长州军打下,几天之内,对方就迅速完成了修缮,如今正镇守其间。 如此一来,这场战役便成了一次时间争夺战,谁能先攻下对方的城池,谁的城池又能坚守到最后成了获取战争胜利的关键。 无论那方的攻击和防守压力都空前巨大,谁也不知道己方援军会不会来,又什么时候能来,都只能咬牙苦撑,以等待最后的结局。 和歌山城和明石城的攻坚战几乎一前一后地同时展开。 相对来说,幕府武器精良,对攻城有利,明石城在前一场大战中又损毁严重,只是经过了紧急的修缮,防守难度更为巨大。 如果幕府能更晚一点发现不对,在和歌山快被打下来时才收到消息,或者指挥决策失误,仓促回援,被高杉等人守在半路上围点打援,局势都会对长州更为有利。 可惜幕府上层虽然*,亲幕府的藩众却不都是草包,又有天人的武器支援,让出其不意取得了先机的长州方面迅速陷入了不利。 正在围攻和歌山的七海并不知道前方战场的战役进行到了什么阶段,但她只能选择相信留守的桂和银时二人能够坚守下来。 相信坚守的他们,也是抱着同样的信念,相信着自己能以最快的速度打下和歌山回援吧。 此时此刻,分隔两地作战的他们,都豁出了性命,拼死到底。谁也不知道胜利会何时到来,谁不知道自己胜利之后,同伴会不会辜负自己的期待,让胜利变为毁灭的前奏。 但他们无暇多想,只能争分夺秒,全力完成自己的作战目的。 而在这样无望的战场,支撑着他们心灵的,正是内心深处对同伴根深蒂固的信赖。 作者有话要说:前面对作战细节有微调,不影响阅读,可以不回看。如有疑问可以回去看看~ 第四十七章 人在城在 明石城内,桂和银时穿着铠甲站在城墙上。 桂的脸色凝重,“这座城池坚持不了多久了。” 明石城历史久远,建城之初还是冷兵器时代,后来开国之后,虽然进行过改造加固,有了重火力的炮口,但毕竟不是一开始就为了防守热式武器的近代城池,又在之前的攻防战中损毁严重,能坚持到如今已殊为不易。 之前那个跟着高杉回来的天才机械师平贺三郎此次被留了下来,在这场战役中起到的作用不小。 但绝对的炮火劣势还是让明石城几度濒临城破。两军在城墙上几度上演了生死战。 长州的守城军本来被留下了五个大队,如今都各有损失,经桂重新整编后,只剩下三个大队的完整编制。 “敌军的重炮队对城墙的威胁太大,如果能打掉,应该能再多坚持两天。”桂目光忧虑的看着前方炮灰连天的战场,“是出击的时候了。” 银时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平静地说了一句,“给我一支精英小队。” 桂点了点头,“精英小队已经准备好。不过带队的人不是你。守城这边就交给你了。” 银时转头看向他,“现在幕府对我的悬赏是七千两,而你的是五千两。你知道两千两的差距是多少么?如果都拿去买草莓牛奶你知道可以买多少么?即使你脑内那个深不可测的脑洞说不定都可以填满呢。” 桂面无表情地回视他,“于是你想说明什么?” “我比你强。”银时毫不婉转地直接说道,“所以该出击的人是我。” 桂缓缓地抬手,“既然不服那就来战吧,我要让你知道这个世界上速度快的人才能获得最终的胜利。” 银时也缓缓地抬起了手。 两人的视线胶着,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两人几乎同时出手,“剪刀石头布!” 视线的凝聚处,桂的剪刀和银时的石头已经昭示了比赛的结果。 桂大惊地跳起来,“等等等等,刚才的不算,你绝对比我晚出了0.5秒,犯规重来!” “切。”银时一边挖着耳朵一边转过身去,不屑地嘲讽道,“剪刀石头布还抢快手,白痴。” 桂见银时已完全不理他地走远了,不死心地吆喝道,“要不五局三胜?不不不,三局两胜……兄弟!不要这么绝情嘛~” 银时的回答是头也不回的背影和高高竖起的中指。 结果最后还是桂带着精英小队出击了。 银时到了桂告诉他的集结地才发现一个人都没有,这才反应过来桂这厮竟还留了一手,不由心中大骂其“阴险”。 趁着银时去往错误集结地的时候,桂已经连夜带着精英小队出发了。 明石城依山而建。桂趁着半夜天黑,也不开城门,直接从城墙上滑下来,然后接着夜色的掩护消失在山林中。 潜行到一半,突然天上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本来这支不足五十人的小队去偷袭敌后的重炮营,成功的几率本就不大。即使成功了也几乎没有能逃回来的可能性,不过是一支有去无回的敢死队罢了。 如今下起了雨,起码让偷袭成功的可能性上升,队伍的伤亡也会下降,拼一拼说不定还能逃回去几个。 这样一场及时雨,让桂心中宽慰不少。即使自己已经做好了赴死的觉悟,这些志士们也同样如此,但这些人把性命交到他手上,他当然想尽最大可能性保全。 在快要靠近重炮营的时候,对方营地突然起了一阵骚动。 见情况有变的桂立马一个手势,让众人伏地隐藏起来。 没过多久,这支位于后方的营地竟然骚乱起来,矛盾的命令被传达着,部分小队竟然在混乱不堪下想要开拔,不少重炮都被装上了板车,似乎要赶到什么地方去。 桂见状心中大喜。虽然不知他们为何有此异动,但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这样配备并不算最先进的重型作战单位,轻易不移动,但一旦移动起来,笨拙不便,炮口难以固定,遭遇轻便灵活的步兵,反而讨不到便宜。 于是桂毫不犹豫地发出了进攻的信号。 数百名身手不凡的武士迅速冲出,以三人为作战单位,互相掩护,两人负责杀伤对方有生力量,一人专门以便携式手榴弹破坏对方重炮,整个营地一时硝烟四起。 重炮营一开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很快也反应了过来。不少炮口因为没有固定而难以点火,但还有不少轻型炮火可以直接射击,攘夷志士们毕竟是血肉之躯,顿时也损伤不小。 重炮营的人虽然长期位于后方,很少直接与人对砍,但毕竟都是武士出身,在炮火无法使用的情况下也不惮于与攘夷志士们拼刀,本来相对安宁的后方顿时变成了血与火的战场。 桂在人群中,早已杀红了眼。在又砍掉一个敌人后,获得了片刻喘息之机的桂无意识地回头一望,正好就看到了位于这个炮兵营地前方的正面战场。 只见炮火纷飞的城门前,一抹白色的身影正在左突右砍地厮杀着,敌人的血液染红了他白色的衣襟和头发,他的四周全是敌人,他却如此英勇无畏。 在这样残酷而暗淡的战场,那银色的光芒宛如一柄锋芒四射的剑,即使是杀意沸腾,也美得令人心惊。 桂突然一阵眼热。然后他很快掩饰性地回头,又投入了眼前属于自己的战场。 原来重炮营的异动是竟是由于前方战场的骚乱引起的。 这是银时以自身为饵,为桂创造的机会。 就在桂悄悄带着一行人出城之后,被摆了一道的银时一边愤愤不平地骂着他“阴险狡诈”,却一边迅速将坐镇城内的大权全权交给平贺三郎后,便单独从城头跃到了阵前。 一开始虽然幕府这边听说过“白夜叉”的赫赫威名,却不相信他一个人真能做到什么。 毕竟他一个人的身影是那样的单薄。 他就那样笔直地站在千军面前,单手提着剑,白色的衣襟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的背后是摇摇欲坠的城池,他的身前是冷漠地看着他的敌军。 就是这样一抹白色的身影,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已如闪电般冲入了敌军阵中,一往无前,直冲中阵,无人可挡。 他的身上溅满了敌人的血,也有自己的。 然而受伤也不能减慢他的步伐,减弱他的刀势。 然后整整一千敌军,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杀入阵中,如入无人之境般,最终取下了己方将领的首级。 军心一时大乱。 命令被混乱地传达着,他们一时忘了这只是一个人。 在他们眼中,这或许是只令人胆寒的恶鬼。 就这样,重炮营开拔,然后终于被桂抓住了机会。 桂杀到银时身边的时候,自己都不相信,他们两个人加一个小队,居然坚持到了这里。 城墙上的守军看着底下拼杀的那一支孤军。个个红着眼睛,强烈地要求开城门接应。 平贺三郎一边指挥着炮火台抵御着来自天上的炮火,一边咬紧了牙关,死都不肯下令。 有些过激的志士激愤不已,差点宰了平贺哗变。 平贺毫不退缩,大声吼着,“此时开城门,你们是要他们的牺牲白费么?!你们难道忘了桂先生之前是怎么交代的了?” 众人都怔住,不由想起了誓师那天,桂站在城头,神情凝重,“此役关乎攘夷大局。如果城破,则攘夷军危矣。也许会不断有队友死在你们面前,或许是我,或许是其他人。但我要你们记得,只要你们还有一个人活着,就不能让这座城破,不能让城门在你们的眼前打开。” 最后,他看向众人,一字一句地说道,“身为武士,如若要死,必死在城破之前。” 想到桂那天的话,他说话时毫不退缩的神情,众人一时都没了语言。他们知道,在这样炮火纷飞的情况下,大军出动接应,必要开启城门,那样的话,便极有城门失守的可能性。 就在城墙上众人彷徨之时,已经汇合了的银时和桂,还在敌军中不知疲倦地拼杀着。 黑压压的天空,雨势越来越大,雨水混合着血水从桂的脸颊上留下。桂随手一抹,背靠上银时,“你不该出城的,即使出来也不该像个蠢货般一个人出来……” 银时低笑一声,“竟然有被假发你嘲笑蠢的一天,就这样死了恐怕会被七海他们嘲笑一辈子吧。但是没有办法啊,出城的人不是白夜叉,只是坂田银时。” 只是一个来救同伴和朋友的坂田银时,而不是需要为大军负责的白夜叉,所以他只能只身赴战。 因为他既不能开城让大军接应,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朋友死在外面。所以他独自一人杀入战场,只想为他挣得一线生机。 职责所在,他无法做到更多,便只一人一剑来到他的身边。 桂又砍杀了一个敌人,然后单膝跪地喘息着,“也只能到此为止了。事到如今,与其死于低手,不如像个武士般切腹,高洁地死去。” “别说傻话了,站起来。”银时站起来,朝桂伸出手,“与其有时间琢磨如何漂亮地死去,不如漂亮地活到最后。” 就在二人都已身负重伤,几乎无力支持的时候,战场上终于出现了新的变化。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援军,瞬间冲垮了幕府的防线。 银时看着挡在他面前的七海,已经累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七海砍翻了面前的一个敌人,转身朝银时伸出手,调侃道,“这次恐怕连跳到我背上要糖的力气都没有了吧。” 银时借着她的力站了起来,“不要小瞧阿银啊,我可是为了糖分什么都能干得出来的魔兽哦。” 七海笑吟吟地向他伸出一根手指,“坚持到战斗最后还保持清醒的话,免费无限量供应你一年的糖分。” 银时的眼睛顿时就红了,“啊啊,看来这次是要使出必杀技才行了!” 七海笑看他一眼,然后又转身投入了战斗。 作者有话要说:桂和银时的死战在白夜叉降诞中有点像是攻城战,在漫画同学篇里应是断后战,有出入不知如何取舍,所以就按我自己的思路走了。只是经典场景舍不得放弃,就移植了过来~ 第四十八章 大义羁绊 最终这场惨烈的战役还是长州方面取得了胜利。 由于桂和银时的坚守,也由于七海和高杉等人的及时回援,长州和土佐才在千钧一发之际取得了这场重大战役的胜利。 在七海他们回援之前,已有留守城内的志士看不下去城下的孤军奋战,选择了如银时一般,从城头跃下投入战斗。 在炮火的不断打击下,身手能做到这一点的并不多,所以能来支援的志士也只是杯水车薪。 但即使这样,也缓解了银时他们不少压力,这才撑到了七海高杉等人的到来。 那个时候,那些跃下城头的志士不是身负守城职责的士兵,而是迫切地想要营救自己朋友的一名武士,一个普通地想要保护一些更琐碎更温暖的东西的人。 桂和银时,两个人,给这座城带来了两种不同的灵魂。 它们一个的名字叫大义,一个的名字叫羁绊。 它们促使人做出了不同的选择,却都给这场战役带来了有利的结果。 因为他们都共同拥有着,那样温暖明亮的色彩。 银时最终还是没能坚持到战斗结束。 最后一刻重伤昏迷的他还是七海给扛回去的。 银时醒来后得知自己免费无限量的糖分供应给泡汤了,那表情真是天崩地裂不足以形容。以至于刚刚醒来,就死赖在七海身上不撒手,“是你之前定义不明吧?你说坚持到战斗最后难道不是我的战斗任务结束后的意思?” 七海白了他一眼,“很明显不是吧?战斗结束,就是指所有人的战斗结束并清扫战场的时候。“ “不不不,你之前说的时候并没有加这个限定,既然是给我的奖励就应该按我的理解来才是正道啊!”银时企图混淆概念。 “很明显就是全部战斗结束的意思好吧?你自己的战斗结束要怎么定义?你一个人把所有人砍完?还是你意思意思砍几个就算结束了战斗剩下的我帮你砍?”七海一边掏着耳朵,一边对他这种强词夺理嗤之以鼻。 “你知道对一个糖分穷人来说,你这样的行为有多鬼畜么?先许诺一年的糖分再反悔什么的就算是少年漫画里的终极boss也干不出来这么残忍的事啊!”银时死死抱着七海的腰,声泪俱下地控诉着。 七海淡定地吐槽道,“终极boss又不是糖贩子,不会许诺糖分什么的不是理所当然的么?”顿了顿,又看他身受重伤还惦记着这事,实在是凄惨,于是良心发现般叹了一口气,“好吧好吧,这些益力多你拿去喝吧。”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了一板益力多。 银时刷地一下抢了过来,掏出吸管插上一瓶就喝了起来,一边喝还一边抱怨道,“益力多这种酸酸甜甜的口感真是微妙啊。为什么不能像草莓牛奶一样给人全热的幸福感非要这么不上不下地吊着呢。喜欢喝益力多的人可真是心理扭曲……” 一旁也受伤昏迷的桂这时正好也醒了过来,看到银时在喝益力多,理所当然地伸了手,“来一瓶。” 银时没怎么犹豫就递了过去。 七海正奇怪这家伙怎么变大方起来了,结果就听他说道,“记得欠我540日元谢谢。” 桂一边咬着吸管一边咕哝着,“怎么这么贵最近物价又上扬了么?先欠着欠着,等战争结束了就还给你。” 银时顿时不满了起来,“别想赖账啊假发!战争结束后物价回落你再买一瓶给我你这阴险的家伙就是打着这样的主意吧?那时候的益力多跟现在的益力多是一个价值的么?” “不是假发,是桂!”桂满脸的不满,“你是在瞧不起益力多么混蛋!快给全国的益力多道歉!不知道益力多被很多军团当成硬通货储备的么?!” “等等,打断一下,”七海在一旁举起手,“没有那个军团会脑残到把益力多当硬通货吧?保质期过了怎么办?” “唔,这到真是个问题。”桂竟然真的一脸认真地考虑起这个问题来。 这时来探病的坂本正好走进来,跟着就接话道,“可以放冰箱嘛,啊哈哈哈哈。” “于是行军的时候就带着几大箱冰柜么?再说放冰箱也有期限的好么?你把冰箱当成了什么?”七海翻了个白眼,觉得跟着几个白痴深究这么个无意义的话题的自己也是无聊透了。 坂本盘坐下来,先是一脸赞叹道,“八子小姐还是这么睿智啊。”然后转头向银时招了招手,“哟,来一瓶益力多。” 银时顺手给他扔了一瓶过去,“承惠540日元谢谢。” 坂本捞过益力多,一把撕开瓶盖直接一口闷了,打了个嗝,然后才说道,“等什么时候日元贬值了我再还你。” 七海默默地朝他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富商的儿子,真有经济头脑。” 坂本又哈哈地笑了起来。 正在这时,高杉提着一塑料口袋的什么东西进来,看到几人,挑了挑眉,然后有些不满地把袋子朝七海扔了过去,“你要的东西。上次的明明没喝完怎么又让我去买?” 七海随意地伸出刀鞘一捞,就把口袋稳稳地捞了回来,打开一看,高杉又不多不少买了五板益力多,于是满意地点点头,“辛苦你了。” 银时离得近,也看清了袋子里的东西,调侃道,“哟,居然能让高杉大人跑腿,阿银我真是超荣幸的。”一边说就一边把爪子朝口袋伸去。 七海顺势把口袋藏到了背后,无情地对他说道,“谁说是给你的?” 银时大惊,“除了我还有谁好心忍受这甜中带着莫名酸味的口感帮你解决这些快要过期了的益力多?” 七海白了他一眼,“那真是谢谢你的好心了,这是我让高杉买了劳军的可以么?” 银时更惊了,“不是你付的钱你居然还好意思拿来做阿银的人情?!” 结果不等七海反驳什么,桂和坂本同时“哎~”了一声,然后桂义愤填膺地说道,“居然不是银时你给的钱么?我真是信错你了!” “啊哈哈哈哈,既然钱不是金时你给的那就不用还啦!”坂本也很是高兴地说着。 “对啊对啊,高杉的钱那是钱么?借高杉的钱完全不用还!”桂理直气壮地接话。 银时很不满,“假发你这是什么意思?!快给高杉家的钱道歉!就算高杉做人失败你也不能看不起他家的钱啊!钱本身是没有错的,错的只能是高杉!” 就在桂和银时就高杉和他家的钱发表一系列严肃的讨论的时候,七海悄无声息地跟着高杉走了出去。 七海并不清楚高杉有没有听清楚这么幼稚的班级对话,总觉得像是被小学班上的同学排挤欺负了一样可怜。这家伙果然是那种即使毕业后参加同学聚会也只能寂寞地一个人玩儿手机的存在啊…… 唔,好像脑补了什么奇怪的画面的样子。 七海打住了自己的胡思乱想,正好前面的高杉也停了下来。这个地方偏僻得很,想来他是想说点什么隐秘的话题。 于是七海静静地站着等着他开口。高杉冷着脸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才开口道,“和歌山攻城战中,你率领的部下有一半的人神情换队。” 七海神色一凛,然后很快放松下来,无所谓地摆了摆手,“不用换队,我接下来独立行动就可以了。” 高杉背靠上一棵树,嗤笑一声,“一群懦夫,想换队就换队,置军规何在?” 七海倒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她曾在江户受过一次重伤,后来一路上都尽力修复,但那段时间星夜兼程地赶路对伤口恢复并不利,所以并没有怎么养好。 后来刚到长州的时候遇上的那场战斗比较轻松,加上战场上的负面情绪极多,反倒是七海补充能量的好地方,让她一次性恢复了不少。 哪想到又赶上和歌山的突袭战。那场战斗异常惨烈,七海是三人当中第一个突破进去的,他们那一面也杀敌最多,可以说对那场战役的提前胜利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不过七海因为心急,拼得太凶,一个不留神就将自己伤到了临界点,结果就化身成了战场上的鬼神,那殷红的眼眸和覆盖了全场的杀意,连己方的士兵都感到胆寒。 不同于白夜叉战斗时鼓舞人心的英姿,那样蓬勃的不分敌我的杀意,已经到了“异类”的范畴,让只要生而为人的存在,都感到了本能的畏惧。 所以即使她保持了最后一丝理智并没有真的对自己的人动手,但还是在众人心底留下了阴影。 对于这样的效果,七海本人倒是看得很开。既然结果已经造成,再自怨自艾也没有作用,不如利用起来,看到其好的一面——起码战役因此提前结束也正因为如此才能救援到银时他们不是么? 虽然不能再领兵有点遗憾,但独立行动也方便不少。 再说人会畏惧于能够威胁到自己生命的存在,真是再本能不过的事了。如果因此感到受伤,则大可不必。毕竟那些人并不了解你不是么?那些不过都是生命中的过客罢了。 而真正了解你的人,信任你的人,则不会被表象所打败而来真正关心你的感受。 比如说眼前这位高冷得连说一句“那些人怕你是因为太懦弱而我就不会”都要绕上好几个弯的家伙。 想到这里,七海笑眯眯地看向高杉,故意说道,“既然你认为不能换那就不换。你作为总督本来就有权力直接下令。不过你既然都做好决定了,那还来跟我说一声干什么?” 高杉冷着脸看她一眼,“我以为跟共事的干部商量工作计划是基本的尊重。” 七海偏了偏头,“咦,我还是个干部?什么时候给封的?” 高杉看了看故意装傻的七海,面无表情地转身就走。 七海笑着从后面拉住了他的手臂,“别急着走啊,跟我说说你那时候真没被吓哭?听说我变起身来真的很恐怖呢。” 一边说着,还一边恶作剧般释放了收敛的杀意,那种仿佛快要实质化地血腥的压抑的浓稠的威压,让周围的空气都像要凝固了一样。 高杉顿了顿,并没有回头,然后突然嗤笑一声,“别说梦话了,你什么时候见我哭过?” 于是七海缓缓地走上前,微笑着从后面抱了抱他,然后温柔地揉乱了他的头发,轻声道,“谢啦。” 从没有被这样对待过的高杉猝不及防下被七海得了手,不由转过头来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接着一言不发地匆匆走了。 七海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才轻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还说不怕呢。平时敢这么对你早就炸毛了,这么心虚做什么,我又不会怪你。” 有什么好失落的呢?有个家伙即使怕得全身发抖也要拼命强忍着嘴硬着怕你看出来,肯在漫天的杀意下还压制着本能把后背对着你,肯让你拥抱他。 这样温柔的、骄傲的、温暖的、毫不设防的信任。 真是可爱得让人忍不出全身每一个细胞都欢快起来,微笑从心底就蔓延了上来。 这样的同伴,她还有四个。天底下还有比这更让人高兴的事吗? 作者有话要说:为什么突然会觉得欺负高杉好愉悦。。。_(:з」∠)_女主肯定是哪里坏掉了!黑化后遗症什么的。。。反正不关我的事!才没有觉得脑补得很开心呢~ 第四十九章 口嫌体正 和歌山和明石城战役的胜利,让纪伊半岛到大阪兵库一带尽皆成了攘夷派的势力范围。 兵库港口成了位于四国岛上的土佐藩登陆本州岛的桥头堡,土佐和长州的势力范围也连成了一片,成互为犄角之势。 但这场意义重大的胜利却只是一场惨胜。 由于兵器落后于幕府军,以至于战役虽然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长州和土佐的军队依然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无数的人命被填了进去。 惨烈的结果让坂本不由对战争的意义产生了怀疑,一时有些心灰意冷。在经过了数日的思考后,对众人提出了要到宇宙去看一看的想法。 并说正是因为有他们这样的人镇守地球,他才能够去到天上更远的地方。 对于他的决定众人自然无不支持。 很快他领的队伍就有了土佐其他人前来交接。 就在坂本临行前不久,后方长州突然传来高杉的父亲去世的消息。高杉本来要回去奔丧,但因为前线虽然取得了一场胜利,但依然局势紧张,需要巩固防守,身为总督的他难以抽身,无奈之下,只得选择在军中戴孝。 消息传来那天,七海从外面打回了十几斤上好的清酒。夜里桂体贴地没有给高杉安排值守任务,然后七海银时等四人轮值,值夜完的就去陪高杉喝酒,轮番下来,终于将传说中的酒鬼高杉给灌醉了。 其实以高杉的酒量,如果要硬挺,说不定还真的灌不醉他,不过那天也许是他自己也想醉,所以酒意上涌,很快便醉意朦胧。 酒量好的高杉酒品也好得很。即使是醉了,也并不胡言乱语或发酒疯,只是迷离着一双眼,一副将睡未睡的样子。 银时说这家伙平时被自己绷得太紧,端得太过,此次应该趁他醉酒,将他衣服剥光,让他体会一次全身心放松的心灵自由之感。 坂本说,还应该给他找个姑娘,趁机把事情办了,免得他这么闷骚,早晚是注孤生的节奏。 银时也表示这个提议非常有意义,结果还是桂说居丧期间不宜近色,才打消了二人这个念头。 最后轮值的七海刚交班回来,正好看到三人兴致勃勃地讨论如何让高杉解除束缚,回归free style,突然提议道,“要不在他脸上画个乌龟?” 这个经典却又毫无新意的提议最终得到了全员的通过。 银时磨墨,桂执笔,眼看着浸满了墨水的毛笔就要画上高杉的俊脸,结果高杉虽然醉了,但也没有醉到任人宰割的地步,在危机来临的一刻,本能地就发动了反击。 七海见势不对,非常机智地就躲出了屋外,另外三个却因为离得近没有逃过,等屋内一番乒乒乓乓的响动过后,终于安静下来之后,七海才谨慎地又回到了屋子,结果就看到了银时等三人浑身溅满了墨点,头上顶着包昏睡了过去。 高杉是坚持到最后一个的胜利者。七海进去时,他还醉眼朦胧地看了七海一眼,才不甘心地倒下去。 七海见到屋子里挺尸的四人,沉思了几秒,然后就出手将四人在屋子正中摆了个“JOY”的造型,配合着整间屋子内四溅的墨点,简直是行为艺术中惊人的传世之作。 完成作品后,七海站在屋外,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不忘拍照留念。 第二天一大早,四个人从宿醉中醒来,发现自己都只穿着里衣并排睡在卧室大通铺里。 高杉昨晚喝得最多,却是醒得最早的一个。在其他三人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整装完毕,回忆起昨晚的经历,一脸深沉地思考着现在将这三人杀人灭口还来不来得及。 银时第二个醒来,正迷迷糊糊地打着呵欠,结果看到高杉杀气腾腾地眼神,一个激灵就醒了过来,迅速退到了墙边,“高杉你别冲动!我们都是好心你应该懂的!你现在有没有感到一种身上有什么被打破了的自由感?” 高杉阴沉沉地看着他,正按耐不住了准备拔刀,结果又被一声惊叫打断。 高杉和银时都循声看去,然后就看到了桂一脸惊异地捉着自己的领口,“老大……老大终于下手了么?!” 高杉和银时一瞬间竟诡异地感受到了一丝相同的无奈,对视一眼,又两看相厌地撇过头去,一时也没了动手的兴致。 坂本最后一个醒来,也是最搞不清楚状况的一个,看着屋内分立三端的人,揉着宿醉头疼的脑袋,咋咋呼呼地说着,“你们在我房间里做什么?!事先声明,我可没有那方面的爱好……” “我们也没有!”另外三个人异口同声地打断了他。 虽然似乎惹了众怒,但坂本只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然后无聊地打量起房间来,“唔,好像不是我的房间来着……等等,你们来看这是什么?” 坂本的声音把三个人引了过来,等四个人都看清楚门上订着的东西后,第一次默契地不约而同出手,将门上的照片砍得粉碎。 结果照片后面的门上还恶趣味地写着一行小字,“我还有底片哦,会好好珍藏的~么么哒~——by七海。” 四个人诡异地同时沉默了。 那张完全可以给人造成心理阴影的照片上,背景正是攘夷四人组的墨点“JOY”造型,其中柔韧度最好的桂还被艰难地摆成了一个圈,银时和高杉则纠缠在一起成了那个*的“Y”。而在这样的背景前,是七海面无表情摆着剪刀手的自拍,那模样,仿佛到了观光胜地合影留念一般。 这样杀伤力巨大的照片,让一直以来都隐隐有些闹别扭的四人一瞬间思维到达了惊人的同步——必须找到七海这个家伙毁尸灭迹。 结果他们匆忙赶到外面后,却被底下的人告知七海有事外出,近几日不会回来了。 扑了个空的四人都有些垂头丧气。 银时愤愤地咕哝着,“这家伙性格越来越恶劣了绝对是因为万年不发育所以变态了还是要趁早把她嫁出去才是。” 桂双手抱臂站在台阶上,望着远方一脸严肃地开口道,“听说贫乳的人都是傲娇系,这个说法有什么科学根据么?” 银时接话,“因为贫乳所以很在意所以故意用强势的表现保护自己其实内心比蚌肉还要柔软所以经常会显得外强中干……” “唔,听你这么一分析,好像有点萌起来了的样子……”坂本搓着下巴认真思索起来。 桂也状似很认真地思考了半天,最后右手握拳一锤左右的掌心,“我知道了。” 银时和坂本看向他,“你知道了什么?” 桂负手望天,“在这黎明前的黑暗中,我突然醒悟过来,原来自己并不排斥贫乳。” 银时和坂本同时“切”地一声走开,还以为有什么重大发表结果给他们听这个。 高杉远远地坐在台阶的顶级,在其他三人无厘头的对话后突然冷不丁地开口道,“我要去追七海。” 顿时银时三人猛地转过头来用一种天崩地裂般的表情看着他,桂更是一脸痛心地开口道,“原来高杉你才是隐藏的最深的贫乳控么我真是看错你了!” 高杉完全无视他的吐槽,自顾自地以正剧的画风分析着,“七海走之前见过情报人员,而让她走得这么急的情报肯定很重要,很重要的又对我们隐瞒的情报,多半跟松阳老师有关。她知道了松阳老师在哪里。” 其他三个人的脸色也渐渐严肃了起来。 他们之前知道松阳被天人带走上了飞船,如果此时有松阳的消息,那多半是飞船降落了。飞船选择在这个敏感的时候降落,很难让人相信跟近日幕府战场的失利没有关系。 他们几人在此次战役中大出风头,跟松阳老师的师生关系想必被查得一清二楚。 松阳老师很危险。 这是众人第一时间想到的。 紧接着就想到了七海孤身前往营救的凶险程度。 “这个笨蛋!”银时不甘地低骂道。 高杉接着说道,“七海选择不告诉我们,一是考虑到我们都有兵在身,需要坐镇前方指挥。二是此次营救必是潜入行动,多带一个人不一定能增添成功的几率,说不定反而多了暴露的危险。” 桂看向他,“但是你还是要追去是吗?” 高杉很坚决地点了点头。 银时双手抱臂,斜着眼睛看高杉,“我们都想救老师,凭什么是你去?” 因为前线不能无人,坂本又很快要走了,即使要追去,也最多只能去一个。 高杉挑衅般看向银时,半晌嘴角微微勾起嘲讽的弧度,“因为能追踪到七海的只有我一个。” 桂和银时同时出声,“怎么办到的?” 高杉淡定地开口,“我在她身上放了追踪器。” 银时、桂和坂本三人同时= = 静默片刻,银时谴责道,“变态。” 坂本,“跟踪狂。” 桂,“放哪儿的?” 银时和坂本又转头以一种谴责变态的眼神看向桂。 桂清咳一声,“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以老大的敏锐程度,要让追踪器不被她发现很难吧?” 银时和坂本顿觉此言有理,又转头看向高杉想听听他怎么回答。 高杉迎着三人的视线,“我凭什么……” “傲娇系都注定会被推倒所以你最好想清楚再使用傲娇经典句式。”银时迅速抢先打断了他。 高杉闭上了嘴,正准备做出下一步应对时,坂本又开口紧逼道,“此时再不开口、冷哼、转身走人也会被认为口嫌体正直你最好在考虑一下。” “补充一点,”桂举起一根手指做科普状,“如果这时拔刀则是恼羞成怒想用刁蛮隐藏内心深处的娇羞。” “那么……”三人同时以压迫地态势紧逼过去遮住了高杉头顶的光线,“现在请好好考虑一下,要怎么才能摆脱这种窘境呢?” 被三人联手用言语逼迫了的高杉浑身酝酿着深沉的杀气,几次都把手放向了刀柄,但又被桂的“恼羞成怒”四个字压迫,最终只得很憋屈地咬牙说出了之前问题的解答,“之前和歌山战役七海的刀断了,我在给她的新刀内部做了手脚。” 银时三人恍然大悟,然后啧啧有声地退开。 “卑鄙啊卑鄙~” “阴险啊阴险~” “新刀的话就不容易发现重量的差别了……” “话说那场战斗七海还把刀都砍断了这么猛?” 三个人旁若无人地讨论着,最后银时还不厚道地来了一句,“这不是轻易就说出来了?所以说对付傲娇系还是强推来得快~” 于是最终还是让高杉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神经断了线。 结果又留下来一个一片狼藉的混战战场。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jj抽风,很多回复都被系统屏蔽了,连留言也是~所以请相信我绝对是对每一个留言的小天使都雨露均沾了的,都是jj的错~爱你们哟,么么哒~ 第五十章 玉碎瓦全 第二天一大早,坂本和高杉一前一后的离开了明石城。 坂本去的方向是土佐。他打算先回家乡一趟,再开始筹建自己的宇宙船队。 高杉顺着追踪器的方向一路向北,很快就到了丹波藩的边境。 此时的丹波境内,七海也用胧给他的定位器成功定位到了飞船的所在。 没有任何标识的飞船低调地降落在一座深山中。四周被形形色.色的天人严密的把守着。 七海谨慎地观察了一圈,才确定了潜入的路线,干掉了一个人形的天人,然后乔装进入了飞船。 飞船的内部结构复杂,七海碰到了几个喽啰,用伪装的身份与之交流,套话套出了关押犯人的牢房所在,然后马不停蹄地直奔牢房。 当七海终于找到松阳的时候,一群长相凶恶的天人正在对其施鞭刑。 松阳被绑在木架上,前身后背都被抽得皮开肉绽。 从没预想过会看到这样景象的七海不由瞳孔一缩。 之前幕府对犯人总会保持一种尊重,因为他们在被捕前多半是武士。这个国家对武士除非逼供之时,否则不会轻易折辱。若须要其性命,则会请专业的行刑人砍头,如果对此人抱有敬意,还会让其自行切腹,保留最后一丝体面。 但显然外来的天人并不尊重这一传统。不知出于什么目的,竟然直接就上了刑。 整个过程松阳一声不吭,显得极有骨气。然而正是这样,却给他找来了更残酷的鞭笞。 七海全身都在发抖,但却死死地咬着牙关,躲在通风管道内,生生按耐住了冲出去救人的冲动。 因为她知道,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公开救人,不但救人不成,还极有可能把自己也搭进去,到时候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生生忍到天人们施行完毕。可能是松阳始终不松口,他们也觉得无趣,终于结束了今天的刑罚,将他扔回了牢房。 被粗暴地扔回牢房的松阳没有任何反应,似乎昏迷了过去。 天人们骂骂咧咧地陆续离开,七海又等了一会儿,才谨慎地从天花板上的通风口悄无声息地溜了下来。 直接劈开牢门,七海匆匆跑进去扶起松阳。 松阳并没有如七海预想的那样昏过去,看见七海,眼神聚焦了好一会儿才把她认了出来,“七海……” 七海脱下自己的外套裹在了他的身上,然后背起他就溜出了牢房。 溜出去比潜进来更为困难,尽管七海一再小心,还是在离开飞船的一刻被发现了。 幸亏天人似乎也顾忌着什么,不想闹大,并没有直接上炮火,而是发动了一群人进行围攻。 七海只求以最快的速度脱身,对敌人都是采用以攻代守的拼命的打法,基本上稍弱的人在她的面前都是一刀毙命。 这种只求速度的拼命打法也给七海身上带来了不少伤口,加上她还要护着背上的松阳,以至于当她脱出战圈的时候,身上已带了不下十余处刀伤。 脱离了战圈的七海毫不恋战,以最快的速度向南奔袭。她知道现在还不是放松警惕的时候,更艰难的还在后面,天道众的顶级战力还未出场,随后而来的追杀才是对她最大的考验。 跑出了一段距离,估摸着天人一时半会儿追不上来后,七海才找到了一处山洞,帮松阳和自己处理身上的伤口。 松阳在刚才逃跑的过程中已经昏迷了过去。七海先帮他上了药,这才简单处理了自己身上的刀伤。 为了极有可能到来的苦战做准备,七海对魔力是能省就省,除了几处可能影响活动的伤口用魔力稍作恢复外,其他的伤口都是自己用绷带包扎了事。 七海刚刚处理完自己的伤口,松阳就醒了过来。 因为长期受刑,他的状态十分之差,似乎连睁眼都十分疲惫。但他仍是定定地看着七海身上的绷带,轻声说着,“麻烦你了。” 七海抱着刀盘坐在他面前,知道他这声“麻烦”并不如表面上那么平静,想来这段时间的经历也让他失去了自己的从容,心中积压了很多情绪。 对于一个武士来说,让他受辱,比杀了他更让他痛苦。他完全可以想办法自裁,但他并没有那么做,应是经过了一番挣扎,又在坚守着什么。 七海并不出言安慰。这个时候,任何安慰之词都显得苍白。 松阳垂着眼帘,“他们希望我能劝自己的学生阵前倒戈。” 七海能够感受到他这句话里面深藏的愤怒与不屑。松阳一生都在教他的学生何为人的脊梁,又怎会让他们做出折腰的事情,便是他自己,也定是不肯妥协的。 七海并不接话,只点了点头表示明白,然后嘱咐道,“你休息一会儿,我出去处理一下痕迹,马上就接着上路。” 松阳沉默地闭上了眼睛。 七海走出山洞,将附近的痕迹都消除,又做了几个反追踪的误导陷阱,才返回山洞,一言不发地背起松阳出发。 对于逃亡,七海已充满经验。她谨慎,充满了警惕,几乎不眠不休,如一头行进在荒野中的孤狼。 几天之后,在一个休息的深夜里,松阳终于又开了口。 这是他数天以来自山洞后第二次开口。他的状态很差,身上几乎没有一处不带伤,幸好没有并发感染,否则七海都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撑到回去的时候。 但七海知道,他的沉默,却并非完全因为身体的原因。此刻他终于选择倾述,于是七海沉默聆听。 “我一直教导我的学生,挥剑并非保护自己,而是保护自己的灵魂。但却从未告诉他们,如果我们无能为力之时,到底应该要怎么办。” “说到底一个人的灵魂到底是什么呢?信仰?理想?还是他所爱的人们?” 七海默默地做到他的身边,轻轻揽着他的肩膀,如同安慰一个难过的老朋友。 印象中的松阳,强大、坚强、温和而又从容,似乎不会有迷茫的时候,就这样一直用他温柔的言语和眼神为学生们指引方向。 但七海知道,只要是人,都会有迷惘。只是大人总爱在孩子面前逞强,以至于即使当孩子们长大,回忆起记忆中的那个人时,依然带着全然的憧憬和向往,似乎他无所不能,完美高大。 就像家乡里的那棵树,小时候总觉得需要仰望它,等到长大,树却已经不再那里,以至于你以为那棵树还是那么高。或许实际上树并非真的高不可及,而只是你的记忆失去了归处。 “我曾一度想到了死。”松阳自然地把头靠到了七海的肩膀上,此时此刻他终于不想在逞强,七海一直都是他的朋友而非学生,“作为一名武士,宁死不受辱。我本该在第一时间就切腹,事实上他们真的把刀丢到了我的面前,然而我最终并没有拿起那把刀。在他们的嘲笑声中,我知道自己永远不配再执刀。” 他浑身颤抖着。七海能深切地感受到他的痛楚。那是一个男人自尊和信仰被打破的痛楚。 然而七海更知道他为什么选择了苟活。因为他知道这世上还有人视他为信仰,还有人等着他回去,还有人为了救他不遗余力,如果他为了自己的自尊选择了玉碎,那么带给这些人的伤害将是不可估量的。 那些还没有好好长大的孩子,他那还年纪轻轻无法用成熟的态度对待别离的学生,他总是放心不下。 有时候我们拿起刀,是为了保护自己的灵魂。我们放下刀,也是为了保护自己的灵魂。 而我们的灵魂所在,是我们深爱着的人们。 七海轻轻地说,“谢谢。对不起。” 谢谢。你还愿意等到我来。 抱歉。是我来得太晚。 松阳极轻地摇了摇头,“一直以来都在麻烦你……或许那个时候,我该听从你的建议逃亡才对。” 那个时候,为了保全周围的人,为了高杉家获得蛰伏的喘息之机,他选择了跟着天人走。 他看到树林里的七海和银时,想安慰他们自己很快就会回来,却知道这样自欺欺人的话不用对七海说出口,因为她总是那样清醒理智而坚强。 他们都知道,这一去,凶险难测。实际上松阳内心深处已经做好了就义的准备。人总有一死,如能为保护什么而死,似乎也不错。 然而当他到了江户,见到为了救他深入虎穴的七海,见到了在他面前一脸依恋却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的高杉,他突然意识到,为了保护什么而活下去,要比像个烈士般死去艰难得多。 那天高杉被七海带到牢里来见他。小小少年,穿着女孩的衣服,可爱又惹人怜惜。父亲重病,年少的他不得不担起藩士的重责,表现得对即将到来的残酷战场毫不畏惧,倔强地想要在他面前证明自己的可靠,已能独当一面。却不知道自己的眼神无意识地充满了依恋和哀求,仿佛在求着他一定要活下去,活着为他指引方向。 那个时候他就知道,如果自己不能活着回去,这个孩子将迷失方向,很可能一辈子困在仇恨中走不出来。 他的这三个学生中,桂是最像他的一个,清高、固执,对武士道充满信仰,并不畏惧死亡,甚至将切腹视作一种英雄的归宿。 银时却是他最为期待的一个。那个孩子的想法总是很特别。对他的话有独到的理解。或者说,他说出那些话时,表达的就是一种自己内心深处最理想的状态,而银时总能敏锐地领会到本质。 松阳一直希望自己能够做到那种坚强、那种强大,守护住所有,与一切对抗,与命运对抗。 然而显然他并非命运的主角。在时代的洪流面前,在战争机器面前,个人显得那样渺小。他无法守护住全部,甚至于尊严和在乎的人,只能选一样。 如果没有七海的出现,他也许两样都不能保全。 我们总希望自己是个英雄。期待故事有个完美的结局。希望到最后大家都能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但那只是童话故事罢了。 命运总要把你的头颅狠狠地按在地上,让你的咆哮和哭泣都显得苍白无力。 这才叫做现实。 不甘心吗? 但命运不会因此有任何妥协。它毫不容情。 你只能选择继续咆哮,或者闭上眼睛。 也许结果都不会变,不同的只有态度。 七海搂着松阳,把头轻轻地挨着他的头,温柔又平静,像两颗春风中依偎在一起的野草野花。 然后她开口道,“逃亡也是一样,充满了凶险和未知。我们无法知道那种选择带来的结局更好,于是只能在选择之后尽全力让自己不后悔。” 拼尽全力也许不会成功,说不定还会让自己像个傻瓜。但尽了全力,才不会使自己的余生在悔恨中渡过,才对得起自己的心。 松阳闭上了眼睛。半晌轻轻说,“七海,还好有你在。” 七海微微一笑,并不接话。 然后松阳又说,“但是小七,你打算坚强到什么时候呢?” 七海想了想,回他,“即使有一天,我粉身碎骨,我也要把自己拼回来。但凡我还能站在这地上,我就要向前走,但凡身边还有值得爱的人和风景,我就要去爱,去守护他们。” “真好。”松阳轻轻喟叹,“我总担心你会累。” 七海笑了笑,“爱怎么累呢?不爱才会。” 但是如果爱了又被背叛,又被夺走了呢?这是松阳没有问出口的话。 爱着什么的心情总是温柔。 即使这种温柔无法永久。 他却从中感受到了充沛的力量。 作者有话要说:唔,为了方便大家追文,还是打算把更新尽量固定在某个时段。大家说说每天那个时间更新比较方便? 第五十一章 最后一课 七海踏出深山的那一刻,猛然间止住了脚步。 她看着高杉从她面前树上跃了下来,朝他点了点头,并没有问他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七海小心地将松阳从背上放了下来,然后对高杉招了招手,“带他走。” 高杉愣了一下,才走过来俯□将松阳背到了背上。 站起来的那一刻,感受到背上并不算重的分量,他突然感到眼眶莫名地一酸。 从何时起,他已经成长到可以轻松背起老师的年纪,而记忆中总是高大的老师,又是怎么变成了这样脆弱的模样? 松阳顺从地被高杉背了起来,却并不说话,而是回头用担忧的目光看着七海。 七海朝他淡定地摆了摆手,示意他放心,然后朝高杉一挑下巴,“快走。” 高杉神色一凛,这才发觉后面有几道颇为强大的气息在逼近,看来比起老师和七海,自己还差上了一筹。 不过此时并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七海将老师交给他的意思,就是自己要留下来断后。他没有多做犹豫,果断带着老师往前奔去,也是为了让七海没有后顾之忧。 看着高杉带着松阳跑出去一段距离后,七海才慢慢转过身来,将手搭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四道身影刷刷地在七海面前依次停了下来。 七海的目光缓缓地扫过几人,“天道众十二人竟来了四个,真是好大的阵仗。” 为首的那个拉了拉自己的斗笠,“三年前就能将我重伤的小姑娘,我们可不敢掉以轻心。” 七海挑了挑眉毛,“哦?你就是那个差点被我一刀捅死的废物?” 七海虽言语上挑衅,但实际上并不敢掉以轻心。那个时候对方已经受伤,又有松阳助阵,自己才占到了便宜。此时形势颠倒,自己不但有伤在身,对方还多出两人,可以说局面对她大为不利。 对面的人显然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并不在乎她言语上的冒犯,只是简单做了个手势,然后四人中就有一人企图离队追击。 七海当然不能让他得逞,飞身一刀就将他逼退。 “哦?”天道众的老大感兴趣地拉长了声调,“想要以一敌四么?小姑娘胆子不小。” 七海嚣张的笑了笑,拿刀指着他,“胆子小不小,你来试试就知道。” 对方的眼睛危险地一眯,然后又是一个手势,四人立马分四个方向围住了她。 七海小心地戒备着,并不抢先出手。她现在的目的就是拖延时间,好让高杉他们能逃得更远。 与她相反,天道众的目的在于追击,于是也不磨蹭,果断出手,企图以最快的速度将她拿下。 但如今的七海已经不是当年的七海,经过了三年磨练的她,实力成长得不是一点半点。 四人围攻她,虽然给她造成了巨大的压力,身上的伤口也在不断增多,但她也成功地将人拖住了。 见局面僵持不下,天道众首领果断改变策略,一挥手让先前准备追击的四号再度脱离战场。 果然这次七海在其他三人的干扰下没有能拦住人。好在对方似乎忌惮于她的实力,并没有再多派一个人去追击,留下了三个人与她周旋。 这三个人的实力在这个世界恐怕属于顶尖,在天道众的排位怕是也相当靠前。而脱离的那个,实力略逊于这三位,但也要强于目前还在成长期的高杉。 如今七海也只能寄希望于高杉能够暂且顶住,等到自己救援。当然,是在自己还有命救援的前提下。 此时在三人的夹击下,她能保住命还取得胜利的几率,不过十之一二罢了。 事已至此,七海也不愿想得太多,唯有一战,才能看得到希望。所以即使明知有一人前去追击,也并不慌乱,反而稳住了阵脚,向眼前的三人发动了反击。 就在七海与天道众三人缠斗之时,脱离了战场的那个天道众成员也迅速接近了高杉。 他在天道众排位第四,实力也是第四,刚好略逊于留下来的那三位大爷。 这次老大带他们出来追击,一开始他还有点不愿,不过追击一个小女孩,哪用得上这么大阵仗?要不是老大积威,他恐怕早就撂挑子了。 结果在于是那少女后,他才发觉自己的想当然。 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如此强大之人,一招就将自己逼退,在他们四人的围攻之下,都能周旋一二。 毫不夸张地说,如果是一对一,即使老大恐怕也不是她的对手。听说老大三年前就在她手下吃过亏,一开始他们都把这传言当做笑谈,如今看来,恐怕此言非虚。 对方强大的战力让四号有点跃跃欲试,但老大又让他前来追击这个带着目标逃走的小毛孩子。 这次四号可不敢因为对方的年龄而轻视他了。听说那小子在战场上还闯出了不小的名堂,相信不是易与之辈。四号想了想,干脆手一翻,将腰间的刀换了一对。 如果熟悉他的人在此,就可以看出,这是他打算尽全力的信号了。 前面被追击的高杉跑得并不算快,毕竟带着一个人,无论如何也快不过全速追击的四号。 所以没过多久,高杉便感受到了敌人的逼近。 略微估算了一下,高杉就知道自己甩不脱他,于是当机立断,将松阳藏到了一颗大树后,然后站在路前,摆出了迎战的态势。 果然四号没多久就追到了他面前。看到高杉在等他,也并不意外。对方明知道自己会被追上,会定下来以逸待劳才是更为明智的选择。 高杉警惕地看着四号,并不贸然出手,一是想拖延时间,二也是因为不清楚对方的路数,不如以静制动。 四号看了看高杉的架势,然后也不打声招呼,猝不及防地发动了攻击。 一直防备着他的高杉挥刀挡住,却被对方的力道逼退了两步。 只一个回合的较量,就让高杉感受到了自己力量上的不足。于是改变了策略,开始利用自己的灵巧与他游斗。 对方显然也看出了他的策略,诡异一笑,然后突然一轮抢攻。 高杉招架之下,在一次对刀过程中不得不跟他以伤换伤。 本来高杉在对方的刀过来的时候巧妙地避过了要害,在他的计划中,这次伤并不会有多大的妨碍。 然而在他也给了对方一刀然后退开后,敏锐地发现了不对。 他感到中刀的腰侧竟然开始麻木,不由面如寒霜地看向对方,“你竟然用毒。” 在刀刃上粹毒,一般被认为是偏门,忍者用的多,武士却用的少。武士一般更偏爱堂堂正正的剑道对决。 但显然,对方并不是一名典型的“武士”。 四号耸了耸肩,他本来就是暗杀一系的路子,当然可以为了杀敌不择手段,很多人都会一时不查而中招,这也是武士对敌的惯性思维,但他没有义务提醒对方不是么? 高杉中毒后,战斗局势立马急转而下。毒素随着他的血液蔓延,很快让他的半边身体都麻痹起来。 对方也是趁你病要你命的典型,趁着高杉的身形越来越僵硬,又在他身上添了不少伤口。 越来越多的伤口让高杉的身体麻痹得越来越快,简直就是个恶性循环。 终于,当四号又是一刀挥来之时,高杉因为意识快过了身体而没有来得及躲开,被一刀砍在了大腿之上,深深的伤口让他瞬间血流如注。 他半跪在地上,试图用刀撑住自己的身体。 四号走到他的面前,举起刀,脸上有着高高在上的怜悯,“结束了。” 高杉拼尽全力想要向后躲开,却仍是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的刀刃向自己挥来。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突然感到有人猛地拉了自己的后领,于是那本会削去他半边脑袋的刀刃只是撩过了他的左眼。 尽管如此,他仍是感到了左眼的剧痛,情不自禁地用手捂住。 在捂住左眼的一瞬间,他右眼的余光看到一道熟悉至极的身影从他身旁略过,拔起他插在地上的刀,反手一挑,就将敌人逼退了数步。 高杉忍不住喃喃出声,“老师……” 此时此刻,挡在他面前的,竟然是之前伤得那样重的松阳老师。 他最敬爱的松阳老师,即使是重伤之身,也义无反顾地挡在他的身前,高大的背影毫不动摇,如他之前许多次做到的那样。 高杉突然喉头哽咽,说不出话来。他拼命地想要自己站起来,受伤的腿和身体内的毒素却阻止了他的动作。 松阳站在他身前,并不回头,只缓声说道,“晋助,这恐怕将是我为你上的最后一课了,请好好地记在心里。希望今后有一天,你也能这样站在别人的身前。” 话音刚落,松阳脚步一蹬,与又攻来的四号拼杀到了一起。 高杉心中满是不详的预感。他一遍又一遍地命令自己的身体动起来,身体却丝毫接收不到指令,僵硬着无法动作。 汗水混合着血水顺着眼睛流了下来,或许还有死命强忍着的泪水。 他从没有一刻感到如此绝望。 这个世界一次次地把希望摆在他面前,却又一次次恶劣地将之打破。 他憎恨着自己的弱小,努力想要变得强大,却总是发现自己还不够强,所以才这样轻易地被夺走最在乎的人。 为什么?这个世界要是这个样子的? 为什么大家明明前一天还在好好地上着课,下一刻就传来了老师被带走的消息? 明明老师那样好的人,没有犯任何错,却被说带走就带走。 明明自己至始至终想要的,都仅仅是那个人一直陪在自己的身边而已。 难道仅仅是这样简单的愿望也不被这个世界容忍么? 这个轻易地蛮横地毫无理由地夺走别人珍爱之人的世界,果然是哪里出了差错吧? 高杉的思绪一片混乱。身上的剧痛仿佛已经感受不到。仅剩的一只眼睛里,全是那人竭力战斗的身影。 他尽一切可能地想要捕捉着松阳的每一个动作,不放过他任何一次移动。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确认他的平安,只有这样,他才能告诉自己希望还没有消失。 就在高杉拼尽浑身力气想要挣扎着站起来,而松阳仿佛在燃烧着最后的生命与敌人陷入苦战之时,另一边七海与天道众三人的战斗也越来越惨烈起来。 七海的身上全是血水,多得甚至让人惊诧一个人身上竟然可以流出这样多的血。 她体内的灵魂宝石已经到了浊化的临界点,变得极其脆弱。 而她的眼睛早已变红,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理智。 对方在她狂暴的杀意下也受了不轻的伤。但毕竟是以多战少,主攻和策应可以轮换,虽然受了伤,但仍有一战之力。 随着时间越来越紧迫,七海心中也焦急起来。仿佛预感到了高杉那边的危险,她飞快地朝那边望了一眼,心中一声喟叹,终于下定了决心。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时间大家说早九点和晚九点的都有,我想了想,就统一定在早九点,这样大家每天起床后就可以看到更新啦~ 更新只要我不卡文都会保持日更~如果当天九点没有了就是整天都没有啦。不过有时候jj抽风,存稿箱更了显示不出来,大家就试试该浏览器地址啊,留言跳转下一章啊等等偏方吧~ 第五十二章 残酷月光 在天道众的二号人物又一次将刀刃送过来的时候,七海没有选择躲避,而是任由那刀刃进入了自己的体内,然后趁势困住二号,手中的刀反手一挥,干净利落地一刀斩去了他的头颅。 对方没有料到她竟敢用这样以命换命的打法,猝不及防的一瞬间就被她得了手。 在七海用身体卡住那把刀的一瞬间,她体内某个重要的存在突然像被打碎的玻璃般发出极细微的一声脆响,那是她的灵魂宝石破裂的声音。 然而七海的灵魂宝石并不是被刀刃击破,而是终于冲破了临界点开始向“悲伤之种”转化。 七海的身体一瞬间炸开,形成一片浓郁的血雾,场面极其惨烈。这瞬间迸发的能量将剩下的两名天道众逼退十几米,且受了不轻的内伤。 二人一时惊疑不定,不明白为何会发生这样的突变。按照常理来讲,身体都炸成了血雾,那定然是活不成了。然而眼前的景象却给他们的常识带来了冲击。 只见那些飘散的血雾妖异得如同有生命般在空中舞动,然后逐渐变深,直至变成了黑色。 当血雾固定为黑色后,似乎就变得稳定了起来,开始慢慢往回收拢,重组为了新的身体。 这个过程并没有持续多久,重组之后,七海的身体也在发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 整体略有拔高,似乎比过去过成熟了一点,五官说不上有什么明显的改变,却比之前多了几分妖异之感。 尤其是有黑色的花纹从她的颈间冒了出来,宛如某种藤蔓植物般一直生长到了他的眼尾和耳后。从长势来看,不难猜出这种花纹遍布了她刚才爆开又重组的大部分.身体。 头发也恢复了一开始及臀的长度,甚至于连衣服都换了一身,变成了某种全黑的类似于军服的东西。 当“魔法少女”在转变为“魔女”时,通常会变身成她生前某种本质或执念的东西。七海身上的那身军服,正是她在母星时的作战服,此刻被魔力表现了出来。 严格来说,魔女已不算活物,除极少数强大的魔女外,都很难保持清醒。 但显然七海这个特殊的“魔女”就是那极少数之一,此时的她虽然比之前气息冰冷了许多,却也不是全然没有理智。 转化完成的七海,力量跟之前根本不是同一个数量级,杀意也要重得多。 只一个闪身,便从天道众二人的视线中消失,下一秒,已来到二人身后,高举起了刀刃。 * 就在此前七海面临转化的时候,本应远在江户的数名真选组组员却意外地出现在了树林中。 真选组是一个由浪人组成的武装组织。一开始成立被赋予的任务是维护江户的治安。但在如今战况不利的情况下,也被派遣了一些作战任务。 此次他们出现在丹波,本是路过,却被藩主告知这篇山林里有异动,希望他们能来调查一番。 之前天人在追击七海的时候,天人的飞船不敢开火,此后天道众又一下子出动四人企图速战速决,就是在顾忌被真选组发现后引发一些麻烦的外交问题。 目前的幕府并非完全的傀儡,各个派系争权夺利,而他们背后也有不同的天人支持,各方的利益都有冲突,互相牵制之下反倒签订了不少虚伪的合约,保持着幕府表面上的政治主权。 真选组带队的土方本人却并没有把这次行动看得多重。他们的直系主公是会津藩主,效忠的君主也是茂茂公。 在这次战役中,支持茂茂公的南纪派本就不主战,只是表面上还是同属佐幕派,不得不妥协一番做做样子罢了。 所以土方就干脆把真选组的组员分成两人一组,只在外围查探,谨慎的很,并不急着深入。 与土方分在一起的是此时不过十岁出头冲田。 本来冲田年幼,是不会被派出来出任务的,哪有这么小就上战场的道理?再是天才也会被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妖人虐。 然而一心想偷袭土方的冲田怎么会放弃这么大好的机会,躲在车子底下就一路跟了出来。 土方走到半道才发现,在这么个乱世之中,也不可能再让他孤身回去,于是也只能认命,把这么个对自己“心怀不轨”的熊孩子时时刻刻带在了身边。 刚刚才进树林,冲田又不死心地想袭击他,说是什么在荒郊野外将他杀人抛尸回去不会惹人怀疑。 于是这就是你悄悄跟出来的目的么混蛋!你这熊孩子的敌意都那么明显了还不会惹人怀疑个p啊! 土方一边在心里愤愤不平地抱怨着,一边将冲田压制住。 冲田见一时讨不到便宜,才又收了手,不甘心地跟在了他的后面。 两人之间一路吵吵闹闹,突然听到前方传来一声巨大的响动。 土方的神色顿时严肃了起来。“之前山崎他们那组是不是在那个方向?” 涉及到同伴的安危,冲田的小脸也板了起来,“别问废话。” 土方其实心里有谱,问一句不过做个确认,虽然遭到了冲田的鄙视,但也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开始加快速度向事发的地点冲过去。 当土方又跃过一道山坡,穿过几棵大树看到事发地所在景象时,瞳孔一缩,当即向后面的冲田喝道,“别过来!” 此时呈现在他眼前的,简直是宛如地狱般的景象。 冰冷的月光,深夜的树林,四溅的血液沾满了方圆十米的树干,到处都是的不知什么生物的肉块和肢体。 在这个杀戮现场的中心,一个人背对着他浑身浴血站在月色下,而那人的脚下,倒着的正是两名生死不明的真选组成员。 土方的心中涌上无边的愤怒,但更多的,却是一种压抑不住的恐惧和凝重。 自他练剑以来,从未有人给过他这么强烈的压迫感,那漫天的杀意仿佛凝成了实质,让人不由产生连月光似乎都成了血色的错觉。 听到土方的声音,那背对着他的人微微侧过身来,声音沙哑,语调略有些兴奋地上扬,“咦?又一个?” 长长的黑发遮住了他的面容,甚至分不清是男是女。 只一个瞬间,那人就如鬼魅般欺了上来,土方还来不及反应,便感到了腹间的剧痛。 他的脑中只来得及产生“是人是鬼?”这样无厘头的想法,人就已经倒了下去,甚至连对手的样子都没来及看清。 这个宛如地狱修罗的人正是转化为了魔女的七海。 此时她虽然仍保留了一丝理智,但杀意却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不仅将那两个天道众分了尸,更是连误闯战场的活人都不放过。 解决掉土方后,七海又一步一步地走向了僵在原地的冲田。 在土方喊出那声时,冲田其实已经看到了眼前的惨景。 如果说惨烈的现场下他还可以勉强保持镇定的话,对方一瞬间就解决掉土方的身手几乎让他心中升起了一丝绝望。 长期偷袭土方未果的他清楚地知道这个家伙有多强,起码目前的自己丝毫奈何不了他。 然而土方却在这个人面前毫无还手之力,一个照面下来,便是生死未卜。 难道今天自己也要交代在这里? 跟土方这种垃圾死在一起好像很没有面子啊。 冲田在这生死一瞬间竟然冒出了这样有点脱线的想法。 当那个人慢慢走向他时,越来越浓郁的杀气几乎让冲田站立不稳。 然而他倔强地举着刀,毫不退缩地看着她。 虽然还没成年,但至少最后要死得像个武士吧? 只是姐姐恐怕要伤心了。 不知道她是为那家伙伤心多一点,还是为自己伤心多一点。 在越来越重的压迫下,冲田忍不住胡思乱想了起来。 然而那人走到了他的身前,却并没有动刀的意思,而是慢慢地朝他伸出手来。 恐惧中冲田的身体做出了本能的应对,用了最熟悉的姿势挥刀,然而犀利的刀势却被对方随手挑开,甚至直接让他的刀脱手而出。 几乎已经认命了的冲田,却迟迟没有等来对方的攻击。 两人僵立了许久。冲田终于按耐不住作为孩子的好奇心,抬头看向对方。 隐隐约约间,他仿佛感到对方正在拼命压抑着什么,又在与什么做着对抗。 月光下,对方那红色的眼眸冰冷得出奇,也亮得出奇。 终于,七海压制住了心中那翻腾的杀意,面色略微柔和了下来。然后她有些疲惫,又有些温柔地伸出了带血的手,轻轻放在了冲田的头顶,柔声道,“小队长,好久不见……” 熟悉又久违的少年让她终于找回了心中的柔软,如果不是他的及时出现,七海不知还要在杀意中迷失多久。 冲田的眼中泛起了迷惑。然而七海只是微微一笑,然后迅速闪身不见。 脱离了杀气笼罩后,冲田立刻腿软地坐倒在地。缓过劲儿来后,又连滚带爬地冲到了土方的身边,急急地确认了对方还有气后又忍不住暗骂了一句“祸害遗千年。” 事实证明,那时候七海虽然被杀意冲昏了头脑,但到底保留了心中的底线,没有对无辜的人下死手,所以包括土方在内的被牵连的真选组三人只是重伤,并没有生命危险。 一边召集了人手将三人送回了丹波城养伤,冲田一边跟江户打了报告。 那女人那么凶残,又不知道是哪方的势力,冲田才不愿傻乎乎地让真选组去当出头鸟。 说明了情况后,江户那边很快回信,说让他们留在丹波养伤,然后见机行事。 冲田机智地领会了信件的精神,窝在丹波城里就不出来了。 反正助战什么的就只是做做样子,他们的副长都受了重伤,也足见诚意了,战场什么的,谁爱去谁去。 只是在丹波城无聊的日子里,冲田偶尔会忍不住想起月光下那双血红的眼睛。还有她最后放在自己头上的手。 为什么在那样残酷的氛围中,他却感受到了一丝伤感的温柔。 他们是曾在哪里邂逅过吗?还是他已经错过了什么? 年幼的少年还无法理解这种复杂的情绪,直到多年后,他再一次遇到那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还有没有亲记得前面的一个小伏笔,冲田暗示他见过七海来着,只是样子不太一样有点不太确信。当然土方就比较悲剧了,样子都没看清就被干掉了什么的。不发工资的无良上司会糟报应的。[点蜡] 第五十三章 天牢地锁 七海恢复清醒后,就第一时间向着高杉带着松阳离开的方向赶去。 之前的冒险转化虽然让她迅速地解决了敌人,但因为压制不住杀意,耽误了不少时间,只希望事情还没有发展到最糟糕的一步,此刻赶去还来得及。 七海一边担忧着,一边以最快的速度往前赶,当她终于赶到时,看到的景象却让她的瞳孔瞬间紧缩。 只见高杉跪趴在地上,一只眼睛流血不止,另一只眼睛却绝望地看向前方。 而在他面前,松阳无力地跪在地上,头颅低垂,而栗色的长发正被敌人粗暴地抓在手里。 那个面目阴毒的天人带着一种残忍的快意挥着刀,只差毫厘就要砍下松阳的头,让他落得身首分离的下场。 七海来不及思考,转瞬之间便将手中的刀扔了过去。身体也随之跟上。 飞过去的刀在千钧一发之际磕偏了那天人的刀刃,紧接着七海也到位,徒手握住了对方的刀不让他再次挥过来,同时另一只手一把捞过自己被嗑飞的刀,手腕一转,挽了个漂亮的刀花,在那天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让他身首异处。 局势在瞬间就被翻转。但七海顾不上其他,直接将手里的刀一扔,然后跪下来抱住了失去了支撑向后软倒的松阳,且侧身为他挡住了那被斩首的天人颈部喷出来的血。 松阳并没有失去意识,只是显得极为虚弱,仿佛快要油尽灯枯。此刻看到七海的动作,忍不住无奈一笑,“都这个时候了,还在意什么血。” 七海的神情却并不轻松。因为她已经清楚地看清楚了对方的伤势。 几乎被拦腰截断的腹部让他除非跟七海一样可以用大量的魔力恢复,否则就是回天乏术。 松阳自己反倒很看得开的样子,看到七海神情,温声劝慰她道,“就到此为止吧。你不是说过,尽了最大的努力,就不要后悔吗?来好好道个别吧。” 七海神色一暗,之前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暴虐的情绪又涌动了起来。 为什么都走到了这里,老天却依然不给她一个完满? 把一切都打破吧,毁灭吧,那样是不是就能够获得真正的自由和解脱? 松阳注意到她的异样,忍不住拉了拉她的衣袖, “七海,你没事吧?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不禁样貌有了这样的变化,情绪也这样阴郁? 七海深吸了一口气,朝松阳露出了一个安抚的微笑。她知道自己的状态并不对,还是受了转化的影响,但此刻并不是调整的好时机,也只能暂且压下,以后会有时间慢慢打磨。 松阳见状知道她不愿多说,便回以微笑,没再说什么。事实上他现在也已经没有多的力气说什么话了。 他已能清楚地感受到生命力的飞速流逝,如果不抓紧时间,恐怕连道别的机会都没有了。 于是他朝高杉的方向略偏了偏头。 七海领会了他的意思,抱起他走到高杉的面前,又跪坐了下来。一手搂住了松阳,一手将高杉拉了起来。 高杉满脸是泪,血与泪的混合让他看上去狼狈不已。然而他的脸上既有劫后余生的惊喜,又有失而复得的绝望。两种极端的情绪来不及转换,让他的表情显得极为扭曲。 七海帮他擦了擦脸,也不说话,只看向松阳,看看他还有什么交代。 松阳艰难地抬起左手,轻放上跪在他身侧的高杉的头顶上,又将忧虑的目光投向七海,轻声道,“这孩子,今后就交给你了,别让他钻牛角尖。其他两个,你也多费心……” 七海绷着一张脸,“我做不到。我可没有你那么多耐心,你还是自己来吧。” 她很少如此不近人情,也很少如此逃避现实。明明知道松阳已无法再做到,却依然如此蛮横地要求着。 更何况,就算她真的有心,也极可能做不到了。自从转化后,她隐隐地感到了这个时空对她的排斥,大概也是能量到了某种临界点,这个时空做出的自我保护式地排异。 听了她的花,松阳苦笑起来,“你明知道……” 七海固执地撇过脸去,心中却又一次涌上了暗黑的情绪。 这就是狗屁的命运?无论怎么挣扎,都逃不出既定的结局。单线的时空轴将因果已定,未来不可更改,命运不可违逆? 天之牢,地之锁。 而他们就像困于其中的困兽,无论怎么挣扎,都难逃灭亡的结局。 就要这么认命吗? 如何甘心?如何甘心! 一直垂着头的高杉,突然身体前倾倒向七海,将额头抵上了她的肩膀,哽咽着一遍又一遍地哀求着,“救救老师……” 七海抱着松阳的手骤然收紧,感受到他渐渐凉下去的体温和几乎已经停止的心跳,心中一片冰冷。 她侧着头,强忍着快要涌出眼中的泪水。不死心地绞尽脑汁地想着可能有用的办法。 科技?魔法?以命换命? 都行不通。 就在她快要绝望的那一刻,不远处突然出现了一个神秘而诡异的白色漩涡。 察觉到漩涡里传来的熟悉的能量属性,七海突然一下子明白了什么。 然后几乎是本能地,她飞快地将高杉推开,然后将什么东西拍上了松阳的胸口,再顺势将他推进了那个白色的漩涡中。 白色漩涡在一闪之后瞬间消失,四周除了七海和侧倒在地的高杉,再无其他任何痕迹。 高杉僵硬地倒在地上,目眦欲裂地看向七海,“你做了什么?!老师呢?” 七海动了动嘴唇,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甚至于她自己都只是隐隐的猜测,还需要各种验证。何况就算她的猜测是真的,这个结果也并不比看着松阳死在面前好多少。 只是七海别无选择,宁愿冒一次险,去赌那一丝微小的可能性罢了。 就在七海踟蹰的时候,现场突然出现了一个略带犹豫的声音,“……老大?” 七海抬起头来,看到来人是桂,略微松了一口气,朝他点了点头。 桂这才确认了她的身份。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发生了这样大的变化,但显然现在并不是询问的时机。 七海倾身过去扶起了刚才被她推倒在地的高杉。 高杉因为毒素而身体僵硬,只能任由她动作。然而仅剩的那一只眼睛,却充满恨意地盯着七海。 不过如果仔细看的话,还可以从那仇恨中看出微的混乱和迷茫。 显然他潜意识里并不愿意相信七海是存着恶意,但是老师被她亲手推进了那个诡异的漩涡而“尸骨无存”又是事实。 七海叹了一口气,轻轻拥抱住他,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高杉默不作声,只是突然极其凶狠地咬上了七海的肩膀,仿佛要用尽全身力气在发泄着什么一般。 桂看得倒吸一口凉气,“他这又是怎么了?老师在哪里?又没有救援成功么?” 桂不愿想那个最坏的猜测,只把高杉的行为当成又一次救援失败的泄愤。 七海苦笑着,任由高杉咬着自己,即使伤口已血肉模糊也面不改色。心想自己上辈子难道欠这小子的?看来平时还是不能欺负老实人太过。 桂见高杉还咬着不肯松口,走上前想要掰开他。 七海却抬手阻止桂的动作,然后按着高杉的后颈,自己略微向后一退,高杉就已经软倒在了她的怀中。 之前高杉重伤加中毒,再加上情绪剧烈变动,终于在咬伤了七海后不支昏倒。 七海揽着高杉的肩膀将他横放过来,桂这才看清了他身上的伤势,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高杉的眼睛……” 七海叹了口气,有些怜惜地将手覆在了他还在流血的左眼上,嘴上却故作轻松地说着,“这样也好,今后缠上绷带走病娇路线,不知迷倒多少脑残粉小姑娘。” 桂愣了愣,也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看来这家伙要走桃花运了,便宜他了。” 七海疲惫地笑了笑,抬头看了看天色,估摸着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于是将怀中的高杉递给桂,“你照顾好他吧,我还有事急着要办。” 桂有些怔愣地接过来,然后看向七海,“还是要去救援老师?” 七海点了点头,“算是吧。” 桂于是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 他的小心思并没有瞒过七海,想来本也是十分担忧松阳的安危,又有了不好的猜测,却不敢向七海问出来,于是这么拐弯抹角试探了一下。 七海看向桂,想着之前在白色漩涡中一闪而过的场景,问他道,“这附近是不是有什么战斗?” 桂有些不好意思地躲开七海的视线,“见高杉跟来救援老师,我和银时不甘心,就商量出个办法,干脆再把战线推进一点,正好也方便接应你们。银时现在还在前线。” 七海暗自叹了一口气。原来如此。难怪天人急着用刑,原来是她走后战局又有了新的变化。 这边是胧常常挂在嘴边的,你越努力,命运反而越把你推向悬崖么? 但是如果桂和银时不来接应,也有可能生出其他变数。单是孤身敌后受到的一路追击截杀,就有可能让几人无法活着回去。 这便是这个时空的因果,环环相扣,丝毫不给人钻漏子的可能。 不过这些事情也不必说给桂听徒增心结。于是七海朝他点了点头,“我先走了。” 不等桂回应,七海便飞身离去。桂有些疑惑地看着她离去的方向,“那边是战场啊……” 救老师去战场做什么?还是因为银时在那边? 不愿深想的桂将这些疑惑都压在了心底,抱着高杉站了起来。他相信七海总会有办法的,而高杉这家伙的伤再不治就真的有点危险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你们赢了,其实我一开始是真想把三三写死的,不过写着写着我自己都憋屈起来了。凭什么啊,拼尽全力还是要失败的感觉真是太糟糕了~于是还是留点希望吧,嗯。 第五十四章 愿再相逢 七海赶到银时所在的战场的时候,战事正胶着。长州军在银时的带领想作战英勇。而幕府方面虽然兵力疲软,但武器毕竟占优。 七海直接杀入战场,跃到了银时身边。 银时砍翻了一个敌人,转过头来看见她,有些惊讶,“七海?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看到假发了吗?那家伙又耍诈先跑去接应你们去了,等我搞定了这边一定要去好好教训教训他……” 七海看着他越说越愤懑的表情,淡淡地笑了笑,也不回答他的问题,只用一种怀念的表情看着银时,“看来我们与战场有缘呢,银时。在战场上相遇,也在战场上告别吧。” 银时神色一紧,“你什么意思?” 七海抬头看了看天,那里还有几艘幕府的飞船游曳着,虎视眈眈地准备策应正在作战的幕府军。 她又低下头来看了一眼银时,然后闭了闭眼。一瞬间,身上收敛了的杀气在整个战场上铺散开来。 快要实质化的杀意让所有人呼吸发紧,竟在两人四周形成了一片诡异的真空地带,不管是敌军还是友军都不敢上前。 战场一时竟安静了不少。 然而就在她眼前的银时却完全不受影响,只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你刚才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七海目光柔和地看着银时,“对不起。银时,我没办法让松阳在这个世界活着,所以我将他送走了。而我,如今也只能走了。” 如果这个时空的宿命不允许他的存活,就换个时空吧。这是七海最后得到的答案。 她不知道被推入时空洪流的松阳存活几率有多少,时空之力在他身上是会发生正向的还是负向的作用。但那时候,看到那个白色的漩涡,她就明白了一切。 这就是答案,未来的自己给出的答案。 那个时候的白色漩涡,正是此时此地的七海创造的。她将纵身跃入时空之河,拼着所有的能量,找到那个白色漩涡出现的时空节点,亲手打开一扇门。 从当时漩涡中闪现的时空碎片看,她做出这一切,正是在眼前这个战场。这是最好的时间地点,在利用幕府飞船能量的时候还可以顺便将之破坏,一举两得。 得到了这样的启示的七海,义无反顾地来到了这里。即使她深知时空之力的可怕,即使她已经将身上唯一的防护器给了松阳。 那个防护器结合了对因果律的切割之力,本来是准备用在自己的身上的,但却都给了松阳,也不知会在他身上发生怎样的异变。 银时听了七海的话,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七海的话好像是她亲手杀死了松阳老师一样。但他相信,事实的真相绝对不是那样。他信七海,甚至超过了相信自己。 但她的话到底有什么深意?不善于复杂的推测的银时只觉得脑海里一片混乱,理不出个头绪来。 七海看他苦恼的样子,笑着揉了揉他的卷毛,“别想了,事情总会变好的,还没到放弃的时候呢。” 七海一边说着,身上开始逸散出不详的黑雾。她的声音也变得飘忽了起来。 “银时,下次见面,装作不认识我吧,给我介绍个公务员的工作混吃等死就好。那个时候,我也会装作不认识你的,所以不要伤心啊,我并不是忘了你们,只是想偶尔偷懒度个假罢了。” 你的沧海桑田之后,却是我的初次相识。那该是多么寂寞的一件事。不如将当做我们已经相识,只是我别扭地不肯认你。 “银时,如果今后有个人给你灌输宿命论那种谬论,也不要相信哦。这个世界上,只有挺直脊梁战斗的身影才是最美的。因为只有这样,你才可能在最后邂逅美满的结局。” “所以银时,让我好好看着你战斗的英勇姿态吧。再相遇的时候,你肯定已经长大,变成成熟的大人了吧?那个时候的我也许正经历着什么迷茫,所以用你的剑给我勇气吧。就像我曾经向你展示的那样。也许我做得并不够好,但我相信你会做得更好的。因为阿银啊,一直是最帅气的一个了,即使是天然卷也帅气的不得了。离子烫什么的完全不需要。” 银时听了这话,有些不好意思地咋呼了起来,“你这女人今天吃错药了么?说这种话难道是什么羞耻play?” 七海笑了起来。然后在银时反应过来之前,突然毫无征兆地踮起了脚尖,用手揽着他的后脑勺,让两人的额头轻轻相抵。 “银时,未来见。” 话音刚落,整个人已化作黑色的烟雾崩解开来。 银时猛然地睁大了眼。额头上的温度还未消散,眼前的人却已随风飘散。 战场上突然刮起了遮天蔽日的大风,黑色的雾气如龙卷风般平地卷起,很快便把天上的飞船卷入了其中。 然后天空中出现了极亮的一个白点,几乎要刺瞎人的眼睛。那个白点膨胀后又猛烈地收缩了一下,然后转瞬便消失不见。 只剩下空中飞船的零件如雨般洒落下来。 这妖异的景象让幕府和长州两边的人都极度惊恐,失去了战意。 吃了亏的幕府方面首先撤军,银时也没有趁胜追击,挥了挥手,让惊累交加的长州军也撤退了。 然而等所有人都撤退后,空旷苍凉的战场上,银时却还站在那里久久不肯离去。 他始终仰头看着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四周都是倒毙的死尸,纠缠在一起,断裂的刀剑深深浅浅地插着。 空气中飘荡着血腥味和尸体烧焦的糊味。这是银时从有记忆以来就最为熟悉的气味。 他记得那时年幼,也是在这样的战场上,有个少女来到他面前,笑意盈盈的脸满溢温柔,摊开的手心上,有颗彩色的糖果。 那是他尝过的人生最甜的味道。 此后终不再有。 银时垂下头来,把手背靠在额头上。最后告别的温度仿佛还依稀残留。 “任性的家伙,说走就走,还闹得这么大,以为做点动画特效就能骗到阿银么?早就看穿了啊。只是看你兴致勃勃才这么配合你而已……” 虽然想像以往一样故作轻松地吐槽,但说出来的话却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哽咽。 “我可是白夜叉啊,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被你骗到眼泪?真是太甜太天真了,比双倍糖量的草莓牛奶都还要甜……” 与逞强的话相反,泪水却不受控制地不停滑落。 终于,银时再也撑不住地跪倒在地,痛哭出声,“快回来啊,混蛋!” 然而空旷的战场上,除了流连不去的风,再无任何回应。 * 释放了全身的魔力又借助了飞船上的能量撕开了时空缝隙并进入了其中的七海,刚一进去便受到了猛烈的冲击。 这样的感觉并不陌生。在前几次穿越的时候也有过体会。这是这次没有防护器,感受更为强烈罢了。 好在七海也已经转化成了另一种生命形式,才没有在一瞬间被绞为碎片。 竭力抵抗着时空之力的她,眼睛飞快的在时空洪流中寻找那个关键的节点。 在时空之力的冲击下,她的身体如雾般聚散,虚虚实实,这是结构不稳的表现。如果魔力消耗殆尽,她就会真的会烟消云散,生命、灵魂,不会有一丝痕迹留下。 然而她神情坚定,毫不动摇,似乎坚信自己一定能找得到。 事实上,确实被她很快找到了那个节点所在。 她欣喜地伸出手去,指尖触到了白色的时空屏障。 庞大的排斥之力传来,七海毫不吝惜魔力的使用,看似纤细的指尖上,却聚集了惊人的力量。 那白色屏障上泛起了水样的涟漪,一*地扩散开来。 七海知道到了关键时刻,更是加大了魔力的输出,试图一鼓作气将屏障打破。 在她的大半身体都已经完全雾化的时候,终于,只听得噗的一声轻响,屏障终于被打破,空间扭曲,开始形成了白色漩涡。 力竭的七海一瞬间便被强大的力量吹飞。离开时的一瞥,看见松阳被那个时间点的自己送了进来,虽然也紧闭着眼,生死不知,但好歹没有被一瞬间冲得支离破碎。 于是七海满意地闭上了眼睛,任由时空洪流将她裹远。 她相信,终有一天,他们会再相逢。 作者有话要说:嗯,这章略短小。明天还有一章粗长君交代各种细节~ 第五十五章 故事后来 倾城之乱后,银时因为重伤躺了好久。 等他总算恢复过来,就听说了七海因为勾结攘夷派被幕府通缉的消息。 桂那天一大早兴奋地拿着一张七海的通缉令冲到他的屋子里,激动之情溢于言表,“银时,是老大哎!老大回来了竟然不通知我们一声真是太不够意思了!而且居然还跑到了真选组去当卧底真是英勇不减当年啊!” 大清早被吵醒的银时起床气甚重,粗暴地一把抓过了桂手上的通缉令,然后一脚将他踹出了屋外,“吵死了!” 桂显然兴致很高,毫不介意地就爬了回来,将刚刚穿好了衣服的银时拖出了屋外,“银时,我们去找老大吧。老大现在处境危险,要是被幕府的走狗先找到了就麻烦了。” 看着兴致勃勃的桂,银时心中不由升起一丝无力。果然这家伙的脑回路他永远不懂。 那个时候,七海突兀地消失,随后回来的桂还闹着找了阵儿,后来从底下的兵士口中听到了当天的场景后,就再也不说什么了。 银时还以为他是把忧伤埋在心底什么的,如今看来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啊! 银时忍不住比了个打住的手势,“等等,有句话我一直想问你。你这么多年来,是怎么理解七海消失这件事的?” 而她又这样突然出现,你怎么如此轻易地就接受了,好像那家伙只是到那里旅游了一番而已。 桂呆呆地看着银时,“老大不是去时空旅行去了么?” 银时闻言深深地看着他,“脑洞大还有这样的好处啊。”你到底是怎么根据那么离奇的线索得出这样的结论的啊! 听了银时的话,桂疑惑地偏了偏头,“难道不是?多啦A梦都能做到的事,老大没理由做不到吧?” 所以说七海在你心目中到底是个怎样高等的存在啊摔! 银时心中疯狂地吐着槽,一瞬间觉得这么多年来不断怀疑又不敢确信把各自细节和对话都翻来覆去嚼碎了的自己简直low爆了。 不过想想死正经一直跟自己较劲都快要把自己搞疯了的高杉,心里顿时又舒坦了许多。 人生果然是有对比才有幸福啊。 找到了心理平衡的银时也不抗拒跟着桂去胡闹了。反正他也好奇现在七海去了哪里,如果能找到也不错。 桂一边在路上走着,一边跟银时絮叨,“你说老大会给我们带什么手信?既然是时空旅行的话手信肯定很高档吧?” 桂单手捏着下巴想了想,“难道是初号机?!” 银时翻了白眼,“你想太多。那个吝啬的女人为了逃避手信连假装不认识这么没品的事都干出来了。” 桂完全无视了银时的吐槽,依然在认真想着,“唔,其实我有点想要任意门什么的啊……“ 一直跟在二人身侧的伊丽莎白举起了白板,“想要竹蜻蜓……” 桂惊喜地看着它,“是吗?伊丽莎白你想要这个吗?我也斟酌了好久,感觉都有点放不下。果然还是伊丽莎白最懂我啊,我们一人要一样吧。老大虽然没见过你,但是肯定会喜欢你的……” 就在桂和伊丽莎白愚蠢的对话中,银时一行人来到了调查的第一站——真选组。 银时回头看了一眼桂,发现他果然已经cos成了超级马里奥的样子,虽然cos效果银时不想置评,但反正一直以来真选组也已经默认了桂一旦变装无论怎么拙劣都绝对认不出来这条设定。 拉住了真选组出来的一个路人甲,银时直接开门见山地问,“知道一青七海那家伙哪里去了吗?” 路人甲.山崎君大惊失色,“不要像来探亲一样问出这么恐怖的问题啊!我才不知道那个真选组的罪人在哪里呢!要是知情不报会被副长砍死的好吗?我又不是某个抖S队长,直接放走了罪人还敢反过来袭击副长什么的。” 银时拍了拍他的肩,“好了知道了。谢谢你的情报了。” 银时领着桂准备直接去找冲田那个S星人,山崎还在后面欲盖弥彰地大叫,“什么情报?!我才没有透露情报好么?以红豆包之神的名义发誓,我是个有职业道德的情报工作人员……” 结果他的辩解只换来了银时敷衍地背对着他摆了摆手。 银时找到巡逻中的冲田的时候,对方正戴着他那专属的眼罩躺在长椅上睡觉。 银时走过去扯掉了他插在自己佩刀上耳机,于是冲田淡定地坐起来推开自己的眼罩,“什么嘛,是老板和超级马里奥啊。” 银时走过去坐到他的旁边,“听说你那天晚上见到了七海?” 冲田点了点头,“送了她一张飞往宇宙的通关文牒,结果被她机智地发现了那张文牒是假的,所以没有登船。” 银时不满吐槽,“连通关文牒也造假什么的也只有真选组这样*的组织能够干得出来了。” 冲田感同身受般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我都不知道那张文牒是假的,结果在下属面前大大地丢了脸,队伍不好带啊。也是高层太腐朽,比如某个知名不具的副长,不知贪污了多少公款,导致组织经费紧张,我最近准备以此为攻击点弹劾他,到时候记得发动市民帮我施压。” 桂听了很是积极地响应道,“一定一定。听说他还扣了你三个月工资?实在是太过分了!不知道扣属下工资的上司都应该被天诛吗?” 银时白了他一眼,“这么说来最应该被天诛的人不正是你吗?” 桂闻言又要辩解,银时不耐烦地打断了他,“好了好了,今后发不起工资就去找高杉借钱好了。反正他的钱不是一直默认不用还的么?” 桂摸着下巴沉吟起来。“好主意啊。不过说起来银时你也堕落了,当年那个口口声声说着高杉家的钱是无罪的你呢?” 银时跟冲田告了辞,一边走一边叹着气说,“我最近也发现了,钱什么的就是万恶之源,所以我一直致力于把它们弄到我家来不去祸害他人。为了世界的和平,我也是拼了。” 桂一脸感慨地拍着银时的肩膀,“银时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志向高洁啊。” 两人一边无耻地互相吹捧着一边在街上走,走着走着一行人突然止了步。 “我记得我们好像是来找老大的,现在线索断了怎么办?”桂一副这才想起了还有重要的事没有办的慌乱表情。 银时一脸无所谓地钻着耳朵,“等着吧,线索一般都是自动浮现出来的。” 桂满脸不信,正准备说些什么。路旁的源外工坊里源外老爹突然朝他们招了招手,“想知道什么就进来吧。” 银时一脸“你看我说得对吧?”的表情看了一眼桂,然后一行人又进了源外工坊。 几人刚坐下来,源外就直接甩出一句,“我用时光机把她送回了过去。” 银时的瞳孔缩了缩,但很快又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意外之余也有微微的释然。 “她答应过帮我找儿子的。结果还是让三郎死在了攘夷战争中。所以我只能让她回去继续实现她的诺言了。”源外的语气中是难掩的愤恨。 银时叹了一口气,“你儿子死的时候,她都不在了。”再说犯了中二病的离家出走的少年哪那么容易被劝回去。 源外磕了磕烟斗,一副完全不接受这个解释的表情,“反正如果这次不成功,下次再遇见她的时候,我还要把她送回去。” 银时站了起来,“你不会再遇见她了。”她的未来已经在过去结束了。 “不过如果你真的再看见她的话,把她送回去的时候顺便把我也送回去吧。如果能抽一下十年前总是犯蠢的自己也是项不错的体验。” 说完这句话后,银时离开了源外工坊。 过去的未完成的承诺成了未来故事的起因,而未来的故事却又早已在过去完结。 原来冥冥之中一切早有注定。 桂一脸茫然地跟着银时走了出来,过了好久才呆呆的问他,“所以我在老大剧本里的戏份,到底是还没开始还是已经结束了啊。” 银时双手插在衣袖里,拖着懒散的步子向前走着,“那家伙就是个正太控,所以成年了的你就不要指望有什么戏份了。哪儿凉快哪里呆着去吧。” 于是桂自觉地就蹲到了某个院子的走廊底下。 伊丽莎白也过去在他旁边蹲了下来。 银时俯□来,“这就厌世了?” 桂自暴自弃地说着,“就让我在这里安静地待机吧。竟然一直没发现老大是个正太控的我实在是太失态了。” 原来你的关注点在这里么? 银时白了他一眼,自顾自地走了。 夜里银时拖着宿醉的身体回到万事屋的时候,出来扶他的新八絮絮叨叨交代了白天发生的一些琐事,“白天做大扫除的时候在银桑的床底发现了枚戒指,看上去蛮旧了的样子,话说银桑你是在哪儿顺来这么奢侈的东西的啊,还是赶紧还回去为好吧?” 银时走着斜线的步子顿了顿,才大大咧咧地挥了挥手,“拿去给神乐玩儿吧,年轻不懂事的时候买薯片五连包抽中的。” 新八大惊,“什么?!银桑你竟然也有中奖的时候!” 银时顿时不满,“什么嘛,阿银我如果下定决心买个百八十包薯片的话,中个玩具戒指什么完全不在话下好吗?!” “这么可悲的话真是让人不知从何吐槽起为好。”新八淡定地推了推眼镜,把已经醉死过去了的银时拖回了他自己的房间。 * 没过多久,江户又开始动乱起来。攘夷派中的激进分子很是活跃,大有要把整个江户翻过来的劲头。 银时在夜里回家的时候碰到树下等他的高杉,走过去像个老朋友般跟他打招呼。仿佛他们之前从未走上不同的道路,他们之间的裂痕也从来没发生过。 高杉倚着树干坐在树下,左眼缠着绷带,手里拿着个烟斗,花色的和服也很是放荡地穿着。 银时叹了一口气,“七海肯定不会想到你有天会变成这个样子。” 高杉不以为意,“她已经看到了。只不过装傻不认罢了。” “是吗?你也遇到她了吗?真是不明白你这样讨厌的家伙为什么总是被偏爱,果然还是看脸吗?我对这个什么都要看脸的世界已经绝望了……”银时难掩愤懑地絮叨着。 高杉完全不理会他无厘头的吐槽,露出了一个颇为残虐的笑容,自顾自地说道,“以为装作不认识就可以躲在腐朽的幕府机关里装死吗?如今还不是像个丧家之犬一样惶惶逃窜。” “这么说七海勾结攘夷派的罪名果然是你故意动的手脚咯?”银时意料之中地叹了一口气,“就知道你这小子干不出什么好事来。” 高杉不说话,抽了一口烟,表情略惬意,显然对自己的阴谋很是满意。 银时看他这样子,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充满恶意地看着他,“忘了告诉你,这个时候的七海不是装傻,还真是不认识你。你如果不把她逼走的话,说不定我们十几年前就真遇不到她了。不过那样也好,她可以继续在江户当她混吃等死的公务员,也不用被你捅了一刀还要安慰你这么个死中二。” 高杉举着烟斗的手顿了顿,“什么意思?” 银时恶劣的笑了笑,“现在的她被时光机送回了过去。” 高杉的瞳孔猛烈地收缩了一下,但表情还是保持着淡然,“原来如此。这也是她应得的惩罚。” 这句话终于点燃了银时的怒火,他冲过去揪着高杉的衣领,“你这小子还要撒娇到什么时候?不把一切都推到她身上就活不下去了是吗?你明知道最后的事情不是那个样子的!” 高杉的声音也忍不住大了起来,“那你告诉我事情是什么样的?!我只知道老师是她亲手弄没的,她以为不负责任地跑了我就会原谅她吗?!” 银时直接就给了他脸上一拳,“老子从小就看不惯你这幅软弱的样子,一遇到挫折就找她泄愤,你TM不要仗着她偏爱你就有恃无恐。” 高杉把烟斗一丢,翻身就把银时压在了身下,也回敬了他一拳,“你凭什么这么说?你这种 ‘我是第一个遇见她的所以要被特别优待’的优越感才一直让人恶心得要命。” 银时就地一滚,两人就上下异位,紧接着又是一拳,“你除了会被害妄想和无理取闹还会干什么?敢别少女心了吗?真以为那个一直把你当成小孩子一样无条件宠的蠢货还在?” 高杉本来还要反击,听到这句话突然僵住了。两个人就这样满身狼狈地狠狠瞪着对方,喘着粗气。 许久,两人又同时低吼一声,就这样毫无章法地继续厮打了起来。 两个剑道中的高手,一个是攘夷激进派的领袖,一个是曾让人威风丧胆的“白夜叉”,此刻却像两个幼稚的小学生一样扭打在一起,在地上滚来滚去,如果让认识他们的人看到了,恐怕要目瞪口呆。 这场迟来的干架或许在私塾第一次相识时就该发生在两个互相看不顺眼的孩子身上。又或者它该发生在那个年少时分道扬镳的早晨。 然而他们却在这早已时过境迁的夜晚,终于发现故事还没开始就已经散场了的晚上,忍不住像两个失控的少年,向对方发泄着自己的愤怒与悲伤。 很多年前,他们遇见了一个人。被她的强大所吸引,下意识地憧憬着,信任着,依赖着,像个孩子般索取着,占有着。一不小心就忘了,再强大也是有极限的。他们向她要求奇迹,于是她用最后的温柔,给了他们一个不是别离的别离。 而多年以后,再相逢,以为时间充裕,未来很长,却不知连好好道别的机会都失去。 如果再给他们一次机会,他们会选择怎样道别呢? 或许会表现得像个成熟的大人一样让她放心吧。 呐,七海,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平行时空,那它们是否如同夏夜闪烁的群星般难以计数? 老师会在哪颗星上吗?你又会在哪里? 你是否有找到回家的路? 哪里,其实也没有特别想你,大家都是成年人了,道别这样的事早就看得很开。 只是偶尔,偶尔呢,你如果路过,记得来找我,一定会请你喝酒的。 朋友嘛,这种小事还是能做到的。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为什么脑补高杉和银时在地上滚来滚去地打架很愉快~看漫画的时候就觉得他俩其实都幼稚得可以,特别是过去篇的时候,因为指名了同一个艺妓就冷战一个月什么的,小孩子啊还冷战。= = 其实七海并没有更偏爱谁,只是单纯地应付不同的孩子有不同的态度而已。然后两个家伙就各自吃醋较劲,大概就相当于家里的两兄弟会纠结麻麻更爱我还是更爱弟弟?【哪里不对? 下卷不出意外的话就是HP卷啦~望大家继续支持哦,么么哒~ 第五十六章 摄魂怪之吻 英格兰东南部一个平凡无奇的街区外,泰晤士河正安静地流淌着。 午后的阳光洒落在河面上,又被微风吹拂起的水中涟漪揉碎。 河岸上有一颗不知多少年岁的大柳树,枝干起码有四人合抱粗,茂盛的枝条在春风中惬意地舞动着,发出悉悉索索的美妙响动。 这本是一个极其平凡的午后极其普通的一景,然而空气中突然凭空产生的一个黑色裂缝打破了这里的宁静。 只见那个裂缝在出现之后格外艰难地扩张着,在掉落出了某个东西后,又飞快地消失了。 那个坠落的物体如同青烟一样轻若无物。它缓慢地落下,然后慢慢聚拢,最终凝成了一个矮小的人形。 这正是经历了一场九死一生的时空旅行的七海。 没有防护的时空旅行几乎要去了七海的所有魔力,以至于她现在差点不能凝成人形,即使勉强成功,也是极度虚弱,身体边缘并不清晰,细看之下,就能看到黑色的雾气如同水墨晕染。身体的大小也退回了七八岁左右。 成功凝聚之后,七海迅速地躲到了那个大柳树的树根下,以免被人发现不妥。 就是这个时候,她听到了一个小女孩稚嫩动听地歌声。 “Hey Jude, don’t make it bad Take a sad song and make it better Remember to let her into your heart Then you can start to make it better……” 在疲惫的战争和时空旅行之后,这么一首旋律优美歌词治愈的歌曲,无疑给人以极大的慰藉。 七海一边闭目享受歌声,一边在脑海中分辨歌曲的来历。 很快,大脑在各个时空庞大的信息中搜寻出了答案。 《Hey,Jude》,披头士,英国。 这首在诞生后便赢得了众多喜爱的名曲,曾在冷战中给捷克人以慰藉,也曾在英女王登基之时被奏响。 世界上每一个角落,都能听到人们哼唱它的声音。 虽然说这是一首家喻户晓的名曲,但从如今这个唱歌的小女孩歌声中明显的英格兰口音听来,她此刻应该处于英格兰的某地。 虽然时代还无法判断,但七海并不着急。既来之则安之,最坏不过来到了二战时期罢了。 当然,刚刚经历过一场战争的七海,衷心地希望自己能够好运地来到一个和平年代,以让自己能够休养生息。 ”……And anytime you feel the pain, hey Jude, refrain Don’tcarry the world upon your shoulders……” 女孩的歌声继续在耳畔传来,伴随着温柔的春风让人沉醉,七海被这温暖人心的歌词所打动,不由微微一笑。 不要把世界的重担都往身上担……吗? 就在这时,七海看到了一幕宛如童话般中的景象。 随着女孩渐渐唱到高.潮部分,河岸的草地上,那些野草野花竟也随之摇摆起来。 并非被风拂动,而是有规律地,随着歌声的节拍起舞。 阳光从翠绿的柳条间细碎地洒下来,落在不知名的小小野花上。 青草铺盖的河岸,成百上千的无名小花,粉白相间,花瓣在歌声中一张一合,优美地舒展。 这样童话般温柔又浪漫的景象,仿佛要穷尽人们对美好的全部想象。 七海忍不住抬头去寻找歌声的来源。 只见柳树繁茂的纸条间,隐隐约约可以看见粗大的枝桠上坐着的小女孩。 白色的袜子,红色的小皮鞋,小小的双腿在空中随着自己的歌声自由自在地摆动着。 这是遇到了哪个童话中的小仙女不成? 七海忍不住冒出了这样有点幼稚的猜测。 但她并没有选择去贸然打扰那个女孩,而是保持着脸上的笑意,接受了这一来自于魔法的美妙馈赠。 歌声终于还是停止。 花瓣的舞蹈也停了下来。 七海有些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听到头顶传来的响动,七海迅速把身上的衣服变成了一件硕大的斗篷,以遮住身上诡异的纹路和不断飘散出来的黑雾。 没过一会儿,一个大约七八岁大的小女孩从树上跳下来,轻巧地落在了七海的面前。 似乎没料到这里有人,女孩被吓了一跳,倒吸一口气坐倒在了地上。 七海这才看清楚了她的样貌。 深红色的长发,翠绿色的漂亮眼睛,非常可爱的小姑娘。 因为七海的打扮诡异,女孩一开始显得有些惊恐,仿佛马上就要尖叫出声。 随着她的情绪紧张,地上的青草叶子也绷紧了,就像一张张蓄势待发的弓。 柳树枝条的摆动也狂乱了起来,显得十分躁动不安。 虽然不明白这种现象是怎么回事,但七海知道这显然与眼前的女孩有关。 于是她露出了一个自认为最和善的微笑,以最温柔的声音安抚她,“不要害怕,我只是个被你歌声吸引的旅人罢了。因为刚才在这里见到了奇妙的景象,所以想请问你一下,你会魔法吗?” 不知道七海的哪句话打动了女孩,她立马放下了防备,变得兴奋起来,“你也知道魔法吗?难道你也是名女巫?” 女巫,witch,倒是偶尔也会被翻译成魔女。 于是七海点了点头,“你知道女巫吗?” 一个无名的小女孩随口就说出女巫和魔法这样的词汇,难道这里是个魔法世界不成? 女孩略有些骄傲地直起了腰板,“我也是一名女巫。我的名字是莉莉.伊万斯(Lily Evans),你可以叫我莉莉。” 小女孩故作成熟的表现逗笑了七海,于是忍不住出言逗她,“是吗?你也是名女巫?那也是来参加英格兰-苏格兰联合女巫集会(coven)的?” 编出来的故作高深的名词一下子就镇住了莉莉,她的漂亮的绿眼睛变得闪闪发亮,“女巫集会!我有在书上看到过,但西弗说自从霍格沃茨(Hogwarts)成立后女巫集会制便被取消了。难道现在还存在吗?” Hogwarts,七海在心中默默记下了这个词的发音。虽然没听过,但从语境可以推断出似乎是魔法相关的某种权威机构。 七海心里默默思量着,表面上仍是用故作神秘的语气对莉莉说道,“极少部分女巫还会遵循这种传统。” 莉莉转了转眼珠,似乎又发现了个疑点,“看你样子还未成年吧,就可以独立参加集会了吗?” 七海故作深沉地笑了笑,“女巫的年纪都不能用外表判断的,小女孩。别看我这个样子,我可以经历过中世纪的女巫大审判呢。” 七海继续用民俗学中看到的一些常识忽悠着莉莉。而年幼的小女孩显然无法体会七海的“险恶”用心,被她忽悠得一愣一愣的。 “哇哦。”莉莉睁着圆圆的绿眼睛,嘴里发出佩服的惊叹,“那他们真的在女巫审判的时候会使用火刑吗?” 说道火刑的时候,莉莉露出了一个怕痛的表情,似乎真的感同身受,并充满同情。 她可爱的表现又一次让七海心情愉悦,忍不住继续胡扯了下去,“唔,火刑肯定是有的。但基本不会对女巫造成伤害。基本上被捉住的女巫都是想要体会一下被火烧滋味的好奇心浓重的家伙。” 虽然七海只是随口胡诌,但没想到今后在魔法界还真碰上这样蛋疼的女巫。 莉莉疑惑地偏了偏头,“但我看历史书上被审判的少女可不少。” 没想到她小小年纪已经看了这么多书。历史上的女巫审判与其说是宗教对魔法的迫害,不如说是男权对女性的压迫。 七海本不想讨论这么血腥的话题,但莉莉提起后,她也只能无奈说道,“大多数少女只是被冤屈。” 莉莉一下子露出极为愤慨的表情,“这些愚蠢的麻瓜!” 麻瓜,muggle。七海又暗自记下了这个有点奇特的单词,并不急着发问,以免露陷。 莉莉气了一会儿,这才发现了冷落了七海,有点不好意思地朝她笑了笑,“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七海想了想自己名字的日文发音,随口对她说道,“你可以叫我娜娜(Nana)。” 虽然这个名字也只是最开始捡到她的一青夫妇为她取的,但她已经习惯了周围的人叫她七海(nana mi)。 “娜娜。”莉莉清脆地叫了一声,然后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愉快地跳过来要拉七海的手,“Nana and Lily!我们是注定要成为朋友的呀。” 七海不着痕迹地避开,看到她露出受伤的表情,忍不住柔声解释道,“我的右手受到了魔法伤害,暂时还不能碰。” 莉莉倏地一下就收回了手,“对不起。” 七海笑着摇了摇头表示没事。 经过了一小段时间的交谈,莉莉显然十分喜欢七海这个神秘又亲切的“女巫”,犹豫了一会儿,她小心地问道,“等会儿西弗要来,我能把你介绍给他认识吗?他是一名男巫,因为他的妈妈是一名女巫,所以他对魔法界比我更了解。不过应该没有你知道得多。” 这是七海第二次从她口中听到“西弗”这个名字,从她提到的语气听来应该是跟她年龄相差不大的玩伴。 对于能够更多地收集这个世界的信息的机会七海自然不会放过,欣然答应了莉莉的提议。 午后似乎是小莉莉同她的神秘玩伴约定碰头的时间。莉莉说一般西弗不会迟到,但今天好像是被什么事情耽误了。 七海正和莉莉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突然敏锐地感到背后气流的改变,极为敏捷地就翻身制服了企图突袭她的那个小男孩。 被她按在地上的那个小男孩脸色蜡黄,油腻的黑发凌乱地搭在脸上,身上的衣服并不合身,明显来自于他的女性亲长。脸上也有被刚被揍过的淤青,显然与他的迟到有关。 这是一个生活际遇有些堪忧的男孩。七海在心里迅速做出了这样的判断,一时就没有把他同莉莉口中那个玩伴男巫玩伴联系起来。 然而耳边却传来了莉莉的惊呼,“西弗,娜娜!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七海看了莉莉一眼,确认了她脸上熟识的表情,才又转过头来看了看被她按在地上的男孩,那一双黑色的眼睛冰冷得很,充满了攻击性,让七海有些犹豫该不该放手。 虽然七海自信不会被他攻击到,却怕他不管不顾的攻击会误伤到莉莉。 于是七海试图与他沟通,“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袭击我,但我现在放开你,你不准轻举妄动,如果你伤到了莉莉,我不会因为你是小孩就放过你,懂?” 说到最后,七海故作凶恶地吓了吓他,没想到对方的神情反而微不可查地放松了下来,极为谨慎地朝她点了点头。 七海缓缓地松开了自己的手,然后警惕地退开。这个男孩是个男巫,如果像刚才的莉莉一样拥有魔力且无法自控,那么七海还真有点难办。 被莉莉唤作西弗的男孩一获得自由后,便立马从地上跳起来,挡到了莉莉身前,表情虽然有些紧张,但背脊却倔强地挺直。 七海和男孩对峙着。 状况外的莉莉有些不满的想要退开面前的男孩,“西弗你在干什么?娜娜是我刚认识的朋友,你为什么要偷袭她?” 面目阴沉的男孩似乎有些后怕,想要发泄自己的愤怒却又对莉莉生不起气来,只能压低了声音抱怨了一句,“因为我一过来就看到你跟一只该死的摄魂怪(dementor)在一起!” 莉莉睁圆了眼睛,“摄魂怪?!你说娜娜是摄魂怪!还是你告诉我摄魂怪是一种*的没有声带的黑暗生物,娜娜哪里像了?快跟娜娜道歉,她是一名高贵年长的女巫!” 西弗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远看那个全身斗篷的散发着黑暗气息的身影确实与摄魂怪极像,但从没听说过会说话有实体的摄魂怪。 不过即使确认了对方不是摄魂怪,但他也对莉莉口中年长女巫的说法持以保留意见。 解除了误会后,三人在莉莉的撮合在围坐在了一起。 “娜娜,他就是我跟你说过的西弗,西弗勒斯.斯内普(Severus Snape),你可以跟我一样叫他西弗。” 说完莉莉偏过头看了看斯内普,“西弗,你不介意的吧?” 斯内普的表情显然是极为介意,但似乎面对着莉莉的脸就完全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其内心的纠结都快让他的眉头打结了,莉莉却一无所查。 七海看得忍俊不禁,但还是好心地没有捉弄他,比较疏离地朝他点了点头,“你好,Mr.Snape.” 虽然对一个小男孩用Mr让七海觉得怪怪的,但显然七海的识趣让对方的脸色略微好看了一些。 莉莉对两人的冷淡有些不满,抱怨了两句,又向斯内普介绍了七海,“这是娜娜,是我刚刚遇到的成年女巫。” 斯内普不屑地嗤笑了一声,“我还以为是成年的侏儒。哦,不,说不定是未成年的侏儒。” “西弗!”莉莉不满地朝他喊了起来。显然对他嘲讽七海的身高感到不满。 七海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这个身高只是为了掩人耳目而已,我以为作为男巫你这点见识还是有的。” “哦?”斯内普拉长了语调,“变形魔咒?复方汤剂?抱歉恕我孤陋寡闻,毕竟你不可能要求我知道所有骗子的招数不是么?” 面对他的一再挑衅,七海忍不住起了恶作剧的心思,从斗篷里伸出了一根手指举到他的面前,然后那根手指就这样在他的眼中化作了一缕神秘的黑雾。 斯内普显然被惊了一下,但很快就故作镇定地嘲讽道,“你就是靠这样的不入流的小把戏骗到了莉莉?建议你今后与其假扮女巫还不如假扮摄魂怪,起码后者还可以用摄魂怪之吻吓唬吓唬人。” “哦?摄魂怪之吻?”七海好奇地挑高了半边眉毛,“是这样吗?”一边说着一边侧过身去轻啄了啄莉莉的嘴角。 被亲的莉莉愣了一下,马上就咯咯地笑了起来,显然把这当成了一种朋友间亲密的玩笑。 斯内普却一惊之下跳了起来,显然是被七海的动作吓到,害怕她对莉莉造成了什么伤害。 因为他的紧张,刚才还柔和的春风变得狂躁起来,肆虐的风把地上的青草压得紧贴在了地上。 莉莉也因为他的魔力波动而变得不安起来。 眼见情况就要失控,七海急中生智,突然凑过去抱了抱他。 一瞬间,所有的异象都停止了。 斯内普一副被抽空了的样子,眼神很是涣散,有种不正常的欢欣之感。 莉莉惊讶地捂着嘴,表情疑惑。 七海无奈地松了松肩退开,过了好一会儿,仿佛被定格的画面才恢复了正常的流动。 被“偷袭”了的斯内普这次没有冲动地冲上来,反而一脸警惕地同七海拉开了距离。 刚才他一不小心魔力暴动,但却在同七海接触后所有负面情绪一扫而空,整个人如同服用了欢欣剂一样,这样诡异的体验让他心中对七海的危险等级又有了提高。 这次意外让三人间的气氛显得有些微妙。 没过多久,莉莉便以天色渐晚提出了回家,斯内普虽然觉得他那个家没什么好回的,但也不想留在这里面对这个打扰了他和莉莉美好下午时光的家伙,跟着莉莉同时离开了。 七海目送两个孩子回家后,才靠着树干叹了一口气,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放到眼前仔细观察。 大部分.身体还是在气体和固体之间不稳定地来回转换,身上的魔纹也如同缺水的藤蔓般枯萎而蜷缩。 刚刚从斯内普身上吸取的一点负面情绪对于她现在的身体来说只是杯水车薪。 看来今后的日子她只能不停继续收集足够的负面情绪才能够恢复。 只是让她苦恼的是,她以前吸收负面情绪的方式是直接通过空气吸收他人因为过于恐惧或者悲伤逸散出来的部分,也就是说需要别人的情绪量多到溢出才行。 但如今仅仅是这样显然不够。 当然她也可以选择像刚刚那样通过身体接触然后发动魔力一下子抽干那人所有的负面情绪,但总不能让她为了生存见谁就上手吧?且不说会被当成变态,如果碰到危险的人物,怕是要被人直接一刀捅死。 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七海叹了一口气,坐在泰晤士河畔,看着夕阳沉沉落下。 第五十七章 魔女的特质 第二天斯内普私底下先找到了莉莉,向她了解了结识七海的具体经过。 听完莉莉的详细叙述后,他更加怀疑七海居心叵测。明明对魔法界一无所知,却利用了莉莉的天真善良欺骗了她。 斯内普向莉莉叙述了七海在控制他魔力暴动时给他带来的不正常的感觉,并告诫了莉莉不要再接近七海。 莉莉对斯内普的告诫有些不以为意,她更相信自己的直觉,“事实证明娜娜的办法有用不是吗?不管用什么办法,她止住了你的魔力暴动,你不熟悉这种方法也许只是你对魔法界还不够了解罢了。” 如果是换个人用这种语气对斯内普说话,他恐怕要用言语的毒汁把对方喷得体无完肤,但这个人是莉莉,那么一切都是可以被原谅的。 无法把被毫不留情地驳斥的郁闷发泄到莉莉身上,斯内普就果断选择了迁怒,更加看七海不顺眼起来,“那个家伙说自己的姓氏是塞文(seven),这么潦草的姓氏也只有那个地精的脑袋才编得出来,我甚至怀疑她是用自己在阿兹卡班(Azkaban)的工作编号当了自己的姓氏。” 对玩伴又一次地暗示七海是摄魂怪的行为,莉莉有些不满,“你能不能别老说娜娜是摄魂怪,你明明听过她说话的。” 斯内普嘴角勾起讽刺的弧度,“说不定是个变种,所以才能从阿兹卡班逃出来。其他的摄魂怪可以吸走人快乐的情绪,她却可以吸走人的负面情绪,我可不相信他们之间没有联系。” 莉莉听了,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然后很快便想通般轻拍了一下手,“我相信娜娜不会是什么黑暗生物的,就算真的不是女巫,能够吸走人负面情绪,说不定也是一种友善的魔法生物呢。” 对于莉莉这样天真的想法,斯内普露出了极为无奈的表情。然而莉莉最吸引他的,也正是这样的善良热情。所以他终于还是没有试图勉强莉莉改变想法,而是在心底暗暗对七海提高了警惕。 下午的时候,两人没有在昨天的地方看到七海。莉莉有些失落,斯内普倒是暗自松了一口气。 两人又交流了一下最近自己看的书,对即将要去的魔法界展开一系列的漫想,午后的愉快时间便很快过去了。 这个时候七海也大致打听到了自己所处的年代。 科技文明的萌芽阶段,历史脉络与第一个时空一脉相承,只是要略早一些,刚好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战后恢复期。 这无疑是一个好消息。但从碰到莉莉和斯内普的情况来看,这个时空恐怕除了“表世界”,还有一个特殊的有异种能量的“里世界”。 从自己力量提高的角度来看,里世界显然更适合自己。他们的魔力和知识,都让七海非常感兴趣。 自己现在所处的地方位于英格兰东南部的萨里郡,不算很偏远,街上的行人装扮也有这个年代特有的味道。 世界刚刚经历了一场伤痛万分的大战,如今正处于战后的快速复苏期,一切都充满了活力,各种思潮都在冒头,人们的自我意识充分觉醒,尤其是青少年们,仿佛这个世界上没有他们不敢挑战的传统。 无疑这是一个非常有魅力的年代,七海漫步在街头,即使看到打扮怪异的暴走族和嬉皮士,也感到非常可爱。 但是这个光怪陆离的街头只属于和平的日常,人们关于魔法的世界一无所知,仿佛那些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从历史的吉光片羽背后可以推断,如果真的存在魔法界,想来是跟普通人世界产生了什么冲突,以至于选择了避世。 麻瓜。七海又想起了那个词。隐隐约约带着一种不太友好的高傲感,仿佛对方与自己并非同一个物种。 也许这是她的错觉吧。 七海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慢慢地往回走。 如今她还没有找到落脚的地方。她现在已经是一种非人物种,吃喝睡觉都不是十分必要,只是还惯性地遵从着身为人类时的习惯而已。 对于这种状态,她其实还挺满意的,既可以在闲暇时享受生活,在战时又可以保持作战续航能力,真是再方便不过了。 真是一个天生为战斗而生的身体。 不知不觉间,七海已经靠近了昨天着陆时所在的街区。 整个街区干净而祥和,可以看出人们虽不算特别富裕,但也是衣食无忧。 走过这个体面的中产阶级社区后,便来到一片开阔的平地。平地上矗立着几个巨大的烟囱,看上去像是纺织或者什么的厂房,偶尔会有一些面部神情麻木的女工匆匆地走过。 在这片工业区的背后,就是一条更为脏乱的小巷。房屋破旧,污水横流。与之前体面的社区相比,这条巷子就要肮脏破旧得多了。里面的居民当然也贫穷得多。 七海不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地走到了这里,想来自己应该是被这附近压抑的空气和聚集的负面情绪所吸引。 ——在这样的环境反而呆的更舒服么?七海无奈地苦笑了一下,果然是魔女的特质呢。 追求灾厄,享受苦难。 自己如果自制力再差一点,恐怕就要成为一个恶意去挑起战争的恐怖分子了吧。 然而七海并不是一个特别纠结的人,既然已经成了这个样子,当然就要接受自己存在方式。如果连自己都不接受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这个世界上负面情绪总会存在,自己不会去刻意挑起,但有得吸收,她当然也不会客气。 比如说此刻她面前的这户人家,里面不断传来摔打着什么的声音,溢出的负面情绪让七海感到身心都愉悦了起来。 无意间瞟了一眼门牌,“斯内普家……吗?” 没有怎么犹豫,七海就决定敲响这户人家的家门。溢出的这么点负面能量已经不能满足现在格外饥渴的她,如果能一下子抽干真是再好不过了。 七海持续不断的敲门声一开始并没有被屋子的主人所理睬,然而那有节奏的敲门声如魔音灌脑般不间断地响了十多分钟,以至于让宿醉头疼正发脾气的男主人终于找到了比妻子更好的发泄对象,一脸凶恶地就拉开了门,“TMD谁在找死?!” 七海看到门终于开了,笑眯眯地伸手摸了一把眼前愤怒而颓废的男人,然后操着稚嫩的童音开口道,“先生,请问能给我一杯牛奶吗?” 如果是平时,哪个小孩敢开口跟臭名昭著的托比亚.斯内普开口要东西,那真是妥妥被揍死的节奏。 然而不知为什么,托比亚感到今天心情格外好,尤其是在被面前的小女孩碰了一下后,整个人仿佛回到了破产之前最意气风发的时候,比平时抽了大麻都来得High。 于是他哈哈大笑地抱着面前的女孩走进了屋内,大大咧咧地吩咐道,“艾琳,快去热一杯牛奶来。” 已经很久没有被他叫名字的妻子惊讶地睁大了眼,看到丈夫怀中的小女孩朝她调皮地眨了眨眼,才无奈地苦笑了一下,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走进了厨房,用奶锅煮上了家里剩下的最后一杯牛奶。 丈夫诡异的表现让她怀疑那个小女孩是不是也是个女巫,对丈夫用了什么魔咒才让他突然态度大变。 但她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丈夫的状态看上去并非中了恶咒,出现这么个诡异的小女孩,就算让她有一丝喘息之机也好。 面前的牛奶很快沸腾起来,艾琳匆匆忙忙地关火,还是被溢出来的牛奶烫了一下。 怕丈夫等急了生气,艾琳顾不上被烫红了的手,慌乱地将沸腾的牛奶用两个杯子来回倒腾了一下以使其冷却。 如果可以用冷却咒就好了。 这个念头在艾琳的脑中一划而过,很快就被她压了下去。 将冷却好的牛奶小心地递给七海,七海接过来,有礼地道了谢,却并没有喝,而是放在了桌子上,转头看向托比亚,“你家还有个孩子吧?” 托比亚想了一会儿才想起一个阴影中的小不点,说起来这些年他过得浑浑噩噩的,竟然对自己的儿子没什么印象,当下竟有些惭愧起来。 七海指了指牛奶杯,毫不客气地指使道,“把牛奶给你儿子端上去吧。” 托比亚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竟没有反抗,乖乖地端了牛奶杯往楼上走去。 艾琳含泪看着托比亚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才转过头来看着七海,“你是位小女巫吧?谢谢你的好意了。请问托比亚不是中了夺魂咒吧?” 七海并不知道夺魂咒是什么,但听上去并不是什么好咒语,于是摇了摇头,“只是个小把戏罢了。如果这位先生心中本身没有任何正面情绪的话,恐怕也没有这样的效果。” 听了她的话,艾琳突然捂住了嘴,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半晌才控制住了情绪,歉意地对七海笑了笑,“抱歉,我只是好久没见过托比亚这个样子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我一直都知道,他本性是善良的,只是这些年内心太痛苦了……” 一个男人再痛苦也不是折磨妻儿的理由。所以七海对托比亚的人品并不予置评。只是这个男人应还是有什么闪光点,两人也有过相当美好的回忆,否则不至于让艾琳这么一个女巫委曲求全这么久。 就在艾琳还沉浸在伤感的情绪中时,楼上突然又传来了摔打的声音。 艾琳一惊,下意识地就往楼上跑去。 然而比她更快的是七海,在她反应过来之前,七海已经一阵风般从她身边掠过了。 率先上楼的七海,首先看到的就是地上被摔碎的牛奶杯,她有些可惜的“啧”了一声,然后一跃到托比亚身边,抓住他正举起的拳头,毫不客气地就将他扔到了墙角。 居高临下地站在蜷在角落里的男孩面前,七海不容反抗地抬起他的下巴,看到脸上并没有什么碍眼的伤痕,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随后赶来的艾琳连忙跑到被七海摔到地上的托比亚面前,手忙脚乱地想将他扶起来。 托比亚推开了她的手,有些晕晕乎乎地站起来,似乎才想起发生了什么事,一脸愧疚地就跑到斯内普面前,“西弗勒斯,你没事吧?我刚才不知怎么就气昏了头了……也怪你,干嘛跟我那么冲,太不尊重你父亲了……” 说着说着又是一副怒火上头快要失控的样子。七海拍了拍他的臂膀示意他冷静,结果他果然如同一只听话的大型犬般垂下了头。 目睹了这一切的斯内普先是为父亲的道歉惊讶地睁大了眼,仿佛见到了史前巨怪一般,然后看到了七海的动作了,了解到她有什么能力的斯内普不由将复杂的眼神投向了她。 七海弹了弹他的脑门,“看什么看,浪费了我的牛奶还没找你算账。” 斯内普黑色的眼睛里立刻燃气巨大的愤怒,仿佛下一刻就要喷洒毒汁发泄他的不满,却意外被上前检查他身上伤势的母亲抱了个满怀,什么话都被卡在了喉咙。 七海笑眯眯地举起手在脸边,朝他比了个“再见”的手势,然后背着手走下了楼梯,后面还跟了个浑浑噩噩的托比亚。 * 结果那天七海并没有立刻走成。 缓过神来的斯内普夫妇都一再挽留她。盛情难却,七海于是留下了做了他们晚餐的客人。 尽管艾琳以极大的热情用有限的食材做了尽可能丰盛的晚餐,但传说中大英帝国的黑暗料理还是让七海又一次开了眼界。 仰望星空派什么的,哎,不提也罢。 看得出来斯内普一家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和谐地在一起享用家庭聚餐了,三个人坐在桌子上都别扭得不行。 艾琳几次含泪,不得不告声失礼躲到厨房里平复情绪。 心存愧疚的托比亚只顾喝酒,喝上头了之后就又要故态复萌发酒疯,被七海熟门熟路地伸手一拍,便老老实实地醉倒在沙发上睡死过去了。那上翘的嘴角,仿佛在做着什么年轻时的美梦。 结束完晚餐,艾琳到厨房去洗刷餐具,就剩下了两个孩子坐在油腻腻的餐桌前。 半晌,斯内普突然开口,“据我所知,摄魂怪是不需要进食的吧?” 对于对方执着地将自己指认为摄魂怪七海有些无奈地抽了抽嘴角,但也现在自己状态复杂,也懒得解释,于是点了点头,“我是变异种。” “看来我的猜测是正确的。”斯内普冷静地接着说道,“我家没有那么多食物,你今后能不吃就不要吃。” 七海挑眉看他,“什么意思?” 斯内普不屑地嗤了一声,“这么点常识都没有,看来你的大脑真是堆满了腐肉。摄魂怪的数量魔法部都会登记在册,你这么只野生的摄魂怪在外只有被捕获的份儿,不如寄养在一个巫师家庭。而附近勉强算是巫师家庭的,就只有我们家了。” 七海疑惑,“不会给你们家带来什么麻烦?” 斯内普撇过头去,低声道,“巫师家庭圈养摄魂怪很常见。”既然魔法界的巫师家庭都会圈养食尸鬼,那么养一只摄魂怪什么的,也不是那么出格的……吧? 七海还有些怀疑,“真的?”然后突然看到男孩因心虚泛红的耳朵,突然明白了什么,有些好笑地抿嘴笑了笑,装作糊涂地一脸感激道,“真是太好了,正好我还没有住处。” 斯内普飞快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低下了头,“你可以住在阁楼,但是不准动我的书和坩埚。” 七海笑着点了点头。 第五十八章 愤怒的青年 关于七海入住这件事当然还要征得斯内普家大人的同意。 托比亚自然是无比欢迎,相处得久了,发现这家伙不发怒的时候,也不过是个天真软弱得有些过头的青年罢了。 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青年,却因为当时英国社会严苛的阶级壁垒而不被允许进入大多数行业,没有出头的希望,心中抱负无法施展。 就如同五十年代中期著名剧作家约翰·奥斯本那部有名的剧本《愤怒的回顾》里的男主角一样,牢骚满腹、自私而又残忍,不甘于平庸却又没有施展抱负的途径,自怨自艾,每日抱怨生活,最终与妻子离婚。 像他这样的人还有很多,一生都在表达对时代的不满,当然其中也有因为才华横溢或懂得变通而取得了成功的例子。但像托比亚这样性格软弱的人肯定是会轻易被失败和挫折打垮的。 这群被称为“愤怒的青年”的年轻人深刻地烙印着这个时代的印记,成为了英国五六十年代集体印象的一部分。 不过当年托比亚思想的闪光,那样意气风发年少轻狂指点江山的模样想来深深地吸引住了艾琳,才引得这样一个传统巫师家庭的纯血女巫不惜一切同他私奔,又在他变身恶魔的日子里靠着回忆取暖不肯面对现实。 七海想起艾琳一次无意间说起与托比亚坠入爱河时的情形。 那时她刚刚从霍格沃茨毕业,虽是优秀的普斯林家族的一员,却平凡而不起眼。 一次在山中采集魔药的时候,不知怎么麻瓜驱逐咒失效,被托比亚误入,那人看着她身边悬浮着的漫天的蒲公英,傻乎乎地问她,“请问你是林中女仙吗?” 那人曾充满好奇,从不对任何事物抱有偏见,像个孩子似的用热情的胸怀拥抱这个世界,把她一切魔法行为称为美妙的奇迹。 谁曾想,有一天挫折会将他压垮,让他迁怒,让他口中的奇迹成为自己失败的源头,成为恶魔的诅咒。 七海想,他们初见那天阳光一定很好,美景良辰,将一切定格成了最美的童话。以至于过去了这么久,艾琳仍然固执地抱着回忆的余温,即使自己和孩子都陷入了深重的苦难,依然软弱地不肯放手。 对于七海的到来,最欢迎的人莫过于艾琳。虽然不知道七海用了什么魔法,但她可以看出来托比亚的状态很好,仿佛回到了五年前,让她可以重温旧梦。 在经过了那么可怕的岁月后,她现在宁愿在这样虚幻的梦中长睡不醒。 因为托比亚和艾琳的转变,斯内普的日子好过了许多,虽然他依然对七海的态度毫不客气,但对于七海关于魔法界的问题却知无不言,有时还会主动把自己珍爱的魔药书籍借给七海看,虽然每次七海还书时总要发一通不大不小的脾气,责怪她把书翻旧了。 七海实在不知道那旧得快要散架的书还有什么可以更旧的余地,但对于他别扭的性格也早就见怪不怪,每次都只是无辜地耸耸肩。 每天下午的约会变成了三人。对于这一点,斯内普也满心不爽,觉得七海碍眼至极。也许是初次见面的过程实在不怎么美好,以至于七海现在都寄住在他家后,两人还是不怎么对盘。 莉莉则是两人间最好的缓和剂,对于热情可爱的莉莉,两个性格恶劣的家伙都喜欢得紧,基本上冲着莉莉的面子,也不会当面吵起来。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七海已经对魔法界有了一些基本的了解。甚至还学会了找艾琳学会了好几种的魔药制作。 日子就这么平淡无奇地流走,当斯内普回过神来时,才发现七海已经在他家呆满了一年。 这一年家里的变化是他以前从来不敢想象的。 有了七海在,托比亚发怒的时间越来越少。其实有时候七海都奇怪,一个人怎么能随时随地有这么多的愤怒需要发泄,让她光靠他一个人都积攒了不少负面情绪。 情绪稳定的托比亚找了份不错的工作,本来他就有着不错的学历,以前只是被生意的失败所打击一蹶不振罢了,如今勉强振作起来,找了份文书的工作,也让一家人的生活改善了不少。 所以托比亚那天宣布要带全家外出旅行的时候,七海并不意外。反倒是斯内普虽然表面上极力保持镇定,闪闪发亮的眼睛还是泄露了内心的兴奋。 可惜托比亚一宣布旅行的地点,他又蔫了下去。 “怀特岛!!”莉莉在午后聚会时听说了他们的去处后,异常激动地跳了起来,不顾形象地揪着斯内普的衣领,“你们是不是要去参加怀特岛音乐节?!是不是是不是……” “是……”斯内普虚弱地应了一声,对莉莉的热情有点难以招架。 莉莉得到了肯定地答复后,就开始神经质地来回踱步,“怎么可以这样……不不不……我也要去!但是爸爸妈妈肯定不会同意……” 见她这么大的反应,斯内普忍不住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只是场麻瓜聚集在一起搞的聒噪的闹剧而已。” 莉莉耳尖地听到后,立马像只被冒犯了地小狮子般冲下来抓住他的肩膀猛摇,“你知道这场音乐节会有多盛大吗?你知道会有多少知名乐队回去吗?!甚至有传言说披头士都会参加!那是披头士,披头士!” 七海见怪不怪地朝差点被摇断气的斯内普投去一个幸灾乐祸的眼神。 竟然敢冒犯莉莉小姐心中的圣地,不知道她是个狂热的摇滚迷,更是披头士的脑残粉么? 在摇滚还不是那么被主流社会所承认的时候,有家电台为了规避政府禁令,干脆开了艘捕鱼船去了公海上下锚,然后一天24小时不间断地播放世界各地的摇滚音乐,这就是后来著名的“海盗电台”的原型。 小莉莉在一天无意中收听到该电台后,变成了该电台的忠实粉丝,几年下来,已经成为了一名资深“摇滚迷”。 许多年后,当魔法界在伏地魔的阴影下不得喘息的时候,莉莉创建的秘密电台成了许多人的慰藉。 当波特他们盛赞莉莉的胆大妄为的时候,七海却并不意外莉莉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因为早在她幼年的时候,其自由和叛逆的精神就在对摇滚的狂热追求中初现端倪。 莉莉一直缠到斯内普答应帮她说服自己的父母也带上她后才放过他。 结果莉莉一离开,斯内普就毫无压力地将这项“艰巨”的任务交给了七海。 在斯内普家相当受欢迎的七海很快就征得了艾琳和托比亚的同意。 有时候她觉得艾琳甚至把她当成家里的吉祥物,有些迷信地迁就着。 脑补了一个Q版的全身斗篷的摄魂怪形象,七海有些受不了地摇了摇头,把这个无厘头的想法赶出了脑海。 * 最终,莉莉不知用什么说法说服了她的父母,让她得以同七海他们一起前往怀特岛参加音乐节。 这次音乐节达到了史无前例的60万人,被认为是全世界最大规模的一次人类聚会。 一行五人到达现场的时候,都被一望无际的人山人海吓住了。 人们疯狂地唱着、跳着,狂欢的热情感染了每一个人。 托比亚兴奋一把举起斯内普把他托在自己的手臂上,大声地吼着,“快看呐,西弗勒斯,这是人类的奇迹!Rock and roll!!” 被猝不及防举起来的斯内普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就搂住了父亲的脖子。 这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与父亲如此亲密地接触,以至于他一时愣住了,甚至听不清周围的人在叫嚣着什么。 莉莉也完全兴奋得找不找北,高举着双手比着经典的摇滚手势,一边跳一边叫着“Rock and roll!” 艾琳全身紧绷,谨慎地盯着斯内普和莉莉,以防他们受伤或者因为兴奋过头而魔力暴动。 七海看似随意地站在几人旁边,实则也随时注意着几人的安全。 就在这是,前面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兴奋的尖叫声。七海隔得太远,看不清发生了什么事,然而人群很快给了她答案。 一首由数十万人的大合唱《Hey,Jude》响起,震得人头皮发麻,却又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七海也忍不住加入了合唱的阵营。然而一首歌还没唱完,人群却又一次发出了刺耳的尖叫。 这次尖叫不同于上次,充满了惊恐的味道。同时恐惧的情绪如海浪一般一*朝七海涌来,让她不得不立刻绷紧了神经。 她转头望去,发现除了不远处还隐约可见斯内普的身影外,其他人竟以都被挤散。 七海当机立断地从人群中挤过去,紧紧地抓住了斯内普的胳膊,在他耳边大声吼道,“看到莉莉和艾琳他们了吗?” 斯内普的神情也有些茫然,似乎不知道何时与其他人走散。突然他醒过神来,猛地看往人群中某个方向,“那边有魔力波动!” 七海立马拉着他后退,“别过去,那是黑魔法!” 那种晦暗的能量波动,绝对不属于莉莉或者艾琳。 果然,那边的天空突然升起了一个怪异阴冷的符号,一条蛇从一个骷髅头里探出头来。 七海感到不详,想拉斯内普远离,却见他一脸憧憬地看着,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对力量的野心,“那是黑魔标记(Dark Mark),那位大人也来了!” 七海这段时间,也隐隐约约地从艾琳口中听到了关于那位黑魔王(Dark Lord)的事迹,艾琳不愿回魔法界,也是不愿掺和到其中。 对这种种族主义的恐怖分子,七海是一点好感都欠奉,见斯内普这么中二的憧憬着,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然后不容反抗地拖着他远离了那个标志。 黑魔标记的出现代表着食死徒(Death Eaters)在此大开杀戒。七海忧心忡忡,特别是对年幼的莉莉,听说她这样麻瓜出身的小巫师很容易成为被肃清的目标。 如果食死徒们看到她,相信不会吝啬抬手来一记阿瓦达索命(Avada Kedavra)。 将斯内普拉到相对安全的地带安置后,七海沉着脸对他说了一句,“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跑。”不等他回应,复又挤入了人群。 相较于麻瓜出身的莉莉,混血的斯内普相对来说要安全得多,七海无奈之下,也不得不做出了这样的取舍。 第五十九章 父亲与儿子 七海找到莉莉的时候,对方似乎正被两个疑似巫师的小男孩纠缠着。 莉莉被缠得烦不胜烦,看到七海,立马朝她跑了过来。 七海见她没有遇到危险,暗自松了一口气。然后朝两个男孩的方向抬了抬下巴,“那两位是?” 莉莉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叫什么布莱克和破特的,无礼得很,竟然跟我说什么麻瓜的音乐变化性太少,元素不够丰富。要知道他们谈论的人可是披头士!” 七海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个时候果然是披头士狂热最盛的时候。几个利物浦小伙不但音乐才华出众,长得也是帅气可爱,某种意义可以说的上是最早的偶像团体了吧。难怪莉莉会这么狂热。 七十年代的小姑娘追起星来的热情也完全不比后来追着各种男团的少女们差。 两个男孩虽然被莉莉毫不留情地嫌弃了,但还是充满热情地凑了过来。 其中那个戴眼镜的淡褐色眼眸的小男孩还锲而不舍地对莉莉说着,“你什么时候到我家去,我给你看巫师版的七弦吉他,还有会自动演奏的超低音贝斯,绝对比刚才的麻瓜弹出来好听得多。“ 情窦初开的小男孩还不知道已经戳到了心中女神的死穴,一心想要献殷勤。 而他的同伴双手抱臂站在一旁,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七海略略打量了二人几眼,便知道这两个孩子应出自条件比较优渥的家庭,从小被娇宠长大,有着一种孩子般恶劣的天真和自我中心。 因为危险还没完全解除,七海不想跟两人废话,于是拉了拉莉莉的手,“这里不安全,我带你走。” 说完想了想,看向站在对面的两个男孩,“你们想一起的话可以跟上。” 那个一直旁观着的叫布莱克的男孩一下子就跳了起来,“你以为你是谁?莉莉不会跟你走的。刚才我就想说了,打扮成这么丑陋的样子说不定是那些恶心的食死徒呢。” 莉莉听了这话,终于忍无可忍地冲两人咆哮起来,“真是受够你们了!你们凭什么这么说我的朋友?!自大傲慢的家伙,居然还敢诋毁披头士,吃.屎去吧!” 七海抽了抽嘴角,总觉得最后一句才是莉莉强调的重点。不过既然莉莉不想理他们,七海也乐得轻松,抓过莉莉的手就准备带她离开。 波特见七海的动作,立马拦在了二人的面前,“你们不能走,现在到处都是食死徒,乱跑很危险。” 七海挑了挑眉,突然问道,“你们是跟大人一起出来的吗?” 两人立刻心虚地畏缩了一下。 七海有些疑惑。两人的样子不像是跟着父母一起出来的,但这么小的小孩,又出生在对麻瓜界毫无常识的纯血家庭,不应该能够这么轻易地找到怀特岛吧? 这么一想不由对两个小孩阴谋论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有些焦急的生意在背后响起,“西里斯(Sirius),詹姆斯(James),总算找到你们了。现在情况很混乱,你们不要乱跑。” 七海回过头去,看到一名穿得不伦不类的红头发青年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两个男孩顿时欢快地叫了起来,“亚瑟,你终于来了,快阻止这个可疑的家伙带走莉莉。” 亚瑟这才注意到站在他面前的七海,有些疑惑地想要确认她的身份。 七海抢先伸出手去,“娜娜.塞文。未成年巫师,这是我同伴莉莉。很高兴认识你先生。” 亚瑟有些迟疑地同她握了握手,“你好,亚瑟.韦斯莱(Author Weasle),也很高兴认识你小姐。” 虽然布莱克一再叫嚣七海是可疑分子,但亚瑟并没有从她身上感受到什么晦暗的魔力波动。虽然打扮是有些怪异,但有些小巫师的装束更出格,倒也不必大惊小怪。 确认了面前几人都是未成年巫师后,亚瑟立刻想起了自己作为成年巫师的职责,招呼着二人到安全地带去,“跟我走,我在树林里放了门钥匙,这次食死徒来了不少,看来是要搞大动作。” 七海显然是不会跟他们去找什么门钥匙的,但想到斯内普正好也在那个方向,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带着莉莉跟上了他。 一路上也许有了大人的陪伴,布莱克和波特都放松了一些,开始叽叽喳喳地讨论这次事件。 因为他们离得远,并没有看清现场的惨状,所以虽然很愤怒,却没有多少的惊恐。 “我看到马尔福(Malfoy)家的那个也来了,明明是在校生还不能在外使用魔法,居然还这么积极,真是黑魔王养的好狗。” 布莱克一边踢着路上的杂草,一边不屑地说着。 “还有我那个不成气的弟弟,也不知道跟谁一起来的,这么小凑什么热闹。” 布莱克虽然尽量想表现得不屑一顾,但还是不小心从言语间泄露了对弟弟的关心。 “也许只是跟我们一样因为好奇来凑凑热闹呢,西里斯你就不要担心啦。” 见到好朋友心情烦闷,詹姆斯忍不住出言安慰道。 亚瑟听了也有些不满地说道,“马尔福家的人真是没个谱,雷古勒斯(Regulus)这么小也带他出门。” 一直一副好好先生的亚瑟此刻语气格外恶劣,显然与姓马尔福的并不怎么对盘。 七海抬头看了他一眼,心里忍不住吐槽说你带来的这两个熊孩子也没大到哪里去。 但想想自己,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一行人很快到了目标所在的小树林。 七海走到某个岔路口时突然止住了脚步,“抱歉,我们恐怕要在这里分开了。我们还要去找失散了的大人。” 亚瑟这才反应过来这么小的两个孩子,肯定是大人把他们带出来的啊。刚才也许是这个穿着斗篷的小女孩表现得过于成熟,以至于亚瑟产生了她是名成年人的错觉。 于是亚瑟有些不好意思地朝二人笑了笑,“你们是麻瓜出身吧?不好意思差点忘了不能带你们跟我们一起走门钥匙。我送你们去找你们的大人吧?” 七海摆了摆手,“他们就在不远的地方,不用麻烦。”不想跟这几人过多牵扯的七海撒了个不大不小的谎。 一般情况下,亚瑟是绝不可能放任两个未成年巫师在这样的状况下独自行动的,不过也许是七海成熟笃定的表现实在太具有迷惑性,由于私自带了两个小孩出来又遇上这种事的亚瑟本就有些心慌意乱,一时就没有顾上太多,直接就跟二人道了别,然后匆匆用门钥匙离去。 看着三人通过门钥匙消失在自己的面前,七海感兴趣地眨了眨眼,才拉着莉莉的手温声说道,“走,我们去找斯内普。” 之前莉莉因为被迫跟不喜欢的人同行,一直显得很不高兴,如今摆脱了那两个家伙,兴致一下子就高了起来,叽叽喳喳地朝七海问个不停。 七海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很快走到了之前安置斯内普的树洞,却意外地没有发现人。 七海有些不满地皱起了眉头,“明明说过让他不要乱跑的。” 莉莉倒显得有些担心,“是不是西弗遇上了什么麻烦?” 七海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不满又转为了忧虑,“我们再找找吧。” 莉莉用力地点了点头。 * 七海并没有想到,一次本是愉快的出行,竟然会发生那样的悲剧。 整整六十万人,被不足百人的食死徒找上立威的可能性是多少呢? 警察把这一次定义为恐怖袭击的事件的伤亡人数统计了出来,一共是两百五十九人。整个英伦为此陷入悲痛。 而这两百五十九人中间,有一人是托比亚.斯内普。 听说那个时候,一片混乱中一道恶咒飞向了人群中的西弗勒斯。 而他那混账了这么多年的父亲,那一刻仿佛受到了天启突然觉醒了身为人父的意识般,奋不顾身地扑到了他儿子身前。 一个软弱了一辈子的人,人生唯一的一次勇敢,为此他付出了生命。 葬礼举行的时候,仿佛为了人们的悲伤作注解,天空下起了滂沱大雨。 莉莉并没有来,还不满十一岁的小姑娘第一次见证了认识的人的死亡,为此大病一场。 艾琳也因为受了太大的刺激而精神不稳,七海不得不暂时把她拜托给了邻居。 托比亚生前的人生关系并不好,来参加葬礼的人寥寥无几。 七海一手举着黑色的打伞,一手紧紧地牵住斯内普。 神父念完了祷告词,突然拿出了一台破旧的录音机放到了墓碑上,又放进了一盘磁带。 “应逝者生前遗愿,将在其葬礼上播放这首歌。” 神父沉声说完,按下了播放键。 磁带空白的部分缓慢地转过去后,外放器里响起了一首旋律优美的歌曲。 “It’s not tige Just relax--take it easy You’re still young--that’s your fault There’s so much you have to know Find a girl, settle down If you want,you can marry ……” 七海听了一会儿才听出来这是那首英国摇滚民谣的经典温情之作《父与子》。 歌词分别从父亲和儿子的角度对对方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一开始正是父亲陈诉的部分。 “现在还不是做出改变的时候 放轻松吧,别紧张 你还如此年轻,这是你的不足 世间还有如此多的事需要你去了解 去找个女孩吧,安定下来 如果你想,你还可以同她步入婚姻的殿堂……” 温暖的歌声中,棺木被一脸肃穆的殡仪队抬了进来。生前总是很邋遢的男人此刻却被收拾得很干净。 然后是盖棺,填土。 大雨中安静的葬礼现场,只有那首优美的民谣轻轻地唱着。 “……I was once like you are now 我也曾像你这样年轻过 And I know that it’s not easy 而且我知道那并不容易 To be calm when you’ve found 当你发觉外头有些奇妙的事情时 Something going on 务必保持冷静 But take your time--think a lot 凡事三思而后行 While think of everthing you’ve got 思考你所拥有的一切 For you will still be here tomorrow 因为明天的你依然还在这里 But your dreams may not...但你的梦想却可能走远…… ” 身侧的男孩终于控制不住地浑身颤抖。七海伸出一只手将他揽入了怀中。 滚烫的泪水混合着冰冷的雨水落在七海的后颈。 歌曲终于放完,葬礼也随后结束。 人们陆陆续续的离开。 最后一个走的是神父,他没有带走录音机,而是将之留在了墓碑上,同时用自己的伞撑在上面挡雨。然后他朝七海点头致意,从容地冒雨离开。 歌曲放完后,只有空白部分还在缓缓转着,许久之后,A面终于结束,老旧的机械顿了一下,反向转到了B面。 然后突然安静的墓地上响起一阵吵杂的声音,接着托比亚略显年轻的声音突兀地响起,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无意间录上的。 “艾琳,你看小家伙睁眼睛了哎,你说他会不会有魔力呢?其实成为普通人也不错,当然如果能成为一个勇敢的人就更好了……” 话音戛然而止,然后就是漫长的空白。 斯内普终于无法支撑住自己的身体,从七海怀中滑落下来,跪倒在她的脚边,哭得全身发抖。 七海蹲下来,将伞朝他的方向倾了倾,然后伸出手温柔地放在了他的背上。 斯内普把头埋在自己的膝盖上,忍不住嘶吼出声,“他就是个懦夫!懦夫!” 从他第一次见到那个男人被挫折打垮像条狗一样地胡乱发泄时,就在心底发誓,绝不要成为他那样软弱无能的废物。 所以当他发现自己的巫师资质时是那样地高兴,他终于可以摆脱父亲的阴影,从他粗暴的拳头中保护母亲,成为一个强有力的人,发誓一生追寻力量。 一切在准备好之前,只需要忍耐就好了。忍到自己十一岁去到霍格沃茨,去到梦一般的魔法界。 他就这样咬牙忍到了如今,这个人却用这样的方式走了。 他想恨他,却又忘不了在他肩头看到的风景。 七海安抚般一下一下抚着他的背,一句劝慰的话都说不出。 一个父亲,对于一个儿子,永远有着无法估量的意义。 无论好坏,他的一生都将在他的影子下徘徊。或憧憬,或痛恨。以此来塑造自己的人格。 一个父亲的离开,将给一个儿子带来刻骨铭心的成长。 这一切对于这个还不满十一岁的男孩来说,有些过于早了。 而且对于斯内普来说,父亲的离去带来的不仅有悲伤、痛恨,同时还有难以启齿的愧疚。 因为那个时候,七海明明已经告诫他远离,他却被黑魔法的力量所吸引,忍不住靠近。 最后打中父亲的那一记恶咒,正是来源于一名食死徒。 如同他在最恶毒的梦里所诅咒的那样,那个男人死于一记强有力的恶咒,然而却是用保护的姿态挡在了他的面前。 为什么要扑过来呢?为什么不继续混账下去呢? 这样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恨你了啊。 在做出了这么多混蛋事后最后却又良心发现么? 被这样懦弱的你所救的我该是多么地耻辱啊。 又是多么地难过。 小小的男孩无法承受这么复杂沉重的情绪,只能用痛苦和嘶吼来发泄他的情绪。 魔力的暴动让周围宛如处于风暴的漩涡。 七海见状,叹了一口气,终于还是出手将他弄晕,然后背回了家中。 第六十章 女王的惩戒 七海之所以没有直接抽走斯内普的负面情绪,是因为这种做法对人格的稳定并不利。 要知道人的情绪的产生很多时候是与事实相关联的。在事实既定的情况下,人只能通过从悲伤、悔恨等情绪中挣脱出来,才能最终达到心灵的宁静,形成坚强的人格。 对托比亚自然不用客气,对斯内普这样的未成年人七海则是慎之又慎。 那天他悲痛过度,又淋了雨,小孩子的体质本就不强,感冒发烧自然是找上了门来。 七海对照顾小孩子还是勉强有些心得,当即就把人送到了社区诊所。 结果到了诊所才知道,这年头看病也不是人人都看得起的,七海自变魔女后连吃喝都不用,就没再注意过钱财的问题,哪知事到临头却犯了愁。 最后才想起还有魔药这一招,浪费了不少艾琳剩下的材料才配成了一剂提神剂(Pepperup Potion),给斯内普灌了下去。 药剂一入喉咙,斯内普的耳朵就开始冒烟。提神剂虽然能治疗常见感冒,却也会让服药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耳朵一直冒烟。 阴沉着脸的小男孩却有一双冒着烟的耳朵,怎么看怎么喜感,七海一时没绷住笑出声来,结果就是被恼羞成怒的斯内普踢出了房门。 斯内普感冒好了之后,七海就去把艾琳接了回来。 艾琳本就不是个坚强的性格,此番受了打击,神志就有些恍惚,甚至出现了记忆混乱的症状。 七海不太确定她这是创伤后应激障碍还是精神分裂症前期,最好的选择是把她送到专门的医院,但一来经济条件不允许,二来此时对此种疾患的研究还不够深入,治疗效果并不敢保证。 艾琳倒下后,养家的重担就落到了七海身上。斯内普家之前还剩了一点积蓄,艾琳在偶尔清醒的时候全部将其给了七海,想来也是知道自己不顶事了,需要托付于人。 七海的表现经常会让人将她当做成年人对待,而且相处久了,还会很容易信任于她,所以尽管她此时外表年纪不过十岁左右,却被情绪崩溃的艾琳托付了身家性命。 艾琳给七海的钱并不够三人开销多久,加上考虑到今后到魔法界还要花钱,开辟新的经济来源势在必行。 从前七海要么是未成年人直接当伸手党,要么就混进公务系统领工资,实在不行还能趁着乱世干点赏金猎人的勾当。 但如今是和平年代,她外表年纪又小,以上办法就行不通。 年幼的身体实在是给七海带来了很大的困扰。因为年纪小,很多活计一开始别人就不会交给你做。 七海不是没想过增龄药剂之类的办法,却悲催的发现她的身体构造异于常人,一般的魔药并不能对她的身体起作用。 如果魔力充足,直接变身也不是不可以,可惜如今魔力是她最稀缺的东西。 七海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逛半天,正愁找不到路子,突然看到一条巷子里,几个奇装异服的嬉皮士正凑在一起抽大麻。 要说这世上谁的钱最好赚,瘾君子绝对要算其中之一。 七海略略琢磨了一下,然后就开始行动了起来。 她把斗篷变得更长了些,帽檐拉得更低,做出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靠近了那群嬉皮士,然后故意用格外苍老沙哑的声音开口道,“有好货,要不要?” 几个嬉皮士抽得都有点high,晕晕乎乎地叫嚣着,“老太婆,是你在医院骗来的吗啡吗?” 七海神叨叨地接话,“更高档的东西。” 一满头扎着小辫子的嬉皮士大笑起来,“别装神弄鬼了老骗子,你还能搞来吗啡不成?” 七海反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其他人看同伴被打,立刻骂骂咧咧地想要跳起来动手,可惜抽大麻抽high手脚有点不协调,爬了几次都没站起来。 这是哪个被打的小辫子亢奋地大叫起来,“爽!真TM爽!我这辈子都没这么爽过。我感觉自己终于聆听到了圣灵的声音。” 六七十年代毒品泛滥的时候,曾一度流行这么一种说法,说是毒品吸high的时候,可以超脱身心见到上帝。 这种说法当然后来被证明是扯淡,但现如今甚至很多神职人员都相信这一说法。 听了同伴的说辞,几个嬉皮士顿时狂热起来,“什么好东西?快给我也来一下!” 七海矜持地伸出了一根手指,“一英镑一下。” “操!真TM贵!”其中一个光头男人骂了一声,却毫不在意地扔出了一英镑,同时还把脸凑了过来,“狠狠来一下,如果不爽看我怎么干你。” 七海狠狠翻了个白眼,抬手又是一耳光,那光头男人捂着脸回味了半天,才大叫起来,“TM真比冰毒还爽,以前我们吸的都是狗屎!” 其他人见如此神效,纷纷踉踉跄跄地爬过来跪求打脸。 七海连抽了十几个,每个被抽的皆是一副升天的表情。 这街上,却不缺的就是乱花钱又闲得蛋疼的瘾君子,很快求抽打的人就排起了长队,个个都是跪求女王临幸的表情。 其中有个别刺头想要找麻烦,被七海一巴掌空中转体三百六十度直接躺倒在地上挺尸,好不容易醒了第一件事就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跪求女王大人原谅。 那景象真是看得路人都醉了。 七海连抽了近百人,狠狠地过了一把抖S的瘾,不但赚足了英镑,还进补了不少负面能量。 可惜这种方法太过高调,很快就有条子盯上,七海不得不风紧扯呼,溜之大吉。 七海知道这种方法捞钱可一不可二,再来就会有进局子的风险,于是换了种策略,按照艾琳之前告诉她的路子第一次进了对角巷,搞来不少魔药素材,在家里配起了欢欣剂。 欢欣剂(Elixir to Induce Euphoria)这种东西,喝了会使人产生一种莫名的幸福感,其效用跟人类的毒品有异曲同工之妙,还没有什么毒副作用和成瘾性,实在是发家致富之良药,且还能造福社会,真是应该大力推广。 于是无良大毒枭(划掉)人间小天使七海在家里开起了她的制毒工坊(划掉)良心药厂,然后通过街头的流浪汉分批散播出去,收入了大量黑心钱(划掉)良心钱。 钱赚得差不多后,七海就收了手,开始专心宅在家里研究要怎么治好艾琳。 之前她已经带艾琳去过专门的医院,结果果然麻瓜界目前对精神类的疾患还有些束手无策,甚至有些封建的家伙说她是魔鬼上身,要把她隔离到有神父坐镇的疯人院。 吓得七海赶紧把艾琳带回来,从此不敢再带她去看麻瓜医生。 艾琳的情况越来越糟糕,清醒的时候很少,大部分时间沉浸在自己的臆想之中,时而狂笑,时而大哭,有时候狂躁起来让七海都有些棘手。 毕竟艾琳是一个成年女巫,不但魔力充足,还会乱发恶咒。七海一开始不太熟悉魔法界的攻击方式,差点中招。 饶是她身手如此敏捷,一次为了护住无意闯入房间的斯内普,还是中了艾琳的一记钻心咒(crucio),那滋味真是难以用言语形容,总之七海发誓不会让自己再中第二次。 认识到了艾琳的危险性,七海不得不长期给她灌缓和剂(Draught of Peace),以至于她每天都昏昏沉沉,甚至一睡好几天。 七海也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终于,在霍格沃茨通知书到来的前夕,七海向斯内普郑重提出了自己的建议,“我们把艾琳送到圣芒戈(St. Mungo’s Hospital)吧。” 斯内普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点了头。 事已至此,与其把艾琳强留在家里受罪,不如将她送到专业的地方接受治疗。 虽然她受的并不是魔法伤害,但在麻瓜医院束手无策的情况下,也只能寄希望于魔法手段了。 在两人做出决定的第二天,霍格沃茨的入学通知书恰巧到来。送信的猫头鹰扔下了信就找七海要报酬。 七海顺手给它灌了一管欢欣剂,然后那猫头鹰就亢奋地发出求偶的叫声一路划着S线飞走了。 令人意外的是,通知书竟然有两封,七海随手打开,发现其中有一封的抬头竟然写的是自己的名字。 “Nana.Seven……”斯内普喃喃念道,“这竟然是你的真名。” 七海挑眉看他,“这上面写的一定是真名?” 斯内普翻了个白眼,“当然,魔法界的名字都是有魔力的。” 七海心头微动。这名字当然不是她的真名,甚至于连一青七海都不是。魔法界是靠什么来识别她的呢? 实际上七海对于自己能收到通知书这一点非常意外。虽然为了方便总是自称女巫,但她清楚自己的身份,连人都不算,说是魔法生物还勉强,怎么会霍格沃茨当成未成年巫师招入学的呢? 也许是因为自己也算有“魔力”,所以那里出了错吧。 七海压下了心底的疑惑,专心看起通知书上提到的需要准备的东西来。 匆匆浏览了一遍后,七海折好了信纸,对斯内普说道,“明天我们先把艾琳送去圣芒戈,再去对角巷一趟把东西买齐。” 斯内普点了点头,对这一安排并没有什么异议。 终于等来了这一天,却没有想象中的激动。本以为去到了魔法界,就可以逃离这个家,没想到在这之前,家却先破了。 七海看他没什么精神,想了想,提议道,“叫上莉莉一起吧。” 斯内普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摇头,“不必让她多跑一趟圣芒戈,再说霍格沃茨应该会派专门的教师领麻瓜出身的未成年巫师去对角巷。” 其实两路人可以在对角巷约个时间碰头。 七海看了一眼斯内普,知道他从来不愿把自己或自己家庭不堪的一面暴露给莉莉看,自卑又自傲,是他这样处境的小男孩最容易形成的个性。 于是七海也不再提及此事,算是默认了他的说法。 第六十一章 对角巷之旅 七海之前每次来对角巷买魔药材料都是来去匆匆,此次带斯内普前来买各种入学必需品,才有机会好好逛一逛这个奇妙的小巷。 上午在圣芒戈帮艾琳班里入院手续时,收获了无数同情的眼光,两个小孩如此早熟的表现引得一群爱心泛滥的人母性大发。 当七海从圣芒戈出来时,兜里已经塞了大把的糖果,各种千奇百怪的糖果在她兜里不安分地跳来跳去。 七海拿出了一个巧克力蛙想要尝尝,却一时不查让它从手里跳了出去。七海目送着那小小的巧克力蛙一跳一跳地蹦入了下水道,默默放弃了将其捡回来的想法。 然后她又拿出一团乒乓球大小的圆滚滚的棉花糖。刚刚撕开包装,那棉花糖便哇哇地大哭起来,还扭来扭去地尖叫,“救命啊!有人要吃棉花糖啦!惨无糖道啊……” 七海面无表情地用两根手指捏了捏,那白白的一团又开始瑟瑟发抖,“求求你不要吃我嘤嘤嘤嘤……” 七海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没能狠下心对这会卖萌会讨饶的棉花糖下口,默默地将其递给了斯内普,“……要吃棉花糖吗?” 对方接了过去,动作粗暴地将棉花糖一撕两半,只听那棉花糖“啊”地一声惨叫,然后就从中间流出了红红的宛如鲜血的草莓酱。 斯内普递了一半回来,七海默默接过,纠结地放进了嘴里,虽然味道不错,但总觉得自己好像干了件超残忍的事情。 有了心理阴影的七海不再试图挑战魔法界各种古怪的糖果,将其一股脑全塞给了斯内普,把对方的衣兜塞得鼓鼓的。 斯内普一脸嫌弃,但总算是没有将其扔掉。 两个人很快便到了破釜酒吧(leaky cauldron),酒吧里人声鼎沸,进出的巫师很多。 七海低调地领着斯内普穿过酒吧来到了外面的小天井,并没有引起多余的注意。 用艾琳的魔杖轻敲了那块特殊的砖,整堵墙的砖就像做消除游戏一样分开,露出了热闹而神奇的对角巷。 斯内普是第一次来对角巷,难免被琳琅满目的魔法商店吸引住了目光。 七海偏过头问他,“是分头行动还是一起?” 斯内普回过神来,看了一眼七海,“你还有别的事?” 七海耸了耸肩,“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觉得或许你会想要单独逛逛。” 斯内普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接过七海给他准备好的钱袋非常干脆地大步离开了。 对于他的不闻不问,七海不知该感到欣慰还是无奈,她其实无非是想去一趟翻倒巷(Knockturn Alley)淘一些比较危险的魔药材料,不方便带上他罢了。本来还准备了不少借口,没想到对方不仅敏锐地察觉了,还一句废话都没有,实在是识趣得有点过分。 七海先去古灵阁(Gringotts bank)用英镑兑换了一些金加隆,然后才拉了拉斗篷,匆匆走入了翻倒巷。 虽然与对角巷相邻,但翻倒巷的氛围完全不同。每个巫师打量别人的眼神似乎都有些警惕或不怀好意。 个别心怀不轨的巫师见七海年幼,想要上前敲诈一番,却被同伴死死拉住,拼命地打眼色,显然是在七海这里吃过不小的亏。 七海熟门熟路地来到博金博克魔法店,同店主扯了许久的皮,才买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正满心不爽地准备离开时,却差点同突然进门的人撞个满怀。 七海抬头看了一眼来人,从拉低的帽檐间隐约可以看见铂金色的长发。来翻倒巷的人一般都会隐藏自己的身份,七海不想惹麻烦,往旁边避了避,准备绕过他离开。 哪知对方却不知那根神经搭错,伸出手想要捉住七海。 在这样的环境中,七海本就时刻保持着警惕,对方刚一有动作,就先发制人地出手捏住对方的手腕反手一扭。 然后就听得咔嚓一声响,两个人同时愣住了。 七海心中疑惑,自己用的力道自己心里有数,绝不会达到让人骨折的程度。 被捉住的那人却急忙拂开七海的手,颤巍巍地从自己手腕下的护具里抽出了自己的魔杖。 只见平时包养得十分好的魔杖,此刻杖身上已有不容忽视的裂纹。 七海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原来被折的东西是这个。 那人轻抚着自己的魔杖,心疼的情绪即使隔着大大的斗篷也能清晰地感知到。 半晌,那人终于后知后觉地燃起对罪魁祸首的怒火,魔杖一挥就指向了七海。 中过一次钻心咒的七海对被魔杖指着非常敏感,若是距离远她还会躲开,如今这么近,对于一个长期习惯近战的人来说第一反应当然是毁了对方的武器。 于是,那支本就首创的魔杖不幸受到了二次伤害,那人的魔咒还没念完,魔杖已被七海残忍地向上一折,彻底一分为二。 对方仿佛整个人都石化了。半晌都没有反应。 七海看得良心也略略有些疼,本来没有多大的冲突,却毁了别人吃饭的家伙(哪里不对?)什么的。 于是七海叹了一口气,掏出了一本金加隆,拉过对方的手,轻轻地放在对方手心,还体贴地帮对方合拢了手,“再去买一根吧。” 说完一拉兜帽,非常不忍地走了。 而不幸被折了魔杖还被用一金加隆就打发了的马尔福家现任家主卢修斯.马尔福(Lucius Malfoy),久久地站在原地,那攥紧的拳头仿佛要将手中的金加隆狠狠捏碎。 * 翻倒巷的小插曲很快被七海忘诸脑后,再次回到对角巷后,七海匆匆赶往同斯内普约定碰头的奥利凡德(Ollivander)魔杖店,因为刚才的意外,她已有些误了约定的时间,希望对方不会因此发火。 路过一家冰淇淋店时,七海无意间撇到海报上推出的新产品时,琢磨着买个冰淇淋赔罪什么的说不定可以让对方消气,于是直接闯入店中,看也不看,只对店员指了指海报,便将冰淇淋匆忙买走。 太过匆忙的七海没有注意到她刚才瞥到的海报旁边还有另一款相当无节操的小型海报,以至于刚才指错方向买错了冰淇淋。 当七海拿着顶着两个冰淇淋球的甜筒走出店面时,就发现了买的东西有哪里不对。 只见那蛋卷做的筒身上,突然伸出了两只细长的小手,开始拖起自己上面两个香草的冰淇淋球死命往中间挤,一边挤还一边神经质地问,“有沟了么有沟了么?” 七海= = 正考虑着要不要把这无节操的冰淇淋扔垃圾桶去,对方好像察觉到她的想法般嘤嘤嘤地哭了起来,一边哭那冰淇淋球就一边化开,然后它又开始大叫起来,”好热好热,快让我把衣服脱了……”一边叫,那双细长的小手就像解浴巾一样要掀开自己蛋卷。 正好这时七海走到了奥利凡德魔杖店的门前,看到门前等她的斯内普好像跟那天碰到波特起了冲突的样子。波特已经举起了新买的魔杖,眼见咒语就要从他嘴里发出,七海当机立断地就将手中的黏糊糊的甜筒扔了过去。 只听那无节操的甜筒啪叽一声砸在了波特的嘴唇上,发出了极为*的一声呻.吟后,整个甜筒就完全摊开化作一滩春水(划掉)糖水,从波特的脸上缓缓地流了下来。 詹姆斯.波特。男,十一岁。波特家的独生子。在十一年顺风顺水的人生中,首次遇上了不想面对的重大挫折——被一只咸湿甜筒非礼并夺去了初吻。 请允悲。 受到了重大打击的波特神情都有些恍惚了,他的好兄弟布莱克揪着他的前襟大喊大叫着想让他振作起来。 七海趁机拉着斯内普溜进了奥利凡德,开始试起属于自己的魔杖来。 直到波特回过神来,怒火中烧地冲进店内找七海麻烦时,七海依然没有找到适合自己的魔杖。 七海怀疑这世上根本就不会有适合她这个外来者的魔杖,有心说不用找了,但奥利凡德仿佛跟她较上了劲,不找到合适的誓不罢休。 波特冲进来,举着魔杖就要攻击七海。七海顺手捞起了手边的一根魔杖,极为熟练地喊了一句“除你武器(Expelliarmus)”,就这样轻松地收缴了波特的魔杖。 就在七海想要把那根顺手拿起的魔杖放回原位时,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那根本来很是平凡地魔杖此刻突然变得灵性起来,黏在七海的手上甩都甩不掉,还直往七海的袖子里面钻,那急切的样子,宛如一个偷钻女生裙底的痴汉。 七海无语地看着这根浑身上下都透露出猥琐气息的魔杖,默默地思考着到底是魔法物品本就猥琐,还是被她影响了才变得猥琐这一沉重的命题,连奥利凡德在旁边大呼小叫“橡木,11英寸,龙的心腱……”什么的都被她自动忽略了。 其间想要偷袭的布莱克再一次被七海利落地缴了械,眼见自己无法摆脱这根猥琐的魔杖,七海也不得不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选择认命。 付了魔杖的钱,七海带着斯内普走出店面,后面还跟着两个气愤不平又欲语还休的波特和布莱克。 七海举了举他们的魔杖,“想要?” 两个人不甘地点了点头。 七海勾了勾手指,“过来。” 两个男孩不明所以地走上前来。 七海举起魔杖,在二人惊恐的注视下将魔杖向后掰到了最大程度,然后用二人的魔杖分别各弹了两个人的脑门一下,才将魔杖还给了晕晕乎乎的两个熊孩子。 趁两人还晕着,七海直接拉着斯内普离开。 之前七海去翻倒巷时,斯内普已经将能买齐的都买了两人份。最后又到摩金夫人长袍专卖店定制了二人的衣服,两人才一起离开了对角巷。 在回去的路上,七海随口问起斯内普是怎么和波特起冲突的,斯内普挑了挑眉毛,来了一句,“巨怪那种东西,不管对谁都会胡乱挑衅一通,因为他们天性如此又没有脑子。” 七海轻笑了一声,不再问下去。转而表情轻松地从斯内普衣兜里熟练地掏出了一颗棉花糖,在它的惨叫声中将其一撕两半,又递了一半回去。 月光下,两个不大的小巫师就这样一边愉快地分食着各种奇葩的糖果,一边走在回家的路上。 第六十二章 分院帽之惑 第六十二章 分院帽之惑 9月1日,霍格沃茨的开学日终于到来。 莉莉的父母亲自开车将她送到了伦敦国王十字车站(King’s Cross Railway Station)。 在她的强烈要求下,七海和斯内普得以搭上了顺风车,一起到达了目的地。 找了半天才找到传说中的九又四分之三月台,一行人正准备进去,莉莉突然就和她的姐姐佩妮纠缠了起来。 佩妮一路上都在和莉莉冷战,她对莉莉坚持带上七海和斯内普的行为极为不满。 莉莉显得非常固执,“那又有什么办法?艾琳阿姨又不在,总不能让他们自己上路。” 佩妮(Petunia)扭曲着脸,“那就让我一路上非得忍受……”她说到这里顿了顿,目光朝七海瞟去,显得有点畏缩。 七海扫了她一眼,眼神有点锐利,她顿时闭上了嘴不敢再说话。 事实上,七海从没威胁过这个有些自私又狭隘的姑娘。但不知为什么她总是本能地怕她,以前她还会偶尔来偷听斯内普和莉莉的聚会,甚至找找麻烦什么的,但自从七海加入后,她就躲得远远的了。 七海知道她其实内心深处也许向往着魔法界,但又由于自己不是巫师而自卑,于是只能向妹妹发泄自己扭曲阴暗的心思。 莉莉虽然是个好女孩,但有时候神经也挺粗的,比如现在,自她从斯内普那里得知姐姐偷偷给邓布利多(Dumbledore)写过信后,就一再声明自己一定会去求校长收下姐姐的。全然不知她的话已经深深地刺痛了佩妮的自尊心。 果然被刺伤的佩妮不管不顾地做出了反击,直言莉莉是怪胎,还把斯内普也骂了进去,只是眼光在转向七海时,又不自然地撇开,话音戛然而止,不敢再多说一句。 即使这样,莉莉还是被她的话语深深地刺伤了,直到登上了霍格沃茨专列,都还在伤心地哭着,脸一直贴着窗户玻璃看向外面。 这种寻常的姐妹吵架七海并不放在心上,两人虽然有无法回避的隔阂,但到底是亲生姐妹,即使因为感到自己受伤便用最尖刻的语言刺伤对方,但七海相信,她们的内心,还是会为对方保有一份姐妹之情。 斯内普看莉莉哭得伤心,忍不住出言劝慰她,“巫师和麻瓜天然有所不同,无法勉强,她总有一天会想通,然后原谅你的。” 莉莉冷冷地看着她,“你把信给我看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我还以为你又会说不必在意麻瓜的看法。” 斯内普像是被刺痛了般抿紧了嘴唇,半晌才哑着嗓子说了句,“我父亲也是名麻瓜。” 莉莉像是受到了莫大惊吓般瞪圆了眼睛看着斯内普,不知道托比亚死因的她,不明白为什么有一天斯内普会这样承认这个被他当做生命中的耻辱的人。 七海本来正在看窗外的风景,此刻突然开口道,“我也是名麻瓜。” 顿时莉莉和斯内普都用一种“能别在这种时候开玩笑么”的眼神瞪着她。 七海只能无辜地耸了耸肩。 这时走道上突然又响起了一个略有些傲慢的声音,“听听,西里斯,我听到了什么?有个麻瓜混上了霍格沃茨!” 七海循着声音望去,发现正是老相识波特和他的好友布莱克。 布莱克正准备接口讽刺一番,七海朝两人比了个弹脑门的手势,两个人顿时反射性地捂着额头退后了一步。 斯内普嘴角立刻扯起来讽刺的弧度,莉莉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两个男孩立刻觉得自己被羞辱了,掏出魔杖要找七海决斗。 七海好整以暇地掏出自己的魔杖,又是两个缴械咒搞定了对方。 自从有了新魔杖,七海的魔咒越用越顺手,以前艾琳的魔杖总是很难导出她的魔力,让她用起来很吃力,而她的新魔杖却仿佛与她天生契合一般。 在这个时空能找到与自己特殊魔力契合的魔杖并不容易,这也是七海勉为其难收下这根猥琐的魔杖的原因。 魔杖又被缴的波特和布莱克两人为了拿回自己的魔杖,只能一脸屈辱地把脸凑到七海面前,被她恶趣味地又弹了一次脑门。 拿回魔杖后,两人不敢再来招惹她,只能憋屈地远远避开。其中詹姆斯不服气地嚷嚷着,“真不明白霍格沃茨为什么要招收这么邪恶的家伙,她只配进斯莱特林(Slytherin)。” 布莱克难得地没有附和他的话,反而沉声说了一句,“我们全家都是斯莱特林。” 波特满不在乎地说道,“哎呀,我看你挺好的。” 布莱克立马笑了起来,“也许我会打破传统,进到不一样的学院。你想进那个学院?” 波特毫不犹豫地说了“格兰芬多(Gryffindor)!” 两人就这样一边表达着对格兰芬多的向往,一边走远了。 等到两个人的声音完全听不到了后,斯内普才转头看向莉莉,“别信他们的,格兰芬多都是一群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笨蛋。” 莉莉懵懵懂懂地点头。 斯内普感觉放心了一点,又扭头看向七海,顿了顿,他却放弃般说道,“算了,你肯定是不会进格兰芬多的。” 七海笑眯眯地看着他,“你进什么学院我就会进什么学院。”成功地把他逗红了脸,她才又一脸满足地扭头看向窗外,沉浸在调戏正太成功的快感之中。 火车此时正穿过苏格兰高原,开阔美丽的高地景色让人不由心情宁静。 七海难得放松地睡了过去。 等七海被莉莉叫醒时,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莉莉告诉七海快到霍格沃茨了,让她换上定制的巫师袍。 七海和她一起到了盥洗间换好衣服,刚走出去,就听得莉莉的一声惊呼。 七海回过神来,才想起这还是莉莉第一次看见她揭下兜帽的样子,颈上和右眼角的藤蔓花纹让她看上去显得有些诡异。 七海对她温和地笑了笑,“只是以前受到的魔法伤害。” 莉莉的表情立马变为了担忧和同情。 这就是七海最喜欢莉莉的地方。一旦她将对方认定为了朋友,不管对方做了什么,在触及她的底线之前,她就会拼命地为对方找理由相信他。 就如初次见面的时候七海偏她自己是成年女巫,后来在熟识后简单的解释也轻易得到了认可。 想到当初第一次被斯内普看到魔纹印记被追问不停,又一次被认定为黑暗生物的经历,七海无奈地笑了笑,这两个性格差这么多的人竟然也成为了朋友也是够神奇的了。 火车很快便到站,新生们第一次见到霍格沃茨城堡时,都不由得被这座美丽宏伟的建筑摄去了心神。 就连七海也不得不承认,这座建筑的美已经超越了时空,宛如一场奇迹。 穿过城堡前的湖水的时候,大家都屏气凝神,生怕冒犯了这样一座城堡的威严,直到看到大厅穹顶那美丽的星空和飘了飘去的幽灵时,才又一次恢复了活力,兴奋地讨论起来。 刚刚成为校长不久的邓布利多示意大家安静,然后开始了意义不明的讲话,跟传闻一样疯疯癫癫的。 七海漫不经心地四处打量着,突然敏锐地感觉到一道热烈的视线像自己这边投来。她迅速地回望过去,只见教师席末尾的一名教师匆忙移开了视线。 七海细细地打量他,总觉得莫名眼熟。想了半天才想起这人跟詹姆斯.波特竟有七八分相似。 难道是他的什么亲属不成? 七海心中暗自揣测着。自己前面站的是莉莉,后面是斯内普。刚才那人到底在打量谁? 想不出个所以然的七海暂时把这个疑问压倒了心底。 就在七海暗自沉思的时候,校歌环节很快过去。 那顶脏兮兮的分院帽被请了出来,唱起了难听的歌曲。 七海嫌弃地皱了皱眉,对这种分院形式很不以为然。 事实上她对是否需要分院都持保留意见。 这样把还没成熟起来学生贴上标签然后划分到不同阵营的行为显得极为简单粗暴,谁能保证孩子会怎样成长起来呢? 因为性别、国籍、家庭背景、种族、血统等种种原因把人贴上不同的标签,然后用凭标签定义某人而不是将不同的人区别对待,其实是一种十分没有耐心且狭隘的行为。 分院按照姓氏的字母排序进行,很快就轮到了莉莉。 莉莉期待地走上前去把帽子戴在自己的头顶,分院帽很快给出了它的回答,“格兰芬多!” 七海听到斯内普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显然他对这个结果十分遗憾。 七海和斯内普的排序都比较靠后,大部分学生都分院完成后才轮到他们。 先轮到的时斯内普,只见他走上前去,分院帽也是没怎么犹豫地就把他分到了斯莱特林。 当他走向斯莱特林的长桌时,级长卢修斯向他表示了欢迎。 接下来便是七海。 七海慢吞吞地走到分院帽前,提起它用手拍了拍上面的灰,才不紧不慢地将它带到了头上。 分院帽显然对她的行为极为不满,一直在絮絮叨叨地抱怨着,“真是太失礼了!你怎么能对我做这种事?你有洁癖么?你难道是处女座么?马人的占卜说处女座的人都该去斯莱特林你怎么看?我其实一直不怎么相信星座学说……” 七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遇到个跟你讨论星座的分院帽也是醉了。在忍受了半天它的废话轰炸后,终于哀叹道,“就让我去斯莱特林吧。星座这个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分院帽扭捏了一下,终于还是宣布道,“斯莱特林!” 于是七海就成了有史以来第一个以这种莫名其妙的原因被分进斯莱特林的学生。 银绿色的长桌那边传来了矜持的掌声,七海走过去做到了斯内普的旁边。斯内普朝她翻了个白眼,显然也对其被分进来的方式很是不屑。 作为级长的卢修斯本来应该照例去对她表示欢迎,但显然他已认出这个女孩就是把自己心爱的魔杖折断的可恶家伙。此刻别说是欢迎了,心中早就开始酝酿起各种恶毒的整人计划。 分院结束后,新生们被级长们领去了各自的宿舍。 分院帽也被带回了校长办公室。 这时,分院帽才表现出了从刚才就压抑起来的焦躁,“我看不到那个女孩脑子里的东西!一点都看不到!” “冷静。”邓布利多淡定地安抚了它,“你什么时候会遇到这种情况。” 分院帽扯着嗓子叫嚣着,“大脑封闭术!那个女孩显然有非常高深的大脑封闭术技巧。除了斯莱特林的疯子没人会在11岁就这么可怕。” 邓布利多喝了一口甜得发腻的蜂蜜茶,“我不认为一个11岁的小女孩会掌握这项技巧。仅仅为此把她分去斯莱特林有些草率了。” “但她也许不止11岁呢?”墙上的一副画像突然开口道,“用什么伪装骗过了霍格沃茨的新生名单。” 邓布利多十指交叉撑在鼻梁前考虑了许久,才慢慢回道,“这世上没有能骗过霍格沃茨的巫师。” 于是画像和分院帽都沉默了下来。 第六十三章 黑魔法防御 事实上,与分院帽的怀疑相反,七海完全没有使用什么大脑封闭术。 虽然她确实在书中有看到提过这项技巧,但暂时还用不上学起来又很麻烦的样子,所以她就没有费心去学。 而且她还真不知道分院帽这么牛逼,可以读取人的思想什么的。事实上她还以为那玩意儿就是靠星座和占卜之类不靠谱的东西来分院的。 最后分院帽却没能读出她脑中的想法,也不知是因为她是时空旅行者还是与魔女的体质有关。 第二天一大早,七海从宿舍来到阴冷的斯莱特林的公共休息室。 休息室里三三两两地坐着各个年级的学生,偶尔会低声交谈两句。 七海环顾了一周,看到斯内普坐在角落里埋着头看书,于是走到他的身边,“这么早?一起去吃早餐么?” 斯内普合上书站起来,两人并肩走出了公共休息室。在去往大厅的路上,七海对斯内普随口说起了分院前发生的小插曲。 “有个教师长得很像詹姆斯.波特,不知道是不是他的亲戚。你猜他会教我们什么课?” 斯内普恶毒地评价道,“波特家的人,大概会教《与巨怪在一起的日子》?” 七海耸了耸肩,“我觉得他当时肯定是在看莉莉。也许姓波特的都会喜欢莉莉?” 斯内普瞪了她一眼,“一定要在吃早餐之前这么恶心我?” 两个人就这么闲聊着来到大厅。 早餐供应的是南瓜汁和各种面包。南瓜汁看上去比较让人没有食欲,说实话味道还不错。 莉莉坐在格兰芬多的长桌上,看到七海和斯内普后就热情地朝他们挥手,想让他们坐过来,却被身旁的一个格兰芬多女生拉住了。 七海也笑着朝她挥了挥手,然后和斯内普一起坐到了斯莱特林的长桌。 斯莱特林的人进餐都有一种优雅的矜持,基本不发出声音,可以说教养良好。当然,也可以说过于装逼。 七海吃得并不多。食物对她来说并不是必需品。少量吃一点只是为了避免惹人怀疑。 斯莱特林长桌安静的氛围让斯内普有些束手束脚,为了避免发出声音惹人嘲笑,他吃得很慢。基本上所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他才放下餐具。 七海等得昏昏欲睡,等斯内普结束进餐同她一起离开时,忍不住出言道,“你其实不必过于在乎别人的看法。” 斯内普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由于早餐吃了太长时间,以至于他们的第一堂黑魔法防御课快要迟到。 两人不得不奔跑起来,却还是因为对道路不熟而晚了一步走进教室。 该堂课的老师已经来了,正是之前在新生欢迎仪式上看他们的跟詹姆斯有七八分相似的青年。 看到迟到的二人,那年轻诧异地睁大了眼,仿佛完全没料到他们会迟到一般,然后面上很快又浮起幸灾乐祸般的愉快神色,拉长了声调宣布道,“迟到。斯莱特林扣十分。” 本来安静的教室立刻响起了嘈杂的嗡嗡声,这些平时十分矜持的小斯莱特林们此刻充分地表现出了他们的集体荣誉感,投向二人的视线很是不满。 斯内普本就苍白的脸色显得愈发白了。 七海倒是处之泰然。说她皮厚也罢,她还不至于被这种小学生程度的排挤所影响。既然已经不幸被扣分,今后找个机会补回来便是。 两人在其他人刺人的视线中坐到了后排的位置上。 本堂课的教师也开始了自我介绍。 “哈利.波特(harry.potter),你们可以直接称呼我为哈利或者哈利教授,不建议称呼我的姓氏。从今天起,我将成为你们黑魔法防御课的教师,你们课上课下有任何相关的疑问都可以来找我,我的办公室在格兰芬多的塔楼。希望我们可以一起度过愉快的学校生活。” 头发乱糟糟的青年带着一副圆形的眼镜,语气轻松,态度亲切自然,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因为他的长相和态度,有大胆的格兰芬多学生大声问他,“请问你跟波特家有什么关系吗?” 哈利循声望去,见提问的正是西里斯.布莱克,神情恍惚了一瞬,很快又笑着耸了耸肩,“这你该去查查波特家的家谱。”轻松地把话题带了过去。 七海觉得这个老师有点奇怪。他看斯内普或者布莱克的眼神仿佛就像他早就认识他们一样,而且还有着某种莫名的怀念。 她偏过头去,想把这个想法分享给斯内普,却发现对方脸色白得跟纸一样,额头上全是冷汗。 七海立马担忧地小声问道,“哪里不舒服?” 斯内普表情痛苦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突然毫无预兆地教室后门冲了出去。 教室顿时起了一阵骚乱。 七海毫不犹豫地也跟着冲了出去,在走廊拐角处找到正扶着墙壁吐得一塌糊涂的斯内普。 七海走过去的同时挥了挥魔杖,施了个清洁咒让他看上去没那么狼狈,否则被同学看到了他那敏感的自尊心恐怕又会被刺痛。 斯内普难受地紧闭着眼睛,一声不吭。 七海把手虚放在他的背上,“我带你去校医室(hospital wing)。” 这时哈利也从教室里走了出来,圆圆的镜片下,绿色的眼中充满了担忧,“发生什么事了吗?” 七海这才注意到这名教室有一双同莉莉一样的绿眼睛。这个发现让七海心中古怪莫名。 不过这个想法只是一闪而过,面对老师的提问,七海十分有礼地点了点头,“教授,斯内普同学不舒服,恐怕无法坚持上课了。我可不可以把他送去校医室?” “是吗?”哈利上前了两步,关切地问道,“需不需要我帮忙?” 七海觉得这个教师更诡异了。他刚刚明明对斯内普抱有莫名的敌意,如今却又表现出如此关心的姿态。而且在他面前,不像个长辈,倒像个平辈甚至晚辈的样子。 出于疑心病,七海断然否决了哈利的提议,“请教授回去上课吧,同学们还在等着呢,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这时教室里的嘈杂声更大了,甚至有些不安分的学生还探头探脑地想要出来看看情况。 哈利无奈之下只得同意了七海的提议,自己回去安抚教室里的学生了。 七海看着哈利的背影消失在转角,才拉过斯内普的手准备扶他去校医室,却被对方直接把手打开了。 七海皱了皱眉,干脆弯下腰来不管不顾地把他背到了背上。 斯内普被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挣扎。七海威胁道,“如果你想被所有同学都看到被一个女生背在背上的话,就继续动。” 斯内普果然身形一僵。 七海背着他开始往校医室走。 斯内普缓过神来后就开始尖刻地讽刺道,“怎么?万能的摄魂怪小姐连个基础的漂浮咒都不会用了吗?” 身体的不适让他平时犀利的语言利器的攻击力大大地打了折扣,显得虚弱得很。 七海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身体不舒服就省点力气,被背着走是小孩子的特权。” 斯内普立马涨红了脸,“身高只比地精好一点的你也好意思装大人?” 七海极为自然地接话道,“我是摄魂怪啊,不知道摄魂怪的年龄不能以外表判断的么?” 饶是斯内普巧舌如簧,此刻也被无耻自黑如七海给噎住了。 七海背着斯内普一路往校医室走,其间碰到其他学院正在上室外课的学生,也不避讳,旁若无人地穿过人群。 斯内普一阵羞窘,恨不得把脸藏到七海的巫师袍里,有心想要骂她,却又怕开口引来更多的注意。 一直到远离人群后,七海才慢吞吞地开口道,“啊,忘了说了,我用了隐身咒,他们看不到的。不过你拼命贴我背上想骂又死命忍住的样子真是太可爱了。” 斯内普一瞬间恨不得给她来一道“钻心剜骨”。 在斯内普咬牙切齿的愤恨中,两人终于抵达了校医室。 在跨进校医室门的一瞬间,七海挥了挥魔杖无声地解除了隐身咒。 庞弗雷夫人(Madam Pomfrey)见二人这么走进来,忍不住打趣道,“可爱的小姐弟。” 七海非常顺溜地接口,“啊,我弟弟麻烦您给看看了。” 话音刚落,嘶啦一声,七海的巫师袍背后终于被斯内普給撕烂。 七海把斯内普放到床上,才扭过头看了看自己巫师袍的损坏程度,正啧啧有声地准备再打趣斯内普一番,却被好心的庞弗雷夫人顺手一个修复咒给恢复如初了。 七海于是掉过头来向夫人道谢,对方只是朝她矜持地点了点头,便拉上了病床四周的帘子,让她等在了外面。 没过多久,庞弗雷夫人走出来,略有些严厉地看着七海,“营养不良性贫血,神经性胃炎,消化不良。你们家大人就是这么照顾孩子的?” 七海皱了皱眉头,想着可能是斯莱特林的新环境还是给他带来了太大的压力,而他本身体质又不好,再加上早餐那种吃法,之后又剧烈运动,才会这样发作。 回过神来,七海也不辩解,态度很好地朝她低了低头,“对不起,我今后会注意的。” 庞弗雷夫人张了张嘴,还准备说什么,突然想起了什么般皱起了眉头,又仔细看了一眼七海,匆匆走了。 因为她走得匆忙,并没有交代能不能探视,七海便默认是可以的,直接拉开帘子走了进去。 帘内斯内普背对着她蜷缩在病床上,她俯身看了看,发现他已经睡着,大概因为得到了治疗,脸色变得好看了些,于是略略放了心,搬来把凳子坐在床边慢慢看起《标准咒语集》来。 斯内普一觉睡到了下午,醒来时感到胃部冰冷的感觉完全消失,也重新有了食欲。 外面的天色已经昏黄,夕阳照进来,暖黄色调,让一切有种暧昧的不真实感。 耳边似远似近地传来熟悉的声音,他最喜欢听到的那个热情的声音。 是莉莉。 内心一声极轻的喟叹,他终于还是睁开了眼睛,看到莉莉正一脸担忧地站在他床前,见他醒了,就用一种夸张的语气指责道,“噢,西弗,你怎么这么不注意照顾自己,听说你的病是因为压力过大,难道斯莱特林那群人欺负你了?” 斯内普张了张嘴,想要反驳什么,最后还是咽了下去。 七海淡定地翻过一页书,头也不抬,来了一句,“他是自己在欺负自己,不过好歹他也算是斯莱特林一份子,这么说来的话倒也可以算是斯莱特林欺负他了。” 这话中的弯弯绕得莉莉有些头晕,斯内普倒是听懂了她的讽刺,忍不住不忿地瞪了她一眼。 莉莉给他们带来了落下的几堂课的作业要求,又把自己的笔记借给了他们,还贴心地带来了他们错过的午餐。 又嘱咐几句后,莉莉便准备回到宿舍午休,临走的时候她想起什么般转过头来,“对了,黑魔法防御课的哈利教授说让西弗晚餐后去他办公室一趟。” 七海有些意外地抬起头来,见莉莉只是顺口传话,并不知道什么内情的样子,于是没有多问什么,只朝她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莉莉走后,七海拿起她带来的午餐,顺手施了个加热咒后才递给斯内普。后者并不接,只语气尖酸地说道,“一点东西都不吃,真把自己当成摄魂怪了吗?” 七海眼睛还盯着膝盖上的书,听了他的话,看也不看就把饭盒摆在了他面前的病床桌上,还像打发小孩子闹脾气一样挥了挥手,示意他别闹。 斯内普瞬间被激怒,“N0.7~你应该回到阿兹卡班去履行自己的本职工作,去给那些该死的倒霉蛋一个摄魂怪之吻,而不是在这里跟我扮演虚伪的亲情游戏,我TM一点都不需要!” 斯内普一旦被激怒,就会称呼七海为NO.7,仿佛在叫她摄魂怪的编号一般。七海从未觉得被冒犯,反而觉得他这么拉长了调子喊一个这么有创意的绰号显得很可爱。 于是恶作剧心起的七海,淡定地合上了书站起来,俯身亲了亲他的脸颊,“摄魂怪之吻什么的,是指这个?” 斯内普涨红了脸,恼羞成怒地朝她举起了魔杖,却被七海一挥魔杖轻易地缴了械。 见他紧抿着嘴唇瞪着自己,七海总有种好像快把他欺负哭了的错觉,终于良心发现地坐到了床沿,柔声道,“你到底在气自己什么?” 斯内普猛地撇过头去,脸上有一闪而过的狼狈,好像自己在这个人面前总是轻易地被看穿,任何故作镇定的伪装都不奏效,任何难以启齿的不堪都无所遁形。 他终于放弃般倒在床上,把身体背对着她,喃喃叹息道,“我好像把一切都搞砸了。” 七海坐在床沿上伸出手随意地把玩着他的头发,摸着摸着还是忍不住悄无声息来了个“清洁咒”,结果那些黑色头发就如同干燥过头了一样瞬间布满了静电,根根直立了起来。 七海心虚地撇过头去,掩饰性地帮他压了压被子。而斯内普毫无察觉,还沉浸在自己新学期第一天就出状况的苦闷之中。 为了不被他发现异状,七海轻咳一声,用一种温柔得过了头的声音安慰道,“谁学生时代没有出过一两次丑,没有人能保证不犯错。能你长大了,再回忆起来,这些都只是很有趣的笑料而已。那些笑你的人,并非全部都是全然的恶意,有时候只是单纯地想要发笑。你之所以在乎,是因为你觉得自己不够强,需要在乎所有人的看法。总有一天,你会成长到不会被这些刺伤,学会对意见有取舍,相信自己的心和自己所行的路。” 似乎被七海难得的长篇大论所安慰,斯内普久久没有说话,半晌才传来一句微不可闻的“谢谢”。 七海极为矜持地“嗯”了一声,然后悄无声息地溜下了床,开始往门口挪,等快要挪到时,才一脸正直地来了一句,“还有,我觉得呢,学生时代偶尔要还一两个发型才对得起自己的青春,你说是不是,斯内普同学?” 说完不等回应,飞速逃离了校医室。 身后远远传来了斯内普后知后觉的怒吼。 第六十四章 飞行课意外 因为七海逃避责任的行为,斯内普整整有一周没有理她。 所以七海没没有找到时机问他那天哈利把他叫到办公室到底说了什么。 这两天七海渐渐察觉到自己有被孤立起来的架势。这固然有开学第一天她就害得学院被扣分的原因,但在她为学院在魔咒课和魔药课上为学院把分加回来后,大部分同学对她的态度还是很诡异。 总让七海有种被什么东西盯上了的不舒服感。 周五上飞行课的时候,七海兴致勃勃地如老师说教的那样把扫帚唤到了自己手里,然后伸腿一跨做好了起飞的准备姿势。 一年级生第一节飞行课一般很少学习升空,还在熟悉飞行扫帚的阶段。哪知七海一跨上去,扫帚就不受控制地飞到了天上。 七海并不慌乱,以为只是扫帚老旧后抽了风,哪知那扫帚在飞上半空中后,突然完全散架,没有任何依凭的七海就这样从空中直直坠落。 她迅速从袖中滑出魔杖准备给自己来个漂浮咒,结果在这之前,她已经轻如羽毛地浮在了半空。 在缓缓坠落的时候,七海快速地扫视了一圈地面,先是看到了地面举着魔杖的霍琦夫人(Madam Hooch),正是她负责这趟飞行课的授课。 然后是塔楼的窗户便刚刚把魔杖收回的哈利教授,在七海望过去时他已经让自己的身形消失在了窗帘布后。 最后是在另一边城堡快速消失的隐约可见的铂金色长发。 不管怎么看,她这次飞行意外都显得很可疑的样子。 七海刚落地,莉莉和斯内普就脸色煞白地扑了过来。七海朝他们安抚地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两人放下心来后神色都有点不对,莉莉显得愤恨异常,而斯内普则有些心事重重。 莉莉回到格兰芬多的同学身边时朝七海打了个眼色,七海点了点头表示明白,然后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 飞行课结束的时候,熊孩子詹姆斯骑在自己的扫帚上一个漂亮的低空飞行略到七海什么,挤眉弄眼地嘲笑她,“肥婆你把扫帚都坐散架啦。噢,可怜的扫帚!” 七海斜了他一眼,突然毫无预兆地跳起来一个扫堂腿将他掀翻在地。詹姆斯在草地上连滚了十几圈,好不容易站了起来,身上沾满了草屑。 晕晕乎乎的詹姆斯站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冲七海掏出了魔杖,“作为一名巫师你居然用物理攻击到底还有没有一点羞耻心?!而且你TM的居然还偷袭,果然是卑鄙的斯莱特林,一点骑士精神都没有。” 七海无辜地摊了摊手,“对不起,那请问你到底是要捍卫巫师的荣耀还是骑士的精神?圣殿骑士团的马蹄把你的脑子践踏残了吗?” 差点被骑士团逼绝种的巫师口口声声骑士精神什么的,真是画美不看。 显然詹姆斯对这段历史的印象并没有那么深刻,听了七海的话,也一时没理解过来,整个人显得有点茫然。 还是布莱克家学渊源反应更快,悄悄挨到詹姆斯身边附耳道,“骑士团曾是我们的死敌,他在骂你前后矛盾脑子不好使。” 詹姆斯瞪了他一眼,“我知道,只是一时没想起罢了。骑士团那种异端怎么能代表骑士精神。伟大的亚瑟王跟梅林不也是好朋友么?这厮居然敢偷换概念,好卑鄙。” 布莱克连连点头,“真是太卑鄙了。” 这时收拾好了其他上课道具的霍琦夫人终于注意到了这边的冲突,两边的人都收到了一记严厉的眼神和口头警告。 詹姆斯和布莱克略收敛了一些,等霍琦夫人完全离开后,他俩立刻冲到七海的面前,“有种来场决斗,午夜十一点,储藏室门外,敢不敢来?” 七海翻了个白眼,显然不想理会他们这种小孩子般无聊的游戏,詹姆斯见她神色,立刻下了猛药,“输的人绕学校裸奔一圈。” 七海顿时感兴趣地摸起了下巴,反正输的人不会是她,面前这几根豆芽菜虽然没什么料,但偶尔找点乐子也不错。 于是七海像挑白菜一样用一种差强人意的表情指了指两人后面的两个小跟班,“这两个人也要参加么?” 詹姆斯挺了挺胸膛,“当然,莱姆斯(Remus)和彼得(Peter)也是我们的同伴。”说完又加了一句“你那个鼻涕虫小跟班也要一起。” 七海想了想让斯内普参加自己故意输掉然后对方恼羞成怒的可能性,总觉得还是不要让这敏感的家伙留下什么心理阴影为好,于是朝詹姆斯提议道,“我想办法让莉莉出来如何?” 詹姆斯下意识地要反对以维护莉莉,布莱克突然拉了拉他的衣袖,给了他一个很是微妙的眼神。 詹姆斯秒懂,脸上立马浮现出一种类似于心中的天使与魔鬼在激烈斗争的复杂表情,然后不知又想到了什么,眼神发飘,显得格外YD。 七海撇了撇嘴,一眼就能看出这俩熊孩子在想什么,也不想想她既然把莉莉带出来了难道还会输给他们?赌上自己一生的节操也绝对不可能啊! 双方再次确认了时间地点,又各自放了几句无聊的狠话,然后七海就开始心情轻快地往下堂课的教室走去。 * 晚餐后,七海来到了图书室,果然莉莉和斯内普已经在那里等她。 七海到的时候,两个人正在讨论魔药课的作业,看上去感情还不错。 七海拉开他们对面的椅子做了下来。莉莉抬头看见她,立马换上了一副格外严肃的表情,仿佛在商议什么生死攸关的大事一般,“今天你掉下来的时候我看见斯莱特林的卢修斯.马尔福逃跑了,学校的扫帚都有专人检查,即使老旧但却不会这么散架,肯定是那个小食死徒在对付你。” 听了莉莉的话,斯内普意外地没有出言维护自己的学院,而是在沉吟了一会儿后,试探着问七海,“你是不是跟马尔福学长起过什么冲突?” 对于马尔福这个姓氏的印象,七海还停留在食死徒袭击怀特岛那天,听了两人的话后,结合自己今天看到的一幕,她有些犹豫地问道,“马尔福是不是一个头发颜色很特别的家伙?” 莉莉立刻答道,“对的,铂金色!虽然看不惯那个小食死徒,但不得不承认他的头发确实漂亮。” “铂金色啊……”七海摸了摸下巴,“我想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那天在翻倒巷被她折断了魔杖的倒霉蛋斗篷里漏出的铂金色的头发么? 原来是私仇。七海这么想到,并没有接着说下去。 又过了一会儿,斯内普在犹豫半天后终于又说道,“不一定是马尔福学长。我还看到格兰芬多塔楼的哈利教授行迹可疑。” 莉莉果然立刻受不了般叫了起来,“哈利教授怎么会攻击学生?他只是刚好看到了所以想用漂浮咒帮忙而已。你怎么能为了维护那个小食死徒就随便污蔑教授!” 斯内普眉头皱得死死的,显然也猜到了莉莉这样的反应。若是以往,他肯定就选择把这话咽回去了,但此次事关七海安危,他并不愿意错过任何一种可能性。 七海撑着下巴,倒是对两人到底是谁在攻击持保留态度。看上去确实卢修斯的可能性要大一些,他俩毕竟有私仇。而相反,哈利并没有什么需要攻击她的动机。 眼见莉莉还要发火,七海连忙安抚她,“斯内普只是说有这种可能性而已,虽然可能性非常小但出于严谨还是要作为参考项列出来,并非有意怀疑教授啦。” 似乎接受了七海的说法,莉莉愤愤不平地压下了怒火,开始面色冰冷地用羽毛笔在羊皮纸上狠戳,泄愤般写起魔咒课的作业来。 斯内普面对莉莉的怒火有些无措,但他更不知该如何安抚莉莉,于是只能强作不在意地也写起自己的作业来。 七海则开始考虑起该如何处理马尔福的问题,虽然并不害怕被偷袭,但总是这么被暗算还是让人心情不爽的。 没过多久,莉莉站了起来,粗手粗脚收拾完自己的东西,朝七海点了点头,然后看也不看斯内普一眼,转身就走了,显然还在闹脾气。 七海朝斯内普笑了笑,正准备喊他一起会斯莱特林宿舍,结果对方瞪了她一眼,也一言不发地走了。 七海摸了摸鼻子,才想起自己依然在被冷战中,看来他此次愿意来聚会还是脱了意外和莉莉的福,而且明显只是暂时解禁而已。 另一边,回到宿舍后不久的莉莉,在自己的书本里发现了一张纸条,七海的笔迹,写着“今晚十一点,储藏室门外碰头。七海。“ 莉莉以为她要跟自己商量该怎么对付收到袭击的事情,在挣扎了许久之后,终于在“校规”和“朋友安危”之间选择了后者。 然后,当她晚上十一点准时来到储藏室门外,看到已经等着的詹姆斯和布莱克等人时,脸顿时黑如锅底。 第六十五章 夜间的探险 莉莉冲姗姗来迟的七海压低了声音怒吼着,“这几个讨厌的家伙怎么也会在这里?” 七海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咦?我约了他们决斗,当然他们会在。” 莉莉一脸被欺骗了的表情,“我以为你是找我来商量怎么对付马尔福那个家伙的。” 七海睁大了眼睛,“啊,我有说过?”虽然想尽力表现她的无辜,但那浮夸的表情怎么看都显得毫无说服力。 旁边詹姆斯听说要对付马尔福,立马跟着起哄,“莉莉,马尔福那家伙惹到你了吗?要对付他找我啊,我最有经验了,找这个卑鄙的斯莱特林她绝对会反水的。” 布莱克马上脑筋灵活地开始出馊主意,“他最近在追求我家堂姐纳西莎(Narcissus),我们可以把他扒光了送贝拉(Bellatrix)床上去,这样一来不仅贝拉会好好招待他,纳西莎也不会理他了,简直完美。” 詹姆斯接着道,“送贝拉特里克斯床上难度太大,不如直接扒光了挂在校门口。” 布莱克点头,“可以剃光他的头发。” “剃头发点赞。”七海不知何时已经凑到了二人身边,很是积极地补充道。 莉莉见几人越说越离谱,终于忍无可忍地转身要走,七海从后面将她懒腰抱住,“别走啊莉莉,我跟他们约定了决斗输了的人要裸奔,莉莉即使你走了如果输了也需要履行约定的哦。” 莉莉抓狂的摇着七海的衣领,“我为什么要遵守你那愚蠢的约定!” 七海想了想,偏了偏头,“因为我模仿你的魔纹签了魔法契约?”说完还调皮地眨了眨左眼,试图以卖萌蒙混过关。 显然莉莉是不吃这套的,听了七海的回答,整个人的怒火都快实质化了,“那种东西你是怎么模仿出来的!你这家伙的古代魔文课到底学到了什么地步啊?” 七海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谦逊地笑了笑,“一般一般。” “不是在夸你!” 虽然莉莉怒火冲天,但还是不由担心七海也许真的能办到那样,且不说模仿的会不会产生魔法效果,所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于是不得不被迫上了七海的贼船。 两伙人虽然就如何对付马尔福进行了友好的讨论,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一点对他们来说显然是不适用的。 该决斗的时候还是要决斗。 按照古代经典的决斗礼仪,双方依次派出决斗人员,互相行礼,各走到长廊一边,转过身来,正准备喊出魔咒,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猫叫声突然在这寂静的深夜里响起。 两边的人神色一僵,不知谁低喊了一声,“跑!” 六个人顿时如被猫惊到的老鼠般逃窜开来。 在霍格沃茨的夜间,如果违反校规出来夜游的时候听到猫叫,那必是洛丽斯夫人(Mrs. Norris)无误。紧跟在它身后的,就是讨厌的管理员费尔奇( Filch)。 这个时候如果再不机灵点儿跑路,那么等待你的,必是痛苦的禁闭和劳动惩罚。 几个人跑的时候慌不择路,很快便四散开来。 等到七海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周围除了自己已空无一人。 她感到有点奇怪,刚刚她明明是拉着莉莉跑的,怎么一转眼莉莉就不见了? 正准备回头去找莉莉,却发现自己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奇怪,刚才自己明明是往楼下跑的,现在怎么来了一个位于上方的楼层? 她从走廊的窗口向外望去,看到远远的地面和周围的建筑,猜测自己来到了格兰芬多的塔楼一类的地方。 一个斯莱特林进了格兰芬多的地盘,这可真是…… 太糟糕了! 七海看着周围突然亮起来的灯和从一个个从宿舍里探出头来用各异的神色看着她的小萝卜头,表情不由僵硬起来。 与此同时,与七海走散的莉莉还在一楼的走廊里徒劳无功地转来转去。 刚刚她明明和七海在一起,然后突然眼见着七海就这么闯过一层水幕一样的东西后就消失不见,而她却如同鬼打墙一样怎么都找不到出路。 这该死的城堡。 莉莉一边继续着尝试一边在心里烦躁地骂着。 另一方面,与她们分开跑路的詹姆斯一行人却顺利地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本来他们打算悄无声息地溜回去的,可前方一扇扇打开的门和吵吵嚷嚷的议论声阻止了他们的计划。 詹姆斯拉过一个格兰芬多一年级低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那名格兰芬多用一种愤愤不平又有点看好戏的兴奋语气说道,“闯进来了一个斯莱特林杂种。” 詹姆斯立马也兴奋起来。目前的混乱状况不仅可以掩护他们的夜游,还有热闹可以看,真是没有更好的事情了。从某种程度来说他还真感谢那位不知天高地厚的斯莱特林。 正当詹姆斯四人兴致勃勃地要挤到见面去活捉那位作死的斯莱特林时,前方人群突然又传来一阵异样的惊呼。 原来是被围观的七海见前无去路,不得不选择了终极逃脱*——跳楼。 只见她淡定地朝面前的格兰芬多小狮子们挥了挥手道别,然后就单手一撑,从走廊尽头的小窗户一跃而下。 挡在前面的小狮子们被吓了一大跳,纷纷挤到窗台前去看情况。 结果只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轻飘飘地落地,然后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虽然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是天然仇敌,但这些一年级的小朋友们显然还没恨对方恨到要他们去死的地步。 在匆匆赶来的麦格(agall)教授一再保证这不是一场悲惨的坠楼事故,那个跳楼的斯莱特林女生还活得好好的之后,这些小狮子们才又恢复了活力,叽叽喳喳地讨论了起来,还义愤填膺地大骂斯莱特林小人装神弄鬼。 引发了如此骚乱的七海自然是不指望能睡上一场好觉了。 刚刚溜回公共休息室的她就被自家院长堵住,然后带往了校长室。 七海垂头丧气地跟在斯拉格霍恩(Horace.E.F.Slughorn)教授身后,听到他一本正经地叫出了滑稽的校长室口令,然后门口守卫的石兽跳开,露出了向上的阶梯。 两人一前一后地进入了校长室,房间宽敞明亮,一眼看过去就非常具有“邓布利多特色”。 而那个神秘的长胡子老人,此刻在站在办公桌后,用那双半月形眼镜后面闪烁的蓝眼睛看着七海。 七海走上前去,他就笑眯眯地推过来一盘零食,“要不要尝尝?” 七海迟疑地拿起一颗怪味豆,犹豫地放进嘴里。舌头刚刚一沾到,就被那怪异的鼻屎口味给打败了,毫不犹豫地就把怪味豆用拇指一弹,弹入了凤凰福克斯(Fawkes)的食盘。 邓布利多充满兴趣地回头看了看,看到不小心吃了怪味豆的福克斯正受不了地满屋子乱叫乱飞,而面前的七海还毫无愧色地端起了他面前的蜂蜜茶漱口,漱完还不忘吐槽,“不是我说你,年纪这么大了还是要注意保养,这么嗜甜小心得糖尿病。” 总觉得以前所教过的所有顽劣的学生都被她打败了的样子。 犯了大错被老师抓了现行进了校长室的学生会是这么淡定的反应? 这脸皮厚度都堪比霍格沃茨的城墙了。完全看不出一点心虚的痕迹。 面对来自厚脸皮学生的吐槽,邓布利多明智地选择了转移话题,“漂亮的漂浮咒。对于一年级的新生来说堪称完美,如果你不是在夜游途中而是课堂上用出的话,相信很多老师会很乐意为斯莱特林加上十分的。” “是吗?那谢谢了。”七海顺溜地接话。 不,并没有真说要加分。 一瞬间邓布利多也忍不住怀疑这皮厚程度别真是个积年的老魔物潜伏在了霍格沃茨吧。 从领进了七海就没说话的斯莱特林现任院长斯拉格霍恩总觉得今天的事有点怪。虽然没什么理由但他的趋利避害的直觉总是很准。 这个自己学院的学生优秀倒是优秀,而他也一向是喜欢优秀的学生的,但不知为何,却一反往常地想对她敬而远之。 既然直觉这么告诉了他,他也从不违背,对七海的任何行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次若不是她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自己也不会去领人。 把人领到了校长室后,他就一直想告辞离开,此刻见两人的对话刚好有点进行不下去,于是立马见缝插针地表达了想走的意愿。 邓布利多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强留他下来处理状况,而是若无其事地让他走了。仿佛犯事的并不是他斯莱特林的学生一般。 等斯拉格霍恩走后,留下来的两个人才仿佛达成了什么默契般各自坐了下来,展开了新的对话。 “那么,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格兰芬多的塔楼么?娜娜小姐。” “夜里睡不着,出来散个步,结果被调皮的霍格沃茨城堡给传送了。”七海一脸淡定地胡扯着。 “霍格沃茨总是探险者的乐园。”邓布利多笑眯眯地赞同道,“当然作为校长,我并不赞同每个孩子都不睡觉出来夜游。” 七海耸了耸肩没接话。 邓布利多接着说道,“娜娜小姐的的名字是在寄通知书之前突然出现在新生名册上的,这一点在霍格沃茨的校史上十分罕见。而分院帽无法察觉出娜娜小姐的想法这一点也十分异常,也让我十分忧心,万不得已恐怕会为了学校其他学生的安危做出不是那么公平的决定。” 听出这老头在威胁她,七海抬起头来,直直地看向他,“您想知道什么?” 邓布利多也不再绕圈子,用手轻点了点自己的耳后,示意七海,”你的这些魔纹是怎么形成的?” 七海有些意外,“您能看懂?” 这些花纹是她转化为魔女时天然形成的,但并非简单的装饰性的花纹,而是结构十分复杂的以最原始的魔文为基础组成的魔法纹路,七海自己都没有参详透彻,没想到邓布利多竟然能一眼就注意到,果然人老成精。 邓布利多有些沉重地说道,“不得不说,我在上面看到了厄运绝望与诅咒,但我的感觉告诉我,那不仅仅是这么简单的东西。它们如此精巧美丽而神秘,遗憾的是,限于我的学识,我无法参详透彻。” 七海想了想,说道,“我无法告诉你这些是怎么来的。但它们并非是天生的。在我身上发生了一些事故,并非全然是坏事,但它最终造成了这样的结果。” 邓布利多的蓝眼睛里露出了一丝同情和悲哀,“我很遗憾听到这样的事情。我能知道它们会给你带来什么影响吗?” 七海伸出一根手指,那根手指就这样在邓布利多的注视中化为轻烟。 邓布利多久久地看着那景象不说话,半月形晌才回过神来,叹了一口气,“抱歉,请原谅一个老人的好奇心和唐突。我想凭我目前恐怕无法给你提供什么帮助。” 七海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我说过,这并不是全然的坏事。” 邓布利多又沉默了下去。 良久,屋子里发出了什么液体被烧沸的咕噜声。 邓布利多宛如被惊醒般回过神来,对七海抱歉地笑了笑,然后以一个不痛不痒地惩罚结束了此次谈话,“夜游,斯莱特林扣十分。罚禁闭和劳动惩罚一周,每天下课后到校长室执行。因为最后漂亮的漂浮咒,斯莱特林再加十分。” 等于说是不扣分,只关禁闭。虽然说劳动惩罚有点麻烦,但这种程度的判决已是轻判。 于是七海欣然接受了惩罚。 第六十六章 校长室失窃 因为决斗时不幸碰上了洛丽丝夫人,结果七海和詹姆斯的决斗并没有顺利完成。 决斗既然没完成,失败者的惩罚自然也不能履行。 对此,双方都深表遗憾。 由于七海身上还背着处罚,而詹姆斯一伙人也因为七海最后没有“出卖”他们而对她印象大为改观,决斗的事最后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七海每天例行到校长办公室进行劳动惩罚,其实也不过是擦擦洗洗顺便喂鸟,偶尔还跟办公室里无聊的画像们聊聊天。 画像当中有个叫菲尼亚斯(Phineas)的布莱克对她身为欣赏,每天都在他面前大骂不肖子孙西里斯.布莱克。听得七海也身心舒爽。 本来一周的禁闭很快结束,七海以为自己可以顺利交差的时候,结果事情却又发生了变故。 那天七海早早结束了劳动惩罚刚回到宿舍睡了一觉,结果就又被自家院长带到了校长办公室。 这一次邓布利多的神情很是严肃,“娜娜小姐,能详细复述一下今天劳动惩罚的过程么?” 七海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言简意赅地复述了一遍。 邓布利多听后沉思了许久,终于还是沉声说道,“校长室失窃了。还有格兰芬多塔楼哈利教授的房间也失窃了。” 七海这才注意到房间里的另一个青年。 他乱糟糟的头发显得更凌乱了,眉宇间全是烦躁不安,显然丢的东西对他甚为重要。 七海看向邓布利多,“我能知道丢的东西是什么吗?” 邓布利多答道,“一个冥想盆(Pensieve)。虽然不算贵重,但对老人家来说没了还是会有些苦恼的。” 七海又看向哈利,后者紧锁着眉头考虑着,最后在七海毫不妥协的视线中才缓缓答道,“一些不怎么重要的记忆瓶。” 虽然嘴上说着不重要,但他的神情却不是这么告诉七海的。 “显然行窃者的目的在于哈利教授的这些记忆,”七海总结般说道,“那么这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邓布利多闻言审视般看了她许久,仿佛想要看出她神色间一丝一毫的心虚,然后七海却始终坦荡。 最后他不得不开口道,“办公室里的画像说,最后是你去而复返来到校长办公室,又攻击了他们。” 七海耸了耸肩,“复方汤剂。” 邓布利多将双手十指交叉撑了起来,“那么娜娜小姐,以你的警惕心,能近你的身拿到你毛发或指甲之类身体一部分的人有哪些?” 莉莉。斯内普。 七海心中迅速闪过这两个答案,然后又马上否决了。 不,不会是他们两个。 会不会是有人用复方汤剂伪装成他们接近自己? 也不会。样子变了性格细节短时间很难模仿,自己不可能看不出来。 七海清楚自己一回到宿舍就休息了,绝对没有去而复返。 那么这个伪装成她的神秘人到底是谁? 邓布利多见七海不答话,也不强求,只是接着问道,“那么有人能证明你今天在劳动惩罚过后回到宿舍的这段时间的行踪吗?” “不,宿舍里只有我一个人。”她住的宿舍是两人间,另一个舍友私生活丰富得很,常常早出晚归,与她并没有什么交集。 邓布利多又沉吟了起来。 画像们开始吵吵嚷嚷地闹了起来。因为被攻击而惊魂未定的画像纷纷要求严惩七海,甚至叫嚣要将她开除出校。 哈利却在这时出言维护道,“还没有证据一定是她干的不是么?我希望能慎重调查清楚这件事在做决定。” 邓布利多也点了点头,“在事情调查清楚之前,确实不宜给娜娜小姐处罚。” 虽然七海是重大嫌疑人,但事情没调查清楚之前,邓布利多还是决定先采取保密措施,以免影响她的校园生活。 但不知为何,这件事却很快传遍了四大学院。 斯莱特林的一年级生成了无耻的小偷。 一时间,七海不管走到哪里都人人侧目。 这个时候与她冷战了许久的斯内普却来找她了。 “行窃校长室,亏我还以为你的智商比巨怪好一点。” 七海只是简洁地回道,“不是我。” 斯内普撇了撇嘴,并不与她争辩,显然也不是真心认为案犯就是她。 “谁较你要犯蠢跟波特那一群人搅在一起,尤其是那个叫彼得的,獐眉鼠目浑身都散发着恶心的臭气。” “咦?”七海意外地挑了挑眉,“你怎么会突然注意到彼得那个小跟班?” 七海还以为斯内普的仇恨值会在詹姆斯和西里斯两个经常挑衅他的家伙身上。那个没有存在感的小跟班,说实话七海都没什么印象。 斯内普的表情诡异地空白了一瞬,不过七海并没有注意到,很快斯内普就皱起了眉头,“那么明显的味道,难道你没闻到?” 七海耸了耸肩,显然并没有注意到,以为斯内普只是魔药研究得多嗅觉比较敏感,七海也就没有再追究这个问题。 两人碰头的地点就在黑湖附近。七海坐在湖边的一棵树的枝桠上,望着深不见底的湖水,一时陷入了沉思。 斯内普见她不说话,干脆也背靠树干坐下来看起书来。 这时,一股水流突然朝两人所在的地方喷来,四溅的水滴并没有完全落下,反而静止在空中,每一滴水滴都折射出美丽的光束,形成了一副极为美丽的景象。 七海笑眯眯地转过头去,果然看见莉莉对他们做出了夸张的笑脸,“surprise!” 说完那些水滴才仿佛启动了静止的时间般又突然坠落。 七海不闪不避,任由水滴落在自己的身上,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问莉莉,“怎么做到的?”在用巫术创造童话美景这一点上,莉莉总是充满天赋和创造力。 莉莉见她毫不意外的表情,有些不满地鼓了鼓脸颊,“特意练习了好久,你怎么一点惊讶的表情都没有?” 七海故意做出了夸张的惊讶表情,“莉莉自己发明的么?真是天才啊。” 莉莉对她像敷衍小孩子的态度更不满了。 眼见莉莉就要闹脾气,七海立马安抚道,“莉莉是特意来安慰我的吗?我感受到了哟。莉莉可真是我的小天使。” 被她这肉麻的话闹了个红脸,莉莉忍不住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真不该担心你,果然是个脸皮厚的家伙,我看那些流言蜚语根本连你一根汗毛都伤不到吧?” “哪有?”七海表情夸张地捂住了心口,“我很受伤的。只是不善于表达出来而已。刚刚又很好地被‘莉莉式童话’治愈了呢。那景象很美是吧,斯内普同学?“七海弯下腰故意问从刚才开始就假装自己不存在的家伙。 半晌,底下才传来一句声如蚊蚋的“嗯。” 然后斯内普就把自己的头埋得更低了。 “啧啧,害羞了。”七海毫不客气地吐槽了一句,然后也不再为难他,拍了拍身旁的枝桠,“莉莉快上来。” 莉莉身手灵活地爬上了树,坐到了七海的身边。 刚刚一坐下来,莉莉就迫不及待地开口道,“娜娜你打算就这么任由流言发展下去吗?我敢打赌是马尔福那个小食死徒在陷害你。” 七海若有所思地撑着下巴,“如果真是他的话,那他可就有点不得了呢。”如此缜密的计划,自己毫无察觉就中了招。 但他这样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难道仅仅是为了让自己在学校里不好过吗? 莉莉义愤填膺地提议道,“我们一定要找出真相,让那个恶人自食苦果。” 七海挑了挑眉,“怎么做?” 莉莉立马兴致勃勃地凑到七海耳边,叽叽咕咕地说了起来。 “万圣节快到了,到时候大家都在大厅里开化装舞会,我们就溜进斯莱特林的男生宿舍,肯定能把丢了的冥想盆找回来。” 七海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计划,“复方汤剂?” 莉莉强压着兴奋点了点头。 虽然七海想说,隐身咒也能解决问题,但并没有复方汤剂效果自然,却充满冒险的乐趣,于是就没有说出来打击莉莉的积极性。 “复方汤剂对我们几个一年级生来说还是太复杂了吧?”七海虽然这么说,但其实完全不担心,他们三个对于魔药方面都非常擅长,合作起来,复方汤剂也不是太困难的事。 果然莉莉给了她一个“你在说废话”的白眼,仿佛光是她一个人就有可以配制成功的自信。 计划草草议定后,莉莉从树下跳下来,落到斯内普的面前,“西弗,你刚刚听到了吧?我们一起行动吧!你能帮忙们弄来三名斯莱特林五年级生的毛发之类的么?” 斯内普微蹙着眉头,显然不是很想答应,但莉莉就用那清澈碧绿的眸子这样直勾勾地盯着他,让他的防线一溃千里。最终,他有些故作不耐地说道,“两个人。我不会跟你们去进行这么愚蠢的冒险的。” 莉莉有些不高兴地瘪了瘪嘴,正要再说些什么,七海也从树下跳下来拍了拍她的肩膀,“他不想去就算啦。冒险当然要高高兴兴地去才好。” 莉莉想了想,终于还是不情不愿地接受了这个方案。 第六十七章 冥想盆记忆 复方汤剂的熬制过程非常繁琐,准备阶段接近一个月。 本来莉莉是打算洗劫魔药课教授斯拉格霍恩的储备,结果计划还没成型,七海就从禁林和翻倒巷把东西弄齐全了。 莉莉佩服地看着她,“你是怎么溜出学校的?” 七海耸了耸肩,“走出去的呗。” 莉莉白了她一眼,显然对这个答案并不信服。 虽然斯内普表示不会参加到她们莽撞愚蠢的计划中来,但熬制复方汤剂的时候倒是很积极,还改良了几个步骤,让七海对他的魔药天赋又有了新的认识。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魔药的熬制也到了最后的阶段。 万圣节当天,莉莉守在坩埚前继续熬药,而七海和斯内普则需要去拿到两个斯莱特林五年级男生身体的一部分。 “想起要喝下头发或指甲成分什么的很是恶心透了,还不如来点前胸肉呢。”七海守在通往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的走廊上,小声地吐着槽。 斯内普回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七海立马举起手,“算了,当我没说。” 没过一会儿,两个比较脸生的斯莱特林学生正好路过,七海抬了抬下巴,“是五年级的?” 斯内普点了点头。 于是七海立刻如鬼魅般从后面接近二人,各一记手刀轻松搞定。 将两人藏在了公共休息室的沙发下,施了时效一个小时的忽略咒,然后又从他们身上各拔了一根头发,七海和斯内普两人才返回到了莉莉熬药的女生盥洗室。 魔药的配制也刚好进行到了最后一步。莉莉有些紧张地接过头发,将其分别放进了已经分装好了的药瓶内,最后魔药的变化告诉他们这两剂药剂都配制成功了。 七海和莉莉对视一眼,都用一种壮烈的表情一口灌下了复方汤剂。 很快,奇妙的变化发生在了二人身上,两个人的身高面目都开始拉长扭曲,不久之后,就变成了两个其貌不扬的斯莱特林五年级学生。 交代好斯内普收拾好现场后,两个人迫不及待地走向了斯莱特林男生宿舍。而此时万圣节晚会也已经开始,几乎所有的学生都不在宿舍。 斯莱特林的宿舍口令永远都是“纯血”,莉莉说出来的后露出了一个厌恶的表情,悄悄对七海附耳道,“我从没想过这个讨厌的单词有一天会从我嘴里说出来。” 七海耸了耸肩,不做评论,拉着莉莉快速通过了打开的门扉。 公共休息室的尽头有两条向下的旋转楼梯。左边通往男生宿舍,右边通往女生宿舍。 楼梯非常阴暗,就连墙上挂着的火把都是绿油油的。 由于宿舍位于底下,且与黑湖邻近,环境非常潮湿,古老的墙砖上甚至有凝结的水滴。 七海一边拉着莉莉小心往下走,一边咕哝着,“我总有一天要向未成年巫师保护协会投诉,给小孩子住这么潮湿的环境会得风湿的。叫蛇院又不是真的是一群蛇。” 莉莉表情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娜娜你的关注点永远这么神奇。我们是巫师,这点潮湿怕什么?” 七海也只是随便吐个槽,并没有真的要投身于改善未成年巫师生存环境这一伟大事业的意思。 就在嘀嘀咕咕的说话声中,两个人终于达到了斯莱特林的男生宿舍。 莉莉兴奋得很,这里摸摸,那里看看,“男生宿舍原来是这个样子啊,看来清洁咒也没能拯救他们肮脏的卫生习惯。” “男人这种生物天生就是这个样子的。”七海随口吐着槽,然后顺着铭牌的指示顺利找到了五年级的宿舍所在。 “莉莉。”七海轻唤了一声,转过头去,“在这里。” 然而在她面前的却是空无一人的走廊。 “莉莉?”七海小心地站了起来,慢慢往回走去,“你在哪里?不要玩儿了,时间不多了。” 没有任何回答的声音。 静谧的走廊显得更阴森了。 七海绷紧了神经,对于这种神秘现象,她还没有足够的经验,她不知道这只是霍格沃茨这座城堡众多恶作剧中无伤大雅的一个,还是有心之人的算计。 七海隐隐感到这次的事情又是冲着自己来的,就像上次跟莉莉夜游走散一样,所以对莉莉的安危并不是特别担心。 那一次莉莉也只是被困了几分钟就放出来了,连她自己都以为只是走错了路所以触发了神秘魔法陷阱。 七海慢慢往前走着。整条走廊都开始扭曲,旋转,倾斜,仿佛进入了异世的空间。 然后七海就发现不远处出现了一个熟悉的物体。 经常在校长室看到的——冥想盆。 失窃了的冥想盆出现在了斯莱特林的宿舍走廊。这也正是七海和莉莉来此处寻找的目的。 七海谨慎地走到了离冥想盆不远的距离。 突然,她感到一股大力从身后袭来,猝不及防间竟被推得一个踉跄,一头就栽进了面前的冥想盆中。 一阵旋转和失重后,七海落到了柔软的草皮上。 不远处传来一个女生的呼唤,“哈利!” 七海回过头去,发现一个绿眼睛的有些腼腆的小男孩站在她的面前。但显然,他是看不到她的。 一个褐色头发的小女孩急匆匆地走向男孩,语速飞快地向他说着什么。 然后场景迅速变换。 这次是在一间宽广的地下室。地上倒着一位红头发的女孩,在她的不远处是一本日记本…… 男孩从分院帽中抽出了格兰芬多宝剑…… 各种各样的记忆纷至沓来,让七海目不暇接。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看上去如此羞涩的平凡男孩会度过如此精彩又惊险的学校生活。 简直像一部传奇。 故事的最后,他消灭了大反派,Voldemort。 七海默念着这个单词,从回忆中跌落出来。 这竟是一份来自于未来的记忆。 哈利的真实身份竟然是一位时空旅行者,而她的母亲居然是莉莉。 来不及心痛于莉莉和斯内普的死亡,七海开始飞速地思考幕后那人给她看到这份记忆的目的。 想让她提前打败伏地魔,保护莉莉他们吗? 不,不必这么麻烦。 记忆的主人是哈利,如果他有心分享,直接说出来,或者直接给七海看就可以了。 而且要做到那些事,以如今成年的魔力强大的哈利自己来说,说不定成功率还要高上几分。 用如此隐晦曲折的方式,通过层层算计,一定要她看到这份记忆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想不清楚的七海只有强压心底的疑惑,迅速起身去寻找失去了踪迹的莉莉。 幸运的是,莉莉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记忆看完后,冥想盆如水中投影一般缓缓涤荡消失,整个走廊也恢复了正常。 七海很快在某个男生宿舍的床底找到了睡着了的莉莉。 发现莉莉只是睡着没有什么大碍后,七海飞快地抱着她跑出了斯莱特林的宿舍,在踏出宿舍门口的那一刹那,两个人的复方汤剂失去了效用,又恢复成了本来的样子。 在斯莱特林的休息区门前,以为斯莱特林女孩抱着以为格兰芬多女孩。 这景象多多少少引起了路过的人的侧目。 这时,莉莉的室友玛丽.麦克唐纳正好和几个格兰芬多说说笑笑地走来。 七海看到了就出声把她叫了过来。 “莉莉睡着了,你能带我把她送回宿舍么?” 玛丽有些畏惧地看了七海一眼,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一个人就可以把,把莉莉送回去。” 七海想了想,自己一个斯莱特林老是去格兰芬多也不是个事儿,于是就点了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与其羞怯的外表相反,玛丽的漂浮咒用得相当不错,七海也就打消了最后一丝顾虑,直接松了手。 七海松开莉莉后,玛丽立刻飞快地检查了一下莉莉的状态,显然对七海的说法不是很信服,担心是她伤害了莉莉。 对两个学院之间的敌意早已见怪不怪的七海也装作没看见玛丽的举动,朝她简单地告了辞,就迅速地离开了。 一边匆匆地下楼梯,七海一边快速地思考着这发生的一系列事件的每一个细节。 自己身体的一部分谁能拿到。 自己跟谁吐槽过校长室口令。 今夜喝了复方汤剂的她的行踪都有谁知道。 同时能满足以上三个条件的只有莉莉和斯内普两人。 理论上理论上来说,两个人都有可能,但七海想起那天斯内普在湖边的异常,心中不由升起不详的预感。 想到有人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通过控制斯内普来算计了自己,七海的心中就一片恼火。 此刻只希望斯内普没被操控着做出什么难以收场的事情。 然而,所谓怕什么来什么。 七海刚来到晚会所在的大厅,就听到了人群中心传来了激烈的争吵。 “走开,你这个恶心的鼻涕虫!我不会让你伤到彼得一根毫毛的!”这是属于詹姆斯的惯有的叫嚣。 “让开,我今天一定要杀了他。”这是属于斯内普的声音。但听上去非常不对劲,不同于以往拐弯抹角的尖酸刻薄,显得过于露骨且杀气腾腾。 七海皱起了眉头,迅速挤入了人群中央,在各自学院的级长正准备站出来阻止这一场争斗之前,一把捉住斯内普的手腕将他拖走。 斯内普要挣扎着回去,她果断就是一个“石化咒”,而詹姆斯等人正要追过来,她直接就丢下了一个“障碍重重(impedmenta)”。 大家都有点被她这杀伐果断的气势给惊住了,一时竟让她挤出了人群。直到两人都失去了身影,大家才回过神来,叽叽喳喳地议论了起来。 一直拖着斯内普来到了黑湖边,七海才松开他,又解开了石化咒。 “清醒一些了么?” 斯内普双手捂着脸蹲了下来,显然也为自己刚才的行为感到丢脸和不可思议。 七海曲腿坐到了他的身边,“说说你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感到对彼得难以自控的敌意的?” 斯内普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吐了出来,半晌哑着嗓子答道,“开学第二天,上第一节魔药课时。” 七海用手指轻轻敲着膝盖,“在从校医室出来,到第二天上课之前,都遇上过什么人,发生过什么不同寻常的事?与谁进行过身体接触?” 斯内普理了理思绪,简洁地答道,“喝了庞弗雷夫人的药剂,到哈利教授的办公室被他简单问话,出来的路上与马尔福学长相撞。” 七海沉着脸陷入了思考。 斯内普想了想轻声问道,“我身上被人动了什么手脚?” 七海点了点头。 斯内普突然又想到了什么,面色突变,“你们今天的行动出了什么意外?莉莉呢?” 七海沉声答道,“莉莉会宿舍睡觉了,没有什么大碍。今天的行动是有点小意外,但还说不上是好事还是坏事。” “到底发生了什么?”斯内普不死心地追问道。 七海嘴角含笑,“看到了一个关于勇气和爱的故事。” 说完不再理会斯内普不满的眼神,望着夜色中的湖水,再一次地陷入了沉思。 第六十八章 密室与蛇怪 第二天晚餐后,七海把莉莉和斯内普都叫到了图书室。 先是问了莉莉昏迷之前的记忆,如七海所料,她还是和上次一样,说不出个所以然了。 然后七海又向莉莉简单说明了斯内普的情况。至于她看到的未来记忆的事,则没有提。有时候知道自己的未来,并不一定是一件好事。 莉莉闻言惊讶地捂着嘴,有些担忧地问道,“不会对身体造成什么伤害吧?” 七海摇了摇头,“暂时还看不到。”顿了顿,她又接着说道,“但我希望能够尽快解决这个问题,魔法界各种神奇的咒语和魔药太多,一时我也想不到到底是什么造成了这种效果。” 莉莉想了想,略有些惊恐地问道,“会不会是三大不可饶恕咒?” 七海摇了摇头,“跟夺魂咒的情况不太像。” 斯内普也否定了这个看法,“中了夺魂咒的人都有些糊里糊涂的。” 莉莉若有所思地想了想,“虽然不喜欢你们研究黑魔法,但不得不说,这个时候,还是了解一点才显出用处。” 七海笑了笑,“总有一天要学的。现在不过是怕我们年纪小驾驭不了。白巫师也会用攻击性咒语,只是用得少罢了。” 且攻击性咒语跟黑魔法又有很大的不同。听说黑魔法在使用的过程中需要积聚愤怒等情绪,用得多了对情绪有影响,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对于七海来说,只要能达到目的的咒语,不分黑白,能用她都会用出来。 几个人默契地没有就这一问题进行深入的讨论,而是各自拿起书查阅起相关资料来。 莉莉看的是魔药包括各种动植物相关的,七海看得就是魔咒和各种魔文相关。斯内普则是看的炼金术和各种神秘学相关。 很快晚上就寝的时间快到了,几人这才想起课堂上布置的作业没做,又只能匆匆忙忙地赶回宿舍窝在被窝里写作业。 如此一周过去了,三个人都疲惫不堪。 终于,在周日的一天下午,莉莉大叫一声,站了起来,“就是这个!” 图书管理员平斯夫人投来了严厉的一瞥。莉莉立马压低了声音,弯下腰来,指着《神奇植物大全》的某一页给另外两个人看。 「培药特(Peyote):迷幻植物属。三年生植物。根茎粗大,形如婴儿,夜间会发出尖利的啼哭,令哺乳期母亲坐卧不宁。顶部开粉白相间的小花,花朵本身无任何气味。但如有人沾染了培药特的花粉,就会使另一位沾染过该植物根茎汁液的人问到恶臭,并产生强烈的攻击欲……」 描述确实与斯内普的情形吻合。七海没想到竟然是用了这么简单的方法,看来魔法界的神奇真是难以一窥全貌。 七海看了看那副形状特异的插图,然后突然在图片底下看到了用极小的字写的一行注释,“据传闻培药特的花粉对蛇怪有一定吸引力。” 七海盯着那行字,脑中迅速闪过一些画面。 蛇怪…… 培药特花粉…… 牺牲的学生…… 糟糕! 七海迅速站了起来,拉着莉莉就往外跑,“快带我去找波特他们几个。” 莉莉一边跟着她跑,一边不明所以地问道,“怎么了?突然这么着急。” 七海飞快地解释道,“培药特花粉吸引蛇怪。我们学校就有蛇怪。” 莉莉倒抽了一口冷气,“这不可能!” 七海来不及从头到尾说清楚,只说道,“先带我找到他们,具体的情况见到了再解释。” 两人很快到了胖夫人的画像前,莉莉说出了口令,然后从打开的门钻了进去。 七海则等在了外面。 没过多久,莉莉领出了波特、布莱克和卢平,唯独没有彼得。 七海神色一凛,“没找到人?” 波特迫不及待地嚷嚷了起来,“你这家伙让莉莉把我们叫出来是怎么回事?休想利用莉莉暗算到我们。” 七海没有与他做口舌之争,而是将自己几人查到的事实非常简练地说了一遍。 波特一脸嘲讽,“你想帮那个鼻涕虫脱罪也不用找这种说辞。” 七海皱起了眉头,“就算不相信我,你也不信莉莉吗?” 波特立刻说不出话来。 布莱克双手抱臂,漫不经心地站着,“就算你说的是真的,蛇怪都灭绝了多少年了,有这个闲心还不如去看着那个危险的鼻涕虫,如果他真能有本事伤害到彼得的话。” 说完他像是被自己逗笑,哈哈地笑了起来。 波特也被他逗笑了。 七海对他们的态度很不满。 说实话,从她看到的记忆来看,这老鼠一样的彼得并不是个好东西,甚至还是害死莉莉的罪魁祸首,说实话七海自己都想找机会亲手干掉他。 见几人不配合,顿时没了兴致,扔下了一句,“到时候人死了别怪我。” 然后拉着莉莉就离开了。 莉莉一边被七海拖着走,一边还显得有些犹豫,“真的不用再管?如果霍格沃茨真的有蛇怪呢?” 七海冷笑一声,“那只能怪他命不好了。” * 七海没想到自己竟一语成谶。 当彼得的死讯传来时,连七海都感到有些意外。虽然想过他会很危险,但没料到会死得这么快。 听说他的尸体是在黑湖被发现的,浮起来时,已经被黑湖里的食人鱼啃得不成样子。还是用魔法手段才鉴定出身份。 波特几人知道这个消息后,先是难以置信,然后又冲破老师的封锁看到彼得破破烂烂的尸体后,顿时眼睛通红,嚷嚷着七海是凶手,要找她报仇。 情绪激动的波特和布莱克都被庞弗雷夫人用昏睡咒放倒在了校医室的床上。 只剩下莱姆斯.卢平虽然表情悲伤,但还勉强保持着理智,被带到了校长办公室说明情况。 卢平强忍着悲伤,尽量客观地描述了斯内普和彼得起冲突以及后来七海来找他们的情况。出于私心,他模糊了莉莉的存在。 七海和斯内普很快也被带到了校长室。 斯内普先是描述了一下自己闻到的恶臭和莫名的攻击欲。 七海又接过话说说明了自己查询的结果,看到莉莉没被带来,她也默契地没有提及莉莉。 邓布利多的脸色显得很沉重。办公室里四大学院的院长都到齐了,个个面露忧虑。 半晌,邓布利多才开口道,“不得不说,这恐怕是霍格沃茨二十年来最大的危机,甚至会有闭校的可能。 七海觉得闭校有点夸大其词,霍格沃茨建校这么多年,是整个英国巫师的摇篮,怎么会说闭就闭,不过对学校的声誉造成打击从而引起生源的流逝倒是有可能。 邓布利多把他深邃的眼睛移向七海,“娜娜小姐,能告诉我们为什么会确定霍格沃茨里存在蛇怪吗?” 七海的眼睛不闪不避,平静地回道,“事实上,牺牲者不是在二十多年前已经出现过一次了不是吗?盥洗室的桃金娘。” 第一次听说了这件事的斯内普和卢平都屏住了呼吸,然而他们却发现,大部分的老师并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 邓布利多也是如此。他只是平静地看着七海,“桃金娘死于一次悲伤的意外,并非因为蛇怪。“ 七海直视着他的眼睛,“事实真相你是最清楚的一个不是吗?否则海格也不会安稳地呆在他的禁林小屋了。” 邓布利多与她对视一阵儿,终于挫败地叹了一口气,“你比我想象中知道得要多。” 七海却把头转向了一直坐在沙发角落里埋着头的黑发青年,“事实上,关于这件事,哈利教授知道得要比我多。是吗?哈利.波特教授。” 七海有意加重了最后几个单词的读音。 哈利猛地抬起头来,神情迅速闪过一丝慌乱,似乎没料到会问到他头上来,但他很快镇定下来,编好了答案,“是的,我曾从一些史料中推测出霍格沃茨里密室的存在,密室是萨拉查·斯莱特林(Salazar Slytherin)阁下留给他的继承人的,里面很有可能有蛇怪的存在。” 邓布利多感兴趣地支起了双手,“那么,哈利你知道密室的位置吗?” 哈利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大,大概知道……” 邓布利多笑眯眯地看着哈利,“能请你带我们过去吗?毕竟不能在学校留下这么大的隐患。” 哈利一脸纠结地点了点头。 邓布利多带着一群教师浩浩荡荡地在哈利的带领下前往了密室。 至于哈利要怎么跟邓布利多解释他知道得如此清楚的理由,就不是七海关心的范围了。 老师们走后,被叫来问话的三个学生暂时被放回了宿舍。 七海态度平和地朝卢平道了别,然后跟斯内普并肩走回斯莱特林的休息区。 在走过公共休息室的时候,七海突然拉了拉斯内普的衣袖,“等会儿不要露出异样。” 说完隐入了一个视线的死角。 斯内普站着等了一会儿,没有看到七海再出来,正有些疑惑,突然听到耳边一个声音,“继续走,别停。” 于是明白她这是用了隐身咒。 虽然不明白她到底在折腾什么,但斯内普还是面无异色地继续往自己的宿舍走去。 刚刚进到自己宿舍的房间,斯内普就看到自己的室友缓缓倒下。 他毫不意外地转过身来,看到七海关上了房门,然后渐渐从空气中显出了七海的身形。 七海随意地挥了挥魔杖,把她用昏睡咒弄晕了的斯莱特林一年生移到了他自己的床上,然后不客气地坐到了斯内普的床沿上,开口道,“你最近有没有捡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斯内普一脸嫌弃地看着她,显然对她闯入自己宿舍的行为很不满,但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好像有本莫名其妙的日记本。” 七海立马说道,“拿给我看看。” 之前在校长办公室的时候,七海就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思维的误区。 培药特的发现只能证明斯内普对彼得的攻击性的来源,而针对自己的行踪泄露等一系列问题并没有得到回答。 能够无知无觉地控制一个人,七海立刻就想到了冥想盆记忆中出现的那个神秘的日记本。 加上彼得的死亡间接地证明了密室已被打开过,所以七海才想到来斯内普宿舍找找日记本在不在他这里。 本来以为斯内普对这件事会没印象,需要自己亲自来找,没想到他很快从一堆杂乱的书籍中翻出了那本看上去很普通的日记本。 斯内普一边递过来一边说道,“那天随手记下了几个魔药配方,发现居然页面上会浮现字迹与我讨论。后来又试着讨论了几次,发现这日记本的魔药水平也不过如此,就没什么兴趣了。” 七海暗笑。如果黑魔王知道十六岁的自己被一个斯莱特林一年级嫌弃了魔药水平,会不会很郁闷。这样看来斯内普被控制的程度并不深,也就略微放下心来。 七海伸手接过日记本,然后突然感到身上的魔纹如同嗅到了什么美味一般,迅速窜过她的手,将日记本包裹起来。 这意料之外的景象让七海皱起了眉头,她抬头看了看斯内普,发现他的神色并没有什么异常,显然并没有看见自己身上魔纹的移动。 斯内普看了看她,问道,“有什么不妥吗?” 七海收敛了神色,面色如常地摇了摇头,“没事。” 拿到日记本后,七海站了起来,“好了,我也该回去了,这日记本就暂时交给我保管吧。” 斯内普犹豫了一下,问她,“这日记本是不是有什么异常?” 七海顿了顿,很平常地答道,“没什么,只是想找你讨点儿奇怪的东西回去研究研究。兴趣而已。” 如果七海没有猜错,将蛇怪放出来杀死了彼得的就是斯内普了。虽然他只是被日记本控制了,而彼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罪有应得,但七海并不想斯内普小小年纪背负杀死了一个同学的心理负担。 所以七海将关于日记本的真相隐瞒了下来。本来她还想问斯内普有没有过突然醒过神来发现自己在陌生地方的经历,但想想那样无非也是提醒他自己的异常。 斯内普并非头脑愚笨之人,说不定跟根据这些线索推断出什么。 于是七海最终只是朝斯内普摆了摆手,“那我走了,明天见。”不给斯内普继续询问的机会,就一个隐身咒直接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第六十九章 平稳的过渡 密室的蛇怪最终被邓布利多轻易地消灭了。 哈利不知出于什么打算,并没有透露日记本的存在。 于是这本黑魔王的日记本如今安稳地躺在了七海的手中。 七海一拿到日记本,就对其进行了全面的剖析。 日记本的封面上有非常隐蔽的某种汁液的痕迹,这想必就是斯内普沾到培药特根茎汁的途径。 七海试着在日记本上写字,反常的是,日记本却没有试图与她交流,仿佛被什么封印了一般。 她看着遍布了日记本每一页的黑色花纹,有一种自己和这个日记本冥冥之中产生了某种联系的错觉。 这种错觉让她隐隐不想毁掉它。 拿着这本棘手的日记本,七海还是决定将它藏起来。而说起藏东西的地方,七海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从哈利的记忆里看到的有求必应屋(Room of Requirement),这个神奇的地方总会让每一个有需要的人喜欢上它。 午休时,七海兴致勃勃地来到了城堡八楼那个巨怪挂毯的面前,集中精力想着“藏东西的地方”,来回三次之后,挂毯对面的墙壁上果然出现了一道非常光滑的门。 七海推开门走进去,就被面前堆满的几个世纪的藏品给镇住了。她徜徉在那些堆地高而杂乱的物品中间,想着原来这么多人都想把什么东西藏起来。 将日记本小心地塞到一堆杂物的正中间,又用其他东西掩埋地结结实实过后,七海才心情轻松地走出了房间。 不甘心就这么轻易离去地七海,又开始集中精力想起了“睡觉的地方”,三次过后,在进入有求必应屋时,整个房间已经变成了七海最爱的深蓝色调的卧室布置。 房间正中摆放着一章巨大的哥特式风格的大床。 七海不禁躺了上去,柔软的天鹅绒床垫和真丝被子让她如坠云端。 如此舒适贴心的环境,让她很快就坠入了梦乡。 * 一时得意忘形的后果就是睡过头了。 午休查寝不在加上下午第一节课缺席,让七海付出了十分学院分的代价。 七海哀叹了一声,为了避免被班上同学的目光杀死,又不得不开始了新一轮的挣分之旅。 不知道为什么,七海总觉得各个科的老师给她回答正确问题后的奖励得分都异常地少。 有一次在哈利的黑魔法防御课上,连0.5分都出来了,这还是在七海完美地施展了一次“障碍重重”之后。 七海严重怀疑他这是在小心眼地打击报复自己“出卖”他的事。 在各科老师的重重阻击之下,七海历经一周的活跃表现,才勉强凑够了10分,饶是她平时学东西快,又为了抢分特意恶补了一些理论知识,一周下来,也累得脱了层皮。 自从分数凑够,七海又开始了一贯的装死表现,甚至连“忽略咒”这样卑鄙的招数都用上了,有的老师一个不慎就会中她的招,恨得老师们想方设法地找机会再扣她的分,逼得她不得不认真起来。 莉莉对她这种对学习应付了事的个性很不满,但七海虽然有好奇心,却早在漫长的学习生涯中养成了实用主义的性格,她在每一个时空停留,都只会学习对自己最有用的东西。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平凡的轨迹。但七海却知道在这看似平淡的日常下面却暗流汹涌。 比如说痛失了一个同伴的波特等人,因为尚且年幼,第一次直面死亡,完全无法正确地对待朋友死亡这件事。 尽管事后邓布利多对他们进行了开导和解释,他们仍是一意孤行地恨上了斯莱特林整个学院,偏执地认为这是一群邪恶的巫师,才会留下了蛇怪这样危险的东西。 其中与他们发生过直接冲突的七海和斯内普,更是成为了他们的集火对象。 七海曾经远远看过来领彼得尸体的他的母亲。看上去畏畏缩缩,即使亲生儿子死亡,也不敢多说一句话,甚至露出一个怨恨的眼神。 无论彼得之后做出了怎样令人痛恨的背叛,此刻他不过都只是一个懦弱母亲的儿子罢了。 而此时,他的背叛还没有来得及发生,所以他可以以一个悲情的身份离去,在朋友的心中留下无尽的怀念。即使他或许曾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跟班,今后也会被回忆美化成一个可贵的朋友。 这不知对他来说是幸还是不幸。 人到底应不应该为自己还没做过的罪孽赎罪?这一点七海并不愿意去深想。她还没有为了一个懦弱的背叛者去思考哲学悖论的情怀。她只知道,在感受到威胁的那一刻,她就会毫不犹豫地出手。 * 霍格沃茨由于这次学生死亡事件,终是受到了魔法部的质询。邓布利多出席了威森加摩(Wizengamot)的听证会,陈诉了此次事件的经过。 “既然密室是萨拉查阁下留给他的后人的,必然只有斯莱特林血脉才能打开,之前蛇怪是谁放出来的?事后你们又是如何进入密室的?” 一名面目严肃的威森加摩成员有些咄咄逼人的问道。 邓布利多十指交叉,不紧不慢地回道,“我不确定霍格沃茨是否还存在斯莱特林的血脉,但传言中有此血脉的,不是正好有一个吗?” 一个矮小的巫师立马跳了起来,“你这是在暗示什么?我绝不会允许你诬蔑那位大人!” 邓布利多微微一笑,并不纠缠于这个话题,而是总结陈词道,“关于这次意外,我非常痛心。但鉴于蛇怪已经被清除,我认为霍格沃茨不会再存在额外的危险。在此我诚恳地请求各位,慎重审视霍格沃茨的闭校提案以及因此会造成的严重后果。” 审判席立刻响起了嗡嗡地讨论声。虽然有部分魔法部长福吉派的官员想借闭校来打击邓布利多的声望。但大部分审判员保持了理智,并不认为闭校是一项明智的提议。 霍格沃茨是魔法界的根基所在,即使是食死徒们,也没有想要这所伟大的魔法学校闭校的意思,毕竟谁都知道那位大人对这所学校的看重和感情。听说那位大人至今都还没放弃申请该校的黑魔法防御课的教师职位的意思。 最终闭校的提案被否决。 邓布利多早有所料地走出了威森加摩,又一次地来到了彼得的家中。 本就破败的家此刻仿佛更显潦倒了。 彼得的父亲早年在一次意外中丧生,只是他的母亲操持家庭,他的底下还有四个弟弟妹妹。 邓布利多再一次诚恳地道了歉。 彼得母亲似乎仍然很畏惧他。那是一种对大人物的天然敬畏之心。对于学校的赔偿和道歉,她都无动于衷。只有在说起剩下几个孩子的入学问题时,她表现出了强烈的抗拒之情。 邓布利多注意到她家的行李已经打包,想来是准备远离英格兰这个伤心之地,让剩下的去到欧洲的其他魔法学校。 虽然有些遗憾,邓布利多也就不再坚持,再次表达了歉意之后从那摇摇欲坠的小木屋中走了出来。 在回到学校的路上,邓布利多再一次仔细地审视了事件的前后细节。不可否认一切事情都脱离了他的控制,明显有人在背后推动这一切,一开始邓布利多想到了汤姆,但从其他食死徒的动向来看,似乎并非这件事并非是他的意思,最后也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好处。 邓布利多至今依然没能查清彼得死亡的那次,密室到底是被谁用什么方式打开的,但隐隐约约可以感觉得出,最近这一系列的事件,都虚虚实实地围绕着那名神秘的叫娜娜的学生。 她身上又有什么值得觊觎的地方呢?难道与那一身诡秘的魔纹有关吗? 最后还有哈利。 这名青年是在几年前来到霍格沃茨求职的。 不知道为什么邓布利多第一眼见到他就对他的印象很好。 那个时候教黑魔法防御的梅乐思正好有离职意向,伏地魔对这个职位也是虎视眈眈。 可以说,哈利的出现恰到好处。 于是邓布利多没怎么犹豫就把这个职位给了他。 现在想来,这名绿眼睛青年来历非常神秘。他自称毕业于霍格沃茨格兰芬多学院,但邓布利多对他毫无印象,从他的年龄来看这是很可疑的,因为他读书的时候,自己应该正好在格兰芬多任教。 历代学生名册上也没有他的名字。 本来自此可以肯定他在说谎了,可微妙的是,霍格沃茨的校友石却承认了他。这又是他确实毕业于霍格沃茨的铁证。 事实证明,黑魔法防御课教授的职位仿佛天生是为他设立的一般,他在任上表现得非常出色。而他工作中所表现出来的性格,又是一名典型的格兰芬多。这也使邓布利多对他的怀疑略有减少。 邓布利多至今无法理解自己在见到青年的第一面时自己所表现出来的信任和无防备,以及校友石和学生名册之间的矛盾。但他一贯是相信魔法的神秘与高深的,活到他这个岁数,就会为魔法界种种神秘的奇迹所折服,常怀敬畏之心,而不是像年轻的汤姆一样,狂妄地认为黑魔法所代表的力量就是魔法的全部。 但是如今邓布利多又不得不再一次疑心这位名为哈利的青年了。他表现得对密室这样熟悉,尽管刻意隐瞒,但邓布利多仍然可以看出这一点。 而且他还是个蛇佬腔。 这几乎要让邓布利多认定他是斯莱特林后裔。如果不是校友石再次提醒他哈利是一名格兰芬多的话。 斯莱特林的后裔是绝不会进格兰芬多的。 被种种谜团环绕的邓布利多此刻也不由感到了一丝有心无力。学生的死亡令他痛心,而更令他忧愁的,是潜伏在霍格沃茨平和外表下的种种危机。 第七十章 魔纹与魂器 就在邓布利多忧心忡忡之际,这一系列事件的中心,七海也开始积极追查起事件的真相来。 日记本按照冥想盆的记忆来看,是伏地魔的魂器之一,是在他的六年级时被制作而成的。 在伏地魔再度崛起之前,这本日记本被赐给了马尔福家保管。 如今需要确定的是,日记本是在什么时候赐给马尔福的。 也许是在伏地魔快要失势之前,这点看上去似乎讲得通。但细想却有些不合理之处。 快要失势了,为求保险,将重要的东西交给信任的下属保管,逻辑上似乎通顺,但却忽略了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伏地魔不会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失势。 事实上,以伏地魔的狂妄,即使是知道了预言的存在,也绝不会相信且变相承认自己会失势。追杀波特夫妇不过是他不能容忍真的会有人相信一个婴儿能够打败他罢了。 也就是说,在他倒霉地被那道反弹的绿光打中之前,他是完全不相信自己有一天会惶惶如丧家之犬的。 所以他将魂器赐予属下,并非为求保险,而纯粹是一种将荣光赐予信任的属下的行为。或许笼络和威慑兼有之。 可以看出,他赐予魂器的都是大家族或对他忠心耿耿的成员。把金杯赐予贝拉,在藏斯莱特林挂坠盒时,他任用了雷古勒斯推荐上来的克利切,未尝不是为了表现一种对布莱克家族的信任和拉拢。 那个时候的布莱克家族,除了年轻气盛的小字辈,老一辈的成员虽崇尚纯血,但要高傲得多,并不愿意将整个家族投入伏地魔这样一个近几年才崛起的新贵。 与此相对,年纪轻轻就由于父亲早逝而继承了马尔福家族的卢修斯就显得要可贵得多。他不仅雄心勃勃想跟着伏地魔大干一场壮大家族,还有充沛的家族资源可供他调动,食死徒的各种活动提供了相当大的助力。 这个时候,伏地魔为表宠幸,将魂器之一赐予马尔福家就显得不是那么令人意外了。 由此也可以看出,在因为灵魂分裂而渐渐变得疯狂之前,伏地魔并非绝对的高压恐怖统治,也是深谙权谋之道的,否则一开始食死徒很难发展壮大起来。 所以经过分析,七海更倾向于魂器此时已经被赐予了马尔福手中,否则就只能得出是伏地魔在亲自设计她的结论。 七海可还没有自大到那地步,事实上,此时此刻日理万机的伏地魔大人,恐怕连她的名字都没有听说过。 确认了这一点后,七海就主动找上了卢修斯.马尔福。 这是两人自翻倒巷不愉快的偶遇后,第一次正式会面。 七海注意到卢修斯的脸色显得格外苍白,仿佛刚刚受到过什么巨大的惊吓一般。她有些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出言试探道,“黑魔王大人赐予你的荣耀,你居然该往外面扔,你的胆子也未免太大了一些。 闻言卢修斯的脸色愈发白了,但还是紧紧绷着脸不肯示弱,用有一种慢吞吞的语调说着,“我假设,那本伟大的日记本现在正在你手中,而你并不准备向那位大人揭发此事不是吗?” 七海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没有料到他这么轻易地就承认了。忍不住用言语挑衅他,“你怎么知道我对加入食死徒没有兴趣?” 卢修斯并不回话,只是冷静地看着她。七海也觉得自己的挑衅不怎么令人信服,于是只能转而说道,“那么你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总不能只是为了把日记本送给我吧?” 卢修斯抿了抿嘴唇,慢慢答道,“当然就是为了把自己本送到你的手中。难道你没有发现吗?你的力量会为那位大人的灵魂提供滋养。” 七海想起日记本上遍布的魔纹,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 卢修斯接着说道,“一开始就是为了让你接触到日记本,会被斯内普拿到纯属意外。后来为了修正这个意外,只能出现一个牺牲者,让你自己注意到日记本的存在。事实证明,你很聪明不是吗?” 他最后这句话带上了讽刺的意味,似乎在嘲笑七海聪明反被聪明误。七海却并不受他挑衅,而是追问道,“那么变身成我偷袭校长室并偷走冰箱盆和记忆瓶的人也是你?” 卢修斯皱了皱眉,“我并不知道什么冥想盆。你在说什么记忆?” 看来不是他。七海果断住了嘴,以免透露更多信息。 卢修斯还待追问,七海摆了摆手,“好了,既然你已经承认,就要知道需要承担的后果。”说完也不等他反应,自顾自地走了。 一直等到七海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卢修斯才仿佛脱力般背靠着墙壁滑坐下来,垂落在身侧的手一直微微地颤抖着。 许久之后,他才想起还有更重要的事没有做,立刻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跑向指定的地点。 在霍格沃茨地窖一个昏暗的角落里,一个黑色的人影站在那里,若隐若现。 卢修斯朝着那个身影单膝跪下,“大人,已经全部按照您交代的说了。” 一个暗哑的声音响起,“她相信了吗?” 冷汗不停地从卢修斯的额头滴落,他却不敢擦,只颤抖着声音说着,“我不知道,大人。” 良久,那边没有任何声音。 卢修斯忍不住抬起头来偷偷看了一眼,却正对上一双殷红的眼眸,那眼中的冰冷刺得他心中一抖,立马垂下了头不敢再看。 又过了很久,膝盖跪得发疼的卢修斯依然没有等来任何指示。他冷汗流了一层又一层,感觉自己快要虚脱。 终于,他还是忍不住又抬头瞄了一眼,却发现角落里早已没有了人影,对方不知何时已经离去。 卢修斯立马如同劫后重生般软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 * 另一边,听了卢修斯的话地七海第一时间来到了有求必应室。 花了大力气才把之前的日记本从一堆垃圾中找了出来,上面已经积了不少灰尘。 七海回想着卢修斯的话,犹豫着要不要把它毁掉,心里刚闪过这个念头,那日记本上的花纹就如同活过来般有莫名的光泽一闪而过。 七海眨了眨眼睛,日记本又恢复了死寂,仿佛刚才的光泽只是错觉一般。 终于,她还是将日记本放回了原位,又藏得更深了一些。 就算想要销毁,也需要必备的手段才行。 走出了有求必应室的七海来到了图书室。 据她所知,销毁魂器的方法有三种,蛇怪的毒牙,格兰芬多的宝剑,厉火。 前两样要得到都略有些麻烦,相对来说,反而是厉火似乎更容易掌握。 然而让她失望的是,她竟然没有在图书室找到厉火的咒语。 整整一个月除了上课她都泡在这里了。翻遍了所有咒语有关的书籍,包括费了一番力气才进入的*区,竟然都没有找到。 那么后来那个德拉科.马尔福的跟班又是怎么学会的呢?难道不是在学校里看到的?还是说图书室本来有,被什么人拿走了?又或者是现在还没有,要过几年才会添上? 七海揉了揉有些发疼地眉心,长叹了一口气。 如今就只能寄希望于毒牙和宝剑了。 她一个斯莱特林,还是不要做能拔出格兰芬多宝剑的指望。毒牙的话,则又要进一趟密室。 无奈之下,她只有选择了最快的方法,找到哈利摊牌。 “所以说,为了你父母的安危,为了避免悲剧的再次发生,你还是带我去找到毒牙把魂器毁了为好。” 七海坐在哈利办公室的沙发上,翘着腿,一脸无赖地说着。“ 哈利苦笑地看着她,”贸然行动伏地魔会察觉到的。” 七海不在乎地耸了耸肩,“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把所有魂器都尽快干掉就行了呗。” 哈利叹了一口气,“哪有那么容易。” “可是,你也听到了,我的魔纹可能会滋养他的魂器,到时候他太强大了干不掉了可别怪我。” 听了七海的话,哈利苦恼地皱起了眉头,“可是我还不知道现在他的其他魂器在哪里,到底有没有被做出来,又有没有被赐给谁。” 七海看着他,“你原来是想等预言出来后再动手?”那个时候很多事情都要清晰明确一些。 哈利苦笑着点点头。 七海为难地想了一会儿,终于开始开口道,“无论如何,这个日记本不能继续这么放任下去了,先毁掉了再说。“ 哈利见她如此坚决,想了想,也不再犹豫,同意了她的提议。 两人就这样又回到了有求必应室。 又找了半天,七海才在原来藏日记本的地方将东西找了出来。 哈利有些怀念地翻了翻日记本,”没想到变成了这个样子。“ 然后他小心地从衣兜里拿出了早先灭蛇怪时藏下的毒牙,手高高地举起来,就如同他二年级那年第一次毁掉这个日记本一样。 七海看着他的动作,在毒牙落下的一瞬间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然后在最后一瞬间,她突然出声道,“等一等!” 哈利刺下的手堪堪停住,有些疑惑地看向她。 七海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要不我们等集齐了最后再销毁?” 哈利略有些无语,“你不是说这纹路会滋养魂器吗?” 七海有些心虚地回道,“也只是猜测,并不能完全相信。” 哈利显得有些烦躁,“你干嘛突然又变卦?” 七海顿了顿,“呃……不知道为什么,直觉告诉我不要这么干。我的直觉一向挺准的。” 哈利有些不满地看了她一眼,不过还是接受了她的说辞,“既然你这么坚持的话。”反正他也不想打草惊蛇引起伏地魔的注意,再加上他自己也是长期凭直觉行动的。 于是他又小心地收回了毒牙。两个人相顾无言了一会儿,都觉得这么来回折腾的自己有些无聊。 把日记本又塞回原位之后,两个人悻悻地道了别,又装作不认识地各自回到了自己休息的地方。 第七十一章 暑假与论文 最后密室事件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卢修斯.马尔福。但由于没有确切的证据,最终魔法部没能将这个黑魔王的得力干将怎么样。 事件过后,一切又恢复了平稳。 感恩节和新年也在波澜不惊的日常中顺利渡过。 新年的时候,七海和斯内普去圣芒戈探望了艾琳。 艾琳恢复得不错。虽然大部分时候神志依然不是很清醒,但好歹是能认人了。 回到学校后,许多课程开始了新内容。 黑魔法防御课更是提前布置了学期论文。 “《论二重身(Doppelganger)的存在本质与意义》,三英尺羊皮纸,暑假过后交。你们有充分的时间完成,所以我希望看到有实质内容的东西。” 下课的时候,哈利表情平静地说完这句话就走出了教室,引来下面的哀鸿一片。 七海和斯内普、莉莉一起在图书室完成作业。 莉莉一脸苦大仇深地咬着笔杆,七海毫不在意地说着,“反正暑假过后才交,还有的是时间。” 莉莉依然是愁眉苦脸,“我怀疑再给我一个暑假我也完成不了。这个论文题目跟黑魔法防御有什么联系么?太偏门了,哈利教授到底在想什么?” 二重身这个词在德语中的意思是二人同行,即是说人可能会遇到一个同他一模一样的半身存在,两者之前存在神秘的联系。最开始也是德国佬宣称见过这一现象。事实上二重身的真实性在英国都存在争议,又何论它的本质和意义。 七海一边翻着书,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着,“哈利既然这么布置了,就说明起码是存在的吧。” “噢,娜娜,”莉莉不满地看着她,“你怎么能直呼教授的名字,难道你们已经这么亲密了吗?” 七海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有一天你也会这么喊的。” 莉莉撇了撇嘴,神色明显是不信,“如果他继续给我布置这样难搞的论文,我保证绝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七海笑而不语。儿子给母亲布置课程论文,这错位感倒是满有喜感的。 想到这里,七海又转过头去看斯内普,发现他已经开始写上了。 “所谓二重身纯属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德国佬幻想出来的无稽之谈,我为有一位居然对这样肤浅的谣言信以为真的教授感到羞耻……” 七海无语地看了他一眼,“你想得个T?” 斯内普愤愤地瞪了她一眼,显然不满她的偷窥行为,然后他一挥魔杖,用“清理一新”又去除了刚刚写下的字迹。 看两人都被这论文给难住了,七海倒是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我觉得二重身说不定是存在的呢。硬要解释的话,或许是平行时空另一个自己的投影?” “哦哦,我有在科学杂志上看到过这个话题,听说是针对祖母悖论提出来的一种假设。”莉莉略感兴趣地接过话题,“这个悖论也是够无聊的,谁会回到过去杀死自己的外祖母呀。如果是我的话,肯定是要救那些不该被杀死的人。” 七海单手撑着下巴看着她,“如果平行宇宙理论成立的话,你救一个人,不过是创立了一个新的平行宇宙,在你本来的世界那个人还是死去的,又有什么意思。” 莉莉撇了撇嘴,“管他的,先救了再说。” 七海把头转到另一边,“你怎么看?” 斯内普已经将羽毛笔沾好墨水开始重新书写论文。七海看他龙飞凤舞地写好了标题——《二重身:诅咒的力量》。 一边写他一边不屑地回答了七海的提问,“麻瓜就是缺乏想象力。” 七海无奈地耸了耸肩。 * 各科的论文陆续都布置了下来。魁地奇(Quidditch)冠军杯的争夺也进入了白热化。 今年格兰芬多新进了几名优秀的球员,以至于夺冠的呼声很高。 七海对这项运动不是特别感兴趣,但还是不免被周围越来越狂热的情绪所带动,去看了斯莱特林和格兰芬多的决赛。 因为跟莉莉刚好在敌对学院,斯内普又完全排斥这一项运动。七海不得不独自在观众席上看完了这一场比赛。 最后格兰芬多凭借找球手的优秀表现拿下了比赛。斯莱特林的学生们都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那场面倒是让七海想起了足球史上无数次激情的德比大战。 痛失了魁地奇杯的斯莱特林最终也因为对手在此项上高达100分的加分而丢了年度学院杯。无疑这对众多的斯莱特林们来说并不是那么美好的一年。 在学校宣布放暑假的当天,又一条令人震惊的消息让难得的假期也蒙上了一层阴影。 ——圣芒戈被某食死徒偷袭炸了好几个房间。 格兰芬多们纷纷破口大骂食死徒毫无人性。就连斯莱特林的部分学生都在小声议论,不明白那位大人为何突然发动袭击。 甚至很多报纸上有食死徒站出来声称这是袭击者鲍勃的个人行为,组织并不为其负责。 听到这个消息后,七海就把心提了起来,第一时间就要去医院探望艾琳。 然而不幸的消息也来得很快——艾琳没有能躲过这一次袭击,她被倒塌的砖头埋了起来,被救援人员抬出来时已经失去了呼吸。 七海心里难受,但更多的是对食死徒这个团体的愤怒。她在心里下定决心,有一天一定要将这一罪恶组织的源头彻底根除。 葬礼那天阳光意外地好,正好是蒲公英开花的季节,下葬的时候,七海施了个小小的魔法,让所有飞舞的蒲公英都盘旋在了艾琳的周围。 她一生短暂,在对的时间遇上了错的人,但无可否认,林中的那次邂逅,依然是她一生最美。 艾琳没有朋友,也没什么亲戚长辈露面,葬礼的所有一切事宜都是七海一手操办。 莉莉对于上次没有能出席托比亚的葬礼心存愧疚,这次坚持全程都陪在了斯内普身边,也给了他莫大的安慰。 葬礼结束后,七海带着斯内普回到位于蜘蛛尾巷的家中。屋内因为长期无人而遍布灰尘。由于学生放假期间不得在外使用魔法,无法使用便利的清洁咒,两人只能自己动手打扫卫生。 不过在经历某种悲痛之时,沉默的劳作也是一种排遣伤痛的方法,两人一言不发地将破旧的房屋打扫得光洁如新。 做完扫除后,累得不轻的二人就这么把抹布扔到一边,相对坐在地板上。 良久,七海故作轻松地笑道,“还以为你又会哭一场。” 哪知话音刚落,对方眼睛一眨,眼泪就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 七海倒被吓了一跳,忙不迭地挪到他身边,伸手拦住他,摩挲着他的肩膀,“好了好了。” 仿佛迟来的宣泄般,斯内普把自己抱成了一团,狠狠地哭出声来。 如果说父亲的离去还让他情绪复杂的话,那么母亲的逝去带来的,就是全然的悲伤。 在她并不那么美好的童年里,母亲尽管懦弱,却是他唯一的港湾。 许久之后,他的情绪才渐渐稳定了下来。悲伤过后,愤怒就迫不及待地涌了上来。 “总有一天,我要杀了那两个杂碎。” 这声音里有一种刻骨的仇恨。七海安抚着他的手顿了顿,并没有说出过多劝慰的话语。 罪恶就应该被惩罚。愤怒宣泄过后,才有原谅。 只是以他目前的实力,贸然行动反而有危险。于是七海沉声道,“答应我,毕业之前不要去追查凶手。” 斯内普沉默着,没有应声。 七海的声音冷了下来,“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成了你口中头脑简单的格兰芬多。既然是条蛇,就要懂得蛰伏起来,一击必杀。” 半晌,斯内普才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 暑假过后,七海几人都升入了二年级。 十二岁听上去好像只比十一岁大上一岁,却不知为何,有种渐渐从童年步入少年的感觉。 莉莉和斯内普竹子拔节似的,身高蹭蹭蹭地往上长。 七海虽然收集里一些魔力,身高也有了变化,但到底赶不上成长期的少年,内心不可谓不忧郁。 明明是女王的心,却总是萝莉的身,人生多艰。 斯内普步入青春期后,就不怎么跟七海同进同出了。那感觉就仿佛是步入了中二期的少年开始了第一次的叛逆一般,每天神神秘秘地不知在捣鼓着什么,还防贼一样不肯让大人知道。 于是七海只能每天寂寞地上着课,研究研究魔纹,顺便追查魂器的下落。 “这个时候伏地魔做了几个魂器了?”七海坐在哈利的办公室里,一边悠闲地喝着午后红茶一边说着。 哈利斜倚在办公桌上,也端着一杯红茶,“如果他的习惯是一得到载体就立刻做成魂器的话,目前恐怕已经有日记本、戒指、冠冕、挂坠盒和金杯五个了。” “那么接下来就是要找到戒指咯?” 哈利抿了一口茶,告诫道,“你最好不要去碰魂器。” 七海谨慎地点了点头。 “你打算独自去找魂器吗?”七海轻啜了一口红茶,然后将茶杯放到了一边。 哈利也放下了茶杯,“暑假的时候,我已经查到伏地魔没有把马沃罗的戒指戴在身上了,想来应该是藏了起来。所以我打算万圣节前后去一趟冈特家的小屋。” 七海点了点头。想起“未来”的记忆中,邓布利多正是在那里的废墟中找到了该戒指,哈利会选择先去那里并不奇怪。 “那么祝你好运咯。小心中诅咒。”七海端起茶杯朝他举了举。 哈利露出了无奈的苦笑。 第七十二章 马沃罗戒指 七海问莉莉和斯内普关于万圣节假期的安排,莉莉说要回家一趟。七海还以为斯内普会和她一样选择留校,没想到他却意外地提出了也要回去一趟。 平常斯内普对蜘蛛尾巷那个家是能不回去就尽量不回去,这次的反常让七海有些在意。 她提议道,“要不我也陪你回去一趟?” 斯内普立马反感地皱起了眉头,“你就这么无聊?除了跟着我找不到事干?” 七海见他这么排斥,只能放弃地耸了耸肩,不再多说什么。 万圣节晚会过后,计划回家的学生都陆陆续续地回去了。 七海一个人在城堡里无聊地晃荡着,迎面碰上自家学院院长斯拉格霍恩教授,于是停下来向他问好。 斯拉格霍恩没有像往常一样无视她,而是难得地停了下来,同她寒暄了起来。 “万圣节没有跟西弗勒斯一起回家吗?”学校里的老师大多以为七海是被斯内普家收养,默认他俩为姐弟。 七海摇了摇头,“他好像不愿我和他一起。您找他有事吗?” 斯拉格霍恩把手放在胖胖的肚皮上,略有些矜持地沉吟了一会儿,才慢慢开口道,“前一段时间,他来找我讨论有关还魂石是否真实存在。要知道,大多数巫师只是把三大圣器当做童话故事里的存在。我没想到还会有学生想要追查其下落,真是了不起的想法。” 七海皱起了眉头,“那您跟他说了吗?如果真的有还魂石的话,它现在会在哪里?” 斯拉格霍恩有些神秘地笑了笑,言语里有一种低调的炫耀之意,“如今已经很少有人知道,还魂石其实被做成了戒指,成为了斯莱特林的传家宝之一。” 七海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匆匆向斯拉格霍恩告了辞,然后熟门熟路地用隐形咒进入了斯内普的宿舍。 男生宿舍还是一如既往地乱,七海在他的书桌上看到了大量凌乱的研究资料,全是关于还魂石的研究,其中最显眼的就是一本略显破旧《诗翁彼豆故事集》和《斯莱特林家谱考据》。 七海翻开那本家谱考据,看到庞大的家族树末枝,一个人名被红色的墨水圈了出来。 马沃罗.冈特。 七海立马丢下书飞奔出了宿舍。 好在假期学校的大门并没有被关闭。由于最后一批回家的学生还没有离校,霍格沃茨特快列车也还在运营。 七海赶在列车发车的最后一刻跳上了车,待列车开出了幻影移形禁区后就立马集中注意力,幻影移形(Apparate)到了小汉格顿附近。 因为只在别人的记忆中见过这个地方,七海花了不少时间才查到冈特小屋的所在。一确定了地址,就一刻也不敢耽误地赶了过去。 就在七海马不停蹄地往冈特小屋赶时,此时冈特家废弃的房屋内,已经先后迎来了两名访客。 一位是追着还魂石线索来到此地斯内普,另一位则是刚好来此地准备拿到伏地魔魂器之一——马沃罗戒指的哈利。 先一步找到目标的是斯内普。 在一片昏暗之中,他仿佛被蛊惑般朝那枚不详的黑宝石戒指伸出手去。 后一步赶到门口的哈利眼见他的手就要触碰到戒指,在千钧一发之际不得不大声喊出“戒指飞来!” 迫不得已的“飞来咒”起到了效果,只见那带着诅咒的戒指看看从斯内普的指尖擦过,飞入了哈利的手心。 回过神来的斯内普震惊地扭过头去,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看到哈利的手如同被猛烈地灼烧过一般变得焦黑起来。 哈利此刻已经陷入了戒指带来的幻觉之中,脸上露出了恍惚的微笑。 斯内普准备过去做点什么,就在这时,迟来的七海终于出现在了门口。 她迅速地扫视了一遍屋内,便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毫不犹豫地走上前去,从哈利的掌心中抠出了戒指。 只见那枚戒指一碰到她的手后,就被她身上涌出的魔纹包裹起来,不详的光泽也顿时变得暗淡起来。 七海毫不在意地将戒指顺手戴在了自己的手上,然后朝斯内普招了招手,“过来。” 还没搞明白她为什么会出现的斯内普有些愣愣地走过去。七海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另一只手提起了哈利,毫不迟疑地幻影移形。 下一秒,三人出现在了位于蜘蛛尾巷的斯内普家。 七海把斯内普扔到地板上,第一次经历幻影移形的他因为不适感在趴在地上干呕着。 七海看了他一眼,然后拖着被诅咒折磨得脑子不清醒的哈利上了阁楼。 用坩埚迅速配了一剂缓和剂给哈利灌了下去,他才慢慢有了要清醒的意思。 七海蹲在他的面前,冷静地问道,“缓解诅咒地配方是什么?你说我做。” 哈利显得非常虚弱,眼镜也胡乱地歪着。听到七海的问话,他下意识地打落了硌得他难受的眼镜架子,才提着气断断续续地开口道,“马鞭草的花粉0.5克……” 尽管从来没有配过这剂魔药,但七海的动作非常熟练,在哈利有一下没一下的叙述当中,好歹将这剂药成功地配了出来。 抬着哈利的下巴把药灌了进去,没过多久,药开始起效,哈利终于有力气坐了起来,擦了擦额头上腾出来的一脑门冷汗。 七海见他手上的焦枯只是被限制住了,并没有减退的迹象,不由问道,“这剂药是那时斯内普配给邓布利多的?” 哈利点了点头,“我后来无意中见过药方。” 七海问,“没有根除的办法?” 哈利不由苦笑,“后来的魔药大师都没有办法……你知道我在魔药上并没有什么天分。” 七海叹了口气,“我试试能不能将药方改良。” 哈利艰难地扯了扯嘴角,“麻烦你了。只要能拖到我将要办的事情办完就好。” 将哈利安排在了自己的房间休息,七海这才有精力走下楼来,过问此刻蜷在沙发里的叛逆期少年。 有些疲惫地一屁股坐到他身旁,七海淡淡地开口道,“抱歉,我没有想到你会如此思念艾琳。” 因为看惯了生离死别,七海已经学会了如何平静地面对死亡,所以没有想到,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在经历丧母之痛时,很容易钻牛角尖。 七海的安慰反而激怒了斯内普,让他如同自我防备的刺猬般变得尖锐起来,“你为什么要道歉?!别假好心了!直接骂我是个无脑的蠢货就好了,表现得像个巨怪一样莽撞地去找什么还魂石,还只会连累别人……” 七海轻轻把手放在他背上,打断了他的自我控诉。 “西弗,”七海难得地叫了他的名字,“你要学会正确地面对愧疚这种情绪,既然做错了,首先是要道歉,然后尽力弥补,而不是无休无止地自我厌恶和攻击他人。” 七海无声地叹了口气。想到莉莉死后他对待哈利的那种矛盾扭曲的态度,似乎他的后半生都困于无尽的愧疚、自我厌恶与憎恨他人之中。这或许是不幸的童年带来的某种情感应对机制的缺失。 斯内普的情绪还是很激动,“道了歉,那可怕的诅咒就会消失吗?” 七海冷静地回道,“第一,哈利本身就是要去取那枚戒指的,即使没有你,他也不一定能抵抗住戒指的诱惑避开诅咒。” “第二,诅咒的力量已经被抑制住,我向你保证,会尽全力祛除诅咒。”而抑制诅咒的药方正是出自未来的你之手。 “第三,哈利会选择那么做,肯定是他愿意保护你。他是成年巫师,拥有更多的魔力与诅咒对抗,而你是他的学生,他也应当保护你。”就像后来的那七年你默默地保护着他一样。 七海笃定的话语终于让斯内普逐渐平静了下来。 此刻夜色已经降临,在屋内的一片漆黑之中,七海也不说话,任由他独自思考,调整自己的情绪。 良久,他终于哑着嗓子说道,“她是个软弱的人,我以为我可以为她做些什么,我以为还有机会。” 七海微微一笑,“作为母亲,有时候仅仅是孩子的存在,便可以让她感到幸福。” 就在两人陷入沉默之际,房间的灯光突然被打开了。 七海抬头看去,发现哈利正笑意盈盈地站在楼梯口,“噢,两个小可怜,排排坐等着我这个病号做饭吗?” 七海白了他一眼,自觉起身走进了厨房。 哈利走到七海刚才的位置坐下。斯内普看了他焦黑的左手一眼。 哈利注意到他的视线,温和地说道,“我在诅咒的幻觉里看到自己和所爱的人们一起快乐的生活着,即使没有你,我想我也抵御不了这种诱惑。” 斯内普的神色明显是不信。 哈利笑言,“别看我现在几十岁,好像就应该意志坚强,对诱惑有抵御力,其实人越长大,只是失去得越多罢了。”他翠绿的眼睛看着前方空气中的某处,眼神显得有些虚无,“我想时间只会让人变得更加贪心。” 斯内普抿了抿嘴唇没说话。 见气氛似乎变得有些低沉,哈利又振作了精神,故作轻松地加了一句,“当然,也不会全是失去,只要生活还在继续,总会遇到新的人和事。” 过了一会儿,他又喃喃地重复了一遍,“只要生活还在继续。”